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塞外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天气,花草树木经过漫长的冬天之后开始舒展,露出了最娇嫩的颜色,花枝招展的向人们展示着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绥远这地方有个好处,她所处高原,总能看到瓦蓝的天空和大片的白云。就算是清晨,在朝阳的光辉下,那云,那天,就是透着个好看。阳光豪气得很,太阳升起的瞬时就能把天空上的云晕染的金灿灿的,叫人心生欢喜。
晨曦中,昨夜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的十三娘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瞪瞪地站在窗边就看到了一院子橘色阳光,暖融融的直往心里钻,悄悄地驱赶走了昨夜那份突生出来的质疑和不甘。
十三娘今天醒得格外早,她悄悄地拉开门,这门吱呀一响,住在旁边的心儿蕊儿就听到了。
“小姐早,您在屋里等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拿热水。”心儿端着已经熨好的的衣服进了屋。蕊儿则直接去厨房取热水了。
已经走到院子里舒展身体的十三娘溜达了一圈沾染了一身暖融融的阳光,又转回了屋里。
“我今天要骑马,穿骑装就好了,不用太繁琐。”
心儿笑嘻嘻的把托盘上的衣服举了起来:“知道小姐的喜好,这是昨天夫人送过来的。”
十三娘一看心儿手里的正是一身湖蓝色骑装,不同于平时的窄袖骑装,这身正是灯笼袖高耸肩,配的靴子是墨蓝色的暗花厚底官靴,还有靴子同色的腰带。
另一个托盘上有一顶珍珠做的小花冠,想来是搭配这身衣服的。
“真好看啊!夫人费心了。”十三娘一摸这料子就知道是上好的布料,样子好看不说,摸上去还滑溜溜的。
心儿把衣服放好,又接过了蕊儿刚提进来的热水,才说:“柳妈妈昨天来说了,夫人还准备了小惊喜呢,不过具体是什么没说,说是您一会就知道了,您先打扮着,一会去上房看惊喜去。”
十三娘一拍手,夸张的一仰头:“好嘞!”
几个姑娘笑笑闹闹的拾掇完,再一看,这十三娘现在是一身湖蓝立领收腰的骑装,头发被高高束起扎成了马尾。乌黑的马尾辫被心儿编成了几个小麻花辫,然后用那个珍珠花冠在发根一束,再拿三根串着珍珠的小发绳绑在了发尾处,这打扮虽说简单可是看上去就是好看。
打扮完的十三娘整个人都高挑了不少,走起路来头上的麻花辫子相互碰撞,偶尔露出一两颗小珍珠,显得生动又调皮。本来就习惯抬头挺胸的十三娘在这身收腰耸肩的衣服衬托下还生出了几分气宇轩昂的味道来。
所以等她一进堂屋,已经坐在屋里等她的兰妮就乐得直拍手:“好看!帅气啊十三姐姐。”
兰夫人也点了点头:“这身衣服还是我设计的呢,一直没机会叫人做出来,你正好赶上了。不错,这个样子颜色都趁你。”
十三娘也高兴,就想起了心儿说的惊喜:“听说还有惊喜?”
兰夫人冲她一眨眼:“你出门就知道了。拿好这个,里面是银票,出门别光让一宇那小子花钱,咱们不差钱。”兰夫人手一推,就把一个木头匣子推到了十三娘眼前。
十三娘现在当米虫也适应了,干脆利落地谢过了兰夫人,门外柳妈妈就来传话了,说是朱一宇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兰夫人扬了扬手:“去吧,注意安全,别太晚回来。”
“夫人,我自己去行么?”十三娘有些撒娇的问兰夫人。
兰夫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行!叫心儿蕊儿在家看家。你去吧!”
“哎!”十三娘开开心心的谢过了兰夫人,又和兰妮打了招呼,拿着匣子就出了堂屋门,奔着垂花门去了。
刚走到院里,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进了东厢房,从枕下拿出了个东西放进了左手袖带。又从匣子里拿出了银票和几块散碎银子铜钱,一并放进了腰上系着的荷包里。这才又出了门,走到门口,吩咐两个丫鬟好好看家,十三娘就脚步轻快地向着大门去了。
朱一宇早就牵着马等在门外了,等两个人打了照面,这才不约而同地都笑了起来。
十三娘是一身湖蓝色的衣裳,墨蓝色的腰带,朱一宇则是一身墨蓝色暗花的衣裳,湖蓝色的腰带,连他头上束发的冠也是十三娘同款的珍珠冠,只是比十三娘的要大气粗旷些。
这下子十三娘知道兰夫人说的惊喜是什么了,这分明是情侣装啊,会玩还是兰夫人会玩!
两个人傻兮兮的一个门边一个门外站着傻乐,还是埋伏在一边看热闹的兰妮看不下去了:“你俩就准备家门口一日游了么?”
这才把俩人给唤醒了。
朱一宇低着头一阵咳嗽,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咳嗽的还是别的什么。
十三娘则转了身捉住了看热闹的兰妮:“儿童不宜,快回家去!”
“我才不是儿童呢!你俩快走吧,再晚一会就吃午饭了!”
十三娘理也不理她,走下了台阶,接过朱一宇牵着的缰绳,顺顺当当的上了马,冲着朱一宇一仰头:“走,吃早饭去,我请!”
朱一宇脸色是恢复了正常,就是耳朵还是红彤彤的,听了十三娘的话,也上了马,还不忘叫兰妮别乱跑,这才追上了已经走出去的十三娘。
看着两人绝尘而去了,兰妮叫门房关上了门,再一转头她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这些美好,怎么看都像是偷来的,想留却总也留不住,唉~人生得意须尽欢吧。
已经出了巷子的十三娘和朱一宇可不知道兰妮陷入了怎么样的情绪。
朱一宇带着十三娘趁着清早人少,一阵小跑七幺八拐的到了城东的一家早点铺子。俩人安置好马,就挤进了人声鼎沸的这间小院子,这个名叫德胜斋的早点铺子开在一个临街的小四合院里,正是夏天桌子就摆在了院子里,有四人座的也有两人座的。要是来的人再多些,那就要不进屋里坐着,要不就得拼桌子了。
十三娘他们来的时候正好有两个人吃完了离开,伙计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了桌子,这俩人就落了座。这可不是看菜谱点单的大饭庄,想吃什么就去掌柜子那里自己点,掌柜在大门东边设了个小柜台,身后两间房就是厨房。厨房门关着窗户倒是大敞着,从窗台平伸出去一个坂子就专门用来往出端饭菜。
“你先坐着,我去点,想吃什么?”朱一宇自然是知晓点菜的规矩,准备起身去点东西。
十三娘扬了扬荷包:“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拿这个去,说好了我请。”
朱一宇把荷包一推:“跟着我还能饿着你?!”说完就去掌柜那了。
十三娘收起了荷包,砸吧砸吧嘴,这话,有点甜呢。
别看店里人多,可是后厨手脚也麻利,转眼朱一宇就端着个托盘回来了。
羊杂碎,现焙子,一两烧卖,一壶浓浓的砖茶,两颗茶叶蛋,随着朱一宇的手一样一样地摆在了桌子上,把个小桌子摆得满满的。
“你先吃,桌上有辣子油和山西醋,你看着添,我去放这个。”
十三娘点了点头,添了辣子油和醋,朱一宇就回来了。
“你都添好了?我小时候最爱吃他家的辣子油,又辣还不涩。”朱一宇也给自己添了料,才开始向十三娘介绍桌子上的东西。
“羊杂碎你吃过,不过绥远的用的羊新鲜,而且这家舍得放,吃起来味正,你尝尝。”
十三娘点了点头,凑过去一看,碗里有羊肚、羊肝、羊肺还有一些羊肠,满满的一碗,料挺足。再夹了一筷子,轻轻闻了闻,味儿对,有一股新鲜羊肉的香气。放进嘴里一嚼,羊杂鲜嫩有嚼劲,一咬开就是满嘴的香气,上面翠绿的芫荽又把羊膻味掩盖了下去。
香!就是十三娘想吃的味!
“好吃!”
朱一宇掰了一块焙子交给十三娘:“这个是焙子,和烧饼差不多,不过我觉得比烧饼好吃,你就着汤吃。”
十三娘依言接过焙子,掰了一小块泡进了碗里,等焙子吸了汤汁再夹起来吃,焙子本来就是加了油盐的,再吸了羊杂汤,就更鲜了。吃的十三娘直点头。
朱一宇看着十三娘吃的像只小松鼠,腮帮子鼓鼓的,转眼就把羊杂碎吃了个干净。
朱一宇笑着给她倒了杯砖茶,接着就开始剥茶叶蛋。
“你喝点茶,这个茶刮油解腻,正合适。咱们一会还要接着转,你多吃点。”
说着就把茶叶蛋放在了十三娘近前的小瓷盘里,又把盖着笼屉的烧卖揭开,推到了十三娘面前。
十三娘面对自己想了好久的家乡早点,早就控制不住了,吃得忘乎所以,等朱一宇把烧卖推到了她眼前,她才有些不好意思。
“真好吃!你也吃啊,都凉了。快吃快吃,别看我了。”
朱一宇哎哎的,也呼噜起了羊杂汤,正在喝茶消食的十三娘也帮他剥好了茶叶蛋,这才夹了一个烧卖。
这绥远的烧卖啊原先也叫捎卖,就是茶楼里捎带着买的小点心,后来喜欢吃的人多了,渐渐成了早点的一种,喝砖茶就烧卖至今都是内蒙人最传统的一种早餐方式。这也得益于这地方羊肉资源丰富,烧卖不是羊肉大葱馅儿的就是纯羊肉馅儿的,你要吃个猪肉的那就是改良派了。
今儿朱一宇点的就是纯羊肉馅儿的,馅儿肥瘦相间,面皮劲道不干,一夹起来笼屉也不粘皮,这就是好烧卖了。
刚出来的烧卖,夹进盘子里得先拿筷子戳个洞,放放油,也让碟子里的醋和辣子油进去,等稍微入味了,张大嘴别迟疑,一口吞掉最好,进了嘴再细细的咀嚼,滑嫩的肉粒加上略粗糙的面皮正是最合拍的组合,一颗下肚,满嘴留香。
现在的十三娘就是微眯着眼点着头在探索这香味。
“嗯~嗯~好吃!”这味太正宗了!
朱一宇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好吃而一脸幸福的女人,也不禁感叹,这女人好养啊!
“来来喝点茶,好吃吧!这家我小时候总来吃,后来大了去外面求学才不来的,看样子他们手艺没有下滑。”
十三娘喝着茶伸出大拇哥示意朱一宇。朱一宇哈哈大笑的领着十三娘出了早点铺子。
“咱们在城里溜达溜达吧,绥远不大,溜达一会咱们就出城。”
十三娘连连点头:“好啊,都听你的,别把我丢了就行。”
朱一宇看了眼东张西望的十三娘,想说什么,可是到嘴的话最后还是变成了:“那你跟紧我,别乱跑。”
作者有话要说:十三娘喝着茶伸出大拇哥示意朱一宇,very good!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用我们美国话说那是very good!
报社了报社了
烧卖就砖茶,羊杂加焙子
哎哟千斤我都饿了~
焙子就是烧饼的堂兄
面食的一种,传统做法就是用火炉子烤出来的,现在多用烤箱了
千斤还是喜欢火炉子烤的
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