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吧,你要钱还是要命?”
山吹律理平静地问。
横滨,荒野,碎石残骸间淋漓的血痕交错纵横,倒塌的房梁如同被顽劣孩童推倒的积木,彰显野蛮的暴力。
风掠过满目死寂的战场,任谁看到这块被拆迁办紧急施工过的土地,都想不到半小时前这里还是一座守卫森严宏伟大气的组织基地。
谁都想不到。
太宰治又怎么想得到呢!
他只是想找一些雇佣兵做先锋部队充当炮灰吸引敌人视线,再由黑蜥蜴带人突击拿下这座让森鸥外头疼不已的敌对组织据点而已。
而不是一晃眼敌军全灭,后方指挥的他被雇佣兵姐姐单手拎起来按在墙上质问尾款,黑蜥蜴怂成一窝小鸡仔吱都不敢吱一声。
太宰治生无可恋地扫过一帮人高马大扭扭捏捏的下属:
要你们何用!
黑蜥蜴是港口mafia旗下一只由首领直接任命的精英部队。龙头战争过后,作为最终胜利者的港口mafia无疑成为了横滨最强大的黑暗势力。
敢与港口mafia作对的组织少但不是没有,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头铁又自信的人。
疯狂打击铁头人让他们失去自信的笑容,眼神变得迷离涣散仿佛被人玩弄得破破烂烂的布娃娃,正是太宰治的工作。
他不算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人总是要恰饭的。
都是生活所迫。
太宰治原本计划得很好,等作为炮灰的雇佣兵为他们撕开一条口子就让蓄势待发的黑蜥蜴上。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苦战后拿下敌对组织首领的狗头回去交差,他还能抽几个小时把新买的游戏通关,岂不美滋滋?
是挺美滋滋,如果他的计划没有在第一步的时候就胎死腹中,太宰治还能更美一点。
山吹律理全灭敌人只用了半个小时。
黑蜥蜴从如临大敌到满脸呆滞也只用了半个小时。
黑蜥蜴:我是谁?我来这里干什么?今天的外勤补贴还有我的份吗?
山吹律理也很疑惑:怎么会有雇主敢质疑她的专业素养?
你们请人前都不看看她的绩效报告吗?
不看就不看吧,把尾款结一下,搞快点。
太宰治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职业选手的自我修养,对比之下他仿佛是一个假的mafia。
现在好了,他不仅多了十几个小时的空闲可以打游戏,还能享受到被漂亮姐姐墙咚的温柔待遇。
如果墙咚的地点不是底下压着尸体的废墟而是地毯上铺满玫瑰花瓣的酒店房间,这一幕真的很罗曼蒂克。
少女黑色的长发如瀑垂下,暗金色瞳孔勾勒神秘的异域风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决无死角的美貌缠绕着若隐若现的凌厉杀气,铺天盖地压下来。
高挑的身量自带居高临下的气场,金眸亮若燃烧的星辰曳尾,似有似无的冷淡幽香侵入太宰治的感官。
他的下颌被两根手指掐住,向上抬起,视线正对那双野性的猫瞳。
指尖是冷的,而痛感灼热。
“选吧,”山吹律理很平静很好说话地问,“你要钱还是要命?”
山吹律理做雇佣兵好多年,类似太宰治这种打着“只要你在任务过程中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结尾款”主意的雇主她见得多了,一点都不稀奇。
她瞥一眼安静如鸡的黑蜥蜴,不用想也知道太宰治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不就是准备拿她当炮灰英勇牺牲,再让手下人突击苦战么。
这么谨慎,难道这个被她团灭的组织有什么过人之处?
看在黑蜥蜴似乎是港口mafia精英部队、队里异能者也不少的份上,山吹律理勉强回忆了一下她刚刚一言不合拆基地大杀特杀路上遇到的阻碍。
她在记忆的角落旯旮里翻出几个看到她时先是一脸桀骜不屑,得瑟地摆出绝招姿势、后是屁滚尿流痛哭流涕地说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请让我们去西伯利亚挖矿来赎罪,不要再打了好痛呜呜的异能者。
山吹律理:就这?
你们港口mafia到底行不行?
山吹律理不关心港口mafia行不行,这是该他们首领发愁的问题,她只想要自己的尾款。
“每个人头都是要算钱的。”山吹律理掐着太宰治的下颌没有松手,“让你的人去数。”
“顺带,拆基地是另外的价钱,不要忘了。”
明码标价,钱货两清。
天底下哪有比她更靠谱的生意人?
小伙汁,你最好懂得珍惜。
太宰治粗略地数了数情报中敌人的数量,心算要付给山吹律理的尾款。
他得出了一个不太妙的数字。
不不不——港口mafia家大业大,区区尾款!怎么能难倒机智过人的他!
太宰治心生不妙,他本以为请来的雇佣兵十有八九要死在敌人手里,人都死了哪还有尾款要结,所以只向森鸥外申请了付定金的经费。
事实告诉他:白嫖人,不作不死,迟早是要遭到报应的。
一切思考都在瞬息之间,半秒钟以后,太宰治保持被掐住命运咽喉的姿势,眨了眨浅色的鸢眸。
俊美过人的黑发少年以美色为刃,在过往的战场上无往不利,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他甘愿引颈就戮。
太宰治把脑袋垂下来一点,额发扫过脸上缠绕的雪白绷带。
他本就是受制于人的姿态,示弱时更显得病态可怜,太宰治满心期待地说:
“可不可以赊……”
“轰!”
山吹律理单手锤爆了太宰治背后倚靠着的水泥建筑,碎石四溅,巨大的声响遮住太宰治喉咙里没说完的话。
她平和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太宰治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冷静!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事实上,在听到山吹律理问自己“要钱还是要命”的时候,太宰治一点都不慌,丝毫不慌,稳如泰山不倒翁。
他不怕死,一点都不。
但他怕疼!
她打人绝对超痛,只是看着就好痛,仿佛自己的骨头和身后的水泥一起碾碎成渣。
人身上最坚硬的骨质在山吹律理眼里和一捏就碎的粟米条没有区别,极致的暴力是最蛮不讲理的规则,一切计谋都必须为此让道。
死于白嫖赖账真的太逊了,太宰治觉得不行。
他只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这不应该。
当务之急是付尾款。
山吹律理虽然可以很轻易地杀了太宰治,可除了出一口恶气之外简直亏本到家。
不仅那么多人头费拿不回来还要再格外多做一次白工,让人想想就生气,越想越气。
她捏在太宰治下颌的手指向内收紧,在少年白皙的脸上掐出一小块青紫色的淤青。
太宰治吃痛,不满地看向山吹律理。
示弱时故作可怜的表情在阴郁冰冷的神情中烟消云散,独属于mafia高层的危险气质展露无遗。
纵览整个港口mafia,最被人们所畏惧的不是身为首领的森鸥外,也不是能够操控重力宛如神灵的中原中也。
而是眼前这个人。
在里世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对于太宰治的敌人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成为了太宰治的敌人。
恶魔一样的男人。
“你在不满吗?”山吹律理挑起太宰治的下颌,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该不满的人是我。”
“想好怎么付尾款了么?现金支票银行卡,宝石古董艺术品,我都可以接受。”
她暗金色的眼眸无波无澜,因为靠得近,冰凉的长发滑落在太宰治脖颈,如同蛇吻轻轻扫过。
如果山吹律理畏惧港口mafia,她根本不会接太宰治的委托。
太宰治余光瞥到山吹律理另一只手握紧的拳头。
好痛,看着就好痛,是比被小矮子痛殴更可怕更没有人性的痛。
太宰治在心里权衡一下:
是盗刷中原中也的黑卡被发现打得更痛?
还是现在被山吹律理就地处决打得更痛?
只有a和b,没有c选项吗?
可不可以让中原中也和山吹律理打起来?他们两个痛,太宰治就不用痛。
他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太宰治一边思索一边试图解救自己被掐青的下颌,他决定先安抚山吹律理,用一句“别打我,我偷小矮子的黑卡还你债”转移矛盾。
很好,完美,不愧是话术满分的他。
太宰治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嘴上组织语言,心里寻思着虽然山吹律理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但她效率真高啊。
多出的时间不仅够太宰治通关新游戏,还有空闲时间去进行他的每日自鲨娱乐活动。
说不定今天能找到愿意和他殉情的美丽小姐。
太宰治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美好晴天,决定用天气作为开场白解释这场美丽的误会,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井水不犯河水。
“今天天气真好。”太宰治的视线重新回到山吹律理脸上。
他看见听到自己无厘头开场白的黑发少女歪了歪头,眼中带了些许困惑。
她是真的漂亮,万里挑一的好看,皮相骨相皆是惊艳绝伦。
比起外貌更突出的反而是山吹律理的气质,雪山之巅凌凌众生的冷淡漠然,独特的暗金色眼眸增添非人的特质,除了危险便是不近人情,距离感拉到最大值。
在这样的前提下,那抹因太宰治话语染上的困惑一下冲淡了她身上的非人感,意料之外的反差竟显出一点儿可爱。
和那双眼睛正巧对视,太宰治嘴边的话不知为何拐了个弯,脑海中“白嫖、黑卡、游戏、自鲨、殉情”几个关键词打乱顺序排列重组,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天气真好,漂亮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