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房子很大很干净，也很空。
这里显然不是他的常住地，只是五条悟众多房子中的一间，被他临时挑出来金屋藏娇养枝枝。
“侧卧有小阳台！”雪见未枝拉开阳台门，暖阳倾泻在木制的地板上，光束中细尘飞舞，晒得少女赤-裸踩在地板上的脚暖洋洋的。
“决定了，这个就是我的房间。”雪见未枝满意地把行李箱拖进侧卧，动作很快地收拾起来。
她挽起袖子，将白色的防尘布掀到一边，铺上干净柔软的浅色床单，在枕头下压一枚白茶茉莉的香包。
五条悟没有指定雪见未枝的房间，他不在这里常住，她想挑哪间房都随意。
隔壁的主卧有一张很大的床，床上蒙着一层白色的防尘罩，床头柜上的仙人掌干涸至枯死，空荡得让人心里不舒服。
这座公寓式住宅没有半丝人气，纵使它足够大足够好，死寂的氛围都会让人本能不适。
第一次离开家的少女，寄住在相识堪堪一月的陌生男性家中，她理应是不安的、畏惧的、缩手缩脚的。
而不是……
五条悟拎着使唤伊地知买来的蔬果，沉默地站在玄关。
他没来过这栋公寓几次，挑中它来养枝枝的理由是因为够新，附近邻居基本没有入住，万一房子烧了不至于殃及无辜。
今天早上过来放钥匙之前五条悟确信这是一间能直接摆在售楼处当样板房的空旷屋子，除了必要家具外没有一丝丝点缀。
而现在，高档真皮沙发上摆满从夹娃娃机中赢来的批发毛绒玩具，一枚硕大的黑色水晶球如关二爷般被供奉在神龛中，下面摆着一颗被咬过一口的水蜜桃。
哥特风中二少女最爱的黑白风十字架、骷髅手链和美少女战士的变身挂饰挂在每个房间的门把手上，属于五条悟的主卧挂着的门牌上书八个大字：“内有魔王，恶灵退散”。
旁边是枝枝的房间，门牌上写着：“爱与正义的美少女战士”。
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后面，很好，一张气势汹汹的驱魔图镇宅养家，与屋内风格和谐统一。
他应该庆幸，枝枝本来想在大门外摆两个石狮子的，最后碍于物业以死相逼放弃自己的天才构思。
“五条老师，你回来了？”厨房中冒出一个戴着纸帽子的脑袋，雪见未枝兴奋地挥了挥锅铲，“我做了牛排！你要吃吗？”
五条悟一时迟疑，错过了最后的逃命机会。
他避开地面上随意乱放的、没来得及贴上墙的神秘阵法海报，将手里的购物袋放进厨房。
一进厨房，五条悟眼睁睁看着雪见未枝往牛排上撒了半瓶白砂糖。
那么满的一瓶糖粉，眨眼就不见了一半。
这玩意儿能吃？
甜党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甜党。
“五条老师的房间我没有动，客厅的装饰是我的得意作！很棒吧？”雪见未枝明显很兴奋。
福泽谕吉对中二病少女的品味极力反抗，以至于枝枝只能在自己的房间贴满召唤古娜拉黑暗之神的神秘阵法，现在有那么大一个房子可以给她折腾，枝枝快乐起飞。
“……你高兴就好。”五条悟闭眼不愿再看锅里的牛排，他仗着手长拿走料理台上的白糖，确信自己今天不再需要这味调味料。
他不关心房子的装饰，他比较关心自己的舌头能不能活到晚餐结束。
“安心吧，绝对很棒！这是我的秘制调味法。”雪见未枝信心十足地说。
五条悟很想问她：你哪里来的自信？
这是赤-果-果的谋杀！
“老师太大只了，好碍事。”少女挥舞着锅铲把五条悟推出厨房，继续倒腾她的牛排。
五条悟果断转身，去房间里寻找胃药。
他应该在房子里提前准备一台洗胃设备的。
“医药箱应该在主卧……”五条悟回忆着，走向挂着魔王警告标识的房间。
在雪见未枝到来之前，房子只是房子，是暂时落脚的居室、存放物品的仓库。
可客厅乱七八糟的配饰一摆，厨房里油烟机滋啦滋啦的声音往外冒，好笑滑稽的海报挂到一半，恍惚间这里竟变成了一个满载人情味的地方了。
明明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
五条悟打开主卧的大门，被防尘罩遮住的床和空气中冰冷的灰尘气息让他脚步顿了顿。
门上手写的“内有魔王，恶灵退散”门牌随着开门的动作轻轻晃动。
一墙之隔，两种温度。
男人突然觉得有点无趣，他合上门，转身去开侧卧的门。
雪见未枝没有锁门的意识，她的房间常常要贡献出来给江户川乱步藏零食，并不介意别人进入。
毛茸茸的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阳台，比客厅沙发上更多更软的娃娃在地毯上排排坐，唯一被允许上床的是一只蓝眼睛的白色猫猫。
五条悟俨然没有隐私权的概念，这是他的房子，被装进房子里的当然也是他的所有物。
男人懒洋洋迈开长腿，踩着一双毛绒拖鞋走进屋内，拿起那只眼熟的猫猫玩偶。
夜蛾校长手制的半成品，被小姑娘拿回家再加工，安上眼睛又画了表情。
美到能让人呼吸停止的苍空之瞳与钻蓝色的玻璃珠眼睛对视，猫猫嚣张的表情神似这位大咧咧走进少女房间的任性男人。
五条悟想起来了，这只猫是他给枝枝的抵押品，把让她摸头的承诺延期到下一次。
“还挺像。”五条悟嫌弃又难掩好奇地摆弄猫猫，本尊和代餐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夜蛾正道做出的玩偶注入咒术核心后便会成为可动、具有攻击性的咒骸，这只猫猫虽然只是个半成品，体内却刻意留出了一块用来盛放核心的空缺。
“能动吗？”五条悟玩心大起，咒力不要钱似的往玩偶身体里灌。
他没有掌握咒骸的制作这门核心工艺，瞎鸡掰乱来的操作差点让娃娃脱线。
“好险好险。”五条悟突然想起这是枝枝的娃娃，弄坏了他也没手艺给她缝回原样。五条猫猫若无其事收回乱动的爪子，把猫猫放回床上。
差点犯错的大猫猫揣着手佯装洒脱地走出侧卧，随手关门。
地毯上扇形的光线逐渐变窄，光束越缩越细，最后凝成逼人的一束，直直刺入玩偶钻蓝色的玻璃眼珠中。
“砰。”门扉完全合拢，最后一丝光芒消失。
床上趴着的白色猫猫玩偶动了动爪子，冰凉的玻璃眼睛中泛起一点儿古怪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