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一天

    不不不不可能。

    绝对!绝对不是她想的那个东西!

    区区一个首饰盒罢了, 说不定五条悟只是上网搜索“女生收到后感动得都哭了”关键词随便买了个啥呢?

    冷静,枝枝,冷静啊!

    雪见未枝充满警惕地死死盯住五条悟每个动作, 浑身毛毛炸起。

    如果五条老师单膝跪地……嘶,枝枝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立刻冲入河中随波逐流浪迹天涯,逃离这片可怕的领土!

    见五条悟有把首饰盒打开给她看意图, 雪见未枝大喝一声:“不要动!放着我来!”

    她要从源头上杜绝一切恐怖事件的发生!

    五条悟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反应那么大,雪见未枝急忙补救:“礼物自己拆比较有仪式感。”

    给她吧求求,你拿着首饰盒的样子好吓人。您这位在别人神经末梢蹦迪的嗨歌王子,收了神通吧。

    雪见未枝如同火中取栗般从五条悟手中接过首饰盒,一入手, 她陡然心安。

    除非五条悟的品味是大大大大钻戒, very big,big到非洲酋长都直呼好家伙的那种, 这个重量肯定不是她想象的那个。

    等等,不是没有可能啊。

    一个会说出“让我们一边用馊掉的饭团玩抛接球一边讨论政教分离再发到网上引战”的失德教师, 他的品味很有可能就是如此离奇。

    不不不,她要相信五条悟的脸。一个颜值高的人, 他的品味一定不会差。

    当然, 也不排除五条悟因为披麻袋都能去走维多利亚秀所以放飞自我的可能性。

    雪见未枝怀抱拆炸-弹时都没有的严肃心情, 小心翼翼地打开黑丝绒首饰盒。

    在看清内里的那一刹那,她真切地愣住了。

    心灵之海风起狂澜,震撼与满足如疾风骤雨击打灵魂, 世界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她却全然不觉。

    “这是……”女孩子动作很轻地捧起盒中宝石, “青空之眼?”

    青蓝色如瞳孔般的宝石, 几个月前白衣的怪盗从空中将它抛下落入雪见未枝掌心,握住它仿若握住那双可望不可及的六眼,绮丽不可言说的想象曾久久萦绕在她的梦中不愿散去。

    不该这样的,那么多人崇拜喜爱的珍宝,真的可以被她一个人独占吗?

    “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呢?”雪见未枝的声音轻得都听不到了,她摩挲宝石坚硬光滑的打磨面,像是终于触碰到梦中的那双眼睛。

    “不是说喜欢么?”五条悟站到雪见未枝面前,俯身和她一起欣赏自然伟力造就的奇迹之石。

    五条悟轻轻笑了一声:“六眼不能挖下来给你,用它将就一下吧。”

    曾被层层警力牢牢锁在玻璃柜后的珍宝是如何被他轻描淡写地拿出来作为礼物的,五条悟只字不谈。

    铃木次郎吉花费三亿美元拍卖下的宝石,在被怪盗基德盯上后青空之眼的身价只会涨不会跌。何况那可是财力雄厚令人拍案不得及的铃木集团,和他们搭线、商谈、交易,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

    但果然,只要是五条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黑发的少女拿起冰凉的宝石,轻轻贴在自己的眼睛上。

    透过青蓝色的宝石剖面,世界融化在青空之中。

    “五条老师眼中的世界会染上蓝色吗?”雪见未枝仰起头问。

    “没有哦。”五条悟伸出手,指腹缓慢地抹过少女左眼眼尾。

    他指尖炙热,像流星燃着的尾焰在她皮肤上点燃。

    以火焰为咒术的少女第一次感觉到令她心慌的炎热。

    五条悟单手托着雪见未枝的脸颊,望进她澄红色的瞳孔:“染上蓝色的话,没有办法看到纯粹的红。”

    “就像枝枝非常喜欢我的眼睛一样,我也非常喜欢枝枝的眼睛。”

    突然被夸,雪见未枝怔愣片刻,很快弯起眉眼:“是这样吗?那就特别给五条老师多看一会儿吧。”

    异色的瞳孔中满满都是男人的身影,越清澈,越照得水面之下纤毫毕现。

    五条悟率先松开了手。

    “礼物你喜欢就好。”他转移话题,“雪见同学,为了给你搞到礼物我费了好大的功夫,生日蛋糕是不是该把最大的那块让给我?”

    “唔。”雪见未枝不舍地琢磨了一下,小幅度点头,“好吧,今天就不和五条老师抢了。”

    送了三亿多的宝石也只换来今天不打劫,这位同学的强盗逻辑好生霸道。

    回到家首先面对的不是等待临幸的冰淇淋蛋糕,而是堆在门口的大包小包。

    “是侦探社大家寄来的礼物。”枝枝欢呼一声,小仓鼠屯食似的吭吭哧哧往家里搬箱子。

    雪见未枝在横滨的人缘不是一般般的好。

    福泽谕吉送来的是一幅他亲笔题字的书法作品,上书四个大字:勤学刻苦!隔着裱装框都能感受到老父亲望女成凤的期待之情。

    相较而言作为兄长的江户川乱步就比较实在,他送了好大一包粗点心,足够枝枝一口气吃到下一次生日。

    类似的还有送甜食的谷崎兄妹和送自己和家里孩子一起种的菜的织田作之助。

    雪见未枝微妙地看着手里国木田独步送的理想手账本,准备回横滨的时候把它和以往几年的同款手账本放到一起在书架上吃灰。

    纸质是很好啦,但是不太符合枝枝的品味。话说以后国木田君有了女朋友,他在人家生日、交往一百天纪念日和情人节送手账本……emmmm想多了,如此钢铁直男行为的他怎么可能和女朋友过上交往一百天纪念日。

    与谢野医生送了一套超可爱的JK裙,枝枝决定明天就穿。泉镜花和中岛敦是一起送的礼物:一套十二生肖的小摆件,其中兔子和老虎尤其可爱。

    枝枝在礼物堆中翻找翻找,她举起一瓶署名中原中也的葡萄酒谨慎地闻了闻,很怕是对家毒杀她的手段。

    你们港口Mafia建交真积极啊,再热情一点她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想挖墙脚。

    不可能!生是武侦人,死是武侦魂,不要小看我们威武不屈的团魂!

    “My best fri

    第82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二天

    在有好看JK可以穿的时候, 人,为什么要穿校服?

    大清早,拎着一套黑漆漆毫无品味的高专校服的雪见未枝陷入沉思。

    此时此刻,在入学足有两年的现在, 枝枝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位高中生。

    不住宿舍住公寓, 不去课堂请私教, 特优生的高专生活就是这么的平平无奇低调奢侈。

    “这还是我第一次拿到校服, 果然, 很丑。”雪见未枝点头,无情地将校服弃之一边。

    “不行。”五条悟双手交叉比了个大大的×, “我都有好好穿校服, 枝枝不可以例外。”

    己所不欲,必施于人。

    五条悟对高专校服青睐到仿佛他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和一集能换几套衣服的魔卡少女樱剧组不同,编剧和作画大概率是想让五条悟穿这套衣服穿到天荒地老,完全无视了这人一件衬衫25万的天价人设。

    也可能他们是想用这种徒劳的手段封印五条悟的颜值,但很可惜,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宇宙无敌岩浆烫门男人, 谷子调价要用乘法的海景房专业户。

    贵, 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历届学生眼中“是每天都不换衣服还是同一套校服有一整个衣柜随换随扔?”的五条悟其实私服很多, 至少在家里枝枝没见他穿密不透风连锁骨都严严实实遮住不给人看的禁欲系高专校服。

    多热啊,不怕起痱子吗?

    五条悟又不是个守男德的男人。他骨架宽, 身材却是修长的漂亮比例,宽大的T恤在勾勒出结实有力的臂膀的同时腰腹处是空的, 走动间衣角卷起,露出一小块让人想要亲吻的皮肤。

    如果是午睡小憩后头发乱糟糟在客厅走来走去的五条悟, 他连衬衫都不会好好穿, 锁骨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赤脚踩在厨房的瓷砖上捏着小勺子挖一盒芒果味的雪糕。

    上梁不正下梁歪,枝枝跟着有学有样对校服敬而远之不是很正常吗?大夏天穿黑色多吸热。

    “提问,是有什么必须要穿校服的活动吗?”雪见未枝举手提问,“夜蛾校长终于意识到我们高专没有国旗下讲话不够完整不够青春,于是花了整整两年准备一份感动东京演讲稿供人拜读?”

    如果是这样,她愿意忍辱负重地穿上黑漆漆校服为人到中年玻璃心的校长先生献上一份违心的掌声。

    “好主意,我会推荐给夜蛾校长。”五条悟赞许地点头,“但很遗憾,不是喔。”

    雪见未枝有一点没有猜错,要做换上校服这种形/式/主/义工作的活动,确实和咒术高专有关。

    五条悟郑重宣布:“京都姐妹交流会!和姐妹高校京都高专的友谊交流赛,今年东京这边的参赛选手只有枝枝一个人哦!”

    “欸!”雪见未枝满脸懵逼,“什么什么交流会?我们这个乡下学校还有姐妹校的吗?”

    你们连师资力量都半缺不齐的,居然有这么时髦的活动?

    而且东京咒术高专对外不是自称私立宗教学校吗?信佛就不要打打杀杀啊喂!(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jpg)

    “是塑料友谊啦。”五条悟无所谓地说,“比赛第一友谊倒数第一的那种。听说他们知道我们本次参赛的只有枝枝一个人所以得意洋洋要给我们好看,完全被看扁了。”

    “雪见同学,作为五条老师精心培养的学生——”五条悟一巴掌拍在小姑娘肩上,脸和脸挨得极近地微笑,笑容要多阴森有多阴森,“绝、对、不、可、以、输。”

    “好的老师,知道老师。”枝枝安静如鸡,举手发誓,“以我爱与正义的美少女身份发誓,我会把他们按在地上打成小饼饼。”

    东京高专与京都高专的恩怨有史以来便积怨极深,就像东京和京都彼此看不起一样:京都人觉得东京是乡下,东京说我们才是首都你们这个过气的渣渣——地域歧视严重,谁都觉得对方土。

    “京都那边的参赛人员好像是十个人吧,一年级到三年级都来了。”五条悟摸着下巴说,“我们这边只有枝枝一个人,同时去打团体赛和个人赛,也还行。”

    管你行不行,老师说行,就是行。

    “我们学校是没人了吗?”雪见未枝倒是不在乎一个人去打比赛的问题,她忧心忡忡地问,“社团招不满三个人会倒闭,学校招不到三个学生会不会废校?”

    “接下来的剧情是五条老师带头出道成为爱豆拯救倒闭学校吗?我唱歌跳舞都还行,rap也勉勉强强能唱几句,成立双人组合或者临时去进修经纪人的自我修行都可以,不要放弃希望啊五条老师!”

    枝枝鼓励道:“你这么有钱,把学校买下来改装成喜久福加工厂也不是没有出路,夜蛾校长下半辈子的下岗再就业问题寄托于你我之身!”

    “残念——学校还没有到要倒闭的地步,小同学你不怀好意。”五条悟一点嗑顿都没有地接下雪见未枝的离奇脑回路,“只是因为大家都有任务,唯独枝枝比较咸鱼,所以only you.”

    “不要only you。”枝枝捂住耳朵戴上痛苦面具,“我会谋杀世界上每一个用only you做手机铃声和闹钟铃声的人。”

    可怕,她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条悟拍拍手,“收拾下东西,我们明天去京都。”

    上一届是哪所学校胜利下一届就会在哪所学校举行交流会,占据主场地理优势。

    去京都意味上一场比赛是东京校输了。

    这枝枝能忍?

    中二病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明天我即将代校出征!”雪见未枝一巴掌拍在伏黑惠的书桌上,震得他的橡皮咕噜咕噜掉落在地,“写作业不如给我写战书,惠惠,你的集体荣誉感在哪里?!”

    “在狗肚子里。”伏黑惠冷漠地低头演算,“一打十,真是欺负人。”

    “对嘛。”枝枝赞同点头,“团队赛我也太孤儿了,这叫什么事?现实版我自己就是一支军队?”

    “不。”伏黑惠捡起自己遭遇无妄之灾的橡皮,“一个特级咒术师打十个咒术学徒,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好同情京都校。”

    枝枝: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伏黑惠:我站在人性这边。

    什么意思?枝枝难道不够有人性吗?

    雪见未枝陷入纠结中:是她以往暴打伏黑惠的拳头太硬还是祓除咒灵时的笑容太过灿烂,竟然让伏黑惠产生了她没有人性的错觉?

    她的人性明明大大的有!

    “不。”想来先去雪见未枝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一比十是什么概念?是我好不容易抢到限量版蔓越莓雪花酥他们却连烤箱都搬空了的过分。”

    “在我一个人因为明天的战斗惶恐不安的时候,京都校肯定得意洋洋宿醉到天明。”

    伏黑惠奇怪地看过来:“你,惶恐不安?”

    “是啊。”雪见未枝诚实地点头,“我明天的出场要是不够酷炫不够无敌不够符合我爱与正义的美少女身份该怎么办?好头疼哦。”

    “要不要带个随身音响过去?”枝枝思索,“放《无敌是多么寂寞》的BGM怎么样?”

    “把唢呐合集给我关掉!”乐岩寺校长拄着拐杖推开京都校的备战室,气愤得拐杖咚咚咚捶地,“怎么回事?明天就是姐妹交流会,你们不听战鼓听唢呐是要给自己出殡吗?!”

    学生A:“是啊。”

    学生B:“没错。”

    学生C:“我们在提前给自己的葬礼选音乐——别停,我喜欢这个,让我记下曲名写在遗书上。”

    乐岩寺嘉伸气得胡子翘起,用拐杖挨个打人:“没出息!不就一个16岁的小丫头片子,怕什么怕?京都咒术高专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

    被拐杖打了的学生有气无力地拿起平板,屏幕上是雪见未枝的学生证,他指了指“咒术师等级”那一栏血红血红的“特”字:“别了吧校长,人贵在有自知自明。”

    “特级,我们打得过吗?”躺在地上的学生又灌了一口酒,狠狠打一个酒嗝,“让我一醉不醒宿醉到天明,远离这座伤心的城。”

    “十打一又怎样?”另一个学生抹着眼泪呜呜地哭,“我们已经被她一个人包围了!”

    “我要提前订个棺材,说不定能用派上用场。”喝醉的男生爬起来摸手机,“你们要不要?团购可以打八折。”

    “要。”

    “给我整一个。”

    “讲点价呗七五折行不行,吃土人寸土必争。”

    乐岩寺嘉伸气得快要中风,却不能违心说他们不对。

    因为他也打不赢:(

    So sad.

    特级耶,全咒术界一个巴掌都数不出来的特级耶,这还打个屁。

    “夜蛾正道,阴险至极。”老头子愤愤地说,“东京咒高又不是没人,为什么要率先使用核武器?”

    愁啊,真tm愁。

    怎么能输的有面子一点?他还是要这张老脸的,皱是皱了点,拿去摊个煎饼果子也比扒到地上踩强啊。

    “校长,不要担心。”十个学生中唯一一个没有试图灌醉自己的男生站起来,无比认真地说,“我会努力为校争光!”

    “好,你是个好孩子。”乐岩寺嘉伸欣慰地拍了拍独苗苗的肩膀,他有心关心唯一的好学生一句,问道,“永井大智,你最近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娘里娘气的?你以前不是我们京都第一钢铁直男吗?”

    永井·其实是我羂索哒·大智:“呵,呵呵。”

    别问,问就是上一个附身对象是孕妇。

    第83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三天

    羂索, 一位感动咒回十大反派名单上必有其姓名的奇男子。

    也可能是奇女子,don’t care,真反派不问性别。

    他,兢兢业业。

    他, 刻苦铭心。

    他, 百折不挠。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真正的反派永远跋涉在通往失败的道路上, 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能笑称一声“有趣, 我开始兴奋起来了”, 堪称乐观主义的教科书,字典里没有“气馁”和“放弃”两个词。

    上次他的临时身体被雪见未枝一把火烧焦, 羂索立刻设计一场凶手竟是我自己的狼人自爆大戏让枝枝险些在侦探同行前丢脸, 可谓是心肠歹毒有勇有谋。

    只报仇一次还不够!羂索永远记得自己附身伏黑津美纪时被雪见未枝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的屈辱时刻,不报复回来他誓不为人!

    咦,羂索好像本来也不是人?

    算了,每一个物种都有为自己争取人权的权力,我们不能搞物种歧视。

    羂索连自己的大业都暂时放到了一边——主要是因为夏油杰的盘星教不晓得被谁举报是传-销窝点, 他正在努力处理应付有关部门的排查, 羂索在那边使不上来劲——他附身在一位五条悟家附近的孕妇身上, 企图伺机寻找报复的时机。

    他等啊等啊, 等的花都谢了,等的孕妇肚子里的孩子都要剖腹产了, 终于等到京都姐妹交流会。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心酸。羂索要求也不高,他只想要一个雪见未枝落单的时候而已, 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但雪见未枝就是不落单。她不是和五条悟一起出门就是姬井裕子开车来接,出门后不是和伏黑惠一起玩就是去找自己的小学弟秤, 途中五条悟还会打N个电话过来, 羂索挠破头皮都没找到一个能让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不要再粘在一起了!单身反派发出怒吼的声音。你们两个特级咒术师能不能学学孤狼行为?强者就是要一个人站在顶峰孤独吹冷风, 可不可以把眼神分一点给旁边冻僵的小反派?

    羂索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决定玩个大的,他要用一个惊天大阴谋震惊雪见未枝一整年!

    千挑万选,京都咒高的幸运小饼干永井大智同学进入羂索的视野。

    这位同学没有什么特别,单纯比较倒霉。

    当时京都咒高的学子们先是收到“隔壁东京校今年只有一个人参赛”的好消息时大叫“好耶我们稳赢,我们现在就去定庆功宴,是吃火锅还是烧烤大家投个票!”

    后又得知“参赛的一个人是那个刚入学就祓除了特级咒胎、砍咒灵如砍瓜的雪见未枝——特级咒术师,出场费可贵,你们居然能不花钱就被她打,开不开心?”

    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大哭大闹,大喊大叫。

    庆功宴直接改名为“兄弟们在转世前最后喝一杯敬我们的友谊”活体告别仪式。

    永井大智很年轻,他不想被打成小饼干。少年郎晕乎乎地灌了自己三瓶啤的两瓶红的和一瓶白的,喝的眼冒金星走位漂移,摇摇晃晃地走出聚会现场。

    然后“哇”地吐了过路的羂索一身。

    羂索:草(一种植物)。

    “不好意思!”永井大智晕晕地道歉,“对不起孕妇姐姐,你是快生了吗这么大肚子,我送你去医院吧?”

    羂索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十月怀胎的肚子,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生过小孩,对此有着充足的经验。

    反派即使变成喜剧人也要保持一分尊严,有些体验一次足以,他不是很想再进妇科手术室一次。

    咦,有了,这不是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新附身对象吗?他换个身体不就好了?

    羂索一拍巴掌赞美自己的机智过人,用孕妇的身体把永井大智打晕拖进阴暗小巷。

    永井大智的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喝酒,喝酒害人。

    几分钟后,一个时不时扶着腰摸着自己肚子的高中生走出小巷。

    怀了太久,突然没了还蛮不习惯。

    现在被乐岩寺嘉伸问“大智啊你怎么娘里娘气的?”羂索险些一口唾沫啐过去:你懂什么?这是伟大母爱的力量!

    忍耐,要忍耐,为了自己的大业要忍耐啊羂索!

    即使上场十人有九个都是划水的拖油瓶,你也要carry全场直到完成你的阴谋才行!

    羂索,站起来!

    “兄弟。”一位同学扶上羂索的肩膀,举着发光的手机幽幽地问,“你真的不组团和我们一起买棺材吗?我谈到七折了呢,老划算了。”

    羂索:“滚。”

    平白无故给棺材店带来好大一笔生意的雪见未枝此时已经坐上了去往京都的车。

    开车人是永远的社畜伊地知洁高,他一边开车一边流冷汗听车后座两个人讨论随身音响的BGM。

    枝枝:“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多无敌的BGM,就用这个!”

    五条悟:“欸——但是老师我喜欢飞天小女警的主题曲嘛,很适合枝枝。”

    枝枝:“我对京都校而言是邪恶的恐怖势力吧?用这么正义的BGM大丈夫?”

    五条悟:“有道理,我们换成水琴?童年阴影必备,一开口就把小孩子裤子吓尿。”

    枝枝:“噫,脏脏。”

    求求你们,这是姐妹交流会不是姐妹撕逼会,你们是去交流学习不是去结下血海深仇的,收了神通吧大人。伊地知洁高欲哭无泪。

    “我好紧张啊五条老师。”雪见未枝担忧地说,“你说京都校有强制学生买医保吗?万一出意外医药费需要我付吗?干脆把他们用来做我练习反转术式的小白鼠怎么样,我会用心爱护他们每个人的。”

    “也没有那么不耐打吧?”五条悟摸摸下巴,“咒术师这一行的入行标准就是耐揍,无法在断裂三根肋骨的情况下跑完马拉拉的人是不可能通过入学考试的。”

    有道理,雪见未枝琢磨了一下,只要对方不是故意找死,她应该不至于打死人。

    也没有谁会故意找死……吧?

    “你是不是有病?”雪见未枝架住拼命向她的方向下压的双刃,她竭力压制体内翻滚沸腾的咒力,“醒醒朋友,no zuo no die,生命那么美好不要轻言放弃,何苦自己找死——你是谁?!”

    黑发的少女死死盯着眼前眼神混沌的男生,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京都姐妹交流会起初很顺利。除了京都参赛的十人有九人都有气无力扛着棺材吹着唢呐喝着酒,眼眶红肿眼底青黑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沓要烧给他们自己的纸钱外,没什么问题。

    可正是他们中唯一的正常人,做出了最不正常的事。

    全盘皆输是既定的命运,现实不是大叫“因为我们是妖精的尾巴”就可以爆种越级杀人的爽文剧情——即使是,它的主角也早已选定。

    所以京都校在一开始是抱着虽然会输,但和特级战斗的机会十分难得我们还是要尽全力的态度上场的。雪见未枝当然不会让姐妹校的同胞血溅当场,也只用了切磋的力道干翻全场。

    她很小心很小心,像触摸玻璃盒子里的蝴蝶翅膀一样轻柔地对待他们。

    枝枝发誓,最多最多断五根肋骨,再多是真的没有,不要冤枉她。

    只有眼前这个名叫永井大智男生,不依不饶,像一块牛皮糖一样粘着雪见未枝。

    偏偏他还很菜,让枝枝一时不晓得该怎样对待他。

    你这个该死的、该死的脆弱男人,要她怎样、拿你怎样才好~

    等所有人都退场,只有永井大智还在纠缠的时候,雪见未枝发现他是真的、人菜又胆大。

    火焰常年给人以暴躁和汹涌的印象,喜欢玩火的人脾气一般不太好。雪见未枝并不例外,她不是个脾气特别特别好的人——尤其对于不听人话还废物的东西。

    永井大智幼稚可笑的挑衅真的激得她体内咒力暴躁不已,被层层锁链封印的火焰怪物不满地咆哮,枝枝身边空气逐渐扭曲模糊,高温升腾。

    她不会失控,哪怕再暴躁也不会,她只是——要给这个烦人的家伙一点教训。

    永井大智手中的双刃瞬间燃烧成灰,剧烈的高温烧得他满手水泡,男生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一个笑。

    笑容转瞬即逝,他面露痛苦,一头栽向雪见未枝。

    永井大智身上熟悉的不祥气息让枝枝警惕,但面对倒下的同学她依然第一时间想把人接住。

    正在这时,男生烧坏的手借雪见未枝身体的遮掩避开周围树林间腾飞的乌鸦,狠狠插进自己的心口!

    嗤!

    一团心脏混着血液掉在林间泥地,雪见未枝接住男生身体的手一怔,满目的红烧灼视野。

    羂索踉跄着向前靠近黑发少女的耳侧,他的声音又轻又得意:“你杀了我。”

    他诉说颠倒黑白的诡计,像预见料想中惊动人心的未来。

    “怎么办呢?你杀了我。”附身的身体生命力飞逝的感觉让羂索飘飘然着迷,“你猜,那些人会不会让失控的特级留在高专?有多少人会相信你的证词,又有多少人会抓住这个机会给五条悟定罪?”

    堕落吧,背叛吧,像夏油杰一样打碎自己天真愚蠢的想象,见证世界的黑暗和丑陋,然后失望、绝望,最后将这具好用的身躯交给他……

    “你知道吗?”雪见未枝平静地接住羂索倒下的身躯,先前的烦躁与不满如雪融般从她身上散去。一个控火的咒术师,却显得像她的名字一样冷淡:“我学会自我治疗的反转术式只花了半个小时。”

    雪见未枝像往垃圾袋中装吃空的薯片袋一样弯腰拾起地上还在跳动的心脏塞回羂索的胸腔,漫不经心地说:“学会救别人,又能要多久?”

    “别急着死啊,附身永井君的老朋友。”她拍拍羂索的脸,“上次害我在同行面前丢脸的帐,我还没找你算呢。”

    第84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四天

    你知道吗?乌鸦能记住它们见过的所有人脸。

    这些黑漆漆羽毛油光水滑的小生灵拥有便于隐藏的颜色和绝佳的视野, 它们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突兀引人注意,晶亮圆润的豆豆眼无声注视周围的一切,将瞳孔中的影像传达到森林的另一边。

    羂索在雪见未枝接住永井大智的时候才动手挖出心脏就是为了躲避冥冥的乌鸦。

    屏幕后的人看不见他对自己下的手, 却一定能在检查尸体的时候看到那双因激怒雪见未枝而被烧伤的手。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 雪见未枝甚至非常配合——她弯腰拾起心脏往羂索胸口塞的动作毫不掩饰, 屏幕前的人能看到她冷淡平静的侧脸和触碰过心脏后沾满血污的手。

    太平淡了,仿佛不是作为同学的同龄人死在她面前, 往常笑着的可爱脸蛋只余非人般的冷漠,一条人命的逝去在她心里不显半分波澜。

    “这就是你们东京校培养出的特级咒术师?”乐岩寺嘉伸的拐杖重重咚地, 他严厉的、冷酷地说,“对自己的同学都能痛下杀手, 我有理由怀疑她的立场——这分明是诅咒师的作风!”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他首先选择维护自己家的孩子:“不要激动乐岩寺校长, 当务之急是先赶去救人。”

    “赶去救人?”乐岩寺嘉伸冷笑, “那可是特级咒术师呢, 还是五条悟的学生。我们这里能打过她的也只有五条,你倒是问一问你的学生愿不愿意大义灭亲?”

    老迈的声音掷地有声, 一旁的冥冥挑起一缕长发,没对这番几乎把所有人都骂进去的话有什么反应。

    咒术界本质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世界, 雪见未枝只有16岁、是在场所有人的晚辈又怎样?她的实力摆在哪里,有的是人要低头。

    “拜托拜托, 眼睛不需要就挖下来捐给有需要的人。”片刻的极致死寂后, 五条悟一如既往轻佻的声音打破平静, “看看屏幕, 那孩子在尝试用反转术式救人。”

    比起眼睛蒙在眼罩后的五条悟, 乐岩寺嘉伸虽年老视力还是杠杠的, 他像个杠精一样不依不饶:“对非己身使用的反转术式有那么好学?我看她根本就不会!只是在装模做样!”

    “救人?你是看不到满手的血还是看不到她冷漠的表情?人都要在她手里死了, 你看她会不会动摇。”

    不会,五条悟很清楚地知道雪见未枝不会。

    她绝对不是会把他人之死当作自己的责任并为此愧疚不安郁郁寡欢的人,任何、任何妨碍她感受快乐与愉悦的因素都会在最快时间被她剔除。

    这样的性格其实是相当冷漠的,但五条悟不觉得有问题。

    那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利他主义者。她的快乐源自对他人的帮助,在全然冷漠之下是近乎纯粹的善意,她那样真心实意地因为帮助别人而感到快乐,怎么可能对素昧平生的同学下杀手?

    此时此刻她脸上的平静和淡然并不是对生命的漠视。

    而是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很难学吗?做不到吗?

    或许是吧,如果很简单的话,全咒术界的治疗任务也不会压在家入硝子一个人身上。

    雪见未枝也不行?

    你在对一个学都没学就能展开领域的人说什么啊?

    不要用凡人的思维去揣测怪物。你的痛苦、你的不甘、你的绝望、你的求而不得可望不可及,是她的习以为常、漠然以对、轻如鸿毛和触手可得。

    如果人在心脏挖出来0.5秒后会死,她一定能在0.5秒之内强行夺走死神的镰刀。

    “在跳吗?”少女柔软沾满血污的手覆在男生漆黑的校服上,她屈指叩了叩心房,“在跳吧。”

    砰,砰,砰,血液汩汩流动向上泵起的声音在胸腔中一声声震动。

    沙漏逆流而上,回到落下之前。

    “我第一次给人做手术,环境简陋了一点,不要介意。”雪见未枝扣住羂索的喉咙,一下把他砸进树里,震得满树绿叶哗啦散落。

    羂索疼得一哆嗦,没想到她翻脸的速度这么快。

    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黑脸的枝枝大杀特杀。

    “可怜永井君的身体破破烂烂,但是没关系,我会给他修好的。”

    雪见未枝逼近男生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她的嘴唇擦过羂索耳侧,如他先前挑衅她一样声音轻轻地:“我哪里杀了你?这么想死么?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只是,”雪见未枝随意拎起男生的衣领,再一次重重砸下,“你让我很不开心,我总得收回一点利息,不然好亏啊。”

    她轻声呢喃:“我讨厌亏本生意。”

    第二次了,先前附身津美纪鬼鬼祟祟不知想做什么,要不是枝枝把人揪出来一通欧拉欧拉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八十八桥的意外大概率也是他在背后捣鬼。之后更是几次三番想把雪见未枝逼到不义之境,让她与现在的立场背道而驰。

    京都姐妹交流会是半个咒术界都会关注的盛世,对咒术师未来的评级和发展极为重要,这个人却想在交流会毁了她。

    禁止杀戮同伴是交流会唯一的规则,重要性和严肃性可想而知,如果雪见未枝坐实对永井大智的谋杀行为,还不等她出京都通缉令就下来了!

    更让雪见未枝火大的是,她不是羂索的主要目标,他更想对付的人是五条悟。

    五条老师又做错了什么?

    那个人每天为普通人与咒术师同胞的生命忙得连轴转,为上层一些垃圾人和垃圾事劳心费神,睡眠时间都快被压缩到没有了还会抽空带枝枝出去玩逗她开心。

    如五条悟那样的人若是沉迷享乐,用世界资源供给他挥霍无穷,谁敢说半个不字?他之于人类如同神明俯瞰众生,是至高无上不容置喙的绝顶强大。

    现在月亮落到地上来了,他本可以自我独享的光辉竭尽全力地笼罩每个人。沐浴光辉的人不说感激涕零,一句谢谢总可以有吧?不能再给他添麻烦的意识是最起码吧?最根本的尊重和礼让是基础吧?

    没有,都没有。

    感谢他的人很多,恨他、要杀了他的人更多。

    想对付五条悟的很多人还不是广义上的敌人,而是所谓的“自己人”。

    连羂索都知道,如果他故意陷害雪见未枝——陷害这个由五条悟手把手带出来的、很明显属于五条悟阵营的特级咒术师——是很容易就可以成功的。不需要太牢靠的证据,他只需给一点影子,咒术界上层会自己替他补全。

    他们太害怕五条悟了,害怕到一丝丝能削弱他的把柄都会被紧紧抓住。

    雪见未枝是个多好的靶子啊,年轻气盛的孩子,稍微挑拨一下是可行的吧?

    “我真的很生气。”她说,“你在看那只乌鸦吗?我看到了,我知道现在很多人在看我打往死里打你,那又怎样?我不要你死,你把舌头咬断也没有用。”

    “至于你口中的‘他们’,”雪见未枝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笑法,看起来非常开心,只是笑不及眼底,“你对五条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呀?他超级护短的,这件事我完全是受害者哦。”

    “别说给我定罪,呵斥半句他都不可能答应。”

    乌鸦只能传递影像无法传递声音,透过屏幕上血花四溅的惨象和树叶都要被撞秃的无辜秃头大树,夜蛾正道感觉自己浑身在幻痛。

    好暴力,明明看着是超可爱超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下手这么暴力的?不要把人家打了又治治了再打啊!你当这是永动机吗?

    “五条……”夜蛾正道含蓄地想让五条悟劝一劝雪见未枝。

    说来心酸,他这个校长之前打不赢学生就算了,现在学生成了老师收了新的学生他还是打不过。

    走开,你们这群天嫉人妒的天才。

    “怎么了怎么了?”五条悟把手放在耳朵边做喇叭状,“校长你在说什么吗?听不见呢,你看我们家枝枝多活泼多可爱啊,和京都的同学玩得超级好,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

    “要我说,学生的青春老爷爷就不要干涉了嘛——是不是乐岩寺老爷爷?你们的学生那么不经打吗?不是吧不是吧,姐妹交流会的规则是除死之外打成什么样都可以,你自己定的规则,你要自己打破么?”

    五条悟勾住眼罩的一角缓缓拉下,露出半只蔚蓝的瞳孔,男人眼中丁点笑意也无:“现在是犯规时间吗?太好了,我好早就看你们的规矩不顺眼,一起砸个稀巴烂怎么样?”

    他的表情似乎在说:把你的头——把你们这群敢对我学生下手的人的头也一起砸个稀巴烂怎么样?

    乐岩寺嘉伸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再学杠精杠上开花碰胡一次,他头要没了。

    真正意义上的,头没了。

    这对恐怖的暴力师生,乐岩寺嘉伸牙疼,不愧是五条悟嫡传的学生,小的大的一个样,就不和你讲道理。

    “至少,至少之前永井大智被人挖了心脏是可见的事实吧?”他垂死挣扎,“除了雪见未枝,在场还有别人吗?”

    “怎么没有?”五条悟抬抬下巴指向屏幕,“永井大智不是人?”

    “你——他挖自己的心脏,图什么啊?”就算是陷害人,有把自己坑死了这么陷害的吗,是不是缺心眼?

    “你说的没错。”五条悟向后仰躺在座椅上,就着这个姿势偏头道:“除非,他挖的不是自己的心脏。”

    心这个东西,挖别人的才不心疼。

    第85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五天

    咒术回战, 又名猩猩回战,讲述的是一位拥有猩猩怪力的粉毛少年遇见一群不用咒术非要肉搏的同伴并一路成长战斗的故事。

    咒术师,一个听起来多么像法师的温柔职业, 奈何祖师爷师从甘道夫。

    用什么咒术, 来啊, 造作啊,让我的拳头亲吻你鼻青脸肿的面庞。

    左勾拳, 右勾拳,上勾拳, 下勾拳,今天的枝枝就是场上最靓仔的拳击高手!

    “啊打啊打啊打欧拉欧拉欧拉——”

    “咆哮吧白金之星!小龙人, 使出你的绝招!”雪见未枝气势满满,一拳轰向羂索大脸。

    打人, 就要打脸!

    “看我们枝枝多活泼。”五条悟对屏幕上的暴行视若无睹, 他对庵歌姬炫耀, “那孩子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哦,虽然现在已经二年级了不归我负责, 但超出色的!对吧?”

    庵歌姬:“呵,呵呵。”

    确实, 活泼的要把他们京都校给拆了,不是你们学校你们不心疼是吗?

    夜蛾:谢邀, 我们也被拆过不止一次。

    这校长, 不当也罢!(摔桌)

    京都校的庵歌姬对五条悟单方面的敌视维持了很多很多年, 从五条悟还是个DK的时期到现在, 她永远行走在被五条悟气死的路上。

    虽然但是, 她是个铁血五条派人, 没想到吧!

    在五条悟和乐岩寺嘉伸之间, 庵歌姬捏着鼻子选了五条悟。

    即使她的选择非常正确,我们也必须再次强调:拒绝斯德哥尔摩式pua,女孩子面对渣男一定要重拳出击!打到他海绵体失禁哇哇哭着喊妈妈为止!

    并没有说五条悟是渣男的意思,不要迁怒无辜的猫猫。

    猫猫好,猫猫妙,猫猫棒得喵喵叫。

    既然五条悟说永井大智有问题,庵歌姬就不会袒护他,哪怕他在屏幕上真的被打得贼惨让人不忍直视也不会。

    太惨了,夜蛾正道有点看不下去。他正欲出言提醒让五条悟下场阻止雪见未枝,别闹得那么难看,余光看见屏幕中的少女停下手,单手拎着男生的残躯败体一步步走回起点线。

    她停手的时机卡得刚刚好,少一秒不够尽兴,多一秒事后一万字检讨逃不掉,可谓一流节奏大师。

    别问,问就是故意的。

    “五条老师,就是他,当时在温泉旅社陷害我的坏蛋!”枝枝拎着羂索跑向五条悟,气鼓鼓地告状。

    她谁都不理,只把羂索的身体往五条悟手里塞,满眼都是要大人替她报仇的期待。

    可见刚刚一通打还没出够气。

    五条悟呼噜呼噜小姑娘的脑袋,语调夸张:“哇!枝枝气成了小河豚,戳一戳会漏气吗?”

    “当然不会了!”雪见未枝生气地踮起脚揪五条悟的脸,“你才漏气!”

    她是因为谁才气得半死的啊!要不是羂索真正的目的是算计五条悟,她才不在乎这个鬼人的找茬。

    “雪见,具体说说刚刚的情况。”夜蛾正道出来打圆场,试图让这对不看场合的二人转相声演员回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

    枝枝:我的本职工作不是二人转演员吗?

    哦,她想起来了,她真正身份是——伟大的名侦探助理!她是来给他们破案的!

    枝枝想从怀里掏出一块快板烘托气氛,但发现自己没有带。她只能将就着意思意思打了打空气,用rap给他们唱了一段事件始末。

    “说时迟那时快!这位少年郎一个箭步冲向我,直击面门,拉手催花!我正欲抬手格挡,他却形同碰瓷就地一倒要滚入我怀中。怀抱同学间的大爱友谊,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慷慨张开手臂,怎料!他竟把手插进了自己心口!黑虎——掏出了自己的心!”

    提起先前发生的一幕,枝枝也唏嘘不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京都校参赛十人有九人都自备棺材,唯独没备的这位用上了。

    就像抽盲盒恰恰正巧抽到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一样不幸,墨菲定律果真是当代年轻人不容置喙的真理。

    “此永井君非彼永井君,”雪见未枝像展示菜市场的猪肉一样扒着男生的眼皮给他们看,展示证据:“你看他瞳孔涣散,面露痛苦,身上有多处不寻常的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鬼附了身!”

    瞳孔涣散——雪见未枝扒拉的。

    面露痛苦——雪见未枝掐的。

    多处不寻常的伤口——雪见未枝打的。

    您这逼供的方式有点特别啊。

    雪见未枝诉说的事实过于离谱,听众露出不信任的眼神。特别是乐岩寺老头,鼻孔喷气,一看就是在酝酿杠精大招。

    装死的羂索内心升腾起一丝希望。

    他的附身术是真的很高明!这可是他能被称为最终反派的拿手绝活!即使是五条悟的六眼都能被蒙蔽!要不是一时失察着了小丫头片子的道,哪能如此没尊严的被按在地上暴打?

    “你不要……血口喷人……污蔑我的清白!”羂索宛如一朵小白莲气息微弱地说。

    他拿出自己无数次附身中修炼得来的绝佳演技,借着上一个孕妇产前抑郁的情绪让自己眼眶微红:“大家都看到是你要杀我……歌姬老师,乐岩寺校长,我们不能被东京人如此骑脸啊!”

    对!没错!这不是一件可以轻松放下的小事,这可是事关两所姐妹学校尊严的大事!休想让京都人在东京人面前低头!羂索阴暗地想。

    乐岩寺嘉伸是个腐朽古板的老头子,他爱什么?

    他爱面子。

    从雪见未枝拖着羂索回来到她唱完rap,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乐岩寺嘉伸,这让他极其不爽。

    怎么回事?你是看不起我摇滚老头吗?唱rap都不主动要老夫给你弹电吉他配音,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夫超绝的音乐修养?

    羂索的演技大大地给了乐岩寺嘉伸发挥的空间,不管他的好学生还是不是那个人,这份情他估计谨记在心。

    看看他们京都校的小白花,多么凄惨多么可怜,牙齿都被打掉了在嚯风——哦,还不是智齿是板牙,补牙多贵啊你们这些败家子知道吗?

    一个牙都掉了的人,怎么会有错呢?

    “我看永井的神智非常清楚,根本不像是你说的那样被猪油蒙心。你的话只是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

    “雪见未枝,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吗?”乐岩寺嘉伸眼神阴鸷地质问。他心中纵使对永井大智有一些怀疑、五条悟说的话也被他记在心里,但这个时候当然要无脑维护京都校的学生!

    乐岩寺嘉伸也存了私心,尚在成长中的特级咒术师有多大的利用价值老东西心里门清。比起雪见未枝什么错都没有被轻轻放过,当然是留个把柄在他们手里好办事。

    隐秘的、像黏湿的蛇一样爬过皮肤的恶意让雪见未枝掀了掀眼皮。

    她站在五条悟身边,少女娇俏的身形能被高大的男人完全挡住。雪见未枝和五条悟挨得很近,手揪着他的袖子撒娇的样子尽落乐岩寺嘉伸眼底。

    确实是很可爱很好看的女孩子,在宠爱和娇惯中养大,因此对年长者撒娇很是熟练,偶尔也会不讲道理地耍赖以达成目的。

    与同年龄段的天真女孩没什么区别……

    猝然,乐岩寺嘉伸心里一惊。

    胸腔中传来的巨大嗡鸣声震得他耳蜗发疼发晕,强烈的危险预感像尖叫鸡一样刺耳大叫,老人眼前一阵阵发黑,幻觉中无数只黝黑的蚂蚁爬过视网膜。

    年轻漂亮的黑发少女歪了歪头,恰恰和乐岩寺嘉伸对视。

    她的左眼仍好好蒙上纱布,露出的黑葡萄似的眸子如同夏日里划过玻璃碗的冰凌水珠般透彻,眼底甚至还残存些许被五条悟逗得又气又笑的影子。

    乐岩寺嘉伸和她对视,从脚尖冒起的寒意一股股淹没头顶。

    那道刺骨的冷漠目光从何而来?

    那道仿佛将人的血管一点点剖开,挖出内里黑泥暴晒在阳光下的可怕洞察从何而来?

    透过薄薄一层医用纱布,妖冶的赤瞳清晰地印出老人因衰老而佝偻的身躯。

    她看出了他的心思。

    像看一只停留在馊饭菜上的苍蝇一样,看出他肮脏的盘算。

    与磅礴的、因被小辈瞧不起而生起的怒意一起出现的是警惕、心惊、犹疑和孤注一掷想把人钉死在审判柱上的强烈意图。

    乐岩寺嘉伸攥紧拐杖,就要开口。

    “解释?”五条悟强势插入他们的对视。

    他自然地揽住雪见未枝的肩膀把人往外带了带,笑着转头看向乐岩寺嘉伸。唇边笑意很浅,无端让人心里发咻:“你在找谁要解释?”

    “我的学生,”男人轻柔地抚过少女冰凉的长发,指尖缠住一缕乌黑发尾,松松卷了卷,“要向你解释什么?”

    第86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六天

    夜蛾正道是最先察觉到五条悟情绪不耐的人。

    白发的青年一只手搭载黑发少女肩上, 漫不经心地绕着她一缕发在手里玩,手臂自然呈现出向内收回的姿态。

    从肢体语言看,是再明显不过的回护态度。

    这其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被他圈在怀里的少女并非是误入咒术界的惶恐普通人, 也不是在高层面前战战兢兢为自己的咒术评级小心经营的普通咒术师。

    她是与五条悟同级的特级咒术师, 在场除五条悟以外的人加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一只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要说黑恶/势力,雪见未枝才是。

    偏偏五条悟在心里把真正的小怪物划到了保护区,羸弱的他们反而成了男人警惕的对象。

    把眼罩拿下来吧五条悟, 不要自甘堕落做个盲人。

    别看乐岩寺嘉伸一幅我横我有理的样子,他那老胳膊老腿哪能真刀实枪和两个BUG干架,不是找死吗?向天再借五百年也不够他祸祸。

    最强咒术师的态度明晃晃摆在那里:我管你们有没有证据, 我们家枝枝说是他的错, 就是他的错。找不到证据是你们无能, 凭什么怪孩子?

    蛮不讲理的护短。

    这件事再继续发酵下去, 怕是不能善了。

    夜蛾正道直接打断五条悟和乐岩寺嘉伸之间的暗流涌动,还好他在,五条悟班主任的身份和东京校校长的身份让两个人都买夜蛾正道一个面子:“先让人把永井大智带走, 找拥有相关术式的咒术师来判断现场。”

    “不行。”方才还安安静静乖乖巧巧被五条悟固定在怀里的雪见未枝皱眉,“附在永井君身上那个家伙很能跑!你们看的住他吗?”

    业务能力行不行啊, 小姑娘眼里明目张胆写着这几个字。

    不是她怀疑什么, 看看五条悟平日007的疯狂社畜加班行为就知道,咒术界没几个人能把事情办牢靠。

    这么、这么重要的人质!随便扔进某个贴满黄符符的小黑屋就可以了吗?

    不是她吹, 那种易燃材质真的, 一点火星就烧没了, 非常之菜。

    面前的敌人空前狡猾, 没有智慧的名侦探助理看着, 岂不是分分钟就忽悠了无知群众逃之夭夭?

    羂索可是扮孕妇都惟妙惟肖的奥斯卡影帝, 凭你芝麻大点的脑子关的住人家吗?

    “雪见未枝,永井大智是我们京都校的人。”不等夜蛾正道再劝,乐岩寺嘉伸厉声呵斥:“你们东京校还想插手到什么地步?!”

    “敌人难道不是共同的敌人吗?”雪见未枝反问,“我抓到的人,我凭什么不能审?”

    抢人头抢到枝枝身上来了,她今天就告诉你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你不能。”老人阴鸷地看过来,“怎么,你是打算挑战整个咒术界的脸面吗?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没发话,轮得到你来说?”

    毫不夸张地说,倚老卖老是枝枝最厌恶的行为没有之一。

    这个老头子是她哪门子的长辈,在她面前充大爷?

    人在面对讨厌事物的时候,从来不会太客气。

    “是呀,听起来你们像有谁打得赢我一样。”女孩子笑起来,露出可爱的小梨涡,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指尖都写满嘲讽:“全杀了又能怎样?你觉得我会怕吗?”

    横滨上下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雪见未枝制霸横滨十六年,还能被一个要进棺材的老爷爷噎住?

    去问一问MIMIC成员随风飘散的骨灰,去看一看港口Mafia干部A下属被打肿的屁股,去闻一闻大游轮炸糊的焦香,去拼一拼工藤新一碎裂的三观。

    她就没怕过事。

    听到雪见未枝大逆不道的话,乐岩寺嘉伸怒极反笑:“好,很好!不愧是五条悟的学生,你们都——”

    他正要继续说下去,五条悟突然抬了下手。

    余光瞥到他的动作,乐岩寺嘉伸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像吞了块又硬又冷的石头,哽得他差点背过气。

    即便如此,他也强忍着没有出声。

    没人敢再说话。

    静默的站在那里的男人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黑色的眼罩遮住蔚蓝的瞳孔,高专-制服穿在他身上比国际时装周压轴的设计更出众,身材挺直而随意,是会随意和你玩笑打趣、让人无可奈何的那个五条悟。

    只抬手的一个动作显露端倪,沉沉的压力铺天盖地遮住人的口鼻,仿佛被人按着把头浸入阴湿苦咸的海水中,眼前黑压压看不见边际,心跳在幽深的蓝中停止。

    “到此为止。”

    五条悟不容置喙说:“枝枝,跟我走。”

    雪见未枝在原地踌躇片刻,她看了眼装死的羂索,又望向五条悟头也不回的背影,最终还是选择跟上男人的步伐。

    一米九,对你的大长腿有点逼数。要不是枝枝自带风一样的女子技能卡,能跟上五条悟才是见了鬼。

    “五条老师——老师,是生气了吗?”三步并作两步走,雪见未枝赶上五条悟,绕着白发的青年转圈圈。

    回过神来她感觉自己的发言的确有那么一丢丢不友好,虽然是她的真心话没错,但在京都校的地盘嘲讽京都校的头子,他们今天的接待晚宴万一被恶毒的老头子下泻药怎么办?

    浪费食物,不好不好。

    五条悟停下脚步的位置很偏僻,四周一片绿茫茫的树林,风吹过荡起波浪似的涟漪。

    有点过于安静了。

    雪见未枝背着手站在原地,她偷偷瞅了五条悟一眼,在心里组织认错的语言。

    枝枝认错的速度一直可以的,死性不改的本质也是可以的,写完一万字检讨,明天又是一条好汉!乌拉!

    她吭吭哧哧憋出几个字:“是我不好啦,万一嘲讽太过把老爷爷气到进医院、被他碰瓷怎么办?我知道人美心善的五条老师肯定会主动承担医药费,但让富可敌国的老师破费是我的错……要我向乐岩寺校长道歉也不是不行,只要贿赂五个草莓戚风蛋糕、三个,三个也行。”

    说到最后,枝枝有点不大高兴地瘪瘪嘴。

    “没说你错。”五条悟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完全不是诚心认错的女孩子被他表扬后又高兴起来,“枝枝,胆子很大哦。”

    “没有什么值得怕的吧?”雪见未枝反倒不理解,她掰着手指数,“打也打不赢我,骂又骂不过我,我为什么要怕一群老菜鸡?”

    “老菜鸡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笑死,“不错不错,以前叫他们烂橘子辱橘了。老菜鸡好,一群捉去煲汤都嫌他们肉质柴的家伙。”

    不,老母鸡煲汤还是蛮鲜的,加一把嫩笋加几颗香菇。

    饿了,吸溜。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枝枝,”五条悟停下笑,难得认真地说,“我有一个梦想。”

    枝枝:“!”

    什么,你说什么?你有一个梦想?

    不用说了,她懂!

    没想到啊,无敌的五条老师居然也梦想成为一名秧歌star!

    果不其然!无论是不是中二病,是人就会有成为一名杀伐果断执掌一方的黑帮大佬的愿望!

    每天坐在黑色的加长林肯中,举着一杯82年的拉菲摇摇晃晃细细品味。黑西装小弟战战兢兢地递来季度报表,烟灰落在真皮地毯烫出昂贵的破洞,在小弟火热的崇拜目光中喷出优雅的烟圈:“天凉了,让王家破产吧。”

    多么帅气!多么酷炫!多么优雅!多么适合一米九的五条老师——普通的平民车怎能承载他伟岸的身姿!会撞到头的!只有加长林肯、劳斯莱斯幻影、迈巴赫和布加迪威龙能展现他的王霸之气!

    要成为一名秧歌star光是有钱是不够的!否则以五条悟的身家早就统一日本坐上黑暗世界龙头宝座了,他缺的是人!

    原来如此,枝枝全都明白了。

    难怪如五条悟这样有钱有颜有实力的人会在咒术高专这种每年都在废校边缘徘徊、时常招不满学生的学校任教,他是想利用教师的身份吸纳人才!为自己未来的黑-道活动招聘马仔!

    怎么会这样呢?枝枝明明是武装侦探社的优秀员工,却即将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

    如果换成别人,枝枝一定会揭破他的阴谋!以证明枝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高尚品质。

    但,这可是五条悟啊!

    谁能拒绝五条悟呢?

    你可以,枝枝不行,她可是五条老师的大弟子、得意门生和王牌优秀学员。

    一入师门深似海,从此刑法是路人。

    她,今天就为崇拜的老师在违法海岸展翅高飞!

    第87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七天

    雪见未枝目光火热地望着五条悟, 眼光灼灼。

    被她火烧眉毛的目光洗礼,五条悟卡壳了一下,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他没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啊, 难道枝枝和他心有灵犀已经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五条悟:“我有一个梦想。”

    枝枝:嗯嗯, 成为秧歌star是吧,她懂!

    五条悟:“为了实现梦想我需要强大可靠的同伴,因此我才选择了教育,想要培养出志同道合的伙伴。”

    枝枝:果不其然, 和智慧的名侦探助理猜的一模一样!说吧,你要篡哪家Mafia的位?在下雪见,义薄云天!

    五条悟:“要想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 年轻的孩子们是希望的源头。”

    枝枝:嗯?哦, 她明白了, 不愧是五条老师, 成为秧歌star是为了改变世界!多么伟大的理想!她一定会在中二病院自己的病床旁边给五条老师加一个床位。

    五条悟:“我偶尔也会想,不如把上层那帮老东西全杀了。但暴力只能带来畏惧,不会有人追随。”

    枝枝:她懂——欸, 不,她不懂了。

    枝枝是聪明的枝枝, 即使鸡同鸭讲她也能迅速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五条老师有一个梦想, 他要成为秧歌star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有两大烦恼,一是人手不够, 需要招兵买马, 二是上层的老菜鸡们阻拦。

    那帮咯咯哒的老菜鸡有多烦人, 就凭今天的冰山一角雪见未枝都能得出结论。

    她今天只是被乐岩寺嘉伸一个人阴阳怪气, 五条悟要面对的是一群乐岩寺嘉伸一起阴阳怪气, 想想就拳头硬了。

    “五条老师, ”雪见未枝举手提问,“为了秉承科学公正的的评价态度,我能问问老菜鸡做过些什么垃圾事吗?”

    说不定是她误解了,乐岩寺嘉伸可能是其中最靓丽的一朵奇葩。

    五条悟不解枝枝的问题,但还是捡了些不那么辣耳朵的事和枝枝说了说。

    比如歧视非术士家庭出生的咒术师,如果不为他们所用就故意卡对方的评级、不给加班费。

    比如动不动就给人判死刑,连让人家请律师做一辩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咔擦。

    比如因为忌惮五条悟,不愿意看着他羽翼渐丰,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还在高专上学的学生分配远远超出他们能力的祓除任务,利用咒灵杀死学生。

    比如婚姻法实施了这么多年,御三家居然还有正室、侧室、嫡子、庶子这种封建余孽,一出大宅门演得精彩纷呈,同一个家族的人之间也有术式歧视。

    烂到骨子里都臭了。

    这些垃圾不杀,留着他们过年???

    雪见未枝倒吸一口凉气:“五条老师,你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这都不是心地善良能形容的了,完全是圣母等级的脾气好。

    五条·平生第一次被人形容脾气好·悟面露惊奇:“你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这还需要思考才能得出结论吗?!

    看看那些老东西做的垃圾事吧: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小动作不断打压五条悟那么多年,时不时把他拎到小黑屋里三堂会审;对未成年的学生下手,生而为人连咒灵都比他们有良心,一颗心肝臭到下水道的污水都比他们香。

    就这,五条悟还不杀。

    不仅不杀,老东西们遇到特级咒灵怕得滋哇大叫求五条悟帮忙的时候,他嘲讽但也祓除。

    圣母玛利亚都没有这么舍己为人,他上辈子是割肉喂鹰的佛祖吗?

    雪见未枝恨铁不成钢。

    但恨归恨,她又心动得不行。

    如果五条悟当真是个自私的人、是个漠视敌对者生命只求自己痛快的人,雪见未枝在觉得解气、完全赞同他做法的同时,又会有点点遗憾。

    如见一轮皎洁的月染瑕,纵使是人之常情,也不免心生遗憾。

    五条悟就该是这样的:如神明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向他祈愿的生灵。他既冷酷又怜悯,你的命和别人的命在他心中完全等同——因而,恨他的人也会得到拯救,爱他的人也无法祈求更多。

    多么残酷的作风,天然在人群与他之间划下深不见底的鸿沟。

    雪见未枝被这样特殊的特质深深吸引。她对五条悟与对待旁人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有些话她连福泽谕吉都不会说,却忍不住想告诉五条悟。

    比如五条悟刚刚所说的“暴力只会带来畏惧,不会有人追随”,雪见未枝并不赞同。

    五条悟未免太低估自己。人的确会对能威胁自己的事物产生畏惧和抗拒之心,但前提是差距不大。

    若是云泥之别,畏惧只会变为狂热的崇拜。

    他理应被所有人崇拜。

    而不是被小人威胁利用,把自己困于人类肮脏的欲望,为别人的烂行买单。

    “我知道那帮老东西是用什么办法让五条老师为他们效力的,”雪见未枝深吸一口气,直白地说,“连你自己都是这么想的吧:因为我很强,所以我有义务保护他们、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

    “垃圾们都也都这么想:五条悟多强大啊,所以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所以,即使我们残害他的学生、压榨他的精神,他也只能必须保护我们,为了大义,为了权衡。”

    “我和老师一样,很乐意帮助别人。这让我感到快乐,但从来不是无条件的。”

    “我尽全力拯救向我求助的人,自认问心无愧,旁人的想法与我何干?就算是神明也无法拯救所有人。将自己的生命寄托于他人的仁慈,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存在?——是因为五条老师太过于像有求必应的神明,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吗?”女孩子难以置信地反问。

    她相当干脆地说:“如果是我,可能会把他们都杀了吧。不知足的东西,留着也是糟心。”

    她说的相当不留情,言语间隐约流露冷酷的色彩。

    五条悟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枝枝是个相当冷漠的女孩子。

    这份冷漠并不是说寡言少语、态度冰冰、像三无少女一样无口无心无表情。恰恰相反,她大方活泼,性格中有相当可爱的一面,在惹得人哭笑不得的同时很容易对她感到亲近。

    注意,是你亲近她,并不是她亲近你。

    不要被表象蒙蔽了,现存的特级咒术师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傲慢的不得了的人。天生的强大力量、过人容貌、优越条件……她没有理由不傲慢。

    只是与外放的、让人恼怒的傲慢不同,雪见未枝的傲慢只会出现在很微小的地方。她也不针对任何人,在座的各位一视同仁一个模样。

    比如绝不会记住无关紧要之人和被自己救助之人的名字、对别人看待她的评价毫不关心、除非向她求助否则绝不多管闲事、她决定的事情不容他人指手画脚等等等等。

    以乐岩寺嘉伸来举例吧:他同时占据校长、长辈、高层三个按道理需要枝枝尊重的身份,但雪见未枝鸟都不鸟他,无视个彻底,毫不客气地把人嘲讽到泥底。

    五条悟甚至毫不怀疑,如果他不在这里,枝枝是很可能直接出手和人打起来也不退一步的。

    但正因为他在这里,所以一切都不同了。

    雪见未枝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但她一看五条悟似乎有因为她的话而不高兴的苗头,立刻吭吭哧哧嘟嘟囔囔地道歉。

    虽然话语中写满不情不愿,还要五条悟贿赂她才肯满意,但单就“在意五条悟情绪”这一点,都是了不起的区别对待。

    还有刚刚那一番话。

    某种意义上算是推心置腹的一次聊天,与雪见未枝“如非必要绝不干涉他人人生”的原则背道而驰。

    五条悟没有向她求助,她是因为担心、在意,才很努力地想要帮一帮忙。

    五条悟低头和矮他一个脑袋的小姑娘对视,女孩子背着手站在那里,提起烂橘子时眼睛中的不满快要溢出来了——比起对他们作风的不赞同,更多是觉得五条悟受了委屈。

    ——觉得五条悟受了委屈。

    难以置信,会有人把“委屈”这个词和五条悟放在一起,还真心实意地生了好大的气,恨不得立刻拔刀就干,七进七出杀得老东西们血孔朝天。

    “你怎么这么可爱。”男人捏住少女的下颚,拇指重重抹过雪见未枝的下唇,爱怜地说,“我知道了,再有下一次就把他们都杀了。惹我们枝枝生气,一条命都别想留。”

    枝枝:“?”

    不啊,不是惹她生气,是惹你!惹你!圣母玛利亚老师,她是想让你长点心啊!

    枝枝一头雾水的被五条悟搓了半天脸蛋,晕乎乎的,不成想自己第一次做人生导师竟然做得如此失败。

    算了,五条老师傻就傻点吧,有聪明的枝枝做你坚强的后盾!

    雪见未枝又想到五条悟招兵买马成为秧歌star征服世界的梦想,不禁担忧地问:“老师,我们学校今年的新生招满人了吗?”

    枝枝口中的招满人至少是三人起步,没有为什么,因为三角形是最牢固的形状!

    “招满了。”五条悟松开捏住女孩子脸蛋的手,数了数,“禅院家一个,狗卷家一个,哦,还有校长家的熊猫。”

    枝枝:你说什么???

    哪里招满了!这都因为人数不够即将废校让夜蛾校长千里迢迢去四川抓了一只熊猫来充人头啊!

    “五条老师,你知道吗?”雪见未枝神秘兮兮地说,“拐卖国宝,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亡命天涯吧。”

    第88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八天

    他追, 他逃,他插翅难逃。

    “对不起我们校长不是故意拐卖国宝的!警察叔叔放过校长,他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嗷嗷待哺的高专学子——校长我们不能没有你啊校长!”

    雪见未枝从梦里惊醒, 梦中夜蛾正道因拐卖熊猫被警察叔叔穷追不舍你追我逃的逃亡大戏太过真实,惊得她一身冷汗。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点一首铁窗泪送给敬爱的校长先生。

    “是梦吗?也太真实了吧。”雪见未枝擦擦额头的冷汗, 重新搂住悟喵倒进柔软的被窝。

    夜晚好冷, 只有小猫咪能给她带来一丝丝温暖。

    京都姐妹交流会给枝枝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她最近几天都沉迷于夜蛾校长被抓之后她该怎么劫狱、怎么带着“伤心欲绝”的五条老师撑起东京咒高一片天。

    永井大智与附身在永井大智身上的羂索最终还是被乐岩寺嘉伸带走,宛如一只顽强的小强,继续在下水道里进行自己邪恶的阴谋。

    枝枝只能孤零零地继续个人赛。

    没错, 京都高专不幸的学子们!你们以为团体赛被狂殴一顿就是尽头了吗?

    不!还有个人赛!

    残忍的,1 vs N的个人赛!

    你们已经被枝枝一个人包围了!

    这场个人赛雪见未枝打得分外忧愁, 她感觉自己像是守关BOSS大魔王,一个个把勇者扔回老家的泉水, 还要担心他们会不会缺胳膊少腿。

    为什么呢,为什么人家挨揍都有个伴,她却只能孤狼一匹独战到天明?

    来个啦啦队都好啊,一个人的战斗真的好寂寞。

    在一片“终于他妈的结束了妈妈我要回老家种地”、“求求您下次别来了给孩子留个棺材本吧”的哭声中,枝枝内心孤单流泪地站在颁奖台上接过五条悟兴高采烈递来的金牌。

    好羡慕,京都校的朋友们买棺材可以团购打七折,枝枝只能自己接过这块硬又重的金牌。

    24K纯金,在不必要省钱的地方这群咒术师从来不节俭。镀金是什么?要戴就戴奢华纯金!

    “五条老师我不要一个人战斗,漫画中正义使者都是有跟班小弟, 呸, 拎包同伴的!能不能打都不重要, 只要能拿着荧光棒和应援牌在台下尖叫我的名字用气势压倒敌军就可以!我的学弟学妹什么时候可以入师门?!”

    雪见未枝哇呜一声抱着五条悟的腰哭出来。

    寂寞的兔兔会死掉, 你不管寂寞的枝枝了吗?

    “不哭不哭。”五条悟拍拍怀里小姑娘的脑袋,思索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剥夺新生的假期,用军训作为借口让他们提前开学?”

    好棒的主意,学弟学妹们杀人的心都有了。

    纵使不惧他人眼光,雪见未枝也并不想让学弟学妹们在还没入学的时候就把大师姐当作此生必杀的仇人。

    成熟可靠为他人着想的枝枝只能忍耐,等待开学日的到来。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明天。

    明天正是开学日,是作为三年级学姐的枝枝终于可以去看自己小学弟小学妹们的伟大日子!

    没有学弟学妹可以压迫的大师姐是不合格的大师姐,终于,她也是可以像五条悟一样指使小弟小妹去买甜食买饮料捏肩膀捶腿的统治阶级了!

    被压迫的枝枝,站起来了!

    “秤一年四季都在出任务,是个不合格的小学弟。惠惠还要再过一年才能入学,那时候我都四年级了。”雪见未枝算了算日子,“只有一年可以使唤学弟惠给我跑腿吗?遗憾。”

    可以明目张胆把伏黑哥当弟弟逗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好舍不得。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跳个级呢?枝枝恨铁不成钢。

    咒术高专和大学一样是四年制学习,但一般高三高四属于实习期,比起在校学习更倾向于实战演练。

    这也很正常,咒术界差人差到恨不得把一个人掰成两瓣使,身为学生却常常接到任务是传统。

    今年入校的有三位新生:禅院真希、狗卷棘和熊猫。

    是的,熊猫的名字就是熊猫,朴实无华一目了然。这位毛绒绒的大可爱也是枝枝多日噩梦的源头,哪怕五条悟几次发誓保证夜蛾正道绝对没有去过四川,雪见未枝依然将信将疑,放在点歌机上的手永远停留在《铁窗泪》这一页。

    禅院真希是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成员,她和胞妹禅院真依一个东京校一个京都校,让枝枝忍不住为她们点一首宿命的对决。

    这就是青春啊!多么热血的姐妹亲情!

    希望禅院真依不要被京都校聚众团购买棺材的传统吓到,罪魁祸首枝枝深藏功与名。

    开学日由班主任去接学生是惯例,除了住在咒术高专、是自带学区房的员工家属的熊猫表示可以自己去集合地点外,五条悟去接禅院真希,接咒言师末裔狗卷棘的任务交给了枝枝。

    为了给小学弟一个好印象、让他不那么快发现自己离谱的本质,雪见未枝做足了准备。

    首先是查资料。在把折原临也和榎田两个情报贩子压榨得奄奄一息之后,枝枝握着厚厚一沓资料仔细研读。

    咒言师,将咒力作用于言语、产生特殊力量的一类咒术持有者,和言灵一个性质。

    因为言语具有力量,因此只会用特定的名词作为交流。狗卷棘是一流饭团爱好者,他的摩尔斯密码对照表上全是饭团馅料:鲑鱼、芥菜、腌高菜、金枪鱼蛋黄酱……

    别说了,饿了。

    枝枝一边用手机点了份饭团外卖,一边面露怜悯:在这个黑暗的社会中,如此独特的说话方法肯定让狗卷同学在生活上十分不便、遭人歧视吧?可怜孩子。

    不可以!咒术高专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她一定要让学弟感受到家一般的温暖!

    怀抱一腔善意,枝枝拿着资料在大白板上写写画画,花了好几天研究出一份完美的车站接人方案。

    这份方案既惊世骇俗排场拉满,又巧妙避开学弟不善言辞的缺憾,可谓行为艺术的集大成者,是枝枝的杰作!

    “麻烦了裕子,送我到火车站就可以。”自信满满的雪见未枝弯腰坐进姬井裕子替她拉开车门的车中,怀里抱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东西。

    “不麻烦,这是我的工作。”姬井裕子一见雪见未枝就心情愉悦,她殷切地问,“回程需要我来接吗?”

    “不用了,我会和狗卷同学一起去找五条老师汇合。”枝枝摇头,“他们今天有一场入学测试。”

    听见五条悟的名字,姬井裕子冷漠地啧了一声。

    她就知道,能让她的天使亲自去接人肯定是那个男人的吩咐。

    要不是因为她打不赢五条悟,啧……堂堂特级咒术师居然要给人跑腿,若是来他们盘星教必然不会有这样大材小用的行为。

    教祖,给点力啊教祖,只要锄头挥的好,哪有墙角挖不倒!

    姬井裕子满带愤怒与期望地一通飙车,在东京堵死的马路上硬生生开出一条生路,恰好在狗卷棘乘坐列车到站的点踩下刹车。

    “辛苦了裕子,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雪见未枝抱着怀里的黑布下车。

    车站人来人往,一米六的枝枝眨眼被淹没在人潮之中,她就算踩着高跷也无法在遍地花花绿绿的脑袋中找到新入学的狗卷棘同学。

    没关系,枝枝自有妙计,到她伟大方案出场的时候了!

    雪见未枝一手托着怀里被黑布包裹的神秘物品,一手呈九十度弯曲捏住口袋绳结一端,整个人三百六十度螺旋转开潇洒一扯!

    哗啦——黑布扬飞。

    雪见未枝把手向上奋力一抛,巨大的红色横幅刷一下破空而行,浩浩荡荡路过无数人头上方,凌冽展开。

    《庆贺!狗卷棘同学入住相亲相爱高专大家庭!》

    《同心同德共同进步,祝我高专来年更创新高!》

    横幅既起!车站鸦雀无声!

    “生、生筋子……”狗卷棘手里的东京地图啪嗒掉地。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出站口,和无数个把头高高扬起像被人提起脖颈的喔喔公鸡一样的路人们包含疑惑、敬畏、感叹地望着天空中巨大的红色横幅。

    嘈杂的车站忽地一静,随机爆发出剧烈的讨论声。

    “好大的排场!是哪位黑-道公子出行吗?”

    “狗卷棘?哪个明星哪个明星!我要签名!”

    “好气派哦,妈妈我也想要!超酷!”

    事件主人翁——狗卷棘同学默默地、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像一朵小蘑菇缓缓蹲下,蜷成一团缩在原地。

    太羞耻了啊啊啊啊啊!

    恶作剧之神在上!他终于棋逢对手!

    第89章 被迫害的第八十九天

    硕大的横幅横扫全车站, 雪见未枝抱臂站在横幅之下,目光犀利地扫过每一个投来敬畏目光的人。

    她的小学弟呢!人海茫茫,法网恢恢!说!小学弟是不是被你们卷进踩踏事故了?

    “海带。”小小的男孩子的声音在枝枝背后响起, 狗卷棘捂住半张脸,小心地戳了一下雪见未枝,“鲑鱼。”

    黑发少女回头,上下打量狗卷棘:“狗卷同学?你捂着脸做什么?”

    狗卷棘:“……”

    当然是因为羞耻啊!旁边有人在拿着手机录小视频求老铁双击666啊!他不想在开学第一天因为这种方式上头条。

    以雪见未枝的思维方式, 她完全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羞耻的。

    这样的出场方式难道不够帅气不够迷人不够酷炫狂霸拽吗?这是她对学弟深深的爱啊。

    “喜欢吗?”枝枝期待地问, “我加急定制的横幅呢,是不是很霸气?”

    狗卷棘:“……鲑鱼。”

    “五条老师有告诉你吧?今年一共有三名新生。”雪见未枝把横幅卷吧卷吧夹在胳膊底下, 带狗卷棘往集合地点走, “如果你看见一只熊猫千万千万不要害怕, 他不是夜蛾校长从四川偷渡回来的,绝对不是,我们要相信校长的人品——这是东京警局的举报有奖电话,你记一下, 顺带这首《铁窗泪》是我们的校歌请务必学会。”

    狗卷棘:“木鱼花!”

    新入学的少年在短短几秒内打破了对咒术高专的所有滤镜,他看了看身边这位特级咒术师少女,对即将登场的特级咒术师教师不抱希望。

    事实证明,狗卷棘是对的。

    “辛苦了萨曼萨。”五条悟带着禅院真希和熊猫隔着老远对枝枝挥手, “这样今年的一年级就集合完毕啦——哇呜,好险好险,差点把我扑倒。”

    五条悟接住快乐扑过来的枝枝, 极自然地抱着她转了个圈才把人放下。

    禅院真希:“真的是学姐么?好不成熟。”

    熊猫:“我真的不是正道从四川偷渡来的, 信我啊, 你们信我啊!”

    狗卷棘:“芥菜!”

    “今天的入学测试分三人次构成。”五条悟无视新生们质疑的眼神, 竖起三根手指:“熊猫和我、真希和枝枝、棘和咒灵。”

    狗卷棘:Why, 只有我面对非人类?

    禅院真希&熊猫:Why,只有棘不用面对特级?

    三人彼此相望,都很羡慕对方。

    “没有为什么,这是教师的决断。”五条悟说,“枝枝带真希去附近的道场,先让她挑一件咒具。”

    “好嘞。”雪见未枝把横幅塞给一脸抗拒的狗卷棘作为见面礼,开开心心地带着禅院真希走人,“我们这边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结束!等会儿我请你吃芭菲,要巧克力味还是香蕉味?”

    “可以的话,想吃肉。”真肉食系女子真希说。

    雪见·谁说牛排不能加糖·未枝:“肉啊,也不错呢。”

    此时的真希并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等恐怖的选择分支线,只能寄希望于她在看到厨房门口那块“枝枝不得入内,狗也不行”的门牌时能及时醒悟,逃离可怕的BE结局。

    五条悟口中的道场是他的私人领地,枝枝领着真希走到密码锁前,拇指在扫描口贴了一下。

    滴的一声,红光熄灭。

    大门轰隆隆打开,露出干净整洁的空地和一排排昂贵到让人心里滴血的咒具。

    “挑你喜欢的吧。”雪见未枝大方地说,“别客气,五条老师不差钱。”

    真希:这该死的有钱人的光芒,如此灼目耀眼。

    雪见未枝和五条悟都是不用咒具的派系,贵得要死的咒具在他们眼里和水果刀没差别。真希挑选咒具的时候,枝枝在道场边随意扒拉两下,捡了一根比较顺眼的树枝。

    她呼呼舞了两下树枝,满意点头:“蛮结实的。”

    真希选了一把长刀,锋利的雪白刀刃在阳光下湛湛生辉。

    雪见未枝对她招招手:“准备好了吗?能在我手下撑三回合就算过关,很简单吧。”

    黑发的少女单手拎着一根灰扑扑的树枝,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显出病态的孱弱。

    更别提她失去一只视野的双眼。真希从小习武,太知道视野受限在战斗中会陷入怎样的困境。

    “我知道你是特级。”真希说,“但那根树枝完全不可能承受得住咒力吧?放水也不是这种放法。”

    “欸?”雪见未枝歪歪头,“我没有说要用咒力啊。”

    入学测试而已,又不是要闹出人命。

    “不用担心,”雪见未枝向前踏了一步,真希眼前闪过一道灰色的虚影,手腕骤然一沉,刀锋相撞发出牙酸的滋滋声,“只是基础教学。”

    虽然离开立海大已有两年,但不要忘记枝枝剑道部王牌的身份。

    她超能打的。

    会把禅院真希分配到枝枝手上也是五条悟仔细思考后的结果,身体素质接近于天与咒缚的真希和从小结束福泽谕吉剑术教导的雪见未枝绝对非常合拍。

    能从枝枝身上学会多少,全看真希的能力。

    雪见未枝相当高兴真希的到来,她远超于同龄人的身体素质与反应能力是极罕见能在肉搏战中跟上怪物一样的枝枝的存在。

    单方面吊打多没意思,你来我往才是切磋。

    半个小时后,雪见未枝停下手。

    她手中平平无奇的枯树枝仍是灰扑扑的模样,真希手上的咒具却伤痕累累,刀锋上一道道划痕彰显战斗的激烈。

    “今天就到这里。”雪见未枝笑着说,“真希,恭喜入学。”

    “呼、呼。”禅院真希手支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汗水一滴滴从面颊滑落。

    她侧脸用胳膊抹了把汗,抬起的眼睛战意凌然:“我还有机会和你打,对吧?”

    “要叫学姐。”枝枝认真地说,“当然啦,五条老师出差的时候肯定会把陪练任务扔给我的。他还不给我辛苦费,这个白嫖的罪恶男人!”

    “我们今天去吃全东京最贵的牛排!”小姑娘的恶魔尾巴不怀好意地摇摆,“哼哼哼,五条老师的副卡在我这里,看我把他吃穷!”

    真希: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天价咒具说砸就砸,高档牛排说吃就吃,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真希不懂,但牛排真好吃,她还能再吃一斤。

    雪见未枝被真希强行制止了在牛排上洒十公分白砂糖的黑暗料理行为,无趣地在桌上画圈圈。

    “真希,这一届真的只有三个新生吗?”枝枝用手比出大大的距离,“东京有这么这么多适龄学子,我们学校是因为宣传工作不到位才没有人愿意报考吗?”

    “咒高有宣传部门?”真希叉起一块滋滋冒油的牛排咬进嘴里,“一般都是内部推荐或者教师亲自上门邀请吧,普通参加中考的学生根本找不到报名渠道。”

    有道理,好有道理。

    咒术高专这样时刻在废校边缘徘徊的学校怎么可能出现在广大考生的志愿选择中呢?

    想要学生,只能主动出击!强行抢人!

    就比如夜蛾正道一封信寄到横滨截下枝枝直升立海大的志愿,又火速派五条悟过来偷小孩,一通操作猛如虎让全校第一的雪见同学学历骤降,小小年纪沦为社畜。

    真的要这么做吗?要为虎作伥拉其他无知学子下海吗?

    枝枝陷入激烈的内心挣扎。

    平心而论,她喜欢学弟学妹,摩多摩多。

    更何况!这个糟心的学校!这个拉熊猫来凑人头阻止废校的学校!再不招生,就要没了啊!

    “……我们高专还有很多优点的对不对?”雪见未枝说服自己,“不仅学费全免还能早早打工赚钱养家,老师活泼同学友爱,宿舍单人单间风景优美,随便拆校不用赔偿还能合理暴揍看不顺眼的同学——这样一想,竞争力还是有的嘛!”

    很好,她说服自己了,她今天就要上街发传单拉人下水。

    “真希,帐已经结了你随意,我就不回来了。”枝枝一口干掉一满杯冰镇橙汁给自己打气。

    她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订制狗卷棘横幅时商家附赠打印的招生指南,在手心里拍了拍:“我要去干一件让夜蛾校长痛哭流涕的大事。”

    真希:“……”

    听形容词就知道,准不是什么好事。

    Fine,她只是个新入学的小学鸡而已。学姐要做的事,她又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真希目送枝枝离开,像目送一位披着正常人外皮的火星移民大摇大摆混进地球人中。

    火星移民枝枝拿着自己心爱的招生指南窜进阴暗的小巷中。

    在雪见未枝心里,正常学子不可能放着高中不读来读他们压榨学生做社畜的咒术高专,只有特别缺钱的朋友们愿意出卖他们的肉-体和灵魂。

    到哪里去找缺钱的朋友?

    当然是阴森森黑黢黢只有老鼠光临的小巷子啦。

    枝枝纵横横滨那么多年,在巷子里见过无数因生活所迫混入Mafia的小马仔,他们五花八门的杀马特发型在黑暗中是那样的吸人眼球,完全不用担心找错人。

    “老实点!把钱交出来!”

    “小东西长得蛮别致的,在学校挺受小姑娘欢迎吧?钱呢,一个子都别想留下!”

    听听,多么简单明了的反派对白。一看就是会在下一秒牺牲的炮灰角色,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在正义使者枝枝眼前竟发生如此恶行,雪见未枝当即拾起一块红艳艳的砖头,在手里抛了抛。

    没等她用自己超神的投掷技术击中小混混中最显眼的莫干西头,弱小可怜又无助被围堵在角落里的黑发少年充满惊慌地叫道:

    “里香!不要!”

    第90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天

    里香, 不要?

    雪见未枝投掷砖头的手停了0.1秒,在时停空间中她飞速思考,头脑风暴。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 人说话的主语对象应该在他面前, 最不济也该是离他较近的人。

    也就是说,黑发少年称呼的对象是他正面对的莫西干头?这位头发姹紫嫣红的杀马特朋友有一个与壮硕外表不同的相当秀气的名字叫“里香”?

    想不到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可因杀马特造型就把“傲天”、“霸龙”、“良辰”等名字安在人家头上。

    既然黑发少年知道莫西干头少年的名字,就说明他们是熟人。而且称呼的是亲密的名不是疏远的姓, 说明他们的关系应该相当亲近, 很可能是要好的朋友。

    也就是说——黑发少年和莫西干头少年其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们从小共同分享一个窝窝头和一条大裤衩,在夏日的橘子汽水与蝉鸣声中许下一个个约定, 彼此扶持长大, 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长大后黑发少年成为了一位认真学习的好学生,而莫西干头少年却误入歧途,成为一名在阴暗小巷徘徊又徘徊的马仔。两人的立场的不同为他们之后的决裂埋下伏笔, 如同光与影子的两面,曾经两位一体的挚交终是走上陌路, 可悲可叹。

    随着时间的推移, 莫西干头少年不满黑发少年不和自己同流合污的背叛行为, 更不满因两人颜值的差别导致自己找不到对象的可悲事实。扭曲的嫉妒腐蚀了他的心灵, 莫西干头少年决定拉黑发少年下水,要他和自己一起堕落!

    莫西干头少年聚集了一干小弟, 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狠狠把自己的竹马怼进小巷, 在黑发少年惊恐的眼神中露出邪笑:“叫吧, 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面对童年挚友令人伤感的变化, 黑发少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们回不到从前了!从前的约定已经喂进狗肚子了!

    黑发少年心痛不已,欲语泪先流,暴行当前只能凄苦无助地呼唤莫西干头少年的名字:“里香!不要!”

    好一出感人肺腑的兄弟决裂大戏,可以演个几百集的电视剧。

    枝枝觉得这个脑补还是蛮合理的,前景提要、阴差阳错、前世今生、破镜重圆、洗心革面都有,要素齐全。

    要是再加一个黑发少年长大后变成警察、莫西干头少年沉迷走私不可自拔的设定,改成苦情警匪剧也很有看头,今年秋季档头号动作大片非它莫属,分分钟票房破亿。

    纵使觉得自己的脑补毫无破绽,但尊重科学的枝枝知道:人的思想不能太片面,要多点开花全面思考。

    她刚刚考虑的是正常人的状况,不正常的情况也要考虑进去才行。

    如果黑发少年不是正常人,而是和枝枝一样的中二病呢?

    那么他这声“里香”唤的就不是莫西干头少年,而是黑发少年自身体内神奇的力量!

    就好比“啊啊啊啊我的王之力”一样,被人围堵的少年体内蕴含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一经爆发就会让面前的莫西干头少年和他的小弟们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灰飞烟灭!

    为了不造成如此骇人的事故,面对不知死活的不良少年的折辱,黑发少年只能死死遏制住自己的力量,目光中充满隐忍,只差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便能直接荣升起点主角尊位。

    第二种解释也说得通,唯一让枝枝不太理解的是这位如她一样的中二病少年为什么要给自己的神秘力量取名叫“里香”?

    不该是查克拉、原力、元气、漆黑之翼之类颇有逼格的名字吗?里香,听起来怪小清新的,这位少年一定有一颗粉粉嫩嫩的少女心吧。

    0.1秒思考时间过了,雪见未枝恢复投掷砖头的标准投手姿势。

    她愤怒的小鸟玩得可好了,一只小鸟能砸三个猪头。换算一下,一块砖砸三个人头还是不成问题的。

    此刻乙骨忧太脱口而出的“不要!”并没能阻止他身体中的诅咒女王祈本里香。看见恋人被欺负的里香出离愤怒,恐怖的身形在墙面上显露端倪。

    咒灵学有这么一个理念:越贴近人形的,越强大。要是除了人形之外还能与人正常沟通,那就厉害大发了。

    祈本里香显而易见是个厉害大发了的特级咒灵。

    除了雪见未枝和乙骨忧太外无人能看见墙上的影子,死到临头的莫西干头少年仍在叫嚣,宛如一位尽职尽责领便当的反派,敬业得让人蛋疼。

    此情此景!危难之时!哐当一声,一块红艳艳的砖头从天而降!准确砸到莫西干头少年的脚趾上。

    疼痛从脚趾传到神经末梢,他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啊!!疼死老子了!是谁在背后下黑手看老子打不死你——雪、雪见大姐头?!辛苦了雪见姐,许久不见您的准头依然如此精确!非常感谢您爱的砖头教导!这份孔武有力的质感我将时刻铭记在心!”

    莫西干头充满无能狂怒的声音在看到雪见未枝的那一瞬间极限变换,他从嗓子中挤出谄媚讨好的声音,连连鞠躬大夸特夸:“毕业后时隔两年还可以得到雪见姐施予的疼痛,人家真是太幸福了啦。”

    了啦——莫西干头的小弟们露出坏掉的表情,瞳孔地震,猫猫星空:你是谁?把我们街头小霸王龙帮派的老大还回来!

    枝枝:抖M吗?

    雪见未枝露出茫然的表情,以“抖M”为关键词搜索她在立海大三年凭借硬实力打下的江山,一张张不良少年的脸从她的眼前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光头强身上。

    一个曾经仗着自己不良少年身份调戏枝枝结果差点被她打成和尚、夹着双腿跪地大喊“雪见大姐头我永远追随你!”的小光头。

    他很幸运,凭借自己独特的灯泡造型在枝枝的记忆里留下一笔,没让她祭出那句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你谁?”

    “哦,是你。”雪见未枝想起来了,“你的头发长起来了呀?新发型不错,很有街头特色!”

    莫西干头立刻昂首挺胸:“谢谢!谢谢您的夸奖!”

    “不客气。”枝枝指了指墙面上伸出的利爪,“别闲聊了,快跑吧朋友,你下半辈子的幸福掌握在你的加速度中。”

    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即使普通人也能看见咒灵。

    莫西干头扭头一看,脚一下就软了,手脚并用往外爬。

    感谢他在立海大雪见未枝统治时期留下的心理阴影,感谢枝枝在他心里比诅咒女王更可怕的形象,感谢他所剩无多的唯一优点是听话。

    “啊啊啊啊鬼啊!”莫西干头和他的小弟们拔腿就跑,眼泪鼻涕留了满脸,是一出小巷就会被警察以“影响市容市貌”为罪名抓起来的难看。

    也不晓得这个罪名和敲诈勒索比起来哪个进局子的时间更多,无所谓了,做错事就该受到教训。

    “我没有偏袒他们。”雪见未枝对乙骨忧太解释,“警察局的目暮警官是我的熟人,我会打招呼让他们充分反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就算不打招呼经此一役后莫西干头也一定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恨不得离阴暗小巷八百米远,生怕自己叫破喉咙的声音传不到警察叔叔的耳朵里让自己无法及时得救。

    太惨了,先前才对别人说“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人现在恨不得把“破喉咙”三个字叫得沸反盈天只求饶他一命,真正用实力诠释了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莫西干头带着自己的小弟一去不复返,雪见未枝独自一人面对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

    枝枝全然不在意小巷中越来越阴森险恶的BGM,她眼睛发亮。

    想到之前莫西干头的抢劫勒索和乙骨忧太支支吾吾不掏出钱包留下过路财的行为,聪明的名侦探助理猜测乙骨忧太可能存在某些经济问题!

    这岂不是天赐良机!上天说你我有缘!

    雪见未枝当机立断掏出自己的招生指南。

    “这位少年,如果你经济上存在某些困难,要不要考虑我们不要学费还倒贴钱的咒术高专?”雪见未枝热情满满卖力推销,“我觉得你很有天赋,是能把我和五条老师从社畜007之路上解救下来的天赋。”

    这位自带家属的朋友一看就是特级咒术师!好耶!终于有人能分摊特级咒灵祓除任务了耶!小学弟,今天说什么她都要把你绑架回高专!

    枝枝:得五条老师真传的我偷个小孩回家还是没问题的。(自信的大拇指.jpg)

    乙骨忧太没听到枝枝竭尽全力的推销,他正充满惊慌地安抚里香:“坏人已经逃走了里香!不要再动手了!”

    “欺负忧太……死掉……欺负犹太的人全部都……死掉!”恐怖的怪物嘶吼着扭头看向雪见未枝,少女无辜地举起双手。

    “这一切雨我无瓜。”枝枝诚恳地说,“但如果必须打败护花使者才能把劳动力拐回高专,来吧,我舍命陪淑女,”

    多可爱的女孩子,为了把她和她的压寨相公拐回去打工,雪见未枝完全不介意大干特干一场。

    今天流下的汗水是为了以后的幸福,那群老头子再说“只有特级可以祓除特级所以XXX你去出差”的时候,备选的XXX终于不止有雪见未枝和五条悟两个选项了。

    乙骨君!这场三个人的出差,你必须有姓名!

    第91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一天

    东京, 城市一角阴暗的小巷,两女一男剑拔弩张。

    作为被争夺的中心,乙骨忧太丝毫没有两个美少女为他打起来的骄傲感觉, 他只觉得十分崩溃。

    为什么呢, 明明是第一次在被欺负的时候没有闹出人命,明明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热情地邀请入学……为什么、为什么丝毫没有快乐的感觉?为什么好想崩溃大哭?

    “你们不要再打了, 这样打是真的会死人的!”乙骨忧太挡在里香和枝枝中间, 劝架的样子仿佛三流言情小说中楚楚可怜小白花的女主角。

    里香是他霸道的青梅竹马,枝枝是比竹马更不讲道理的天降系浪子, 两个人为了争夺乙骨忧太的所有权打得天昏地暗日月同辉, 就差去练舞室来一场红牛斗舞孔雀开屏。

    “放弃抵抗吧这位朋友,你逃不出我们咒术高专的手掌心——哦,在下雪见未枝, 还没问你尊姓大名?”雪见未枝越打越兴奋, 她已经完全确定眼前的黑发少年绝对是一位特级咒术师。

    太好啦!枝枝和五条老师的出差任务都有救啦!

    少年郎,和枝枝签订契约,成为光荣打工社畜吧!

    “我叫乙骨忧太。”乙骨忧太胆战心惊地看着里香啪得一爪子砸碎一面墙, 赔偿金的红色数字在他脑内刷新,最后停留在一个恐怖的顶峰。

    没钱了QAQ

    “不用担心乙骨君。”枝枝像有读心术一样安慰他说, “这点小事故不算什么, 我们高专的报销额度老高了, 只要你愿意入学, 一切都好商量!”

    “我不能去。”乙骨忧太摇头,声音痛苦, “里香、里香会把同学们杀掉的。”

    曾经欺负乙骨忧太的同学, 或四肢扭曲着被塞进储物柜, 或眼球滚落在下水道的角落里, 他背负最可怕的诅咒,不去期望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我个人觉得,你的担心不是问题。”黑发少女单手制住巨大的怪物,在乙骨忧太惊愕的眼神中一点点把祈本里香压进乙骨忧太的影子里。

    她潇洒地并起双指向上一挥:“Don’t mind,你会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五条老师无所不能。”

    “当然啦。”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也会有世界上最好的师姐。每天贿赂一个草莓大福,天塌下来我都给你撑住。”

    乙骨忧太比较了一下两个人的身高,明智地没有吱声。

    说实话,会被打。

    “乙骨君,你多大啦?升高中择校费交了吗?没交不如看看我们东京都立咒术高等学校。”

    刚刚打完一架的雪见未枝拍拍手,没事人一样从口袋拿出折得皱巴巴的招生指南,热情推销:“我们高专福利很好的,教师资源世界最强,同学友爱可以合法互殴,未成年也能打童工补贴家用,非常适合你这种有家室要养的年轻人。”

    条件着实诱人,乙骨忧太接过皱巴巴的宣传单,犹豫地问:“里香曾经为了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杀人?放火?抢劫?”雪见未枝歪歪头,“如果是事出有因的正当防卫,没关系啦。”

    “不过呢。”女孩子有些不耐地抓了抓脖颈,“我和五条老师都不会有意见,但有些家伙很可能借题发挥……啧,好不容易抓到的劳动力被他们判死刑枝枝还要不要面子啦……”

    乙骨忧太:宣传招生是假,劳动力才是真。

    “死刑……我是愿意接受的。”乙骨忧太垂下头,凌乱的发遮住他的眼睛,“很感谢你的好意,不用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呢?”枝枝倒吸一口凉气,她完全没有想到:“乙骨君!你这一死可是一尸两命!”

    “你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难道不在意身体里的里香的生命吗?她还那么小,刚刚孕育没有几年,你真的忍心——”

    乙骨忧太:!这种劝孕妇不要自杀的台词真的可以套用在他身上吗?不要滥用成语啊!

    乙骨忧太被吓到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一僵。

    不不不他摸肚子干什么?可怕,这位师姐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不仅自己离谱且魔性,传染得他也变得魔性起来!

    按照万物都有源头的原则,真正的魔性之神、万恶之源岂不是她口中的“五条老师”?

    他真的要去这样一所魔性的学校进修,把自己修炼成一位百折不挠的魔性人吗?

    乙骨忧太精神恍惚地被雪见未枝拽着走人,好不容易绑回廉价劳动力的枝枝宛如丰收的农夫伯伯拖着打猎抓到的胖野猪美滋滋回家开宰。

    啊!真是劳动人民丰收的一天!

    另一边,毫不客气把熊猫打趴下又把狗卷棘指使得团团转的五条悟远远看见自己的逆徒脸上带满丰收的喜悦,他好奇地招手:“枝枝,你捡了个什么回来?”

    “当当当当!”枝枝欢快地把乙骨忧太推到五条悟面前,“是野生的特级咒术师!富含丰富的营养元素,可以清蒸油炸红烧三鲜……”

    “唔。”五条悟捏捏下巴,赞同点头,“不错呢,就是瘦了点,养肥再吃会更好哦。”

    乙骨忧太默默向熊猫毛绒绒的可靠身体靠拢:“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吗?”

    熊猫:“是啊,特级咒术师都这样,你未来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乙骨忧太:并不想要这样的未来。

    “身上带有相当可怕的诅咒呢。”五条悟挑起眼罩的一角,湛蓝的瞳孔在乙骨忧太身上扫过一瞬,“没关系,交给Great Teacher Gojo吧。 ”

    狗卷棘对新同学有些好奇,“鲑鱼鲑鱼”说个不停。远远跑过来集合的真希大喊“就这样把人丢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有导航完全回不来啊”,雪见未枝若无其事地藏到五条悟身后,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瘦弱的黑发少年看着闹成一团的同级生,露出浅浅的笑意。

    他也可以融入这个温暖的家庭吗?不再惧怕身上控制不住的诅咒,有人会在头顶为他撑出一片天。

    乙骨忧太的事情其实没有雪见未枝说的那么简单。

    又一个新的特级咒术师,又一个显而易见是五条悟派系的特级咒术师,上头的老菜帮子愁的头发都要被揪秃了。

    他们不关心新出现的战斗力能祓除多少咒灵、能救多少无辜的民众,他们只关心自己的位置是否坐的安慰,能否睡个好觉。

    每增加一个倒向五条悟的咒术师,他们屁股底下的钉子就多出一枚,让人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在发现乙骨忧太身上有祈本里香这样不可控的因素后,他们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把柄不放,死皮赖脸挣扎的样子格外恶心。

    五条悟最近愈发忙了。

    教导一年级生的任务雪见未枝接下了大半,她上午会在咒术高专的训练场和学弟学妹们消磨一段时间,中午回家午睡,下午视情况出任务或在家里学习。

    客厅中又大又软的沙发是午睡的首选。

    沙发是五条悟挑选的款式,除了拥有能把人整个陷进去的柔软外,特别订做的加长款式足以容纳一米九的男人。

    雪见未枝喜欢在正午的时候把窗帘拉开让阳光倾泄洒入室内,沙发会被晒得暖呼呼的,像太阳下躲懒的橘猫,引得人想把脸埋进背毛深深吸一口,不由自主“哦呼”一声。

    不需要被子,抱着悟喵蜷缩在沙发一角,四面八方袭来的柔软像一只只轻柔的手拉人陷入沉沦,舒服地躺入黑甜梦乡。

    “我回来了……咦?”照例从高专回家的雪见未枝拉开家门,客厅一片寂静的黑,窗帘严严实实地挡住午间的暖阳,清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枝枝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赤脚踩在客厅的地毯上,静悄悄往里走。

    每天中午枝枝独享的沙发被另一个人霸占,和只需要一角的女孩子不同,男人几乎占据了整个沙发。

    深色的靠枕与他凌乱的雪白发丝对比鲜明,眼罩被随手扔在一边,身上的高专-制服只解开锁骨处两颗纽扣,腹部衣衫皱起,露出一丝白皙的肌肤。

    像包装纸被掀开一角的白巧克力。雪见未枝想到这个比喻,把自己逗笑了。

    她猫一般灵巧地把手撑在沙发上的空隙位置,轻灵向内一翻,蜷缩着身子滚进五条悟和沙发靠背之间的夹角里,伸懒腰似的舒展柔软的四肢。

    整个过程她没有碰到五条悟分毫,自然又随意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午睡的好去处。

    枝枝打了个呵欠,双手握拳揉揉眼睛,翻身把脑袋埋进沙发靠背中。

    一室静逸。

    黑沉的、死寂的梦境染上浅浅一缕甜香,睡梦中像是有个香香软软的身体挨着他躺下,咕哝着睡着。

    五条悟有些倦怠地睁开眼,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拇指揉去眼底的水花,另一只手去捡掉在地毯上的手机。

    18:45,已至黄昏。

    “居然睡了这么久?”五条悟自言自语。

    他太累了,原本没打算午睡只想回家看看枝枝,一进门才想到小姑娘最近都在给一年级生做陪练。五条悟在沙发上略坐了坐,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正准备起身,撑在沙发上的手触到一缕冰凉顺滑的发。

    男人侧过身,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出现在他湛蓝的瞳孔中。

    小小的一只,融化在他的眼睛里。

    停在空气中的手顿了顿,慢慢拂过女孩子柔软的面颊。

    在五条悟占据大半个沙发的前提下,枝枝只有委委屈屈一小块位置。她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衣服下柔软的腰肢露出半截,额头抵在膝盖上,黑发如瀑散落。

    好似一只半夜翘着尾巴晃晃悠悠跳上床和主人抢枕头的黑猫,自顾自寻了个地方盘身睡下,自身的毛色和环境完美融合,愚蠢的人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领地早被猫猫标记。

    五条悟抖开自己黑色的长风衣从头到脚把女孩子裹起来。枝枝在睡梦中也很配合,脸蛋埋在五条悟的风衣中打个了滚,绻缩的四肢因再无障碍物而舒张,毫不客气地摊平霸占沙发的中心,不给五条悟留位置坐下。

    可见还是那个睡姿嚣张的法外狂徒枝枝,今日份的乖巧是午间限定。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五条悟站到落地窗前,拉开厚厚的窗帘。

    刹那间,夕阳倾洒而下。

    橘黄色的暖光照亮整个客厅,给沙发上睡着的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鸦羽似的眼睫根根分明,像点缀金粉的燕尾羽翼。

    一个平凡的、悠闲的午后。

    普通到让人忍不住想,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的每一天,都这样就好。

    第92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二天

    “里香!里香不可以啊啊啊啊!”乙骨忧太绝望伸手, 试图阻止自己“活泼”的小女友。

    巨石滚落烟雾袅袅,操场仿佛月球表面坑坑洼洼。

    这是咒术高专核平的一天。

    “不要怕!大胆一点!”雪见未枝站在树枝上对乙骨忧太招手,“里香, 这里,快攻过来!”

    “前辈——不要再鼓动里香了——里香不可以——”

    以剧烈爆炸声做BGM的场景中, 禅院真希扛着一把青龙偃月刀走到操场边缘, 问排排坐吃果果的狗卷棘和熊猫:“他们又开始了?”

    狗卷棘:“鲑鱼!”

    熊猫:“枝枝很喜欢逗忧太和里香,里香好像也很喜欢和她一起玩——这就是特级的世界吧,我只是只熊猫, 我不懂。”

    禅院真希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果果:“我刚刚去自动贩卖机买饮料的时候看见了枝枝的专属辅助监督姬井小姐,她大概又有任务,很可能是出差。”

    “一想到我们即将步入身为学生就打工不断的日子,莫名有点头秃。”真希说,“熊猫,小心过劳损掉毛变成秃毛猫。”

    “我才不会掉毛!”熊猫怒吼,“而且我们中的二级咒术师是棘!棘才要去买霸王洗发水!”

    狗卷棘双手交叉以示抗拒:“木鱼花!”

    一年级生斗嘴期间雪见未枝和祈本里香练过一场,她把憔悴的乙骨忧太扔给禅院真希操练, 自己走向姬井裕子停在操场边的车。

    “辛苦了裕子。”雪见未枝对时不时的任务习以为常, 她熟门熟路地拿起放在后座上的平板, 一目十行地扫过。

    “唔,灵异村庄突然出现神秘事件——母猪为何半夜频频惨叫,农夫为何半夜把头发染成绿色, 下水道的恶臭究竟来自哪个茅厕……该村庄因无法确认咒灵等级而特别要求特级咒术师雪见未枝接下委托, 前往村庄详细调查……调查任务?是推理题吗?”

    真是一个适合名侦探助理的任务,是时候对咒灵展示枝枝超神的智慧了。

    “嗯, 位置比较偏僻, 所以我们要早一点出发。”姬井裕子目不斜视地开车, 她的指甲用力掐进方向盘里,声音听起来并无端倪,“时间还早,雪见小姐可以先睡一觉。”

    姬井裕子说这话有八成把握雪见未枝会听。

    枝枝的方向属于薛定谔的等级,关键时刻她肯定不会迷路,但在平时让她带路又很容易把人带进沟里,特别是偏远小村庄这种一听就不是导航可以轻易找到的地方,雪见未枝通常会选择放弃思考。

    枝枝:无所谓了,方向感比乱步好就是我的胜利。

    “五条老师又在出差。”雪见未枝一边看短信一边不满地说,“东京第一劳模就是他本人,早晚有一天家里要批发霸王洗发水挽救男人岌岌可危的尊严。”

    话虽如此,今天的雪见未枝也是出差选手,洗发水迟早要有她一份。枝枝比划比划任务地点小村庄和自己距离,感觉今晚大概率回不来,要在外面过夜。

    但愿村庄里有招待所,枝枝掏出自己的驱蚊神器——six god花露水!今天能不能活命就靠它了,相信现代科学!

    姬井裕子的车后座放了很多雪见未枝喜欢的玩偶,她搂着一只粉色的大猪头一边打盹一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和姬井裕子闲聊:“好奇怪哦裕子,偏远的村庄会有特级咒灵诞生吗?”

    咒灵是因人的负面情绪诞生的诅咒,偏僻的荒野、阴暗的阁楼等人类恐怖源头的地方的确容易滋生咒灵,但有人烟居住的村庄却不在此内。

    特别位置很偏的那种村子如果出现了特级咒灵无人能逃出生天,若是有人能逃出来报警,那只说明村里的咒灵是二级或者三级,完全达不到让雪见未枝出马的级别。

    整个任务描述都有点怪怪的。

    “……因为暂时无法判断咒灵等级,上层是想保险一些吧。”姬井裕子竭力镇静地说,“任务的酬劳很高所以擅自替您答应下来了,要现在回绝吗?”

    “都走到半路了。”雪见未枝摇头,“来都来了,去看看也行。”

    她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姬井裕子背后被冷汗打湿,缓缓舒出一口气。

    无法判断咒灵等级就做出派遣很可能导致下一位前来任务的咒术师遭到致命的危险,雪见未枝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只能自己走一趟。

    这样就可以了,姬井裕子告诉自己,她的任务只是把雪见未枝引到那个地方去,剩下的一切与她无关。

    不会有事的,姬井裕子心里非常清楚,这份自信并不来源她自己,而来源于她发自内心崇拜着追逐着的天使。

    即使同为特级咒术师,人与人之间依然存在天堑鸿沟般的距离,雪见未枝是生来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除五条悟外没有人能在她手里全身而退。

    来自地狱的深渊之焰、焚烧一切的不止不熄之炎、全然绽放的妖娆之火,她当烧得黑暗亮如白昼,烧得荒野星火燎原,烧得一切魑魅魍魉粉碎成灰。

    寂静的公路上,车悄无声息地驶向越来越偏远的地方。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荒无人烟,只余一盏盏闪烁的老旧路灯,像一只只盯着人转动的昏暗眼球。

    雪见未枝睡了饱饱一觉,伸了个懒腰看窗外的景色。

    看不懂,并不知道在哪里。

    如果雪见未枝的地理稍微好一点,或者她对咒术界的事情稍稍多了解一点,她会发现自己即将去往的小村庄并非任务描述中的无名之地。

    或者说,那里曾是无名之地。直到一个人尽皆知的大事件发生,沦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忌禁。

    姬井裕子在最后一个没被杂草淹没的小径边停车熄火,短发的干练女人麻利地收拾好外勤用品,绕到后座替雪见未枝打开车门,叮嘱道:“小心脚下,草里可能有蛇。”

    枝枝是不怕蛇的,蛇咬她一口可能会烫的满嘴水泡。

    荒野遍布一种草木荒芜的气息,不是想象中小清新的味道,而是涩涩的、微麻的、像胡椒或仙人掌被碾碎的气味,不怎么好闻。

    配合天空中沉沉划行而过的黑鸦和越来越暗的天色,阴森的鬼片BGM在耳边萦绕。

    “……血味,好浓。”雪见未枝闭着眼嗅了嗅,“干涸了很久,大概是几年前的灭门屠杀案。”

    姬井裕子:这都能闻得出来?

    谢邀,可以的,枝枝鼻子很灵。

    “这里不会诞生特级咒灵。”雪见未枝转身面对姬井裕子,一反常态强硬地捏住她的下巴,把女人的脸掰向自己的方向,质问道:“这也不是上层给的任务,是你希望我来,对吗?”

    “很明显的人为杀戮的痕迹,还有咒力残留的污秽,是特级咒术师的水准。”雪见未枝看着姬井裕子近在咫尺的面容,“感谢特级人少,名字我大概能记住——你是夏油杰的人?”

    她变脸的太快,直到被制服姬井裕子才堪堪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雪见未枝察觉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判断毫不迟疑,连证据和解释都懒得多提半个字。

    姬井裕子比雪见未枝高一些,被捏住下巴使得她摔倒在地,又因逼问的姿态挨得离黑发少女极近。

    姬井裕子脸一下就红了。

    太太太太近了——救命,她没有办法呼吸惹!啊啊啊啊靠近看枝枝的皮肤真的好好,像奶油味的布丁引得她好想咬一口!她身上好香,是白桃和茉莉混杂的气息,哪家沐浴露她回去就买爆!睫毛怎么这么长——救命不要眨了你这个用美色杀人的女人!

    妈妈,不要救我,让我死在这一刻,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嗨?”雪见未枝疑惑地问,“裕子的脸好烫,是发烧了吗?”

    现在是俘虏审讯时间,能不能配合一点?

    枝枝觉得自己很凶,但她怀疑在姬井裕子眼里自己可能是个调戏小花姑娘的恶霸。

    别这样啊,难道她的姿势不够威武不够霸气不够充满压迫力吗?这可是她从小对着电视学来的正义使者审问反派小怪时最帅气的姿势!

    你是不是在质疑她中二病的自我修养?(枝枝提刀.jpg)

    “我再问一遍,”雪见未枝重振旗鼓,“你是诅咒师夏油杰的人?”

    遭遇美色攻击智商砍半、精神恍惚、满脑子“洒家这辈子值了”的姬井裕子条件反射脱口而出:“不!我是你的人!”

    雪见未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很迷茫,很想打个电话给她心目中的小白脸专业户太宰治和安室透咨询咨询这复杂离奇又曲折的感情纠纷问题。

    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好鸡掰怪啊,她不懂。

    雪见未枝不懂,在一旁阴暗角落静待事情发展的夏油杰也不懂。

    自己好好的一个卧底,怎么就自我攻略把自己策反了呢?

    他就知道当初姬井裕子自请去咒术高专做卧底还一做就乐不思蜀不想回来是有问题!

    这波白给看得他好生心痛,仿佛曾经发下去的工资变成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此时此刻,再不站出来他的反派逼格往哪搁!

    披着一层袈裟的黑发男人从暗中走出,一步步出现在雪见未枝面前。

    枝枝对这副模样有点印象:“是你!你请我吃过一个可丽饼。五条老师说看见穿袈裟梳丸子头的男人必须要立刻报警,再联系你里应外合让裕子骗我到深山老林的不轨行为——我懂了!”

    “诅咒师夏油杰!你不仅传-销,还改行做了人贩子!”

    第93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三天

    天呐, 这是怎样的世道,这是怎样的人间?堂堂特级诅咒师竟硬生生被生活逼迫到改行做了人贩子!

    是传-销行业不景气还是手下太能吃?早知如此何苦离开他们报销无限额度的咒术高专自己单干呢?

    可悲,可叹。

    但是!把枝枝从温暖的高专一路拎到蚊子嗡嗡的乡间小路的仇绝不可能因为对方的经济困难而姑息!

    这是拐卖行为!她必须要抓夏油杰进局子好好反省!

    “你可以保持沉默, 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雪见未枝叹了口气,“收手吧,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吃传-销饭?我看你一身袈裟想必有向佛之心,不如去除六根远离红尘, 返璞归真。”

    这个人做戏也不做全套,装模做样穿了一身袈裟却不剃光头,看看那头惹人嫉恨的浓密秀发,哪里像个出家人的样子!

    雪见未枝没有羡慕夏油杰叛逃后不用996从而保住了自己的头发,绝对没有,丝毫没有,一丢丢都没有。

    枝枝:“你的生发配方分享一个给我呗。”

    夏油杰:“???”

    还没开口就被抢尽台词的夏油杰一时被枝枝打断节奏,他一边在脑内回忆自己的剧本, 一边对姬井裕子做了个“到旁边去我等会儿再来处理你的问题”的眼神。

    姬井裕子丝毫没有收到夏油杰的暗示, 或者说她收到了但她不在乎。

    在身份暴露的这一刻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好挣扎的了, 她看透了自己的心!她的生命和灵魂是属于她的天使的!

    臭男人,抛什么媚眼?姐不稀罕!你的小花招勾引不了她!

    夏油杰有很多句mmp不知该讲不该讲,全靠二十几年修炼来的好修养和养气学平心静气, 才没有当场掏出棒槌和两位魔性女子打得死去活来。

    “你能闻到村庄中的血腥味, 要去看看当时发生了什么吗?”夏油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荒野,僧侣, 血腥味刺鼻的村庄, 聊斋要素齐全。

    雪见未枝觉得夏油杰不该加入盘星教, 他应该去兰若寺。

    小倩是你吗小倩?

    鞋底摩擦杂草发出沙沙的声音,生有小倒刺的树枝留恋地勾住雪见未枝的裙摆,路很难走,这里确实荒废多年。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如一轮越来越接近人的巨大血月,充满恶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速之客。

    难以置信,这样惨烈的场景竟没有诞生哪怕一只咒灵。雪见未枝环顾着望去,咒力残留的污秽如一枚枚脚印交叠重合。

    “只有普通人的负面情绪会诞生诅咒。”走在前面的夏油杰像是知道她的疑问,说道,“咒术师不会。”

    这可不一定,雪见未枝没有吱声。

    这位朋友,你八成没有去过横滨。有机会她一定要介绍自己的挚友、人间圣杯、行走的黑泥制造机太宰治给你认识。

    “普通人制造咒灵却要靠咒术师来祓除,你们保护的人正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夏油杰停在一间老旧的地下室门前,眼底浮现出愤怒与漠然交织的情绪,“不觉得很可笑吗?”

    “还行?”枝枝歪歪头,“供不应求,咒术师是个铁饭碗。”

    在当今这个失业比死还可怕的社会,一个薪酬多地位高还永远不用下岗的职业,即使它死亡率高还没有双休,也能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

    夏油杰推开地下室的门,对雪见未枝比了个请的手势。

    地面很潮湿,泛着难闻的泔水味,最下层是一座巨大的铁笼,笼子里两根断裂的锁链已然生锈。

    有人曾经被关在这里。

    “还记得和我在一起的那对双胞胎姐妹吗?”夏油杰说,“这里是她们的家乡。”

    偏僻封闭的村子、愚昧无知的村民、拥有特殊力量的被称为凶兆的双胞胎……“我大概知道了。”雪见未枝神色淡淡。

    “确实该杀。”黑发的少女仰头透过地下室顶端的栏杆铁窗望向天空中明亮的蓝月,温柔的月光亘古不变地注视人间。

    “假如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叛逃,我可以理解。今天拐卖我来荒野的帐也可以不跟你算,回去吧。”

    她的神色至始至终都很漠然,没有夏油杰想象中的愤懑或者惊异。

    倒是雪见未枝对村民被灭满门的态度让夏油杰看到了一点希望,他认为这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值得说服。

    “如果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这样的悲剧再也不会发生。”夏油杰轻缓地说,“我稍微有点好奇,在我说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遭遇时,你并不像表现得那么平静——是让你回忆起了什么吗?”

    “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雪见未枝歪了歪头,忽然笑起来,不答反问,“我听说过一个想创造只有普通人的世界的家伙,要达成愿望你似乎得先和他打一架。”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为异能者却想创造出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舍身取义先锋就是他本人。

    “你的愿望很有趣。”雪见未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但实现起来未免太过困难。在我的记忆里‘夏油’似乎不是咒术世家的姓,你的父母是咒术师吗?”

    她的声音原本还是含着一点笑的,却在看到夏油杰漠然眼神时逐渐消失。

    雪见未枝声音轻轻的:“……你杀了你的父母?”

    “为了我的大义。”夏油杰平静地说,“总不能让我的父母成为例外。”

    雪见未枝看了夏油杰两秒,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聊。”她头也不回地说,“庆幸我今天心情还行,昨天刚刚收到五条老师给的零花钱,不然你已经被我抓回去换悬赏了——诅咒师夏油杰的人头很有点值钱,不得不说我也很心动。”

    不是一路人,不说一路话,大晚上回家抱着悟喵看新番不快乐吗?她为什么要在荒郊野岭和一个迷惑人聊人生聊理想?他父母生他不如生块叉烧。

    “雪见未枝,横滨人,绝密档案代号A6013,七岁时被异能特务科收容,父母死于特级咒灵之手,同日特级咒灵被祓除。”夏油杰的声音从雪见未枝背后传来,“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除了身为当事人的你。”

    雪见未枝停住脚步,她站在地下室通往地面的陡峭台阶上,夏油杰站在地下室入口,他们隔着层层台阶遥遥相望。

    “我对你的经历有些好奇,所以特意查了查,发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夏油杰抬头看向雪见未枝,“你没有读过幼稚园,在六岁时第一次进入学校,并在同年转学过三次。”

    “每一次转学都是你父母主动提出的要求,前两次没有留下过记录,最后一次、也是你父母死前最后一次替你转学的那所学校,有一个和你同龄的男孩失踪,至今没有找到下落。”

    过往的记忆像水中倒影,涟漪逐渐停歇,倒影愈发清晰。黑发的少女站在河岸边,凝望水面下安静站着的小女孩。

    很矮很矮一只萝卜头,梳着好看的双马尾辫,辫子上系着明黄色的蝴蝶结,穿灰蓝色的校服和看不清脸的小朋友们站在一起,左眼被白色的医疗纱布蒙住。

    她对雪见未枝弯起唇,举起溅满血的双手。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忆过往的事情。”雪见未枝对儿时的自己说,“童年发生的事情或许会影响人的一生,每一桩悲剧后都藏着愚昧的影子。你要迎着光向前走,不要回头。”

    扭曲着的、灰暗的古老胶片一帧帧闪过,从浅浅的灰白逐渐过度成压抑的黑,在某个结点化为不祥的红。

    一切深色调在此戛然而止,胶片中严肃古朴的和服男人摊开一只抓满糖果的手、戴着贝雷帽的绿眼睛侦探傲娇地送出波子汽水里的弹珠、卡在下水道口拼命挣扎咕噜咕噜的鸢眸青年和为了拉住好友衬衫湿透的红发男人在比赛拔河、旁边拿着手账本的金发青年又折断了一只新买的钢笔。

    明亮的、绚烂的颜色填补胶片的黑白,一双连九天之上银河之水都无法形容其万分之一美丽的蓝眼睛懒散睨来。

    “夏油杰,你打错主意了。”雪见未枝挽过耳边碎发,笑着摇头,“我并不介意别人探究我的过去,再不可言说的过往现在听起来也只像个新奇的故事。”

    “和执迷于活在痛苦中的你不同,我只追逐喜悦和欢愉,我是为了快乐而活在这个世上的。”

    第94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四天

    清晨, 豆豆眼的小麻雀晃得树枝乱颤,叽叽喳喳叫个没完,阳台的门被一只小孩子的手拉开。

    小孩子四岁就可以去幼稚园, 雪见家附近有一所小红花幼稚园,雪见夫妇会选在这里定居,有一半的理由是因为靠近学区。

    他们结婚时想,他们会有个天使一样的孩子, 穿着幼稚园的可爱兔子校服, 每天蹦蹦跳跳上学欢欢喜喜回家,手背上贴满老师给的小红花。

    后来,他们果真有了一个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儿。

    只是那所幼稚园,雪见夫妇再没有提过。

    小红花幼稚园每天都很热闹,有好多不同的小孩被爸爸妈妈牵着手送进画满小动物图案的围墙中。园里的老师会给每一个上学的小朋友发一顶黄色的小帽子, 像一只倒扣的锅盔盖在小萝卜头们的脑袋上。

    今天又是锅盔们上学的一天, 五岁的小朋友枝枝趴在阳台上看一只又一只黄色的锅盔像水珠汇入小溪般涌进幼稚园里。

    小姑娘啃了啃手里的玉米, 有点羡慕。

    她五岁了,如果去幼稚园就是好厉害的大班生,是新积木兔宝宝托马斯小火车都让她先挑先玩的那种厉害小朋友。

    “枝枝,你在看什么呀?”女人温柔的手拂过枝枝每天要花半个小时梳理的双马尾,“妈妈给你买了新的蝴蝶结,要试试吗?”

    玉米被整齐的小牙齿啃了一半, 枝枝仰起头对母亲笑, “要!”

    她耀黑与澄红的诡谲异瞳暴露在女人目光下,女人瞳孔一空, 抚摸在女孩子头顶上的头细微颤抖。

    “枝枝。”母亲细声细语地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好好把左眼遮住。”

    “为什么呢, 我觉得很好看。”枝枝摸摸自己的眼睛, 她见过母亲红玛瑙的项链,那颗昂贵的宝石也比不过她的眼睛。

    女人嘴里苦涩。

    在头发五颜六色的日本,眼睛的颜色早就不单单是黑色一种,比异瞳更奇妙的左眼标准色卡七十二色、右眼标准色卡七十二色的彩虹玛丽苏瞳色也不是没有,她本不该这么惊慌的。

    但就是因为好看,太好看了,好看到完全不似人类可以拥有的美丽。注视那只澄红色瞳孔仿若与非人的美丽怪物对视,惊艳之下是一阵阵寒意上涌的恐惧。

    仿佛连灵魂都被看透,竭力隐瞒的一切都暴露在女孩子清澈的瞳眸中。

    作为母亲,她完全不敢和女儿对视。

    必须要遮起来。女人最开始的设想其实不是眼罩,而是戴黑色的美瞳遮住。

    枝枝不喜欢美瞳,很不喜欢,她喜欢自己原本的颜色。被父母坚持着戴过一次美瞳后说什么都不肯,女人也没有再坚持。

    原因无他,最昂贵的黑色美瞳也衬不上枝枝另一只“平常”的眼睛,戴上后伪装拙劣得让人浑身别扭,写满不和谐。

    “听话哦枝枝。”女人蹲下身哄女儿,“明年就要去上小学了,要习惯戴眼罩才行,绝对绝对不可以摘下来。”

    遮起来,哪怕自欺欺人也要遮起来。

    虽然不能和小锅盔们一起玩,但能上学总是好事,枝枝勉为其难地点头。

    小姑娘拿着自己啃到一半的玉米棒子跑到客厅去玩,女人直起身收拾女儿的房间。

    这是个颇为温馨的儿童房,有很多粉色暖黄色的要素,但与别的儿童房中为了防止孩子摔倒铺满毛绒地毯的布置不同,整个房间除了床单枕头外几乎没有可燃物。

    最古怪的要属儿童床上大大咧咧横着的一只红彤彤的干冰灭火器,灭火器被擦得很干净,是枝枝每晚要抱着睡觉的东西。

    女人很费了一些力气才把重重的灭火器罐子拎下床,累的直喘气,握住罐身的手勒得通红。她每天都要想枝枝一个五岁的小女孩是怎样毫不费力地单手把灭火器拎来拎去,像拎一只橡皮鸭一样轻松。

    看着自己勒红的手,女人说服自己不要再想。

    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孩子异于常人的地方多得数也数不清。

    她俯身铺平被角,毫不意外看到被子上星星点点的、像被火星烫出来的小洞。

    这已经是竭力克制的结果,枝枝曾经因为睡得太死险些烧毁半张床。自那以后,她从阁楼上拖了只干冰灭火器回来,抱着再不撒手。

    没有关系。女人机械似地劳动,一边做一边想:火没有烧起来,邻居不会发现的,没有人会知道枝枝有多特别,她一定能让女儿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辈子。

    女人不懂枝枝是如何在漫漫长夜里控制身体中生生不息的热焰,她不知道夏日里空调被偷偷调到最低档的秘密,也不知道冬日里给枝枝盖的被子会在她出门的那一瞬间被整个掀开。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枝枝的克制就是无声而沉默的。

    现在母亲看到的烧洞,已经是几千倍几万倍遏制后的结果。

    枝枝呆在客厅啃完了玉米棒子,父亲拿着报纸一边看一边用余光看着女儿。他看见原本拿着蝴蝶结对镜子比划的小姑娘忽然探出头去看邻居家拿着菜篮出门的大婶,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立刻叫道:“枝枝!回来!”

    他差一点破音,言辞中的惊慌五岁小孩也听得出来。

    枝枝迷茫地委委屈屈缩回头,她指着大婶的肩膀:“那里,有小怪物。”

    蝇头,最常见的低级咒灵,会让人感到疲惫低落。很好杀的小东西,只要一点点火花就可以,枝枝帮父亲母亲祓除过很多次。

    很怪,她的父母身上经常诞生蝇头,这种咒灵偏爱心思郁结内心忧愁的人,爸爸妈妈每天都很烦心吗?

    “那里什么都没有。”男人深吸一口气,教育道,“没有,知道吗?是你的幻觉,全部都是你的幻觉。”

    与其说他在教育枝枝,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用日复一日洗脑式的言语强行说服自己。

    并不是幻觉啊,枝枝想,路上、商场里、下水道中,到处都是长相奇奇怪怪的小怪物,她跟着父母出门的时候角落里都是。

    枝枝是不怕的,怪物怕她比较多。

    但既然爸爸妈妈这样说了,就当作是幻觉吧,枝枝想。

    绘本上说成年人眼里的世界和小孩子不同,或许等她长大就会知道父母是对的了。

    雪见夫妇没有让女儿读幼稚园,等到枝枝六岁要上小学的年纪,这对夫妇坐在一起沉思了半晚,最终还是挑选了一所学校。

    上学的第一天枝枝很开心,她选了好久喜欢的蝴蝶结和小胸针,爸爸妈妈给枝枝买了新的书包和文具,把她送到老师手上。

    那个老师,脑袋上挂着一只张大嘴的眼球怪物,他的眼镜被涎水打湿,泛着可怕的腥臭味。

    枝枝指着老师这样说,在开学第三天的时间里,父母替她办了转学。

    第二个学校,同班的女生脸上鼓起很大一块,无数只张着利齿的嘴巴出现在她脸上。她一刻不停地说着恶毒的小话,嘴巴张张合合像挤在一起的翻车鱼。

    枝枝照例祓除了这只不知名的咒灵,火焰不小心烧掉了女孩子一簇头发,尖叫声震天响。

    于是枝枝又转学了。

    第三个学校一直读了四个月都相安无事,老师和同学再也没有说过“雪见家的孩子是个可怕的怪胎”之类的话。

    母亲来接她的时候高兴到声音都在发颤,她控制不住喜悦地抱住女儿:“枝枝,你没再看到奇怪的东西了是不是?”

    “没有哦。”枝枝被母亲抱着,下巴搁在女人的肩膀上,和一个咧嘴怪笑的青黑色婴儿对视。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轻声说,“什么都没有。”

    这样说了,你们会感到高兴吗?

    父母欣喜若狂,笑容再也没有从他们脸上消失过。

    枝枝慢慢懂得,只要装作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爸爸妈妈就会高兴。

    不能和他们讲奇怪的、诡异的、丑陋的怪物,即使有东西趴在背后对脖子嘻嘻吹气,也要不紧不慢地一页页读完手中关于公主的童话绘本。

    年幼的女孩子坐在地毯上翻阅一本写满美好故事的童话,细瘦干枯的咒灵贴着她的脖颈呼呼吹气,枝枝认真翻过一页书,手指划过绘本上长发公主的发梢。

    吃掉咒术师比吃掉普通人对咒灵更具诱惑力,年幼的特级咒术师是最可口的点心。纵使危险,也让它们前赴后继。

    读完整个故事,枝枝合上绘本站起身。

    借着抚平裙摆皱褶的动作,火光一闪而过。

    没有关系,这样就好,她想:我可以悄悄地燃起火烧掉它们,装做一切正常。

    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行,火燃起来的时候父母脸色会变得很难看。母亲再三强调绝对绝对不能在外面玩火,特别是有外人在看的时候。

    枝枝答应了。

    年幼的怪物混迹在脆弱的人群中,她或许不明白周围的生命有多么脆弱,也依然抑制住破坏的本能,学会当一个父母眼中的乖孩子。

    爸爸妈妈的小天使……天使拥有纯白无暇的色彩,不能被染上不详的红。

    在学校的几个月都很顺利,顺利到让女人产生女儿是否就能这般变为普通人的希翼。

    事情的意外发生在一次家长会。差不多快习惯戴眼罩的女孩子坐在母亲身边,百无聊赖地听老师说话。

    家长会一般在考试后举办,枝枝除了数学不行其他都很行,母亲夸了又夸,许诺之后带枝枝去吃她期望很久的一家点心。

    “我的宝贝,我的骄傲。”女人喃喃,“太好了,一直这样就太好了。”

    用优异的成绩考上优秀的高中、大学,找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最后结婚生子,将儿时不平常的过往碾碎在记忆中不再提起,往后的你会是一个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的正常孩子。

    枝枝捏着一只橡皮在手里玩,她不小心用力大了一点,橡皮被捏得粉碎成渣。

    知道母亲最不喜欢看见自己异于常人一面的小姑娘赶紧弯下腰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拍干净手上的橡皮屑,却听到一道细小尖锐的女声。

    “你怎么只考这点分!”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教室后座传来,一位衣着光鲜的母亲死死拧住儿子的耳朵,指着布满红色痕迹的卷子说,“猪都比你考得好,废物!”

    她的孩子已经拿过三次小测的倒数,是个平日里敏感自卑的男孩。

    随着那位母亲的怒骂,虚空中细长的影子逐渐抽升,丝丝缕缕汇聚成扭曲的图案。

    隐约的黑气从男孩身上涌出,泛着绝望和痛苦逐渐胀大,变成一只巨大的、张开的、牙齿尖利的嘴巴!

    “欸——”枝枝看见嘴巴的样子,下意识要探出身,却猛然被母亲死死搂住。

    “你又看见幻觉了吗?”女人一把抱住女儿,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的枝枝,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教室!这里有好多人!你什么都没看到!不许说!

    枝枝探出身的动作被母亲强行制止。她的右臂被女人搂在怀里,父亲和母亲无数次叮嘱不可以在外人面前露出火焰的叮嘱声层层叠叠在耳边响起,和母亲神经质的自语混杂在一起吵得枝枝太阳穴发涨。

    “可是。”女孩子的唇覆在母亲耳边,“他要被吃掉了。”

    你看不见的那张嘴马上要把他吃掉了。

    女人一个字也不想听。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周围全部是人,闪烁红光的摄像头死死盯住一室的动静,她绝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女儿的特殊!

    “你是个正常孩子。枝枝,妈妈求你,你是个正常孩子,那些都是幻觉。”她几乎哀求的把枝枝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蒙住女儿的眼睛。

    枝枝可以轻易挣脱任何束缚,可这是母亲。

    她不能……抬起的手无声落下。

    女人抱住女儿,她一边低头确定枝枝好生生地呆在她怀里什么端倪都没显露,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到枝枝的话,眼睛不由自主朝那对母子瞟去。

    很正常,不过是孩子调皮没考好被大人骂而已。什么被吃掉,全都是无稽之谈,她或许该给枝枝找一个心理医生看一看,这孩子的病愈发严重了……

    “嘎吱、嘎吱。”

    细细簌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咀嚼吞咽的声音愈发刺耳,女人怀疑自己在幻听,她用力眨眨眼睛,怀抱某种荒谬的恐惧再度看去,几道惊恐的叫喊声几乎同时响起。

    “啊——”

    男孩的脑袋凭空消失了!

    像被斧头一下砍去,血液飞溅。女人却知道这不是最合理的比喻,最贴切的说法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嘴,一口咬掉了他的头!

    “嘎吱、嘎吱。”

    仿佛一根被人咔擦咔擦啃掉的甘蔗,男孩的身体一节节消失在空气中。

    头、手、上身、小腿、双脚,最后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他要被吃掉了。”女孩子干净的声音仿佛回荡在女人耳边,震耳欲聋。

    是我害了那个男孩。在巨大的恐惧中女人想道,如果她及时松开手放枝枝出去,枝枝一定可以很轻易地消灭无形的怪物,男孩不会死——是啊,她是知道的,枝枝从小看见那么多怪物,她从来没有怕过。

    正常的孩子会不害怕吗?每天每天看着这些恐怖的东西不会疯掉吗?

    枝枝不会,她提起怪物时的语气甚至是不以为然的。

    因为它们对她造成不了威胁。

    因为她是比它们更可怕的怪物。

    女人搂住女孩的手攥紧到苍白。

    凭空消失的男孩没有在学校里引起太大恐慌,因为太离奇太不可思议了,至今还有人以为是恶作剧、以为是某些电视台拍节目的特效。只有男孩的母亲哭到晕厥,不知道是否醒悟到孩子的死与自己不可说的关联。

    枝枝照常去上学。

    母亲已经有几天没有接她放学了。女人在家中越来越沉默,她长久地注视枝枝,眼底的情绪让枝枝看不懂,像一条翻滚的暗河,无数阴霾在河水中涌动。

    是被吓到了吗?枝枝想。

    好像是有一点吓人,从小经历过太多类似事件的女孩子尝试着换位思考。

    枝枝从自己的小兔子钱包里数出几枚硬币,在校门口买了一株新鲜滴水的香水百合。

    花会让人心情愉悦。枝枝其实很难理解超过一天的负面情绪,她是天生的乐天派,只汲取快乐的空气,从不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纠结。

    救人这种事,救到了当然很好,没有救到也不是她的责任。如果因每一桩意外的发生郁郁不得终,完全违背了她追求快乐的本质。

    为什么要在痛苦中度过每一天?她生来是为了快乐活着的。

    “你要让妈妈心情变好。”小姑娘叮嘱百合。

    百合花瓣轻轻摇了摇,像在符合她的话。枝枝很高兴,拿起花束期待地一路小跑回家。

    她开开心心地推开家门。

    门扉打开,浓郁的血腥味冲淡了百合的花香,透过屋外路灯的昏暗光影,枝枝看见生死不明的男人倒在血泊中。

    是父亲。

    母亲呢?

    在楼上。

    枝枝一步步走上楼梯,平日里简洁浅色木制的楼梯仿佛凭空拔高几倍有余,宛如高耸的险峻山峰。

    她爬的好累,眼前一阵摇摇晃晃,像无数道重影叠叠。

    二楼唯一敞开的是枝枝的房门,上扬的、仿佛腐朽圣乐的声音从门内一声声传来。

    仿佛置身于高大的教堂中,无数白骨骷髅捧着百合合唱神圣的歌谣,冷色的玻璃彩窗反射出水波纹似的倒影,晃得人脚步不稳。

    “枝枝……枝枝……”那声音唤着。

    枝枝停下脚步。她看向自己的房间内,母亲倒在地上,臃肿庞大的咒灵攀爬女人的后背,是一个纠缠的、亲密到不分你我的姿势。

    这是一只格外巨大的特级咒灵,与它丑陋外表不同的是它身侧的一只只如羊脂玉般温柔细腻的手。

    那是母亲的手。

    “枝枝……”咒灵不知疲倦地呼喊着,它臃肿的脸看到房门口的小女孩,刹那间爆发出纯粹的喜悦,“枝枝,妈妈的枝枝……”

    没有杀意,枝枝没有在特级咒灵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杀意。

    她近乎荒谬地看过去,一个个猜测被提出又被否定,最后定格在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上。

    人的负面情绪诅咒诞生咒灵,这只特级咒灵诞生的土壤是担心、愧疚、后悔、害怕和巨大的绝望混杂在一起的感情。

    一如母亲对女儿所有的心血、所有复杂难言的情感:

    担心枝枝无法和正常人一起生活,担心她的特殊。

    愧疚她曾经厉声呵斥枝枝不许瞎说的粗鲁,后悔她一次次反驳女儿口中的真实。

    最后是害怕,害怕自己生出的小怪物,害怕枝枝不可言说的恐怖力量。

    这份复杂的爱意经历时间的发酵,最后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扭曲。

    雪见未枝清楚地意识到:母亲对自己的爱杀死了她。

    是她的存在,杀死了母亲。

    庞大的负面情绪硬生生催生出特级咒灵,这该是怎样一份扭曲的爱意?

    为此诞生的特级咒灵当然不会对雪见未枝有杀意,它一半来源于母亲对女儿的愧疚,一半来自正常人对怪物的恐惧,最后又用“母爱”将它们糅合,最后生生造出来一个怪物。

    “我很努力想让你高兴。”在一声又一声“枝枝”的呼唤中,女孩子轻轻地说,“为此撒谎、见死不救,也不觉得很可惜。”

    “但你想让我变得不像自己,这不行。”

    雪见未枝重复道:“这不行。”

    “我喜欢独一无二的眼睛,喜欢血脉中流淌的滚滚热火,喜欢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帮助他们的满足感,喜欢在你眼里怪物一样的自己。”

    “我很喜欢自己,很喜欢你,妈妈。”

    特级咒灵的手一只只伸向女孩子,雪见未枝一动不动,任凭它们抚摸自己的脸颊、手臂和头发。

    她安静地注视着这只以爱为名的咒灵,手轻轻覆在咒灵的手上,脸颊依恋地蹭了蹭。

    “不要再为我担心了。”雪见未枝轻声说,“睡吧妈妈。有下辈子的话,不要再生我这样怪物的女儿。”

    火安静地燃起,暴虐的火焰怪物从未如此温顺过。

    无数个压制力量的夜晚,心中的猛兽胡闹不休。女孩葱白的手指缓慢划过自己的手臂,指尖仿佛染上凶兽粗犷的呼吸。

    这是与她伴生而来的力量,是她灵魂的不可割舍一部分。

    被父母所爱的与被他们所恨的,都是雪见未枝。

    年幼的女孩弯腰在地板上放下手中的百合花,

    洁白的花瓣中,晶莹的水珠滑过花蕊。

    像泪。

    第95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五天

    黑夜沉沉, 蓝月如玉轮,被世人遗忘的村庄中只有风刮过枯枝的簌簌寒声。

    地下室沉闷的空气让人难受,再呆下去怕是会中风患上可怕的风湿病, 而且这里的蚊子真的非常多!雪见未枝没有留恋的意思,哒哒哒踩着台阶重回地面。

    夏油杰本意是想用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经历勾起枝枝的共鸣,但他左看右看,发现雪见未枝丝毫没有动摇。

    这不奇怪, 她在有些地方冷漠得出离。

    不是不同情美美子和菜菜子。如果时光倒流回过去, 站在地下室看见双胞胎的人是雪见未枝,她同样会因为两姐妹的请求替她们制裁所有恶人,手段不一定比夏油杰温和。

    枝枝:掏出制裁的榔头。

    可问题是:这件事是存在于过去的、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恶人已经被消灭掉了,两姐妹现在过得很幸福。

    那么, 这件事和枝枝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 就无需在意。

    快乐的秘诀是不要想太多, 尤其不要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也不要听信奇怪的传言把随随便便什么责任背到自己身上。

    拒绝道德绑架从枝枝做起。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黑发少女对夏油杰歪歪头,“我要回去了——哦,关于我的过去,只要你不试图买个新闻头版拿大喇叭在菜市场循坏播放,你大可告诉别人, 我是不在意的。”

    “也不是些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怕人说。”她弯弯唇,“现在想来一切早有定数, 我尽自己所能做出过努力, 结局如何都没有遗憾。”

    何苦苛责六岁的孩子?雪见未枝尊重自己过去的每一个决定。悔恨不仅是无能者最后的选择, 亦是在否认从前的自己。

    她从不否认自己。

    “我以为你可以理解我的大义。”夏油杰看着她, “你当然能理解——作为咒术师生活在普通人中有多辛苦?你看到的真实被定义为幻觉,你替那些人祓除的咒灵被当作多管闲事的闹剧,苦苦压抑着力量不去伤害脆弱的人群,可他们要来伤害你。”

    “不恨吗?”他意有所指地说,“发卡、项圈、眼罩、绷带……你像个被看管的囚犯,自己把脖子伸进了牢笼。”

    “来我这边。”夏油杰对雪见未枝向上摊开手掌,一个邀请的手势,“不用再压抑自己,我会创造一个能让你随心所欲活着的世界。”

    精彩的演说。

    “真让人心动……我曾经的确如此盼望过。”怎么会不渴望呢?在被父母高声呵斥时、在面对医生暗藏审视的眼神时、在几次转学人人都叫她怪胎时——多让人心动的提议。

    “但是。”雪见未枝耸耸肩,“我是个人类啊。”

    “人类,从赤身裸体到学会用树叶遮掩身体,从遵从个人欲望的奴隶社会到追求自由的平等法制,世界变美好的每一步都是自我克制、自我约束的过程。”

    “发乎情止乎礼取代兽类纯粹本能的繁殖欲望,和解与沟通取代野蛮的血斗。为了能让尽量多的人生活得更好,遏制不合理的欲望是值得的。”

    雪见未枝反问:“火焰的天性是破坏和毁灭,若是如你所说一切随我心意,你真的以为你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不。”枝枝冷酷地说,“把人大老远拐到偏僻山庄喂蚊子,换个脾气差的早就拿你祭天了。”

    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战士真的太善良了,枝枝被自己感动落泪。

    “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夏油杰摇摇头,“我所做的一切、我的大义,是为了我的同胞。”

    “咒术师的命难道不是命吗?为了拯救普通人一个个前赴后继地死在咒灵手上,最可笑的莫过于咒灵诞生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如果世界上只有咒术师存在,咒灵就不会再诞生,就不会再有人死在无止尽的战斗中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说到最后,夏油杰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狠劲。

    雪见未枝抬手,轻轻扯掉左眼上的纱布露出澄红的洞悉之瞳。

    她难掩悲哀地看了夏油杰一眼:“你知道吗?我可以看到灵魂的颜色。”

    “你有一个苍白而空洞的灵魂。”

    “我认识一个东京的侦探朋友,他告诉我每年因凶案殉职的警察占总数的10%:凶手报复、突遇意外、卧底暴露……或许走在路上都可能被暗中的狙/击/枪杀死——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奔赴在拯救的第一线。”

    “不是只有咒术师在拯救世界。”雪见未枝一字一顿地说,“无数——无数你看不起的普通人共同支撑这个社会的秩序,支撑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长大,支撑白发苍苍的老人安稳度日。”

    “拥有能力的人要负担起更多的责任,这不是强制要求,而是人自己甘愿对社会的回报。你能长这么大,生你的父母、接生的医生护士、你家楼下卖早点的阿姨、每天送牛奶的打工仔都有功劳,所以人长大后回馈他们、帮助他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稍微有点良心。”

    “你怎么会想杀了他们呢?”雪见未枝难掩疑惑地问,“在作为咒术师之前,你难道不是个人?咒术师是你的同胞,和你一样长着一个脑袋两只手两只脚的人就不是了是吗?我见过因为告白被拒就仇视所有女性的lower,人人见到都要骂他一句傻逼。你可倒好,傻逼都没有你这么地图炮。”

    就离谱!

    雪见未枝在这一路想了很多。姬井裕子是夏油杰派来的人,虽然已经因为枝枝无法理解的理由被策反了但也还是他的人,她把枝枝引过来肯定是夏油杰的吩咐。

    姬井裕子作为二级咒术师却甘心做一个辅助监督,肯定是夏油杰有所图谋!

    姬井裕子:不是啊!我只是单纯被美色所惑!从身都心都是你的人!!(呐喊)

    而夏油杰堂堂盘星教教祖、特级诅咒师居然亲自跑到偏远山村拐卖小孩,除了他也像姬井裕子一样被美色所惑外,只有一个原因:

    无非是因为,雪见未枝是特级咒术师。

    再换句话来讲,她和乙骨忧太在夏油杰眼里很可能没差。

    这让枝枝很不、很不愉快。

    中二病有个一目了然的特性:认为自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个体。每个中二病都有其鲜明的性格与旁人明确区分,不存在认错人的情况。

    雪见未枝也一样,但凡你与她相处超过一分钟,就绝对不会把她和别人弄混。

    那种浑然天成的魔性气场,不可能被复制!

    在夏油杰眼里不是这样。鲜活的个体被剔除在考虑因素之外,他只在意枝枝身上的两个标签:

    特级咒术师、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去查枝枝儿时隐秘的过往,又怎么会浅薄地做出他们是一路人的判断?

    “我的力量不是能被你利用的东西。”黑发的少女没有掩盖自己冷淡的态度,“站在救人那方是我的选择,如果不是为了拯救而来,你的大义对我毫无价值。”

    “杀戮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从根本上不认可你。”雪见未枝双手拢在袖子里,她直视夏油杰逐渐变得冷淡的脸色,毫不在意眼前有着最强诅咒师一称的男人难看的脸色。

    “况且,你的大义根本实现不了。”枝枝相当直白地说,“这个世界上能轻松杀死所有人的只有五条悟,但他永远不会这么做。”

    夏油杰试图拉雪见未枝入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最本质的原因甚至和他的大义没太大关系,枝枝不会追随一个能被自己打败的人。

    她的目光只会停留在最强身上,此外的一切皆为尘土。

    如果反过来,和夏油杰拥有同样想法的人是五条悟,雪见未枝就不会觉得对方是在异想天开——哪怕他的想法真的荒谬得一批,说出这话的是五条悟,就容不得别人质疑。

    因为他真的做的到。

    只是这样的五条悟,不再是枝枝推崇的那个人。

    她喜爱的是身为最强却甘愿保护弱者的五条悟、是与腐朽上层全力抗争维护学生青春的五条老师、是记得枝枝过甜的口味给她带三倍糖奶的布丁奶茶的幼稚监护人。

    他是那么那么好的人,是让枝枝愿意翻英汉词典给他吹三万字彩虹屁的人。

    这位朋友,是谁给你的勇气来挖五条悟的墙角?你不知道雪见未枝别名“五条悟夸夸bot”吗?

    要不是时间不够不想再站在这里喂蚊子,她一定要你领教一下五条悟过激单推人的厉害!

    第96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六天

    氤氲的茶香染湿漂亮的蓝眼睛, 五条悟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缩在他身边抱着一杯加料满满的奶茶的枝枝正在暴风吸入。

    “唔嗯嗯……”小姑娘从珍珠椰果波霸布丁的攻击中挣脱出来,继续说, “然后我就很潇洒很帅气地走掉啦!理都不理他!大晚上把人拉去喂蚊子真是太过分了,我用咒力烧了一层蚊子灰,有这么厚!”

    枝枝用拇指食指拉出夸张的长度,被五条悟一脸不相信地打回来:“别贫嘴, 这么多蚊子你怕是能被它们抬走带回窝里吃。”

    噫, 别说了,鸡皮疙瘩起来了。

    枝枝低头嗦了几大口奶茶,想起什么似地说:“裕子也不是存心要害我,她现在叛出了盘星教,咒术高专要是再不要她裕子就要失业了。所以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五条老师一个人, 你不要把裕子报上去好不好?”

    姬井裕子会失业?五条悟想了想那个女人散发金光的教师资格证——他这辈子都不会去考的证书, 最强注定无证教学——就算高专倒闭, 有教资的女人都不会失业。

    “知道了。”五条悟拔弄枝枝随手扎起的小啾啾发团子,“下次去偏僻的地方给我发个消息,要是杰真的心怀不轨就……”

    就怎样?他家这个搞事精又不是安分的主,最后怕不是被绑架犯哭着送佛一样送回来。

    孩子太糟心反而不用担心她走丢。

    “杰也不会做这种事。”五条悟向后仰躺在沙发背上,有些疲倦,“枝枝拒绝了, 忧太呢?他会去找忧太么?”

    乙骨忧太比雪见未枝更麻烦, 因为祈本里香的存在。再联系夏油杰的术式,五条悟烦躁地捋了把头发。

    “枝枝。”白发青年犹豫了一下, 叮嘱道, “你最近多看着一年级一点。”

    枝枝:“好嘞。”

    盯——

    禅院真希搓了搓胳膊, 疑惑地环顾四周:“我怎么老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

    狗卷棘:“鲑鱼鲑鱼!”

    熊猫:“是来偷熊猫的贼吗?魅力太大也不是好事, 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熊猫!”

    乙骨忧太:“能观察我们这么久却不被发现,果然只有雪见前辈吧……”

    只有乙骨忧太会老老实实叫枝枝前辈,暗中观察的枝枝非常欣慰。

    不枉费她亲自出手拐人入校,多乖巧一孩子,惹人怜爱。

    “不要像个斯托卡一样啊!”禅院真希从乙骨忧太那里逼问出枝枝的方位,她气势汹汹地走到一团草丛前用力扒开。

    “surprise~”雪见未枝突然出现在真希背后,趁她因为草丛空荡荡愣神的一瞬间反手一个背摔,“有破绽!”

    真希刹那间反应过来,强大的腹部力量在空中强行换位,即将反杀——雪见未枝轻描淡写用膝盖抵了一下她的小腿筋脉,真希顿时软倒在地,被枝枝单手扛起。

    “捕捉到一只野生的真希~”枝枝欢快地说,“哼哼哼,想反杀前辈还差得远哦。”

    熊猫:“两个可怕的怪力女的战争。”

    狗卷棘:“……鲑鱼。”

    乙骨忧太:“不愧是前辈,今天明明是周六还来帮五条老师代课吗?”

    “我只是个兴趣使然的暗中观察者而已。”雪见未枝一本正经地说,“作为发现我踪迹的赞赏,少年,来和我过一招!”

    乙骨忧太在入学前是个从不打架的乖孩子,他靠在真希手下抗揍学会的一点体术在雪见未枝面前完全不够看。

    雕琢璞玉也是强者的乐趣,曾经在社长手下流过的汗终于有人和她一起分担啦,枝枝狂喜乱舞,教书热情空前高涨。

    “总有一天夜蛾校长会在操场边立一个雪见未枝不得入内的牌子。”真希一边揉小腿一边说,“她哪里是打架,她分明在拆家。”

    听着操场方向一声又一声如霸王龙咆哮般的动静,戳毛毡的夜蛾正道心沉如水。

    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来人,把后勤账单寄到五条悟的地址去。

    雪见未枝最近没了出差任务,直接在高专扎根,对学弟学妹散发自己用不完的热情。

    只有组团出任务才能躲避前辈爱的教导,一时间一年级四个人对外派任务空前期盼。辅助监督的车一停在高专门口,三人一熊猫争先恐后逃难一样涌进车里,仿佛背后有丧尸在追。

    “我有那么可怕吗?”雪见未枝茫然地看着车辆飞驰的尘土,她低头打量手里的狼牙棒和开山斧,“没问题呀,多温柔的武器。”

    她都没有拿电锯,怎么会让人害怕呢?

    这一届的新生不行,你们是她带过最差的一届!

    寂寞的枝枝无比期盼伏黑惠的到来,面冷心善的惠惠不会嫌弃她!

    伏黑哥:我会,你不要过来啊——

    “任务结束了。”禅院真希站在高专门口严肃地说,“准备好了吗家人们?我数一二三,冲!决不能再被抓到!”

    狗卷棘严肃地挽起袖子,乙骨忧太学着他也挽起袖子,熊猫没有袖子可以挽,象征性的撸了两把胳膊上的毛。

    气氛一触即发,真希摆出标准运动员的冲刺姿势压低身体,正准备开始倒数,头顶忽然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一只无比庞大的鸟类咒灵遮住太阳,载着满满当当的人落在高专门口。

    “观光客?”被枝枝影响导致思维也变得魔性起来的真希下意识猜测道,“学校一滴经费都无了,只能开放参观赚门票钱补贴后勤?”

    狗卷棘:“芥菜?”

    熊猫:“他们是来看熊猫的吗?!我就知道!熊猫人气永不服输!”

    唯有乙骨忧太残留着最后的理智,从这里可以看出,他日后被伏黑惠形容为“唯一值得尊敬的前辈”是有理由的:“大家小心,那个穿袈裟的男人很危险。”

    里香在他的影子里不满地闹腾。

    “乙骨忧太。”夏油杰降落在地面,露出笑容,“终于等待你。”

    真希:“还好我没放弃?”

    熊猫:“唱起来了呢。”

    狗卷棘:“金枪鱼蛋黄酱。”

    捧哏四人组,绝不三缺一。

    夏油杰瞥了禅院真希一眼:“禅院家的吊车尾,我的世界不需要你这种猴子。”(注1)

    真希捏碎了手里的刀。

    熊猫:“大姐头——冷静啊大姐头——那是你新买的咒具很贵的!捏碎了你明天不要哭!”

    狗卷棘:“木鱼花!”

    乙骨忧太:“真希同学冷静一下!”

    “好热闹哦。”拎着狼牙棒守株待后辈久等不到的雪见未枝从高专结界中走出来,狼牙棒虎虎生风,“我等你们等得好苦,怎么不进去聊——噫!抓小孩喂蚊子的人贩子!”

    迎着夏油杰“how old are you”的眼神,枝枝举起憨重憨重的狼牙棒,大声说:“人贩子!你拐卖枝枝还不够!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可爱的后辈身上!”

    “谁?”枝枝愤怒地说,“他要拐骗谁?”

    禅院真希、狗卷棘和熊猫默默后退一步,露出“这一切真的雨我无瓜!”茫然脸的乙骨忧太。

    真希可是知道的!乙骨忧太是雪见未枝亲自出马在阴暗小巷拐回来的新生!挖他等于挖枝枝墙角,间接等于谋财害命仇深似海!

    猴子你他妈,你全家都猴子,让你口嗨!今天大师姐教你做人!

    正值千钧一发、战鼓雷雷、杀意滔天、你死我活之际,五条悟和夜蛾正道赶到了校门口,及时阻止一场血案的发生。

    望着自己曾经的学生,夜蛾正道心情复杂难言:“杰,你、你真的堕落到去做人贩子了吗?”

    混的这么惨不如回来,牢饭总是有你一口的。

    高专食堂,荤素搭配,吃过都说好,业绩顶呱呱。

    已经被好几个人用“你这个人贩子居然还穿袈裟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眼神扫射的夏油杰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修养控制自己口吐莲花的欲望,撇过脸不看污染的源头枝枝。

    “我只是来做个预告。”夏油杰抬起头,属于诅咒师的一面展露无遗。

    “12月24日,东京、新宿、京都——百鬼夜行!”

    诅咒师夏油杰,咒术:咒灵操控。

    蓄谋已久的恶意在空气中蔓延。

    一切死寂中,雪见未枝疑惑地举手:“百鬼夜行为什么要选在平安夜?你玩狼人杀上瘾?”

    夏油杰:“……闭嘴,不想听你说话。”

    真佛都要被你气死了,何况连光头都不愿意剃的冒牌出家人。

    夏油杰愤愤地走了,雪见未枝和五条悟对视一眼,抬手划拳。

    “剪刀石头布!”

    “我赢了。”五条悟毫不犹豫,“枝枝去京都出差。”

    雪见未枝痛苦捂脸。

    “请问……”莫名其妙被两方你争我夺的乙骨忧太弱弱地说,“五条老师和雪见前辈在干什么?”

    百鬼夜行不是很紧张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们的第一反应是划拳?

    “是这样的,整个咒术界现在有五位特级咒术师。”雪见未枝伸出一个巴掌,“除去叛逃和划水的,剩下三个都在我们东京高专。”

    京都又嫉又妒,百分百要打报告请求外援支持。

    “你,新入学,新人福利不用出差。”枝枝指向乙骨忧太又指向自己,“我,被压迫的反抗者,刚刚反抗失败。”

    划拳输了,枝枝要苦哈哈地跑到京都出差,五条悟快乐呆在东京。

    “那,新宿呢?”乙骨忧太迟疑地指向自己,“我其实也可以……”

    “新宿的事情当然要新宿人自己搞定。”雪见未枝摆摆手,意示可靠学弟不必舍己为人,“夏油杰一句话把99%的人类划为猴子,那个自称爱着人类的家伙怎么可以不为自己的挚爱正名?”

    她一个电话打给折原临也,黑发少女表面悲痛地说:

    “朋友,你家炸了。”

    第97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七天

    午夜凶铃的音乐在桌边响起, 缩在转椅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折原临也神色一凝。

    如此不祥的音乐,不是他给雪见未枝精心挑选的专属铃声吗?

    在池袋新宿叱咤风云的情报贩子几番犹豫,缓缓伸手, 按下公放键。

    雪见未枝熟悉的声音响起, 一如既往地不说人话:“朋友, 你家炸了。”

    听到这话, 折原临也下意识地从转椅上跳起。

    他弯腰仔仔细细地检查椅子底下, 怀疑雪见未枝是不是在这里装了个炸-弹!

    至于在东京的枝枝如何穿越时空到新宿来安装炸-弹, 折原临也表示不重要。

    魔性女子无所不能,他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枝枝。

    第一次遇见雪见未枝,折原临也被一把火烧得只剩底裤, 第二次接到枝枝的电话, 他用替死鬼榎田逆天改命, 第三次榎田也救不了他, 两个情报贩子被女魔头指使得团团转。

    现在是第四次,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开头一句“你家炸了!”让折原临也如何不警惕?如何不疑神疑鬼?

    检查了半天确定坐着的椅子姑且安全, 折原临也小心地坐下, 拿起比炸-弹更恐怖的手机:“详细说说?”

    “是这个样子的。”雪见未枝从善如流, “你看,我们有这么多年的友谊, 刀山火海一起上过,我遇见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找你。”

    这段话在折原临也口中自动翻译为:“我坑害迫害残害了你那么多年,逼你上刀山下火海就差逼上梁山, 遇见坏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拿来狠狠坑你一波。”

    他愈发警惕:“有事说事, 不要攀交情。是要再白嫖我一次空手套情报, 还是要我寄新宿特产去东京?凡事好商量, 不要玩火。”

    看来被烧得只剩一件大裤衩这件事真的给折原临也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理阴影。

    雪见未枝不走心地反省了一秒, 随后将折原临也的心理阴影面积计算题丢到一边:“你知道诅咒师夏油杰吗?”

    “知道。他的星座血型出生年月日爱好特长性取向有几个前女友我这里都有资料,打包卖打七折,你是熟客可以给五折,最多给你砍价到内部价三折真的不能再低。好吧其实也不是不能白送,你替我打平和岛静雄一顿我们钱货两讫。”折原临也飞速抢答。

    枝枝:“……”

    夏油杰,看看你口中的猴子吧,在人家心里你才是被当猴耍的饭票。

    “我又不是斯托卡,要这个做什么?”雪见未枝莫名其妙,“有五条老师的资料倒是可以发我一份,要三折的优惠。”

    不白嫖,她这次给钱。

    “这位大名鼎鼎的诅咒师刚刚到咒术高专下了战书。12月24日平安夜,天黑请闭眼。他在东京、京都、新宿三地投放了大量咒灵,而我们这里的三个特级咒术师两个留守东京一个出差京都,很不幸我的朋友,新宿没人啦。”

    枝枝欢快地说:“你家要炸了,开心吗?”

    “为什么会没人?”折原临也难以置信,他知道枝枝的数学差但没想过会这么差,“三个特级咒术师对应三个地方,新宿怎么就单飞了?”

    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他折原临也?

    “我可爱的后辈忧太还是个刚入学不满一年的孩子,你忍心让他一个人守城?”雪见未枝比折原临也更难以置信,“更重要的是,今天!人贩子夏油杰竟在我面前公然挖墙脚!挖的还正正好是我的墙角!我怎么可能让忧太落单,羊入虎口!”

    “我们咒术高专今年只有四只萝卜头,一个都不能少!”枝枝声嘶力竭地呐喊,“你休想拐骗我的后辈!”

    折原临也无语,他非常无语,他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姐姐,我叫你姐姐。”黑发少年言辞恳切地说,“没有咒术师,我们普通人拿榔头杀咒灵吗?看都看不到!”

    “啊哦,是这样呢。”雪见未枝平平淡淡地说,“其实我也不是不能一个人掰成两瓣同时搞定新宿和京都。但是呢,这位诅咒师夏油杰可是清清楚楚说过‘普通人都是猴子,我要把你们全都杀了’这种话的,我以为我亲爱的朋友你会想要亲手报复一下。”

    “怎样?”小恶魔露出尖尖的虎牙,“自称爱着人类的甘乐酱,你有办法的,是吧?”

    “……是吗?猴子?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呢。”

    折原临也向后靠在椅背上转圈,眼睛盯着飞旋的天花板,饶有兴致的、让平和岛静雄一看就拳头梆硬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最近刚好有点无聊,那么,就让甘乐酱陪他玩玩吧~”

    “搞定。”雪见未枝收起手机,双手叉腰,“新宿那边有一场大热闹可以看,五条老师,要是结束的早的话,我带你看热闹去呀。”

    “他准备怎么弄?”五条悟好奇地问,“普通人的确是看不到咒灵的,留守新宿的咒术师虽然不少,但也不可能完全解决干净。”

    “因为新宿不只是新宿。”枝枝摇摇手指,“不要忘记它焦不离孟的姐妹城市池袋。”

    “咒灵的话,无头骑士是可以看到的哦,有听说过吗?池袋真实存在的都市传说。”雪见未枝对池袋相当熟悉,“她的影子包裹住咒灵就能使它们显形。而非咒术师杀死咒灵的方法最常见的不就是那个吗?用咒具。”

    “池袋有一把名叫罪歌的刀,它对人类的爱能直接击溃咒灵诞生的一切杂糅情绪。而很碰巧的是,罪歌具有相当限度的传染性,被它砍中的人会成为罪歌的孩子,人手很足。”

    雪见未枝在手机上按了两下,点出一个匿名聊天室,满屏幕血红的“母母母”分外瘆人。

    说起来池袋也不太平,这年头真是一座宜居城市都挑不出来。

    “池袋那边已经向横滨请求支援了,一群叫着母母母在街上丧尸狂奔的家伙超级有碍市容市貌,需要人间失格洗洗脑子。在治君解决罪歌事件前最后利用他们一波不是正好?”枝枝耸耸肩,“甘乐酱最喜欢做浑水摸鱼的事,绝对干劲满满,新宿那边完全不需要担心哟。”

    “而且。”雪见未枝轻飘飘地说,“对一个认为普通人都是猴子的人而言,被非术士瓦解阴谋对他的打击更大吧。”

    “我是个很坏心眼的人,喜欢干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情。”小恶魔枝枝磨牙,“我一定要让夏油杰知道,没有人可以挖我的墙角!”

    “听见了吗忧太?”枝枝猛地回头看向自己冷汗直流的小学弟,“就算高专倒闭!你也要读书到最后一秒!”

    夜蛾正道:你能不能想点好?我们学校真的不会倒闭,不至于不至于。

    禅院真希&狗卷棘&熊猫:枝枝你的关注点真的很鸡掰怪。

    百鬼夜行,多么严肃正经的一件大事,在雪见未枝的参与下直接变成群口相声。

    今日咒术高专人人皆是喜剧人。

    “为什么夏油杰要选在平安夜呢?玩狼人杀上瘾是病,得戒,不要浪费大好年华沉迷桌游。”放学路上雪见未枝和五条悟散步似的往家里走,枝枝鼓起脸抱怨,“第二天就是圣诞节,明明是吃火鸡的好日子,却害得人不得不加班。”

    别说火鸡,盒饭里能加个鸡腿都是后勤爸爸又爱了他们一次。

    “火鸡圣诞节结束后也可以吃。”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可以先往火鸡肚子里塞土豆、洋葱、卷心菜和胡萝卜,再在火鸡表面刷一层蜂蜜,撒上孜然、豆蔻、丁香、莳萝粉,放进烤箱烤到表皮焦脆油滋滋炸开。火鸡肉配入味的土豆好吃,也可以拿牛角包粘汤汁做主食。”

    “听起来真棒啊。”枝枝和五条悟同步露出幸福的表情,仿佛划掉最后一根火柴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冬天里充满对食物的期盼。

    用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路人忍不住打量并排而行的两个人:一个穿着单层的薄风衣,眼睛被一层层白色绷带遮住,另一个在冬天穿短袖短裙,胳膊上缠着同款绷带。

    不怕冷的残疾人二人组吗?路人面露同情,好可怜,一定是温感器官都损坏了,尝不了人情的冷暖。

    雪见未枝:“这款绷带不错吧?是治君的竭诚推荐,他以前就是用这个牌子的绷带裹眼睛的,是无限回购的品牌。”

    五条悟:“很亲肤而且透气,非常nice哦,我很喜欢,批发回了一箱。你说太宰治也裹眼睛?他看得见路吗?”

    雪见未枝:“只裹了一只啦,是很有特色的黑-道大哥霸王独眼龙造型!被绷带封印的那只眼睛中藏着魔皇的邪王真眼!啊~治君不愧是我不离不弃的病友,和我真是心有灵犀!”

    五条悟:“只裹一只……遮久了太宰治眼睛两边的皮肤不会有色差吗?”

    雪见未枝:“五条老师戴眼罩和不戴眼罩的位置有色差吗?”

    五条悟:“当然没有,我可是完美的Good-looking-guy!”

    雪见未枝:“那么治君也没有,他可是响当当的横滨一枝花!侦探社的头牌!”

    真正的池面帅哥全身都是冷白皮,没有色差,再重复一次,没有色差。

    同理可得,枝枝缠绷带的胳膊和没缠绷带的那只比也没有色差。

    美少女不会晒黑。(严肃脸)

    “说起来。”雪见未枝侧过头,双手背在身后,“五条老师,刚刚有作弊吧?”

    “是指什么?”五条悟双手插兜。

    “猜拳啦。”枝枝摊开五指对五条悟晃了晃,“是作弊了吧?没有证据,是女性绝不出错的直觉!”

    “唔,很敏锐哦。”五条悟无所谓地承认,“但输了就是输了,去京都出差的人还是枝枝,我是不会和你换的。”

    “是因为夏油杰会留在东京吗?”雪见未枝目视前方,平静地说,“波及三个大城市的百鬼夜行,这样严重的恐/怖/事/件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在做出部署的时候就该知道,人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所以杰应该有他更重要的目的。”五条悟呼出一口白气,“我得守在东京。”

    他的语气很淡。莫名的,枝枝感觉他有点难过。

    像是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得让人难过。

    雪见未枝定定地看了五条悟一会儿,扭过头说:“京都出差,平安夜和圣诞节都泡汤了。娜娜明说的没错,劳动就是狗屎。”

    “事情结束后要给我补过圣诞哦。”雪见未枝勾了勾尾指,“来,拉钩。”

    哪怕是微渺的联系,也要拉住你。

    冬天很冷,为什么非要一个人?这里那么大一个自体发热人型暖炉看不见吗?

    五条悟低下头,很轻地笑了一下。

    浅白的雾气从唇边呼出,袅袅消散在灰蓝的天空。

    男人的手伸过来,勾住女孩纤细白皙的尾指。

    “好,我们拉钩。”

    第98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八天

    “快!前面还有一只!”

    “撑不住了!支援!支援在哪里?!”

    “百鬼夜行何止百鬼, 这也太多了……”咒术师抹去额间的热汗,狼狈喘气。

    他戴着耳机的耳孔一阵阵发疼却不敢摘下,同伴的凄烈的惨叫声让他陡然清醒, 咒术师急声问:“你那边怎么样了?喂——喂!”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一阵令人胸口发闷的寂静蔓延开来, 隐约间能听到一股粗壮的喘息声。

    咒术师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他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 从成为咒术师开始就注定了自己与同伴不得好死的命运。

    “百鬼夜行……呵呵、呵呵。”青年红了眼眶, 拳头奋力捶地, 声音沙哑,“诅咒师!老子杀你全家!”

    他像被踢了一脚的狗,呜呜地哭起来:“兄弟啊, 你怎么死的这么惨……不怕, 我这就去给你买纸钱, 要多少买多少。生前是个穷光蛋的命, 死后总得奢侈一把, 人家有的元宝塔、寿衣和棺材板你也得有, 兄弟通通给你安排上……”

    “谢谢啊。”耳机中传来虚弱的声音, “操/你大爷, 我还没死呢。”

    咒术师眼泪一收:“不不不不可能!你那边可是特级咒灵!你一个二级咒术师还不够人家塞牙缝——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没了, 抢了孟婆的电话要给兄弟留下最后的遗言?安心,我一定替你照顾老家父母!”

    “滚。”受伤的青年捂住血肉模糊的腹部在地上打了个滚,眼睛紧紧盯着烟雾缭绕的战场, “你知道我遇到谁了吗?我的乖乖, 好他妈辣!好他妈带感!”

    “呃……你人都快死了, 就别发春了吧?”同伴犹犹豫豫地说。

    青年被气的腹部抽疼, 他正准备按住耳机来一段rap激情辱骂, 耳朵却捕捉到轻轻的脚步声。

    他立刻吞下口中的恶语,一脸柔弱地捂住伤口。

    “你还好吗?”黑发的少女站到青年面前,打量他腹部的伤口,“看起来有点严重。”

    风吹散烟雾,特级咒灵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躯体混着血污散落一地,少女浅蓝色的裙摆铅尘不染,细长的白色缎带凉鞋优雅地踩在地面上。

    她不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倒像是来赴一场浪漫的邀约,低头看人的姿势犹如天鹅曲颈。

    青年仰视着她,像一只流浪的猫在最饥肠辘辘的时候看见雨天、透明的伞、盛绽的□□花和被美好拥簇的人。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以疼痛取怜还是硬撑着体现男儿意气,心口的小鹿裸奔大叫,撞得一颗少男心扑通扑通狂跳。

    没等他掏空脑袋憋出一句合适的开场白,微凉的触感从腹部涌出,血肉模糊的伤口奇迹般缝合,完美得仿佛先前的疼痛都是幻觉。

    青年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去找你的同伴。”雪见未枝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异色的双眸环视一周,懒懒地锁定新咒灵的位置,“告诉他们,猴子搬来的救兵到了。”

    “啊?好、好的。”青年麻利地从地上站起鞠躬,“非常感谢您,我的名字是……”

    雪见未枝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一路走来枝枝救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个报名字,她能记住才是见了鬼。

    枝枝:并不想再来京都出差,愿我们此生不必相见。(卑微打工人祈祷.jpg)

    作为猴子搬来的救兵,枝枝兢兢业业地干活,用自己的双手为京都人民撑起一米六的蓝天。

    “好多咒灵尸体。”少女小鹿般轻盈地跳过满大街马赛克,细长的白凉鞋落地无声,满肚子坏水的小姑娘静悄悄接近,心里盘算着抢人头的好算盘。

    不抢白不抢,区区咒灵,连骨灰都给你扬咯。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从尸体山后传来,枝枝情不自禁地给他配音:“木大木大木大木大——”

    “谁在那里?”东堂葵一拳一个小咒灵,回头和雪见未枝对视。

    异瞳的少女歪了歪脑袋:“京都咒术高专的学生?我怎么没见过你?”

    雪见未枝没见过东堂葵,但东堂葵怎么可能没听过枝枝的大名?

    雪见未枝,东京校三年级学生,特级咒术师,曾在京都姐妹交流会上把东堂葵上一届的学长学姐打出心理阴影、一听到枝枝的名字直打哆嗦嘤嘤嘤嘤、团购棺材N次还试图拉学弟下水发展业务,是整个京都校心中的冷血大魔王、午夜梦回中噩梦的起源。

    东堂葵无数次被学长学姐拉着控诉东京校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声声血泪:“特级!她他妈是个特级!砍我们如切瓜的特级!打什么打呜呜呜,宝宝的棺材都被打烂了,我挑了好久跟老板还价打七折买的小棺材啊——你死的好惨——”

    东堂葵:冷漠,这个学校怎么回事?能不能有点骨气?

    听说今年东京咒高又来了一名特级新生,乐岩寺校长气得狂吞特效救心丸拼命吸氧,深夜大骂五条悟不是人,就会和人抢学生!

    这场生源的战场撕碎了两所高专之间粉饰太平的塑料姐妹情。百鬼夜行必有东京校的特级咒术师前来支援,不蒸馒头争口气,乐岩寺校长耳提面命,要求所有京都学子拿出自己的最靓丽的一面!

    “死也不能在东京人面前丢脸——”摇滚老头呐喊。

    东堂葵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他心里只有小高田的握手见面会。特级有什么不好吗?能和特级一战的机会多么难得!

    东堂葵暂时抛弃和他对打的咒灵,他低下头看向一米六的雪见未枝,沉声大吼:“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枝枝:???

    群东堂,时不时要来检查群成员的性癖。

    “只要是漂亮姐姐,我都可以。”雪见未枝犹犹豫豫地说,“与谢野医生、津美纪、裕子、硝子姐……唔,总体是偏御姐的女性吧。”

    枝枝:谁不喜欢漂亮姐姐呢?

    “说具体一点。”东堂葵不满意枝枝的答案,“男性也可以,你喜欢的类型,或者说,你的性癖是什么?”

    他的问题好鸡掰刁钻,枝枝从来没有思考过如此有哲学的话题。

    “嗯……”黑发少女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她比划比划自己的身高,“我喜欢高个头的男性。”

    能带她体验高处新鲜空气的那一种,有1.5倍中原中也那么高就可以。

    中原中也:老子杀了你!(吸氧)

    “只有高个头一个关键词?”东堂葵的DNA动了但没完全动。

    “嗯……身材偏向力量型的吧。”枝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我对拥有力量感的身体抱有好感,肩宽体长,结实有力。”

    小姑娘思索地说:“我的性癖么?是体型差。”

    枝枝小小的一只,她喜欢能被包裹起来的感觉。

    描绘理想性的时候雪见未枝脑海里一开始没有原型,她说着说着,雾一般的白色迷障散去,隐约透露出有些熟悉的影子。

    ……是谁呢?

    咒灵嘶吼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枝枝突然觉得认真回答东堂葵奇怪问题的自己好傻,她不满地抬眼想给姐妹校的小学弟上一堂尊老爱幼课。

    雪见未枝一抬头,看见泪流满面的东堂葵。

    枝枝:!!!

    你怎么哭了?她还没有把你怎么样啊——休想碰瓷!

    “青春的光在夕阳下奔跑。”东堂葵擦擦眼泪,“虽然不是最完美的答案,但我承认你了!”

    “My brother!”他深情呼唤,“我等你等得好苦!”

    第99章 被迫害的第九十九天

    出差一趟, 平白多了个弟弟。

    雪见未枝算了算辈分,觉得自己没有吃亏。

    她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份不存在的记忆。

    “好的弟弟,姐姐在这儿呢。”枝枝一把火烧了堆积的咒灵山, 邀请道, “猎杀时间到!My brother, 要赌上京都校的名誉和我比一场吗?”

    枝枝老讨厌乐岩寺校长了, 任何能给他添堵的机会都不会错过, 她就是要在京都的街头展示他们东京校的风采!

    京都校的名誉和brother的友谊相比不值一提!东堂葵坦然无视了枝枝险恶的用心,应下这场注定一败涂地的赌约。

    好兄弟,够义气!

    “不是我不努力。”百鬼夜行结束后, 东堂葵、小葵、枝枝的小姐妹葵葵子坦坦荡荡地面对气得胡子直翘的校长,他理直气壮地问:“但是校长,你自己都打不赢My brother,为什么要苛责学生?”

    乐岩寺校长:我要是打得赢还有你什么事!气煞老夫!

    京都的百鬼夜行解决得比预料中快很多, 雪见未枝不愧是风一样的少女,行动力max, 她搞定京都之后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新宿看望自己的倒霉挚交折原临也。

    “甘乐酱?Are you OK?”雪见未枝担忧地问, “你脸上画的是最新时髦的熊猫眼妆吗?好洋气!非常适合你!”

    折原临也:“这是小静两拳打出来的青眼圈。”

    “是吗?”枝枝面不改色, “没想到平和岛君还是一位修行友情破颜拳的高手!失敬,失敬。”

    折原临也不想理她, 他捏着冰袋给自己眼睛消肿:“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有的。”雪见未枝非常上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写卡片,“凭此卡可以免费享受三次与谢野医生的贴心服务, 我觉得天天挨打、不被揍不舒服斯基你非常需要它。”

    好惨一朋友, 枝枝每次见他有八成概率都在挨打, 实乃挑衅学大师。

    折原临也沉默地盯着这张卡片, 默默收进口袋。

    他有预感, 自己总有一天会十分、十分需要它。

    能不能摆脱坐轮椅的命运就看这一波了。

    “你不回东京?”折原临也嘶嘶抽气,眼睛肿的像核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洗心革面改过自新时哭肿了眼睛才显得如此凄惨。

    疼啊,疼啊——

    “甘乐酱,你知道这次百鬼夜行死了多少人吗?”雪见未枝双手托腮坐在折原临也公寓的沙发上,眼神平静:

    “笼罩三座城市几乎波及所有商圈和居民区的大型袭击。我们几乎调动了所有咒术师、包括刚刚入学咒术高专的新生,事先提醒了市民疏散,也有相当多警方和军队的人提供支援。”

    “即便如此,依旧死伤惨重。”

    “你救的人已经够多了。”折原临也一边给自己缠绷带一边说,“没有你,死的人还要更多。不过话说回来,夏油杰的目的就是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普通人的命在他眼里根本无需在意。”

    “这可不是他说无所谓就真的无所谓的事情。”黑发少女抱膝坐在沙发上,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那么多枉死的人,怎么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五条老师是知道的。”她轻轻地说,“无论夏油杰曾经是怎样的人,无论他的大义是对是错,万万个死去的冤魂需要一个交代。”

    “在他策划百鬼夜行的时候,就注定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五条老师会想送挚友最后一程的。”雪见未枝从口袋掏出一卷绷带慢慢给自己换上,一圈圈缠绕收紧,“那份只存在于刹那间的脆弱和失神,他大概不想让别人看。”

    枝枝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没有人比她更懂得独自品味孤独和愤怒的滋味。

    有些东西注定不会和人分享的:强者的脆弱、玩笑者的孤寂,人要明白走到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注定命运。

    能和太宰治成为朋友的人,怎么会不理解这份与生俱来的孤独?

    你要一个人来到世上,再一个人安静离开。

    区别在于,太宰治悲观这份命中注定的孤独,而雪见未枝享受它。

    “得到的东西终有失去的那天。”雪见未枝仰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夕阳昏昏藏在厚云深处,只露出狭窄的一线光,“担忧失去只会消磨拥有的光阴,既然注定要失去,不妨对它大胆些。”

    “快乐的活、痛苦的活,都是活着。我为什么要选择第二条路?”

    雪见未枝在折原临也这里消磨了一段时间,她的手机几次亮起,乙骨忧太、禅院真希、狗卷棘和熊猫都发来了信息,拼拼凑凑拼出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唯有【Good-looking-guy五条老师】的信息栏仍停在前天的留言,一长串点心名全是拜托枝枝带回的京都特产清单。

    雪见未枝对着清单一个个买齐,独自乘坐新干线返回东京。

    东京的咒灵仍零零散散躲藏在阴暗的小巷,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和白色凉鞋的少女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漫不经心地路过黝黑的巷子口。

    葱白的指节每敲击一次屏幕,角落里一只咒灵无声尖叫扭曲着被祓除,化为灰烟消散在空气中。

    走到家门口,女孩子从口袋里拿出钥匙。

    门从里面被打开,白与蓝的色彩交织出现在她面前。

    枝枝仰起头看向头发乱糟糟的五条悟,男人穿着居家的白棉衫,掩住嘴边的呵欠。

    “我回来了,是老师要的伴手礼。”雪见未枝举起手中的购物袋。

    她没有解释自己晚回的原因,或许别人会猜测是不是购物清单牵住了枝枝的脚步,但五条悟对此心知肚明。

    他什么都没必要说。

    东京的战况、夏油杰的结局、五条悟经历了什么、他现在是否难过是否痛苦——这些,通通都没必要说。

    雪见未枝全都明白。

    她更明白五条悟需要什么。

    心照不宣的晚归和不可说的翻篇是女孩子独有的温柔,五条悟相信自己如果向雪见未枝倾诉,她同样愿意给予巨大的安慰。

    那份安慰绝不是苍白无力、浮于表面的虚伪言语,它是地狱血池中被人紧紧握住的蜘蛛丝,力量那一头是新生的救赎。

    但若是握紧它、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握紧它,获得救赎的同时或许会听到失望的叹息。

    【我认为你并不需要安慰。】

    【奋力走出来吧,被我注视的你绝不是沉湎于过于之人。】

    真是傲慢,五条悟想。

    你这么相信我吗?

    相信我是与你一样永远向前看的人,相信我像你一般永远不会被悲伤打倒,相信我如你这般自由透彻的活在世上,看透孤独的本质,追逐快乐的真理。

    五条悟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为她着迷。

    可爱亲近的待人方式与冷静漠然的性格本质、努力拯救所有人的纯善与绝不因过错自我道德绑架的洒脱、珍惜珍贵的友谊与看透永恒孤独的自由透彻……雪见未枝是矛盾的集合体。

    割裂般的反差,毫无违和的结合体。

    怎么会有人不为她神魂颠倒?

    要小心,要小心,她是苛刻的挑剔者。

    你不能弱小,被划分为需拯救者的人不能被记住姓名;你不能软弱,得到安慰的同时她将把你剔除认可的范围圈;你不能作恶,强大的力量只因保护存在,她是为拯救而来的使者。

    一层层筛选将人不断划分,每个人都有其适当的位置。枝枝把你摆在哪里,她就会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你。

    五条悟在筛选圈的最中心。雪见未枝暂时无法将他划分到以往的任何一片区域里,她踌躇地看着高大的白发男人,心中的天枰不断摇摆。

    该把你放到哪里呢?女孩子问。

    雪见未枝举起手中的点心袋子和打着呵欠的青年对视,她在心里慢慢盘算:

    如果五条悟需要一份安慰,她会把他划分到挚友的区域中,如果五条悟如往常一样接过点心和她嬉笑打闹,就放在师长的区域里待定。

    不要站在没有写好标识的区域中,小姑娘苦恼地看着自己的领地:每一块每一块都分得恰恰好,偏偏有人占住了从来没有人来到过、连她自己都不知名的一块地方,还让她没有办法轻易把人挪位。

    可恶,实在是可恶。

    五条悟接过了点心袋子,没等枝枝心中的天枰松一口气摇摆倾斜,他随手把点心放在玄关柜子上,长臂一伸揽住女孩子的肩膀。

    “有点困。”青年低下头咕哝着揉眼睛,鸽绒般柔软的白色眼睫合起又分开,迷蒙的水雾笼罩在纯净的蓝宝石上,如同山林水泽间一汪梦幻湖泊。

    雪见未枝短暂地失神了一秒。

    好吧,她心想,东堂葵问她性癖的时候枝枝回答的还是不够全面。

    高个头,力量感,蓝眼睛,白睫毛。

    她对这些确实没什么抵抗力。

    “你把我吵醒了。”五条悟不讲道理地说,“要赔我一场好觉。”

    女孩子手里拿着的坠有十字架和水晶球的小钥匙串无辜落泪:不是它没用,是五条悟没给它发挥的空间,它委屈但它不敢说话。

    雪见未枝是不会被人碰瓷的,她自己就是一等一的碰瓷高手。

    所以,面对五条悟的蛮不讲理、无理取闹、无中生有,她——她!

    “好叭。”小姑娘第一次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双明明见过那么多次却在明了性癖之后陡然变味的蓝眼睛。

    枝枝难得弱气地问:“你想怎么睡?”

    第100章 被迫害的第一百天

    五条悟的床雪见未枝不是第一次睡。

    她曾因为牙疼半夜抱着枕头一头栽倒在男人的被窝中, 哼哼唧唧地拿脑袋把人拱醒,又因为要用冰袋敷腮帮子将就着睡了一夜。

    虽然睡到半夜谁都不知道冰袋被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枝枝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浑身被锁住不能动弹差点闷死在胸肌里, 但姑且还算是一次成功的睡觉经验。

    枝枝不是一个合格的抱枕, 稍有不注意她能在睡梦中给你打一套完整的广播体操, 雏鹰起飞、七彩阳光、活力少年……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她做不到。

    五条悟对此具有最权威的发言权, 深受其害的悟喵流下为科学献身的泪水。

    为了规避、攻坚此难题,五条悟决定先发制人,把午夜广播体操的萌芽掐灭在泥土里。

    “过来。”五条悟拍拍身侧的位置, 小姑娘揪着自己的兔子尾巴挪过去,被男人整个搂进怀里。

    “真的要这样睡吗?”枝枝陷入柔软的胸肌中难以呼吸,她扒拉两下让自己抬头呼吸新鲜空气,头顶的发旋蹭着五条悟的下颚擦过, “我觉得不太行,至少给我一个枕头。”

    “我就是最好的枕头。”五条悟揪着枝枝的兔尾巴玩, 女孩子几乎整个人趴到他身上了, 同样香型的沐浴露味道不分彼此, 衬得月色都柔软起来。

    雪见未枝进退两难。

    她抬头是直击性癖的白睫毛,平视是敞开衣领中露出的白皙锁骨, 低头是能撑爆衣服的完美胸肌。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没有一处安全地带。

    雷区扫雷都没有她难,今夜雷区舞王非她莫属。

    再次点名批评东堂葵, 太坏了, 他真的太坏了, 损失不利已。

    无缘无故为什么要问人的性癖!她的思想都变得不纯洁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雪见未枝闭上眼睛, “是我道行不够。”

    闭上眼感官反而变得更敏感, 没有视觉带来的冲击枝枝逐渐放松下来,将身体的重量交给身下的人。

    头顶上隐约传来的重量是五条悟压下来的脑袋,他一定是把下巴搁在枝枝的发旋上了,就像雪见未枝埋头吸猫一样的姿势。

    鼻尖的触感微硬,十有八九是五条悟的锁骨。那里有着向下凹陷的漂亮弧度,足够一尾带水的金鱼栖息洄游。

    碰触嘴唇的地方软软的,她相当羡慕这种弹性且充满力量感的肌肉,但不管怎么锻炼枝枝的肉都是软绵绵的,像一团可以轻易握在手心的棉花。

    体型差带来的效果惊人,嵌合的位置刚刚好,不需要如何挪动就能找到两个人都觉得喜欢的地方。

    想翻身打个滚儿也可以,裹着被子把两个人包成春卷也行。

    这样一想赔一场好觉也不算亏。从京都到新宿再回东京的轮轴转让雪见未枝有点累,她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12月24日,今天是平安夜。

    瑞雪青睐每一个圣诞节,细小的水珠凝结成冰晶洋洋洒洒落下,每一朵都是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造就的独特美丽。

    轻盈,剔透,它们是流动的精灵。

    雪下了一整夜。

    好痒。

    闭着眼睛的女孩子不满地皱起鼻子,脸颊上又软又轻偏偏又很痒的小刷子扫来扫去,扰的她不得安宁。

    异色的瞳孔掀开薄薄一条缝,如同遮住宝石的黑丝绒露出一点儿内里,灿若星辰的黑曜石与夕阳余晖的红宝石交相辉映,泵出逼人的耀光。

    大早上的,有人靠美色杀人。

    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五条悟还没有醒。

    雪见未枝睁开眼才发现扰她睡眠的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们挨得极尽,脸蛋蹭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刺得枝枝痒痒的“小刷子”是五条悟纯白色的的眼睫,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漂亮得连初雪都黯淡光辉。

    雪见未枝侧过头看他,觉得这人如果去混娱乐圈真是老天爷追在屁股后头喂饭吃,能把其他人挤到没活路可走。

    “即使遮住眼睛也还是好看。”雪见未枝小声嘟囔。

    既具备强大力量、洞悉视野,又美到足以让苍空俯首的六眼是五条悟身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他常年戴眼罩和墨镜除去缓解信息焦虑外也未尝没有遮挡他人探究眼光的意图。

    合上那双眼,五条悟自身五官的优越性更加明显。

    他的一雕一啄无不是神明费尽心血的结果,用尽十八般武艺、倾尽热爱才创造了这么一个人。

    只看着他,仿佛古老故事中神明对人类的青睐都有了范本,教人如何不相信造物主明晃晃存在的偏爱?

    五条悟的外貌带着永不消磨的少年感。他似乎永远是年轻的,成熟的心智与健硕的身体不掩性格中的任性可爱。

    很难想象成年男性会因为一块注满奶油的大福学猫猫撒娇,他的胡闹让学生心力憔悴到怀疑究竟谁才是成年人,任性起来天都给他掀翻了。

    可同时,学生心中无所不能的五条老师是他,同伴心中交给他就没问题的五条先生是他,上层心里又怕又恨又不得不依赖的五条家主是他。

    重重责任与层层负担不毁其少年意气,现在的五条悟与当年那个说着保护弱者好麻烦但还是开着不太熟练的无下限让星浆体玩个痛快的少年人没有区别。

    他至始至终都是最好的。

    冬天的温度刺骨,公寓里的空调却是摆设。

    五条悟有无下限,不怕冷也不怕热。雪见未枝是个玩火少女,怕热不怕冷,坦坦荡荡冬泳跨越太平洋完全不虚。

    同样是术式作用,两人略有差别。比如此刻抱着枝枝睡觉的五条悟撤下了无下限,就会有点冷。

    人惯于从外界汲取温度。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浑身都暖呼呼的,她的皮肤被咒力带起的热气熏得泛红,舒服得让人完全松不开手。

    这是枝枝每逢早起不太清醒对咒力掌控没那么大的特殊时间,也是她幼年一定要抱着干冰灭火器睡觉的原因。

    等她从迷糊中清新过来咒力内敛,肌肤又会恢复成病态的苍白。

    以往的病态是内敛过重的结果,在咒术高专学习的几年雪见未枝对咒力控制有了极大进步,一收一放终于把握住正确的度量,不至于再死死压榨自己的身体和本能作斗争。

    五条悟大概是半夜睡得冷又不想开无下限,拿枝枝做了个好用的人性暖炉。他越抱越紧,眼睫蹭着女孩子的皮肤,硬是痒得她困顿睁眼。

    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雪见未枝掀开被子。她蹑手蹑脚地从男人怀里溜出去,在五条悟转醒的那一瞬间手疾眼快地塞了个枕头给他抱着。

    “真的是圣诞节,祓除咒灵祓除得脑袋都糊了。”枝枝一边用手机回复各种人发来的圣诞祝福,一边对着空荡荡的冰箱发呆。

    别说火鸡,连鸡毛都没有一根。

    大好的圣诞节她才不想出去吃,除了性格其他都完美的五条悟料理一绝,枝枝馋了好久。

    “科技拯救世界,外卖拯救枝枝。”雪见未枝点击手机使用频率极高的外卖软件,在搜索火鸡之前先去搜了搜圣诞树的外卖——真的没有商家愿意现去西伯利亚砍一棵十米长的松树空运过来吗?她可以加钱!

    商家:NO!金钱不能侮辱我的灵魂!圣诞节放假没人,你自己学超人飞过去砍树吧!

    没有圣诞树过什么圣诞节,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枝枝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床底的行李箱。

    “在哪里……找到了。”小姑娘从行李箱角落里翻出一双没开封的新袜子。

    那是一双齐膝袜,红白条纹配色,袜口系着镶金粉的蝴蝶结绸带,满满圣诞节的气息。

    “没有圣诞树用圣诞袜将就一下也挺应景。”枝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套上袜子。

    齐膝袜配短裙,她索性换了一身的衣服,也不穿鞋,棉质的袜子在地上踩来踩去。

    侦探社是过圣诞节的,杂物间有一颗每年只搬出来露脸一次的圣诞树,树下会堆满社员们准备的礼物,江户川乱步拆礼物能拆一天都不腻。

    在社里闹过之后回家,乱步和枝枝会额外收到社长的礼物,装在他们床头挂着的袜子里。

    袜子里是要放礼物的……礼物……

    雪见未枝陷入一个难题。

    她,好像貌似大概,没有给五条悟准备礼物。

    可能有人会说:“五条悟也没有给枝枝准备礼物呀,怕什么?”

    问题是,五条悟今天负责主厨,烤火鸡是他的活。

    两边一对比,枝枝岂不是成为只会张嘴等吃的小猪崽子了吗?

    这不行,这不可。

    况且以雪见未枝对五条悟的了解,他绝对不会轻易忘记这档事,说不定一起床就要来找枝枝要礼物。

    “枝枝——我的圣诞节礼物呢?”催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刚刚睡醒的青年揉着凌乱的发丝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别告诉我你忘了,老师会伤心到死掉的。”

    雪见未枝心虚地眼神乱飞:“什么什么?礼物?礼物我放在袜子里了哦,倒是五条老师,还记不记得自己把圣诞袜放在哪儿了?”

    五条悟昨晚睡前根本没有放置圣诞袜,枝枝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诡辩的小技巧:只要五条悟拿不出圣诞袜,他就不能判断枝枝薛定谔的礼物是否存在。

    机智如她真是个辩论赛小天才。

    五条悟察觉到了枝枝的阴谋,幼稚的大人不满撇嘴,脑海里翻滚无数个借此抓住枝枝把柄逼迫她签订不合理条约的坏点子。

    雪见未枝警惕地等五条悟发难,随时准备拿出自己立海大辩论赛冠军的诡辩技巧对敌。

    她是不会认输的!对家里物资了如指掌的枝枝知道,家里的圣诞袜只有她穿着的这一双,五条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出第二双圣诞袜定枝枝的罪!

    五条悟自然看到了雪见未枝新换上的节日齐膝袜。她很少穿长袜子,笔直的双腿被棉质的布料包裹,只露出短裙和膝盖间一小块绝对领域。

    像个包裹的不那么严实,半遮半掩引人去拆的礼物。

    礼物,装在袜子里的礼物。

    五条悟勾了勾唇。

    枝枝正在头脑风暴如何逃避五条悟的发难,却看到往常一定会揪着不放的男人点点头,大方地说:“我知道了,枝枝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枝枝:我送了个啥?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正巧门铃响起,女孩子摸不着头脑地跑去给外卖小哥开门迎接她的大火鸡,只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上,柔软又可爱。

    五条悟站在她身后,轻佻地耸耸肩。

    装在圣诞袜里的是他的礼物,这可是枝枝亲口说的。

    送了,就不要想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