故交相逢情未变 天凉了灭个岛吧
虽然久别重逢的两个人有很多话要说,可到底朝鲁是受了伤的,十三娘并没有和他说太多,按时给他吃了止血镇静的药后,还是叫他接着睡了。
临睡前朝鲁瞪着滴溜溜的大圆眼睛提了个要求:“你得给我唱满江红,要不我睡不着。”
“你多大了!”十三娘很无语。
朝鲁很无赖的扬了扬眉:“那你唱不唱?”
“狼烟起……”
十三娘承认,她对于当年那个次次离别都要哭鼻子的孩子充满了愧疚感,所以也只能任命的当起了老妈子。
很快朝鲁就睡着了,十三娘看着眼前这个人,想起这几天换药时看到的他那一身的伤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长大对于谁来说都不容易啊。
度过危险期的朝鲁在睡了一觉之后更加的神清气爽了,一早起来把趴在自己手边睡着的十三娘送回了帐篷,接着就开始处理政务。
等十三娘睡醒已经是下午了,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寒夫人担忧的眼睛。
“我又昏睡了?”
寒夫人见她醒了,把手边的水递了上来:“没有,你只是太累了,补了个觉,现在才傍晚。”
十三娘润了润嗓子,才想起来朝鲁的事儿。
“寒夫人,咱们救的是朝鲁。那个小家伙朝鲁!你看看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寒夫人是记得朝鲁的,这两个孩子当年没少托兰家给十三娘送信。早上寒夫人见朝鲁把十三娘抱进了帐篷,吓了一跳,还好朝鲁主动说明了身份,这才解了误会。
“还小家伙呢,他现在是统治了中北蒙古的大可汗了,也是陛下亲封的大蒙古将军。小小年纪跺一跺脚,关里关外都得抖一抖了。”趁着十三娘补觉,寒夫人没少打听情况,在朝鲁有意的放水下,那是把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十三娘撇了撇嘴:“这么厉害啊!大蒙古将军?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寒夫人一笑,小声地说:“就是咱们在绥远听说书,那先生说当今陛下有一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后来发奋图强,不坠皇家威名的那个。”
“嚯!要不说这说书的不可信!”
两人嘀嘀咕咕的一阵说,帐子外面传来了咳嗽声。
“咳咳,十三,你醒了?”
十三娘赶紧冲寒夫人做了个鬼脸,指了指外面:“朝鲁!得,被抓包了。”
寒夫人摊了摊手。
“嗯,刚醒,你找我有事?”十三娘只能装作啥也没发生咯。
朝鲁在外面把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到里面人说话中气十足还毫无惧意,也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
“出来走走吧,你都睡一天了。”
“哦~好。”
十三娘起来擦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出了帐篷,四下找了找,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的一条不冻河的河边边站着的朝鲁,这时候她才发现,这孩子居然长了个大高个,看着得有一米八五了。
十三娘边吐槽自己的身高边快步走到了河边。
听到了脚步声的朝鲁一回头就看到了未施粉黛,只梳了两根大辫子的十三娘,甚至她脸上还有睡觉时压的印子。
朝鲁扭过了头,无奈的望了望天。
十三娘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只不过,只不过你出来都不打扮的么。”朝鲁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
十三娘见查了一下,没穿错啊,不就是没化妆么。
“你不是着急找我么,怎么能叫你等太久呢。再说都是自己人,不用盛装打扮的吧。要不下次大可汗召见时候,派人提前通知我,我精心准备下。”
朝鲁一开始听到自己人还挺开心的,后面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就是~”
朝鲁一连好几个就是,仰着脖子的十三娘子,脖子都酸了也没就是出来。最后十三娘实在受不了了,直接坐到了地上,顺带着还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你坐下继续。姐姐老了,这个脖子不大好。”
朝鲁一脸尴尬地的乖乖坐了下来,铁塔似的把十三娘光都遮了大半。
“对不起啊,不该背后议论你的。你别学我,人老了嘴碎。”
朝鲁无声地笑了一下:“无妨,那些话我听得多了。”
“这些年,很辛苦吧。”十三娘想起了那些关于大蒙古王的议论,还有朝鲁身上的伤。
朝鲁看着远处在喝水的战马,语气倒也轻松:“还好。我十三岁就离京回到了草原,十五岁带着陛下的亲兵灭了乌察部,后来陆陆续续的在草原上征战,就成了大蒙古王。”
朝鲁知道十三娘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但到底没把那些腥风血雨讲给她听,只是大而化之的说了几句。
朝鲁没说,可十三娘知道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得经历什么才能得到如今的成就。而到了现在仍还有射向他的暗箭,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可对于这些,十三娘能说什么呢?眼前这个人早就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子了。
十三娘一直在外面游历,对于草原上的纷扰也略有耳闻,这些年草原平静了不少,除了和西边略有摩擦之外,草原上可以说已经迎来了少有的安稳日子。
“辛苦了,你做的好。但是要保护好自己。”
朝鲁动了动嘴角:“我运气还不错,每次受了伤都能挺过来,这次这么危险不是还遇上了你们。”
“是,我们朝鲁福大命大,化险为夷。”十三娘习惯性的想去摸摸朝鲁的头,一转身,差点撞到他的胳膊上,这才反应过来,小石头变铁塔了。
铁塔看着河面没注意一脸尴尬的十三娘,语气里倒带上了少有的落寞:“好久没人叫我朝鲁了,陛下叫我巴拜,其他人都叫我大可汗。”
“你长大了么!当然和小时候不一样。对了小宝他们还好么?”十三娘察觉出了朝鲁的情绪,忙着换了话题。
说起这个朝鲁语气倒是轻快了不少:“好啊,小宝现在在辽东当辽沈守备,也是一方大员了。翟林大哥去了理藩院,去年我去京里他已经是右侍郎了,官运亨通,不过还是怕老婆。兰家的药坊还是那样,隔壁的同兴镖局也依旧如故,没有被朱胜男那个小丫头给玩败了,现在已经打通了往俄罗斯那边运货的买卖了。”
十三娘听着朝鲁一桩一件的讲那些旧人旧事,嘴边一直挂着笑,原来大家都在,都好好的努力生活,真好啊。
朝鲁说完了身边的人,故意略下了一个,他见十三娘也没有反应,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还有,小宝的舅舅,朱大哥。他考上了进士之后在京城留了几年,后来外放去了南边,好像跟着个王大人,一直做着剿匪除患的活,在朝里一直有个敢死侍郎的名儿。”
十三娘皱了皱眉,这个“敢死侍郎”的事儿她恍惚也听过,那可是个所到之处必是一片腥风血雨的人,没想到居然能是朱一宇!
“他~”十三娘一个他字出口,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好着呢,陛下很喜欢他,照他这么拼下去以后谋个爵位也不成问题。不过他一直没成亲,有了爵位也没个继承人。”
这话叫十三娘猛的一回头:“欸?那年我走的时候怎么记得他是带着夫人上京赶考的。”
“假的!那时候我和小宝也不懂,还捉了老鼠去吓唬那人。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师妹,在京城闹了半天被家里人捉回去了。”
十三娘点了点头:“我就说这人审美应该没有这么差。”
一说起这个朝鲁倒是有点好奇了:“你一直没老我倒是不奇怪,不过我怎么觉得朱大哥不记得你了。”
十三娘迅速的扭开了脸:“就是一般交情,还能叫人记一辈子。”
这话朝鲁可不信,可是他看出来十三娘不想说,他也不再问了。
两人陷入了忽然的安静。
“十三,你给我出个主意。”
“行啊,你怎么不叫我姐姐了。”
“我看着比你还老呢,你不别扭啊。”
“嘿嘿,那你随意,我都行。”
朝鲁哈哈哈乐了几声,这才真的说起了心事儿。
“陛下老了,几位皇子也大了,这天下怕是要乱了。一个月前,我收到了陛下的一封信,他叫我远远地离开京城,无论听到什么,都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同时我还收到了几位皇子的示好,有的来人有的来信,目的倒都是那一个。我身边的幕僚意见也不统一,甚至有人要我把那大可汗的位置再动一动。”
“怎么,你还要当个天可汗?”十三娘似笑非笑的看着朝鲁。
朝鲁倒是认真了:“怎么?我没那个资格?”
“有!这个事资格不资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之前你回到草原是为了报仇,后来是为了安定草原,现在呢?为了坐一坐那个金椅子?”
“不行么?”
“行啊,无非是下次见面你坐着我跪着,或者你在里面我在外面,没什么差别。”十三娘说的很诚恳,脸上一点也没有谈论造反的的恐慌。
朝鲁见她那样子哈哈哈大笑起来,惊得水面上的水鸟都飞了。
“可是我不想啊!那京里就是个大笼子,太不自在了!可是叫我远远的躲了也太没意思了,我们勇士的刀可是天天要喝血的。”
“那也不用喝自己人的血,外面天大地大的,有的是地方。是那俄罗斯的金子和黑煤不够多,还是泡菜商人家里的山参不够好,唉,是不够好。反正天外有天,大庆朝外面有的是国家,你得往外面看,别和斗眼鸡一样就盯着家里这几碗饭,忒没意思。”
朝鲁点了点头:“我和小宝也是这么想的,改朝换代这事儿没啥意思,吃亏的还是百姓。现在百姓日子也不算好过,小宝说东面那个小岛上的人也不安分了,就是那个岛特别穷,穷山恶水的,全是刁民,一没吃的了就来咱们这边抢,朱大哥带人剿了好几年了,咋杀也杀不尽,怪烦人的。”
十三娘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哪儿了,气的后槽牙嘎嘎直响:“朝鲁啊天气凉了,把那个岛收拾干净给陛下留着流放犯人吧。毕竟陛下肃清朝廷也需要些地方。”
朝鲁听着这话怪别扭的:“天气凉了和腾地方有关系么?”
“关系不大,运动运动出出汗么!”十三娘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打着哈哈混过去了。
朝鲁在小时候就习惯了十三娘身上与一般人不同的行为和语言习惯,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已经养成了十三姐姐说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能理解一定是自己没文化的习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就这样,因为十三娘的意外到来,朝鲁本来已经临近走偏的路又被正了回来,只是大庆朝周边那些个矿、岛、还有泡菜商人已经提前预约上了叫它们瑟瑟发抖的未来。
十三娘倒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只是因为身边有了可以畅所欲言的老熟人,在这个傍晚倒是体会到了很久没有的畅快。
两人正聊得开心呢,远处却传来了寒夫人的声音。
“十三娘!来信了!京里来信了!讯兰!!”
十三娘听到了讯兰,猛地一起身,眼前却忽的一黑,一头倒在了朝鲁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