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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看侯王(十)

    守兵仔细打量了一番来人面目不敢大意,挥手示意一人进去通禀。

    中军大帐一片清寂,帐内甚至点着安神的清香。

    裴北辰正坐在案后擦拭随身佩戴的那柄长剑。即使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即使上京已然翻天覆地,此间依旧军纪严明,身为裴氏大公子他依旧维持着属于自己的风度与镇定自若。

    章之豹独自一人被带入帐中。

    连日奔逃他自然已不复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风光。他行一礼望着案后人道:“裴氏满门下狱,大都督还能稳坐此处,当真令章某佩服。”

    裴北辰动作徐徐。

    章之豹与这位裴氏大公子打交道不多,不清楚对方脾性,但他听过这位裴大都督酷烈薄情之名。

    “裴氏的事还轮不着外人操心。”

    “我更不喜别人绕圈子有话直说。”

    章之豹揣测之际听案后人开了口。

    对方头也不抬。

    举手投足间尽是慢待。

    章之豹视线落在案头摆着的一块玉佩上,觉得此物温润和这位裴大都督的冷峻气质实在不大符合。

    “上京变故大都督想必已然听说。”

    “逆贼弑君登位,实乃大逆不道我欲联络各地勤王军队攻入上京为陛下复仇将乱臣贼子诛灭。”

    “大都督手握雄兵数万难道便甘心裴氏一族沦为旁人刀俎下的鱼肉么?难道便想看那谢唯慎在上京执掌大权耀武扬威?在下来此,自然是欲与大都督合作共谋大事。”

    章之豹知道裴北辰与谢琅不合,故意提起此节。

    帐中安静,唯闻雨声。

    裴北辰继续擦着剑,道:“容我考虑一下吧。”

    章之豹皱眉。

    觉得对方态度和自己预想中有些出入。

    但他也想不出裴北辰拒绝合作的理由。

    便问:“兵贵神速,不知大都督要考虑多久?”

    裴北辰没答,而是道:“我这军营,不是旁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在我考虑清楚之前,章指挥暂在营中做客吧。”

    章之豹眉皱得更紧。

    他还要联络其他勤王军队,他自然不想在此地耽搁太久。

    但裴北辰所率部众,便是他想要联合拉拢的最重要的那一只。

    章之豹只能忍气吞声道:“好,章某等大都督的好消息。”

    ——

    甘宁送来的证人是一名老兵,姓郑,名郑放,西京十三城落入狄人之手后,便沦为奴隶,在狄人军营里做最下等的苦役。

    谢琅收复西京时,这些饱受狄人奴役的百姓联合起来,烧了狄人军营里最大的一处粮仓,让狄人自乱阵脚。领头人正是郑放。

    十年奴隶生涯,郑放落下一身伤病,早不复年轻时的健壮。在西京各城陆续收复后,他没有靠谢琅临时成立的州府衙门接济度日,而是选择主动投身军中,做一名铁匠。

    因为技艺精湛,锻造出的武器格外锋利结实,引起了甘宁的注意。

    多方了解之下,甘宁才知,这位名叫郑放的老兵十年前竟曾是骁勇善战的西北军一员。而十年前那桩旧案发生前,西京城中竟发生过一起规模巨大的兵变。

    甘宁又设法找到了更多幸存的西北军将士,进一步印证了这个消息。

    兵变历来不寻常。

    何况是那样敏感的时间节点。

    甘宁直觉,这场兵变,很可能牵涉到十年前那桩旧案。

    虽然那桩旧案发生时,甘宁还是一正在乡野间寒窗苦读的穷书生,但甘宁却经历过新政,也和其他寒门学子一样,十分崇拜当时的新政推行者陆允安。

    时至今日,甘宁都不愿相信,曾经一心为国为民的陆允安,会做出投敌叛国之事。

    甘宁知道谢琅一直在寻找当年西京一案的知情者,了解这个情况后,立刻派人将人送来了上京。

    ——

    只是,郑放似乎并不愿提及当年事,自被带进上京,便一言不发,只望着窗外出神。

    明棠如实将情况禀报给卫瑾瑜。

    卫瑾瑜思索片刻,换了便服,与谢琅一道来到了北镇抚值房。

    郑放远远见过谢琅这位带兵收复西京的世子,他沉默朝两人行过礼,依旧伏在地上,不置一言。

    卫瑾瑜看着他,忽道:“西京收复之后,平西侯命州府出面,安置幸存的百姓,但你没有接受官府接济,而是选择继续投身军中,日以继夜地锻造兵器,若我没猜错,你并非为了升官发财,也并非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是在赎罪,对么?”

    郑放依旧没吭声,肩膀却狠狠颤抖了下。

    卫瑾瑜:“当年西京十三城落入狄人之手,一夜之间,数十万手无寸铁的西京百姓都沦为狄人铁蹄下的草芥,甚至连草芥都不如。狄人入城之后,烧杀抢掠,大肆屠杀,多少还在睡梦中的百姓,都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而那一夜,仅仅是一切苦难的开始。虽然陆允安独自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过,但其实那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陆允安,不是么?”

    “那一切,仅来源于一场报复。”

    “一场失去理智、为整个西京招来灭顶之灾的报复。”

    “你要赎罪,为死去的西京百姓,为死在那场灾祸里的袍泽,为满目疮痍、盛满了西京百姓血泪的西京。”

    呜咽哭声在狭窄的值房内响起。

    郑放终于颤颤抬起头,布满风霜伤痕的面上已经满是泪痕。

    他其实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外表看起来沧桑佝偻,说是六十岁,也无人怀疑。

    “没错。”

    “我有罪,我有万死难恕之罪,我便是下地狱一百次,一千次,也赎不完自己的罪啊。”

    “我悔啊,悔啊!”

    郑放捶地痛哭,摧心裂肺。

    便是明棠在一侧看了,也不禁觉得恻然。

    谢琅这时道:“据我所知,西北军和其他驻军不同,几乎都是由寒门子弟组成,对陆允安这个首辅可谓敬重有加。陆允安到西京督战后,与西北军的配合也一直十分好,否则在朝廷故意拖延前线粮草的情况下,西北军不可能一次次抵挡得住狄人的进攻。”

    “所以,当年那场兵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因为朝廷拨下的种粮,让良田变作枯田么?”

    谢琅说出了卫瑾瑜心中盘桓的另一困惑。

    西北军是陆允安与世家抗衡的重要力量,陆允安能在西京实施新政,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西北军的支持。

    这样一支军队,缘何会轻易听信世家挑唆,将剑锋指向陆允安。

    郑放已经平复了一些情绪。

    闻言,他目中盈满怅惘与悔恨,道:“没错,西北军会发生兵变,的确不止因为种粮一事。”

    “而是为了——给徐将军报仇。”

    “徐将军?”

    谢琅想了想,道:“昔日的西北军主将,徐安陵?他不是因违反军令,畏罪自杀了么?”

    郑放摇头,悲切道:“徐将军自刎而亡不错,却不是畏罪自杀。”

    另外三人皆露出意外。

    郑放已道:“西北蛮荒苦寒之地,素来不受朝廷重视,各地驻军里,西北军更是出了名的穷困,一营里大半都是光棍,连媳妇都娶不上,大家参军,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根本没想过建功立业。徐将军与我们一样,出身穷苦,性情耿直,不受世家待见,每回打赢了仗,朝廷的赏赐,不仅全被主管军政大权的世家私吞,徐将军还要跪在世家官员的府门前,挨训挨骂,给他们当马鞍使。可徐将军待我们这些士卒是真的好,宁愿自己挨骂挨罚,也不愿我们受委屈,还把仅有的赏赐和薪俸全部分给将士们。可纵然西北军上下低声下气如此,世家仍旧克扣军饷粮草,让士兵们饿着肚子打仗。每到这种时候,徐将军便只能继续跪在总督府的门口求,任那些恶仆往他身上抽鞭子。什么时候那些官员高兴了,解气了,才肯在拨粮文书上签字。”

    “后来朝廷派了首辅陆允安来西京督战。西北军自然听过这位首辅的事迹,对其很是敬重,徐将军特意下令,让各营全力配合这位首辅作战。但那时因为狄人偷袭太突然,世家又克扣军饷,我们已经连打了数场败仗,士气很是低靡。陆允安到西京后,先以渎职罪名革了总督府一批官员的职位,又大力提拔寒门将领,军中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一扫之前颓靡之气。之后几场战役,西北军奋勇杀敌,大大挫败了狄人锐气。陆允安便趁着闲暇之际,开始在西京推行新政,头一桩事,便是重新丈量土地。”

    “朝廷重新编制鱼鳞图册之事,我们早就听说,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西京推行,大家自然高兴不已。只是丈量推行的并不顺利,不仅世家极力阻挠反对,很多在军中有些军衔、强占了百姓田亩的百夫长、校尉也反对,最后是徐将军出面,以军法弹压,才将这些人的怨气强压下去。”

    “那时朝廷已经很久没往西京发军粮,日子其实很艰难,但因为新政实施,大家仍对未来抱有期望。随着新的鱼鳞图册编制,陆续有不少士兵家里夺回了被世家或宗族势力强占的田亩,闲暇之余,大家最关心的事便是土地清丈进行到了何处,何时能轮到自己家,就在大家信心十足、以为好日子终于要到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发生了一件事,让一切都改变了。”

    谢琅问:“什么事?”

    郑放道:“有徐将军同乡,实名检举徐将军仗着权势在家乡强占乡邻土地。”

    “徐将军品性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相信这等鬼话。可告状的人带了物证,直接告到了陆允安面前,再加上之前部分武将因为强占田亩被清理的事记恨将军,此事越闹越大,陆允安便和总督府一起审理此案,以平息众议。”

    “我们都以为,此案必是那乡邻受人指使,故意诬告,徐将军一定能得到清白,谁料数日后公布审讯结果,竟是那乡邻胜了。”

    “我们不信,到总督府抗议,才知除了那乡邻,不少同村人,甚至是徐将军的同宗长辈兄弟,都站出来指证徐将军强占田亩,仗势欺人,且证据确凿,总督府甚至在徐将军家中搜出了那些田亩的田契,上面有徐将军老母亲手按下的手印。”

    “之后,徐将军被停职,徐家名下的田亩,也都被收走,分给其他人。”

    “我们自然为徐将军不平,可当时狄人卷土重来,战事正吃紧,徐将军反而劝我们,要摆正心态,全力作战,勿要为他鸣冤。徐将军还说,如果以他当典型,威慑众人,可以保证新政顺利推行,他无怨无悔。”

    “我们姑且忍了,想着等战事结束,总能找到新的证据,为将军洗雪冤屈。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几日后,徐将军竟在家中自刎而亡。”

    “原来,徐将军老母听说消息后,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徐将军,且徐家一贫如洗,全靠那些田亩度日,如今田亩全被收回,日后生计无望,还要受乡邻唾弃指摘,老人家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直接悬梁而死。徐将军最在意的便是自己母亲,如何能承受得住这个噩耗,听闻消息之后,亦在当日夜里,自刎而亡。”

    说到此,郑放再度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方继续道:“徐将军死后不久,朝廷拨下的种粮粮苗便出了问题,西京千倾良田,一夜之间全部变成了枯田,军中流言四起,说陆允安根本是为了一己私名,用欺骗手段骗取百姓信任,在西京推行所谓新政,实则和世家沆瀣一气。徐将军的案子,也是陆允安为了推自己心腹上来,故意判的冤案。因为徐将军之死,军中上下本来就憋着一股气,这事一发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室中一片沉默。

    无人说话,只闻郑放呜咽痛悔哭声。

    若非寻找了这样一位亲历者,根本无人能想到,西京一案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多不为人知的隐情、风波与悲剧。

    郑放痛哭间,隔着滚滚而落的泪水,仿佛再度看到了旧时军营里,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坐在帐前空地上为庆祝打了胜仗而饮酒作乐的一群青年士兵。

    那曾经是他最好的袍泽,兄弟。

    可狄人的马蹄踏碎了一切。

    漫天都是血光,到处都是染血的屠刀。

    他们只是想报复一个陆允安而已,他们没有想到,狄人会展开那样凶残的屠戮,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隔着泪水,他看到,那些意气风发的青年,一个个倒下。

    他的兄弟,他的袍泽,再也回不来了。

    郑放呕出了血。

    明棠一惊,立刻上前,迅速点住他胸口几处大穴。

    这样的情况,卫瑾瑜实在太熟悉。

    他知道,在选择说出这一切的一刻,郑放便已存了死志,便已活不下去。

    郑放气息微弱躺在明棠怀里。

    卫瑾瑜看着他,问:“时至今日,你知晓真正的真相了么?”

    郑放竟然能领回。

    泪水再度滚滚落下。

    “我们……都被世家利用了。”

    “在听说陆允安独自上京认罪的那一刻,我们便明白了。”

    卫瑾瑜道:“死了,是无法赎罪的。”

    “你既有赎罪之心,不如回到西京,帮你的袍泽故友,帮你的家人,甚至是帮替你们承担了一切罪过的陆允安,实现他们真正的愿望。”

    “那样,即便是死去,你也可以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地去见他们。”

    “郑放,大渊很快便会开始推行新的新政,十年前西京未清丈完成的田亩,会重新再来,你可愿做一名丈量官,去亲自参与此事?”

    郑放一怔。

    接着缓缓起身,重新跪落,叩拜下去。

    “末将,愿意。”

    至此,西京一案真相,陆允安投敌叛国真相,亦真正大白于天下。

    卫瑾瑜道:“我一直不解,即使西京数百数千倾良田一夜之间全部变为枯田,陆允安为何毫不辩解,便选择承担下一切罪过。”

    谢琅叹息:“因为他心中有愧,对徐安陵有愧,对西北军有愧,他若说出真相,西北军便会成为祸首,所以他宁愿牺牲自己一人,保全西北军。”

    “没错。以陆允安的洞察力,未必察觉不到徐安陵一案的蹊跷,只是暗处人布局缜密,他身在局中,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根据证据宣判结果,但得知徐安陵死讯的那一刻,他一定察觉到了真相。他觉得自己有失察之过,冤枉了一位无辜忠正的将领,以致西北军人心大乱,最终发生兵乱,酿成大祸。世家直到,陆允安一生清正,普通困苦磨难,根本催不毁这个人,所以他们布了一场局,用道德,用负罪感,用徐安陵的命,击溃了陆允安。而韩莳芳和苏文卿定是知道内情。”

    “韩莳芳最敬重仰慕之人,便是陆允安,他不能接受陆允安身上出现这样的‘污点’,所以他从不愿揭露当年真相。苏文卿知道此事,所以他觉得陆允安身败名裂,乃咎由自取,提起自己的父亲,毫无敬重。”

    说到此,卫瑾瑜抬眸看向谢琅。

    “我要给徐安陵正名。”

    “而陆允安之功,功在千秋,他虽有失察之过,我亦愿给他一个清名。”

    “我想将这一切,刻成碑文,竖在西京,功过是非,交由世人评说。”

    “我想,天下,后世,青史,会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我想,这也应是陆允安所愿。”

    少年郎一双乌眸,在昏暗的值房里燃着星火。

    ——

    西京一案真相公诸天下次日,卫瑾瑜去狱中见了卫悯。

    卫悯一身囚衣,手脚戴着镣铐,坐在干草上闭目沉思。短短数日,这位昔日呼风唤雨的柄国重臣,须发皆白,老了十岁不止。

    卫瑾瑜站在牢门外,道:“我来送祖父最后一程。”

    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卫悯睁开眼,看向少年。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仔细打量过这个孙儿,此时卸下一切,卫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孙儿眉目间,已经有了许多晏儿的影子。

    他这一生,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失去的最珍贵的东西,便是那个最器重的儿子。

    然而卫氏虽一败涂地,谁能想到,最后继承大渊大统的,会是卫氏人。

    卫瑾瑜似乎窥出他所想。

    道:“我过来,是告诉祖父,我会推倒乌衣台,烧了卫氏宗祠,将卫氏藏书,无偿放入藏书阁里,让天下学子研读。”

    “卫嵩会被斩首,卫氏其他男丁会全部流放至偏远之地,永无入朝为官之日。”

    “以后,卫氏不会存在,乌衣台不会存在。”

    “这天下间,不会再有世家,也无人会再记得卫氏。”

    卫悯戴着镣铐的手,终于颤抖起来。

    说完这些,卫瑾瑜笑了笑,便转身朝外走去。

    走过漆黑的甬道,走过阴暗潮湿,一直走向甬道尽头的光明处。

    那光明处,有一人扶刀而立,静静等着他。

    卫瑾瑜知道,以后再长的路,他都不必再踽踽独行。

    他终于可以尝试着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点品尝光明的滋味。

    ——

    诸事尘埃落定,除了一个堪称心腹大患的裴北辰,先帝的葬礼终于被姗姗提上日程。

    礼部的官员其实已经很急此事。

    因眼下这个节气,先帝棺椁已经在太仪殿内停放了数日。

    再放下去,不进行安葬,恐怕就要发烂发臭。

    而他们的尚书大人,看起来完全不着急。

    自然,时至今日,也无人真正看过先帝遗体究竟是何模样,因新帝登基当日,梁音便亲自入殿封死了棺椁。

    梁音亲自到武英殿禀报葬礼的事。

    “先帝生前下了罪己诏,按照正常规格下葬,恐怕不合适,依臣看,先帝生前节俭,不如省去一切繁琐礼节,薄葬。如此,也算全了先帝拳拳爱民之心。”

    “另外,先帝生前虽已给自己修建了陵寝,但那处陵寝连遭暴雨,损毁了不少,还未老得及整修,依臣看,不如先将先帝葬入魏王陵寝内,以后再行迁移。”

    梁音垂目,语气平平叙述着。

    好似并不知道,先帝为皇子时,受魏王欺侮最多。

    卫瑾瑜点头。

    “梁尚书考虑周全。”

    在梁音要退下时,道:“梁尚书留步。”

    梁音便停了步,问:“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卫瑾瑜:“朕想知道,梁尚书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梁音神色不变。

    道:“陛下知不知道一件事?”

    卫瑾瑜看向他。

    梁音还是那副无风无波的面孔:“陛下的眼睛,和长公主很像。”

    “而臣,不过是报故人之恩而已。”

    “只是,下回再找人誊抄供状,陛下记得找个笔迹更好一些的。”

    语罢,梁音躬身道:“臣告退。”

    谢琅进了殿,就见卫瑾瑜坐在殿中圆案后,安静喝茶,身边一个宫人也没有,连桑行都被打发了下去。

    谢琅笑着走过去,问:“可解了困惑?”

    卫瑾瑜点头。

    “解了。”

    “答案如何?”

    卫瑾瑜坦诚道:“有些意外,又觉得合情合理。”

    见谢琅手里握着一封信,便问:“这是什么?”

    谢琅神色却有些奇怪。

    道:“我大哥的信。”

    “给你的?”

    “算是吧。”

    谢琅神色看起来越发奇怪。

    卫瑾瑜打量着他,忽道:“让我猜一猜,可是与裴北辰有关?”

    谢琅倏扬眉。

    惊疑望着眼前人。

    卫瑾瑜道:“你可知,之前你大哥来京,曾与我见过一面?”

    谢琅其实刚从信中知道。

    但他并不清楚具体细节。

    卫瑾瑜:“我一直在想,当时宫宴守卫那般森严,你大哥是如何敢越过守卫,冒险与我在宫中见面。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故意与他行方便之门。”

    “那个人,便是裴北辰,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