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朝雪估算了一下动起手来赢下小师弟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还是默默记下这个仇。
他束手无策地傻站了一会儿,坐回台阶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容冽冷淡的嗓音:“等出去后还你。”
慕朝雪哼了一声,支着下巴不理人。
天亮之前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
月夜幽兰香气淡下来后,东边泛出青光,四个时辰过去。
慕朝雪上了岸,踩上地面时只感觉这一夜过去后浑身上下都比之前更加疲累。
身上的水渍在岸边鹅卵石上留下一道痕迹,他不管不顾地抓起外衣往竹林外走去,恨不得立刻回去躺倒。
刚走出两步,容冽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岸,刚好拦在他面前。
两人明明都是刚从水里上岸,容冽那身白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干,反观他自己,薄薄的衣服沾着身体,从头到脚地往下淌水。
容冽抬手拦他,掌心从他头顶抚过,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涌过。
和前几天一样,他的小师弟也好心帮他把衣服和头发都弄干。
但是今天他不想道谢。
因为还在记仇中。
慕朝雪抱着一堆衣服,扭头继续往竹林外边走。
容冽在他身后问:“东西不要了?”
慕朝雪的嘴动得比脑子快,飞快地转身开口:“要!”
似乎是因为慕朝雪变脸的速度太快,容冽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一拂袖,刚刚空空如也的小桌板上所有的东西都回到他面前。
慕朝雪恨自己这张嘴,默默将东西收进储物戒。
收好后,见容冽盯着自己手上的储物戒,连忙藏到身后:“这个不许没收了。”
慕朝雪的修为也就能玩玩这种不怎么需要灵力控制的储物戒了,空间不大,也就只能装装零食,别的修士最爱往里面装的法宝灵药什么的他也用不上。
容冽问道:“也是大师兄送的?”
“是啊。”他纳闷对方今天居然有闲谈的雅兴,可惜他没这个闲谈的时间,“我很忙的,先走了,回头再说。”
慕朝雪刚走了几步,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鹅卵石上。
容冽像是早就料到,及时伸手扶住。
慕朝雪下意识道谢,还没开口,容冽按照来时那样将他抱起来,往山下走。
慕朝雪把道谢的话憋回去,决定继续记仇。
这个小师弟还算有眼色,不等他开口,就知道主动。
容冽微微低头,离慕朝雪耳边近了一些,低声道:“师兄本就体弱,腿软也很正常。”
慕朝雪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对方,只觉得这听上去不像是安慰,更像是在笑话他连站都站不稳。
他憋了半天,故作淡定地回道:“我有说过不正常吗。反正这是我的腿,我想怎么软就怎么软。”
容冽的脸上似乎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
慕朝雪确认了,这个小师弟果然是在笑话他!
他在心里骂骂咧咧,幽幽地叹道:“真羡慕师弟,修为高,天赋好,门中人人敬仰,不像我,只有这副病弱的残躯,连路都走不好。”
容冽欲言又止地瞧他一眼,停下脚步,认真宽慰道:“你只是体质差了些,若能调理好,未必不能如同常人一般修炼。”
他见容冽讨论这个问题的样子怪认真的,显然是没被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膈应到,只好兴致缺缺地闭上嘴。
往日容冽不会送他这么远,但是今天仿佛是看在他格外腿软无力的份上,将他送到结界的出口以后,又往山脚下走了很长一段路,好心将他一直送到了离开后山的路口。
慕朝雪刚要和他道别,就在路口瞧见一片衣角一闪而过。
再仔细去看,什么都没瞧见。
慕朝雪没看清楚是谁,这条路通往后山禁地,遍布法阵,不小心就会重伤殒命,附近几乎很少有人靠近。
是他眼花了也说不定。
容冽停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树丛后,面无表情喊了一声:“华长老。”
慕朝雪循声望去,一道清瘦身影从树后缓缓走出。
是华宜书华长老。
华长老一向深居简出,无事不出医阁,今日游走在后山附近,叫慕朝雪也有些意外。
华宜书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诧异,然后冲两人笑道:“你二人怎么在此处?”
容冽答道:“师兄疲累,我送他回去。”
慕朝雪好奇地瞧向华长老。
华宜书像是知道慕朝雪关心的是什么问题,解释道:“我来这边为柳姑娘寻一株灵草,没想到会碰上两位师侄。”
清瘦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
后山周边灵气充沛,确实生长着一些灵芝草药,常年受天地日月精华滋养。
慕朝雪瞧了瞧容冽,又问华长老:“对了,我还不知道,柳姑娘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文中没提,应该不是什么影响剧情的大事。
听到慕朝雪再次提起柳倾绝,容冽微微蹙了下眉。
慕朝雪没看懂师弟这个表情背后的意思。
华宜书的目光从容冽脸上掠过,不紧不慢开口:“你说柳姑娘啊,她没有修炼天分,偏又有些感兴趣,于是听信那些江湖术士胡编乱造出来的修炼方法,结果出了些岔子。”
慕朝雪半信半疑。
柳倾绝都能从容冽手底下逃脱,不是个挺厉害的邪修吗,怎么会轻信江湖术士。
慕朝雪装作并不知情,神色担忧:“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华长老又笑起来:“师侄不必过分担心,有我出手,你这位未婚妻已经没有大碍,等摘到缺的那株灵草,就可以痊愈了。”
慕朝雪盯着这张的笑脸瞧了半天,华长老的确脾气温柔待人和善,但是今天这笑容却让他莫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间以为站在这里与他说话的是柳倾绝。
明明二人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华宜书要去找灵草,没有久留,匆匆告别后沿着山脚外围往其他方向去了。
容冽也继续和慕朝雪往前走。
走到半路,慕朝雪压低声音问:“师弟,你有没有觉得华长老今天看起来有点怪?”
容冽垂眼意味深长地看他,“师兄在担心柳姑娘?”
“……”
既然师弟没有瞧出不对劲,那大概就是他自己想多了。
反正只要不影响原书的剧情就行。
他脑袋一歪,又靠着容冽的肩膀昏昏沉沉地打起盹来。
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容冽的说话声:“我会留意的。”
慕朝雪早忘了之前的对话,稀里糊涂应了一声。
等慕朝雪再次悠悠转醒,容冽已经一路把他送回了住处,正把他往榻上放。
他瞌睡得厉害,拜托道:“帮我把床铺得软一点。”
容冽手上动作一顿,然后统统照办。
大师兄不在,小师弟也挺好使的,他趴在榻上,困得东倒西歪,艰难地睁开眼盯着房间那道走动的背影,含糊不清地开口:“多谢师弟。”
最后慕朝雪终于睡上了被铺得又厚又软的床,刚挨到枕头就陷入酣睡,连师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睡了多久,脸颊上传来似有若无的痒意,好像有虫子从脸上爬过去,接着连脖子上也感觉到异样。
扰人清梦,实在可恨。
慕朝雪不耐烦地伸手挥开。谁想到根本不起任何效果。
反复折腾几次后,他不得不一脸烦扰地睁开眼睛。
眼前出现一张明艳的脸,眉目深邃,透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柳家“大小姐”一袭红衣,裙摆随意地铺开在地板上,靠坐在他的床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柳倾绝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正捏着着他的一缕头发,在他的脸颊和脖子上百无聊赖地轻轻拨弄着。
见到慕朝雪醒来,柳倾绝脸上笑意更深,感慨道:“阿雪睡觉的样子总是这般可爱。”
慕朝雪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来,咕哝着:“你怎么来了?”
柳倾绝探出上半身,凑得更近些,伸出指尖,去碰他的脸颊,目光游走在他身上。
他不明所以地回视对方那双放肆的眼睛。
柳倾绝不急不缓地开口,带着一如既往地戏谑口吻:“我为何不能来?等我和阿雪成婚,我不仅会陪在阿雪身边,还要和阿雪同床共枕。”
慕朝雪拧着眉,逐渐清醒,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坚定摇头:“我不信。”
明明很快就要退婚。
柳倾绝起身,弯腰靠近,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将他困在床边,“那不如先试试?”
他又糊涂起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越凑越近的脸,疑问道:“怎么试啊?”
不是男扮女装吗,真会开玩笑,也不怕暴露。
柳倾绝伸手摸到他腰间系着的衣带,作势要解开。
慕朝雪一把抓住腰上的那只手。
柳倾绝的动作停下,流露出委屈神色:“怎么了?阿雪不会,我来教你不好吗?”
慕朝雪见他如此“柔弱”,一副毫无还手之力的姿态,玩心上来,又伸手推了一把。
柳倾绝果然随着他推人的动作,歪倒在床上。
慕朝雪信心大增,故意恐吓:“你再这样故意戏弄我,我就真脱你衣服了。”
让你秘密暴露,再也当不了这个“大小姐”。
柳倾绝靠在床头,姿态放松,望着他,但笑不语。
没有流露出任何受到威胁的意思。
慕朝雪一时失算,闷闷放开对方,饶过床头,自顾自下床。
他心里想着,幸好过不了两天就能退婚了,这婚还是早点退了好,柳倾绝这人怪怪的,隐藏的秘密不少,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柳倾绝已经不是第一次打扰他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