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是安城一中的百年校庆。
往年的校庆都跟迎新晚会一起办,但这次不一样,百年是个重要节点,据说这次要大办。学校正在筹备大型演出,还会请很多知名校友回来。
安城一中还是有很多知名校友的,什么著名导演啦,知名企业家啦,随口一说就是一大把。这些平日里只在电视里出现的人物,突然要来到他们面前,多少有点不真实。
可这一切都与高三无关。毕竟高三真的来了,这不是演习。
高三要面对的变化太多了。
先是在校时间延长。高一高二早上七点半到校,高三七点;高一高二晚上九点下晚自习,高三十点。
再是取消一切活动。除了体育,其他所有副课一律取消,要不是体测成绩要录入参考分数,恐怕体育课也没有了。学校的大型也基本跟高三生不沾边,校庆、运动会这些,连凑热闹都别想。
五班最近水深火热。自从周晴带五班之后,班里的气氛一直很紧绷,她的出现无疑是给五班下了一剂猛药。
周晴老师经验丰富,有她独特的教学方法,带班讲课没有任何问题。
但就是,哪里不太对。
她会做很多范旻婷从来不做的事。
范旻婷带班的时候总是绷着脸,跟范老师不一样的是,周晴的笑总是挂在脸上,但那双笑眼背后,鬼知道藏着什么。
上课第一天班里就有两个人在她面前痛哭流涕——都是男生。
不好好听课、不写作业,她有无数方法等着治你。
除了她自己的物理,其他课她也会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杀个措手不及。作业没写完,就要跟着她去六班教室,站在六班教室里写,当课堂人形背景板。
……
总之,周晴很残酷,人生很灰暗。
原来大家总说范老师是冷面美人,对比下来,才懂得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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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苦五班同学久矣,体育课是他们唯一可以喘息的时刻。体育老师也懂得这一点,热身之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
操场上很热闹,舞蹈队的正在排练校庆节目,还有无人机社团正在搞试飞,一片庆典到来之前的气氛。
张晚忆肚子疼,跑去卫生间。路栩跟韩硕坐在操场边,等着体委抬器材过来。
韩硕不知从哪个老师那里得到消息,校庆汇演还请了歌手allen。allen刚参加完一档选秀节目,人气正火爆。
“他居然是咱们学校校友,我真没想到。”韩硕啧啧道。
路栩很淡定:“你激动什么呀,你又不喜欢他。”
“晚忆喜欢呀,比赛时候她还逼我给他投票了呢,他第三名的成绩也有我一份功劳,是吧?”
路栩斜着眼看他:“也不知道是谁说,allen长得像猴子,给他投票还不如把钱充到游戏里。”
“这话可千万别让晚忆听见,她会杀了我。哎,你说校庆那天,我有可能拦住他,要个签名吗?”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这机会还真就百年一遇。
路栩想了想,然后摇头:“校庆演出都没有高三的位置,你到哪儿拦他去?”
“这你别管,我自有妙招。”韩硕看见远处曲修宁和邹铭琦抱着篮球走过来,顺口说,“我刚路过教导主任办公室,看见曲修宁在里面。”
路栩心里一紧:“他犯事儿了?”
“没有,我看主任态度挺好的。我就听见乐团啊演奏啊什么的,曲修宁还会乐器呢?”
路栩说:“他妈妈不是音乐学院的教授么,估计学校想邀请参加校庆吧。”
韩硕表情诧异:“你怎么对他家了解这么清楚?”
路栩翻了个白眼:“还是你告诉我的呢。也不知道谁当初把曲修宁当假想敌,转眼就忘了。”
“谁把他当假想敌了?”韩硕咬死不承认,从地上弹起来,“不说了,我打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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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都聚在篮球场,分成五班和六班两个阵营对决。女生们三两结伴,顺着跑道上散步,或者找个有树荫的角落聊天八卦。
路栩往篮球场看了一眼。男生们还没开始,曲修宁正站在球场正中央,跟身边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说笑间,他顺手投了个篮,动作轻盈流畅,进了。
曲修宁拥有让人忍不住想看他的魔力。
操场上人很多,没人在意站在角落的路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她想看的人。
邹铭琦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来,对上路栩的目光。
她一阵心慌。报到那天,她跟张晚忆去邹铭琦家拿书,她全程没怎么说话,就是为了避免跟邹铭琦有什么交流。
邹铭琦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躲避,没有主动搭讪,也没帮忙。
邹铭琦朝路栩挥了挥手,惹得两个班的男生都看过来,之后就是一阵起哄的声音。
路栩落荒而逃。
这样其实很难受,不知道邹铭琦有没有发现,路栩的目光,从来都不曾停留在他身上。
路栩跑到其他女生聚集的地方,五班六班的女生在围成一个圈,猜周晴老师到底有多大年纪。
“我上次见她过儿子,跟我们差不多大,她起码四十多。”
“四十多,是不是更年期?”
“她虽然没范老师那么漂亮,但确实还挺显年轻的,不知道是不是注射了……”
这是张晚忆一定会参与讨论的话题,但她还没回来。路栩手机突然响起来,显示是张晚忆打来的。
接起来,张晚忆着急忙慌的声音传过来:“路栩,你在哪儿呢?”
路栩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操场啊,还能在哪,你是不是掉厕所里了……”
“你帮我回教室拿下姨-妈-巾,我日子提前了。”
“我没带,我帮你去问问别人。”
张晚忆说:“我带了,你去我抽屉里找。找到赶紧给我送过来,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路栩赶紧往教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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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栩,你干嘛去?”有人喊住路栩。
她停下回头,是周及。
周及从一堆女生中间抽身出来,问路栩:“你要回教室吗?”
路栩愣愣地点了下头。她们俩好像很长时间没单独说过话了,她一时有点懵。
周及快走两步:“我跟你一起,我回去看书。”
周及上次丢掉了年级第二的名次,退到年级五十多名。而曲修宁依旧稳坐年级第一,不知周及心里是什么滋味。
“你上次考试进步挺大的嘛,都进前一百了。”周及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
路栩耸耸肩:“题简单捡了个便宜,下次估计又回去了。”
周及侧过脸看她:“你也觉得体育课没什么必要,是吧?”
路栩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很喜欢体育课。学习压力这么大,还是需要适当放松一下。”
“那你回去干吗?”
“我帮张晚忆拿东西啊。”
“这样啊……”周及停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那你快去吧,我再待一会儿。”
路栩无奈,还是做了个“ok”的手势。她回想刚才的对话,不确定周及是否把她当成了竞争对手。
五班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六班教室里有个假期摔骨折的男生在玩游戏机。他打了石膏的那条腿搭在旁边椅子上,正在低头酣战。
那男生察觉到有人进来,以为是老师,条件反射般地把游戏机往桌洞里塞。他一使劲,桌上垒的书哗啦一声全掉下去了,打石膏的那条腿也扯疼了,抱着腿嗷嗷叫。
“你进来怎么没个声音,吓死我了!”那男生扯着嗓子说。
“对不起,对不起。”路栩双手合十表示抱歉,“同学你忍忍,我有急事,一会儿再帮你捡。”
她到张晚忆座位上,老章头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看到路栩在六班教室,老章头小声嘟囔了句“走错了吗”,退出去看了眼班牌。
路栩在抽屉里摸到了包装袋,迅速抽了一片塞进口袋里,站起来说:“章老师,你没走错,我过来帮张晚忆取个东西,马上就走。”
“噢。”老章头走进来,“那什么,人都哪儿去了?”
“体育课。”路栩回答道。
路栩正要溜,老章头叫住她:“正好你俩在,就你俩吧。路栩,你跟张扬,以后每周三晚自习过来办公室,帮我批英语卷子,我忙不过来。”
那个叫张扬的男生指了指腿上的石膏:“章老师,我现在是残疾人。”
“那算了。”老章头想了片刻,一扬手,“路栩,你去操场,把两个班英语课代表叫上来。”
路栩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在教室的是曲修宁就好了。
然后下一秒,曲修宁就进来了。他额上满是汗,带着一阵风进了教室。
如同被什么神秘力量召唤来的一样。
路栩惊喜地睁大了眼。
九月的风拂过脸颊,阳光和温度恰到好处,她心里的少年,就这么闯到她眼前。
曲修宁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拧开一瓶水往嘴里送。喝到一半,才发现老章头,他点头示意,“章老师,你在啊。”
“正好,路栩你不用下去了,就你跟曲修宁吧。”老章头把手上的书夹到腋下,大步走出教室,“具体的你跟他说。”
曲修宁停下手里的动作,偏过头看向她,眼里带着疑问。
如果张扬没骨折就更好了,不然他就不会在现场。
路栩左手在校服口袋里,紧握着那片等待救急的姨-妈-巾,傻站在原地。她望着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曲修宁,脸红得可疑。
这不是巧合吧?这是缘分吧?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