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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第 15 章

    易忱眼皮一跳,钟吟尴尬地解释:“阿姨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是什么?”宿管阿姨表情略显失望,探头在易忱写的身份栏下扫了一眼。

    “这写的什么…远房表哥?”

    表哥。

    还是远房的。

    钟吟盯着这几个字,心梗了梗。

    很好,这样很好。

    他主动避嫌,于她也减少很多麻烦。

    但被人避讳到这个地步,还是第一次。钟吟面无表情地朝易忱看一眼,吐字:“走吧,表、哥。”

    钟吟的寝室在四楼,这一栋楼都是各专业的女生混住,迎面不停有女生下楼,香风阵阵。

    易忱脚步很快,一眼没往偷看她的女生面上扫。

    钟吟跟在他身后,用故意让人听见的声音,慢悠悠道:“表哥,慢点啊。”

    “表哥,你累不累?”

    “表哥…”

    易忱“砰”一声将箱子放下,没好气地看向她,“有完没完?”

    钟吟瞥他:“这可是你自己写的。”

    他盯她,突然哂笑一声,语气有些兴味:“我这样写,你不高兴?”

    任何一个女生被他嫌弃这么多次,生怕沾上关系的样子,都得不高兴吧?

    但钟吟才不承认:“我没。”

    易忱扯了下唇角,也不戳破她,下巴朝走廊抬了抬:“哪间?”

    “412。”

    易忱将箱子放到了门口,“自己想办法弄进去。”吸了吸堵着的鼻子,“我走了。”

    “你先别走。”

    易忱:“有事?”

    但现在用个更合适的词代替,应该算是易忱的“小世界”。

    深蓝色墙纸,隐隐有银色星空点缀。三面墙壁都装修着好几层的货架,分别摆放着数不清的手办,游戏机,键盘,包括成排的奖杯。

    正中间的桌上,还放着一块巨大的显示器,旁边是电脑,不用看也知道是顶配。

    钟吟打量着奖杯。

    从儿童,青年,再到大学,每个阶段易忱获得了相应的编程奖杯,大大小小,琳琅满目。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数模,数学之类的奖。

    身后传来脚步声,易忱躬身和她凑近,欠欠地说:“你好像很崇拜我。”

    虽然他这话格外不要脸,但也的确有不要脸的资本。

    钟吟看他一眼,坦然承认:“嗯,你很厉害。”

    易忱愣了下,唇角牵动着往上,又被他压住,刻意绷着脸,“你就不能含蓄点?”

    “我夸你也不行吗?”钟吟拿起各式精巧的手办把玩。

    她以为只是做得精巧的娃娃,熟不知随意一个都是四位数的价值,还格外稀有,平常易忱连碰都不让人碰。

    易忱看她没轻没重的动作,眉心跳了跳。

    钟吟看完这个,放了回去,转而拿起一个更贵的,还在手中抛了抛,“好可爱啊。” 景城国际是一处市中心地带的高档住宅,建成的年数有些久了,但管理尚佳,环境和绿化都是京市排的上号的。

    易忱推着行李箱,验过业主身份后,便拉着钟吟进了楼层。

    门在眼前打开,钟吟探头,余光打量一圈。

    这是一间大平层,装修应该是顾清亲自操刀的,和易家住宅一样,简约精致。

    屋内陈设很新,的确是空置着的,没人住过。

    后进门的易忱弯腰,凑近她耳后,“我们家怎么样?”

    钟吟没接他的茬:“顾阿姨的品味一向很好。”

    身后传来声轻哼。

    易忱受不住热,进来就开了空调,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主卧在那边,有独卫,你去看看。”

    “这你家,你不住主卧?”钟吟随口客气一句。

    “成啊。”他岔着腿,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你邀请我一起?”

    “行啊,”钟吟慢悠悠收回视线,“你吊天花板睡。”

    易忱:“……”他对女人的事毫不关心,哪里知道奢侈品店经典款是需要配货的。

    柜姐还是耸耸肩:“不好意思,这是展示品,不卖呢。”

    易忱:“……”

    钟吟跟着白帆进出过C牌多次,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母亲是vic,拿她的账户出来,当然是立刻能“有货”的,但若是现在点出来,也实在让易忱没面。

    钟吟被柜姐的视线打量着,脸颊都被看烧了,捏了捏的易忱的手,压低声音:“阿忱,其实我也不是很需——”

    易忱也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固执问:“那你们怎么才有货?”

    柜姐微笑:“可以先看看我们的衣服,装饰品呢~”

    易忱彻底明白了,摸出手机,低声和钟吟说了句:“等着。”

    一个电话的功夫,下一刻,店长笑容满脸地走过来:“刚刚接了电话,这款刚好到了货,还烦请两位过来随我看看。”

    “走媳妇儿,”易忱去拉钟吟的手,“给你取包。”

    钟吟:“你和四哥打了电话?”她是听他刚刚对着电话喊了声“四哥”。

    在她面前,易忱总是刻意模糊他的家庭背景。

    也是后来和母亲聊天,钟吟才知道,他口中那些什么“当兵的”“开店的”“学法的”,到底是什么含金量。

    就比如他四哥易铭,集团少东,n多产业都有涉猎,比冯世杰还财大气粗。

    易忱在这方面也很低调,对外几乎绝口不提,更别提用特权做什么。

    如今就是买个包,易忱也要去打电话给他哥?还有她昨天的睡裙。

    以及被他弄脏的。

    易忱低头搓着白色轻薄的布料。

    门外,顾清带着白帆和钟正钦二人,来到大门前。

    手解着锁,视线有些飘忽。

    “这吟吟住这儿呢,每天上班下班,总要有个人照看。”她陪着笑,“小忱呢就主动,自告奋勇,过来给吟吟做饭。”

    “俩孩子待一起,咱们做家长的,也放心点儿是吧?”

    嘴里是这么说,但顾清心底也发虚。

    当初是她忽悠白帆,这里只是个闲置的空房子,让她放心把女儿安排进来住,自始至终没说易忱也要跟来。

    不过顾清也了解她儿子,对这方面还是比较放心的。

    根本没开窍,碰女孩子手都害羞,两人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也一定相安无事。

    白帆笑了笑。

    钟正钦则是盯着门,没说话。

    等缓过劲儿,他抬起头,装模作样地压下唇角,冷着张脸:“我没哭。”

    可惜他说这话时,眼眶还是红的。

    全身上下嘴最硬。

    钟吟可不惯着他,指了指衬衫衣领的水痕:“那这是什么?”

    还故作疑惑地看看天,“是下雨了吗?诶?怎么没下呢?”

    易忱被她气得头晕。哪里还装得下去,气急败坏地将她按进怀里。

    他闭上眼睛,彻底认了输:“我这辈子的眼泪,全掉你身上了。”

    钟吟再硬的心都被他哭软了。

    第一次没有推开他,还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脊背。

    就在这时。

    上课的预备铃叮铃铃响起,钟吟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校医院设施太过简单,最终,易忱被送进了就近医院的急诊。

    他主要伤在头部,送来时,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钟吟坐在急诊室外,眼神空洞,满手的指甲都被她抠得参差不齐。

    顾清急匆匆赶到,她在国企上班,正是工作日,身上还穿着规整的制服。

    “吟吟,小忱呢?”她眼中焦急,“怎么样了?”

    钟吟脸上毫无血色,抬目看着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这感觉她很熟悉,两年前,她阶段性失声时,就是这样。

    看她仓皇的表情,顾清忙坐下安慰地拍她后背,“没事,没事,我听说就是一小块水泥。”

    还是学校跟过来的行政处老师上前说:“是易忱家长吧?您先别担心,易忱正在急诊室,耐心等待一会。”

    “为什么我儿子会被水泥砸到?!”顾清双眼横过去,“学校的基础设施就是这样吗?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通过质检了吗?”

    她久居上位的气质,让老师头上瞬间冒出了汗珠。

    另一位看起来是领导般的人物上前主持大局:“这位家长,请冷静点。最近教学楼正在返修,这栋老楼也有几十年了,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副推诿的态度,让顾清怒火瞬间被点燃:“那为什么装修时间还会安排学生上课?学校是怎么管理的?!”

    “这个,这个——” “……”还真是这样,钟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刚刚和林弈年说什么呢,”郭陶用肩膀碰她。

    知道瞒不过,钟吟索性坦白:“他约我去图书馆,我们一起去复习。”

    “哦图书——啊?!”郭陶瞳孔地震,“你俩什么时候到了可以一起去图书馆的关系了?!”

    钟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前林弈年面对她时,还处在一个正常的朋友界限。

    好像突然之间,就发展得这么快了。

    “他知道了我们是一个高中的,”钟吟说,“可能因为这个,会比以往更亲近一点。”

    “傻!”郭陶说,“他都约你去图书馆了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明摆着想追你吗?”

    “妈呀,昨天安安脱单,不会你也要——”

    钟吟脸颊慢慢烫起来,反过来问:“那你呢?昨天你和顾…唔。”

    她的嘴巴被捂住,郭陶鼓起腮:“停!不许说我!我不喜欢他,怎么都不会喜欢他的!”

    钟吟眨眨眼睛,弯起唇:“那你是知道他喜欢你了?”

    “哎呀,不说了!”郭陶一甩手,急匆匆地往前走,“他喜欢我也没用,反正我不喜欢他。”

    “呜呜呜哥,”另一边,顾旻边嚎边哽咽地去拽易忱的袖子,眼眶红红,“桃子为什要拒绝我?她说我是小孩儿,我明明就比她小几个月,凭什么说我是小孩儿…”

    对面,易忱散漫地撑着头,满脸嫌弃地抽回衣袖,又被顾旻扯住。

    他烦得不行,一把将他甩开。“我有个学长,他曾在高考前的演讲时说,他一定会做出全国最好的游戏。”

    “他告诉我,让我走自己想走的路。”

    那天,她谈起梦想时的灼热,看向他时的殷切目光,突然在脑中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

    林弈年有些失神,握紧手机,心中漫起一种复杂的情绪。突然,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人,表情又归为平静,起身去了门外走廊。

    程岸看了眼林弈年离开的方向,小声道:“年哥又出去接电话了。”

    易忱懒得理他:“少管人闲事。”

    程岸挠挠头:“就是奇怪嘛,从没见他在寝室接过电话。”

    外人都觉得他们寝室,易忱脾气差最难接近,林弈年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其实不然。

    一年多相处下来,程岸会和易忱开各种乱七八糟的玩笑,但对上林弈年时,就莫名不敢开了。

    除此外,他知道易忱、宋绪家庭条件都不错,大一开学时,还见过他们家里人。

    但唯独林弈年,他第一个到,将寝室打扫得很干净,但一直到报名结束,也没见他身侧有别人。

    一开始程岸以为林弈年家条件不好,还会悄悄维护他的自尊心,直到发现他穿了双快一万的trainer后,程岸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但林弈年依旧很神秘,从没见他在寝室接过家里的电话,从未见他提过一次家人。易忱转头看她,眼中平静:“我们迟早要在一起。”

    钟吟:“那也不该是现在!”

    “现在或是以后,又有什么区别。”

    仿佛有看不见的弦被拉紧,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易忱,”一片安静间,钟吟突然开口,语气很平静地问:“你觉得我有过多少任男朋友。”

    易忱全身一瞬间紧绷起来,他唇角压下,冷淡地回应:“我不想知道。”

    “是啊,”钟吟缓缓笑了下,喃喃重复,“你不想知道。”

    “所以你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人,才会这样如临大敌,对吗?”

    易忱喉间如塞了团棉花,说不出话。

    看他神情,钟吟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那天冯世杰和说我过一句话,你想听吗?”

    不等他回答,她说下去:“他说我大学不到一年,就谈了那么多男朋友,还和他装什么清高,就是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操.烂的玩——”

    易忱脑中“嗡”一声,慌乱地捂住她嘴唇:“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吟拿下他手,眼中没有波澜:“那你是什么意思?”

    易忱:“我——”

    钟吟打断他:“事实上,我只谈过林弈年一个男朋友。”他呆怔着,为这一周附加的奖励,为她头一次主动的深吻。

    在他被亲得脸颊发红,气息也紊乱起来,手掌也要扶上她后脑反客为主时,钟吟突然吐-出几个字:“我才不等。”

    易忱手卡在原地,发懵,翻译一下表情,满眼“我只是说说你来真的啊”的碎裂。

    钟吟被逗得不行,揉-搓他头发,另只手握住他的:“谁能比你离我更近呢?”

    “我们一直并肩而行啊笨蛋。”

    他听明白了。

    ——她不等。因为他们是并肩而行。

    钟吟退出来,又缓缓往下,亲着他的下巴,轻声道:“你现在要做的,是调整好自己。”

    “我们会一直互相陪在彼此身边的。”

    易忱定定看她。这下是真的憋不住了,抱住人按在怀里,强忍着通红的眼眶。

    丢死人了,他暗恼。

    遇上她就泪失-禁了是吧。

    钟吟这个女人,话术一套又一套的。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他闷声说:“等我缓过这一阵儿,就好了。”

    “我还会继续做的。”

    钟吟拍拍他后背,轻声说:“我知道你会做下去的。”

    “所以,”她扬扬眉,“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还有多少钱吗?”

    易忱把手机页面调给她看。似是觉得没面儿,还是不肯抬头。

    钟吟看了眼。低头从包里拿出书,一扭头,对上郭陶满脸坏笑的打量。

    钟吟疑惑看过去。

    她指了指脖颈。

    钟吟还没反应过来。

    郭陶捂着嘴凑近,压低声音:“你昨晚挺激烈啊,怎么都不遮一下就出来了。”

    反应过来什么,钟吟脸色爆红。

    勉强镇定:“很明显吗?”

    郭陶递给她个气垫:“反正我是看到了。”

    趁着还没上课,钟吟对着小镜子,抬起下巴,飞快遮了郭陶指的那一处。

    在下颌角和脖颈的连接处,不找角度,还看不见。

    钟吟边遮着,也边有了印象。

    这是她昨晚在上面时,易忱仰头,掐着她下巴,吮吸出来的。

    一直到下课。

    郭陶还时不时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打量。

    “我猜,你昨天才第一次那个?”

    钟吟是真的惊了,压低声音,哭笑不得:“你是神算吗?这都能算出来?”

    “太明显了。”郭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揽住她的肩,“你俩昨天一看就有事儿。”

    “这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再加上你今早还鬼鬼祟祟的,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比小学鸡还小学鸡。”

    钟吟心服口服地拱手:“你不去做侦探可惜了。”

    “我还真挺惊讶的,”郭陶啧啧,“你俩也谈七八个月了,暑假还住一起两个月,竟然到现在才做?”

    “忍者啊你们。”

    他身上滚烫的温度紧紧将她包围,属于少年人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响彻耳畔。

    钟吟耳根发烫,伸手就推开他。

    但完全推不开。

    她还受不住他这么孟浪的行为:“谁允许你抱我了!”

    易忱非但不放,无赖劲上来,还用下巴在她发顶乱蹭,“我提前行使男朋友的权利,不行?”

    下一秒。

    钟吟的高跟鞋鞋跟,毫不留情地踩上他鞋面。

    易忱吃痛地闷哼一声,退开一步,不可思议地看她。

    钟吟整理完自己外套被他揉出的褶皱,“你再这样,我们就没得谈了,现在就结束。”

    这话一出,易忱刚刚还喜形于色的表情,慢慢耷拉下来。

    但又觉得特没面子,挠挠脸:“你敢。”

    钟吟用“你看我敢不敢”的眼神瞥他一眼。

    转身去招车。

    易忱:“……”

    易忱站在原地,在心中算着日子。

    四、五、六。

    最迟七月。

    全身的血液都翻涌起来,他长吐口气。

    耐不住兴奋地跳起来,大步跟上去。

    在心中给自己和易忱设了这样一个缓冲的期限后,钟吟脑中紧绷的弦总算微微放松,重新投身于繁忙的校园生活。

    但拜曾可在论坛发的那条帖子所赐,她恢复单身的消息传播开后,某些方面的麻烦又多了起来,甚至比以往还泛滥。

    微信好友申请就没消停过,每天总有各式各样的人加她,用着各种蹩脚可笑的理由,又或者连装也不装,上来就直达目的。

    钟吟直接禁止了除了扫码外的所有加好友方式。

    “这群人,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呸!”郭陶唾弃地说,“我和你分析,这群男的真的特自以为是。”

    “在所有人印象里,你上上任易忱,上任林弈年,都是那种又帅又牛逼的。”

    “现在这群傻逼现在为了证明自己多有魅力,能和前几任平起平坐,才想尽办法勾搭你,真是狗屎。”

    钟吟听过就罢,“那他们脑回路也挺奇特的。”

    “果然,给你算了一卦。”郭陶说,“这几个月,你又犯桃花呢。”

    想起之前的数次算卦经历,钟吟额角一跳,“我真的求求你,别算了别算了。”

    一旁听她们聊天的郑宝妮则双眼放光地起身,摇了摇郭陶的肩膀,“桃子你也给我算算,看看我的桃花在哪!”

    “我看看,”郭陶掐着手咕哝一大通,“你的桃花在,下——”

    郑宝妮惊喜:“下个月?!”

    钟吟撩起耳边的发,有些窘迫地说:“这都算快了吧。”

    “这还快?”郭陶脱口而出。

    钟吟停下脚步,默默打量她,“那你是多久”

    “……”

    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郭陶开始装死。

    “走吧,去看看食堂今天做了什么。”

    不过既然打开了这个话题的豁口。

    两人走一起,免不了讨论一些颜色话题。

    回寝的路上,郭陶又悄悄问她:“你觉得怎么样?爽不爽?”

    钟吟视线飘忽着往旁边看了看。咬了咬-唇,几不可见地点头。

    “那恭喜你,打开新世界大门。”郭陶笑容坏得不成样。

    “……”

    时节迈入十二月初。

    最近几天,易忱和储成星刘信炜三人,除了上课,便昼夜不分地泡在景城国际,赶进度和修bug。

    五千多。

    比她想象的多。

    她顿时弯起眉眼:“阿忱,你好会挣钱哦。随随便便就能赚几千块呢。”

    “哪像我,一个月忙里忙外,才三千块。”

    “少来。”易忱别开脸。

    “又哄我。”

    话是这么说。

    唇角却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马上还有一笔。”

    他补一句。

    钟吟实在忍不住了。抱着他脖颈,笑得肩膀颤。

    怎么能这么可爱。

    果然。

    用儿童心理学哄易忱最合适。

    “而谣言里,我插足别人感情,无缝衔接,甚至是劈腿,脚踏几只船。”钟吟看他,“这些你都相信了,是吗?”

    “我没有。”易忱哑声,“我从来没有相信。”

    只是,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那你在在意什么呢?”钟吟淡漠地说,“从入学以来,我就被刻意造黄谣,背黑锅,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这次的无妄之灾,也不乏冯世杰认为我就是个easy到谁都可以上的人。”

    “我比谁都厌恶这种有口说不清的感觉。”

    “现在你非要在短时间内坐实我无缝衔接的传闻,让我再次成为一个可笑的谈资,对吗?”

    易忱怔愣着看着她,脸上浮现懊悔。

    良久,他垂下头,嗓音艰涩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想这么多。”

    钟吟心口闷闷疼着。

    她知道,这一切都和他没关系。是她,依旧过不去心理的坎,没法这样快地接受他。

    “先这样吧。”钟吟仓促地点头,“时间不多了,我先去上课,你回去吧。”

    只是刚走出几步,她就被易忱拉住手臂。他上前一步,很轻地从后将她揽进胸膛,属于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将她环绕。

    “吟吟,我真的没有相信那些谣言。”

    他低声:“你信我。”

    “你身边来来去去,总有那么多人喜欢你,追求你。”他埋下头,很轻地吸了下鼻子,“我不知道你对我的喜欢有多少。我只是——”

    像是说不出口,他停顿着,没往下说。又艰难地重复一遍,“我只是。”

    唯有一次,程岸向林弈年拷作业,电脑屏幕突然跳出视频聊天——竟然是个姑娘!

    以为又是哪个追求者,没想到林弈年接通了视频。

    姑娘长得挺漂亮,一口一个“弈年哥哥”。

    以为是女朋友,程岸当场惊呼,林弈年只是摇头,很平静地说:“不是女朋友,只是一个妹妹。”

    程岸没当真,情妹妹不也是妹妹吗!

    但之后,也没见林弈年主动和她联系,通常是那边打来,林弈年都会接,且有求必应,包括帮做ppt,帮写演讲稿这类无理的要求。

    时间久了,程岸也就见怪不怪。

    就这样,林弈年依旧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离感,每天忙进忙出,是所有人眼里全面发展的好学生,领导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

    ……

    走廊尽头,空无一人的打水间。林弈年接通的母亲的电话:“妈。”

    电话那头,女声带着情绪崩溃后的沙哑,“年年,你爸又去找那个女的了,他要和我离婚,你说怎么办?”

    林弈年:“那就离吧。”

    女声不可思议,像是被点燃一般:“你也要我离婚?我凭什么离婚成全你爸和那个婊.子?要全沪市都看我的笑话吗?”

    她突然呜咽哭泣,“我当时不顾所有人反对下嫁给你爸这个窝囊废,你外公还气得把我赶出家门,我图什么啊?我不离婚!我绝不离婚!”

    林弈年平静地说:“那就不离。”

    听到满意的答案,女人吸了吸鼻子,声音又神经质地变柔:“年年,妈妈只有你了,你外公喜欢你,他需要一个继承他衣钵的优秀外孙,本家的那些废物都比不过你,你一定要争气。”

    “你爸做了一辈子游戏,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连带着我脸上也没光,你可不能像他一样,你是要做人上人的,你一定要争气。”

    林弈年听着她来回反复地说着这些话。

    “有点出息没?”

    顾旻可怜巴巴地吸了下鼻子,“哥,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我都失恋了。”

    “人家和你恋了吗你就失恋?”易忱啧了声,用指骨叩了叩桌子,“快点吃,吃完滚蛋。”

    顾旻看他哥一眼。

    虽然他平时也这么没耐心,但今天好像格外没。

    吃枪药了啊。

    他低头戳着碗里的米饭,“哥,我是真的很喜欢桃子,我还想继续追她。”

    “她是哪个?”易忱皱着眉回忆郭陶的模样,“总黏在钟吟身边那个小土豆?”

    “……”顾旻顿时放下筷子,不满道,“什么小土豆?哥你说话注意点儿,桃子那叫娇小可爱。”

    易忱托腮冷呵一声,视线寡淡地落在他面上,满眼“瞧你那不值钱的样”的讥讽。

    顾旻装作看不见:“哥,如果是你你怎么办?会继续追吗?”

    “没有什么如果,”易忱懒洋洋地耷拉下眼皮,轻嗤,“这事儿就不会在我身上发生。"

    顾旻满脸不信,嘀咕:“那要是吟吟姐和别人在一起了呢?你还会这么淡定吗?”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他奇怪地抬起头,正对上他哥冷冰冰的视线。

    莫名哆嗦一下。

    “我就是假设。”

    他的鞋被易忱不耐烦地踹了脚,“快点吃,吃完快滚。”

    “那我到底还追不…”

    两人一来一回交锋,嗓音就响在耳边,钟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她瞳孔动了下,疾步跑过去。

    医生:“初步处理了伤口,背上的没什么事,后脑勺的有点厉害,现在病人还没清醒,具体有没有伤到功能区还不清楚,之后再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后脑勺的有点厉害。

    还可能伤到功能区。

    钟吟站不稳地趔趄一下。

    指尖冰凉地捂住脸,靠在墙壁上,几乎天旋地转。

    易忱暂时转进了普通病房,头上包了厚厚的纱布,还在昏睡着,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

    哪怕平时嘴上总骂小儿子,但真的看到易忱这样,顾清哪里还坐得住,眼眶通红地握住他的手。

    不多时,易建勋也赶到了,满身的低气压。

    他来后,钟吟只在开学典礼见过一次的校长都赶到了医院,打包票说校方一定会追责到底。

    追责。

    钟吟垂下头。

    最该追究的,好像只有她而已。

    天色渐暗,时间到了晚上。

    “这事儿不怪你,”顾清拉住钟吟的手,轻声安慰她,“你别太自责,小忱保护你是应该的。”

    钟吟的眼泪瞬间要流下来,仓促地擦过眼睛。

    顾清摸着她的后脑。

    她立刻挣脱开:“都怪你!我都迟到了!”

    易忱不仅不急,还懒洋洋挑起眉头,一副正中下怀的模样,“那正好,别上了。”

    钟吟气得推他一把,“去你的。”

    她转身就往教学楼跑。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回头瞪他:“你别跟来!”

    易忱置若罔闻,两步上前,没什么表情地拉住她手:“钟吟,你什么意思。”

    “?”

    “撩完就跑是吧。”

    钟吟不欲和他拉扯:“我要迟到了!”

    “反正你去了也是鬼混,”易忱直接戳破她,“迟不迟到有区别吗?”

    钟吟:“……”

    “行,”她深吸口气,冲他勾勾手,“那你靠近些,我回答你。”

    他面色微顿,并不认为她真的会这么好说话。

    却还是慢腾腾地凑近。

    钟吟朝他眨了下眼。

    突然垫脚。

    以为她要打他,易忱下意识抬手挡住头。

    结果下一秒,有什么快速在他侧脸碰一下。

    柔软湿润,还带着馥郁的芳香。

    只是恶作剧般蹭他一下,却像羽毛般轻飘飘地挠过他全身每个细胞。

    易忱脊椎过电般发麻,肾上腺素飙升。

    身下差点因为这一碰起立,他从脸颊红到脖子根。

    偏偏始作俑者还不知道怕,“噗嗤”一声笑,转身就跑。

    密码锁打开。

    顾清推开门,刻意清了清嗓子,喊了声:“小忱,在家吗?”

    “你钟叔叔他们来了!还不出来问好?”

    易忱正在洗衣室洗东西,旁边放着音乐。

    手都搓红了,还是没洗干净。

    “诶,这是还在睡觉?”顾清奇怪,四处环顾着。

    白帆以往只在和女儿视频时看过房子大概,亲眼见还是第一次。

    “清姐,这房子装修得不错啊。”白帆视线打量着,朝钟正钦看了眼,“是吧?”

    钟正钦目光探过两间明显有人住的卧室,终是松快地缓口气,笑着点头。

    顾清还在满头雾水地找人,几个房间都看了眼,最后往厕所的洗衣房去,敲门,“小忱?你是不是在里面?”

    她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音乐声。

    于是拧开门。

    “小忱,你在干——”在看清易忱手中的布料后,顾清脸色飞速变化,话卡在喉间。

    眼看着白帆也跟着瞧过来。

    她想都没想,“砰”得一声,飞快地关上门。

    “哈哈。”顾清调整着表情,用尽毕生的演技,“他还在洗澡,洗澡。”

    “等会就出来哈哈。”

    “不急,咱们先等等。”

    “坐,坐,你们坐!”

    “别误会。”易忱揽住她的肩,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刻意强调,“包我全款给你拿。和易铭可没一点关系。”

    只是借一下他的账户而已。

    全、款、拿?

    钟吟惊悚地看他。

    游戏没上线,他也没挣到钱啊。他的银行账户,也向来遮遮掩掩。

    “你这什么眼神?”他顿时睨她。

    钟吟收回视线。

    算了。

    她总不会让他饿死。

    最后,钟吟用十分“惊喜”地接受礼物,用一种“你太有实力”的眼神看他。

    易忱眉峰挑起,明显对她的捧场感到十分满意。

    虚荣心被挑起:原来给自己的女人买东西这么爽。

    “等游戏上线,”他飘得不行,翘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子,“以后这种包,你要多少有多少。”

    钟吟肩膀轻轻颤着,忍着到喉间的笑:“好,期待住了呢。”

    可惜。

    易忱刚装的逼转头就被不知情的顾旻卖了个彻底。

    钟吟忍着笑进房门。不得不说,和易忱在一起几个月,她这口才简直有了质的飞跃。

    主卧装修也很简单舒适,高层视野好,从飘窗向外俯视,还能看到远处的车水马龙,以及附近商圈。

    顾清一向体贴,日用品已经准备完毕。

    全身汗津津的,想着晚上还要出门去酒吧,钟吟想了想,还是打算洗个澡。

    卧室门咔哒被钟吟关上。

    看她关门,易忱头偏过去,顿了两秒,不爽地直起身:“喂,你用得着防狼一样防——”

    “我洗澡。”

    “…哦。”易忱敦得坐回去。

    盯着主卧的方向,突然,喉咙有些痒。

    脑中不由自主冒起些似是而非的念头。

    她是不是就隔着两道门…

    靠。

    他懊恼打住。

    还能再猥琐点吗?

    易忱深吐一口气,起身转了一圈,但全身还是热起来。

    他立刻把空调打低两度,还打开了电视,掩饰住卧室传来的所有声音——尽管并没有任何动静。

    但好像还是有水声在耳畔响起。

    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层出不穷。

    易忱烦得用抱枕盖住脸。

    钟吟洗澡吹头化妆,一切工序做完,已经一个半小时后了。

    ——那是他的珍藏款。

    易忱眼都直了,看着钟吟玩好放回去,才轻轻舒口气。

    眼看着她选妃一样又要拿起别的,他猛地上前一步,想都没想地拉住她手。

    两人手指相触,各自的体温在指尖缠绕。

    钟吟望向他。

    下一秒。

    易忱触电一样松开,脸色有些不自然,“你动作轻点。”

    钟吟眨眨眼,半晌蜷起手指,哦了一声。

    她绕过手办墙,转而看向满目的游戏机。

    这些游戏机更新迭代,有很多几十年前的款。哪怕保存得好,但仍能看出,有些的年岁已经很久了,被易忱一直收藏到现在。

    钟吟想,他的确是一个很纯粹的男生,喜欢的事情便会做到极致。

    脑海中,突然闪过易池演讲时说过的话——

    “他还没我腿高的时候就说,总有一天,要做出世上最好的游戏。”

    钟吟转头看向他,突然问:“易忱,你的梦想是做游戏吗?”

    易忱视线在她面容停顿,半晌,嗯了声。

    钟吟点头,认真地望向他,弯唇道:“那你一定会做出全世界最好的游戏的。”

    室内的光线有些暗,女孩亭亭站在他的世界里,眼中闪着细碎而温和的光。

    易忱低头看她,久久未动。

    突然迈步过来。

    林弈年拍了下背对场地的易忱,“蒋坤过来了。”

    去年因为闫晧,两个学院的篮球队结了梁子,这会蒋坤一经常便直奔这处,估计来者不善。

    易忱慢腾腾地转身,语气嚣张:“来干什么,求我?”

    钟吟嘴角抽动一下。

    直到蒋坤站定。

    场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凝聚在了这块。

    他高大的身材极具压迫感,林弈年严阵以待地朝他伸手:“蒋队,好久不见。”

    蒋坤礼节性地回握,继续往前走到观众席。

    观众席边站立的易忱表情淡淡,没主动伸手。

    但蒋坤也没看他。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蒋坤要主动放什么狂言时,他越过易忱,弯腰看向他身后的钟吟。

    看起来满脸凶悍的大块头,表情突然变得局促不安。

    “钟吟,上次的事情一直没当面和你道歉,对不起。”

    “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惊喜。”他顿了顿,小麦色皮肤上涌现些许红晕,“你会给我加油吗?”

    所有人:“…………”

    第 16 章 第 16 章

    场上还是沸反盈天,唯有这一处,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了。

    史安安咬了一半的薯片都卡在喉里,郑宝妮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脸迷茫。

    连沉迷游戏的郭陶都察觉不对,缓缓抬起眼,悄悄观望。

    这不是妥妥修罗场?

    她身侧的顾旻还不知所以,懵懂地问:“桃子姐,你怎么不动了?”

    “先别说话!”郭陶一手捂住他的嘴巴。

    顾旻睁大眼睛,朝易忱看一眼。

    奇怪,他哥表情怎么像要杀人?

    其实钟吟对蒋坤没有太大的恶感。

    第三期的主题是[家在S大]。

    S大的寝室分了四个园,春华,夏沁,秋实,冬凌,外观建筑上都各有各的特色。除此外,学校每年都会举办寝室设计大赛,各自的寝室风格也多样。

    “大家各自动用动用人脉,让人乐意把寝室交给咱们拍,”曾可用钢笔敲了敲桌面,“挑选的对象,要么人好看要么寝室好看,最好各顾清缓和语调,“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了,”她叹口气,“不然我这姑娘可就遭殃了。”

    易铭笑笑:“一家人不讲两家话。”

    两人寒暄几句,挂了电话。

    甫一挂断,顾清脸上的笑便消失而尽,胸腔涌起后怕,伸手就去拍易忱的脑袋,“你下次还敢这么冲动吗?!”

    易忱:“我只恨我没打死他。”

    将钟吟抱出浴室后,他又返回身去揍冯世杰。

    但被经理喊来的安保给拉住了。

    “又说疯话!”顾清气血上涌,“如果不是家里给你兜着,你已经被冯家送进牢里牢底坐到穿了!”

    易忱抹了把脸,不说话。

    顾清无奈,长长呼口气。

    “她呢,”易忱垂下头,低声,“怎么样了?”

    “脸我给她抹了药,酒也醒了。”顾清心疼地说,“但发了烧,也不说话,躲在被子里发抖。”那夜她明明和林弈年在一起,却仍要欺骗他。

    甚至连曾可搬弄是非的话,在这一刻,也来来回回地印刻脑海。

    无名郁火翻滚窜上胸腔。易忱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她一点也不专心。

    他将拉链拉到底,领子挡住半张面若冰霜的脸。

    “走了。”

    钟吟坐在咖啡厅,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咖啡厅有一座古钟,秒表滴答着,一声声,像敲在钟吟心上。

    她手指缠绕着,不自觉变得焦躁起来。

    “咚”的一声,时间显示三点半。

    与此同时,桌面被人用指骨轻叩两下。林睿明终于沉不过气,“小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点事要和你说。”

    “你能不能,借爸爸一点钱?”

    林弈年表情没什么意外,“要钱做什么。”

    似是有些开不了口,林睿明嗫嚅半晌。

    林弈年也不催,抿了口茶,等他继续说。

    “小昊最近生了病,治疗价格实在太贵,我手头有些紧,钱全砸手头那个游戏里了,暂时拿不出”他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小昊——他在外面生的孩子。

    林弈年没什么反应:“什么病。”

    “再生障碍性贫血。”

    很折磨人的病。

    “我妈知道吗?”

    林睿明沉默。

    易忱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表哥哥不就是情哥哥。”

    钟吟受不了,伸手就推过去:“真不要脸。”

    “你暑假打算怎么过?”

    一直到坐上车,钟吟伸腿碰一下他。

    易忱瞥她一眼,懒洋洋道:“陪对象啊。”

    “我要上班,”钟吟说,“没空陪你。”

    易忱往后靠。

    眉梢不动声色动了下:“那我就在家等你。”

    “?”钟吟缓缓看向他。众人一拍即合,出去吃了饭。

    顾旻地道本地人,京市街巷边拐的美食都一清二楚。今晚去的就是胡同巷子里一家羊肉火锅馆。

    冬天天暗得早,一行人来时,天边已经闪烁零星的星光。

    “我以前和我哥晚自习下课经常过来,”顾旻说,“老板都见我俩眼熟了。”

    说话间,他喊了壶烧酒。

    老板是正宗的北方汉子,应了声“好嘞”,就上了壶滚烫的酒。

    郭陶震惊:“你们要喝烧酒?能行吗?”

    “这个酒还好,挺温和的,”顾旻一本正经地说,“我和我哥以前喝完,还能回去做题呢。”

    “一杯飘-飘-欲-仙,两杯快活似神仙,三杯——”他眼珠一转,不说话了。

    储成星没听明白:“三杯什么?”

    顾旻轻咳一声:“反正你少喝点。”

    面前的火锅咕咕冒着泡。

    都是当天现宰的羊,羊肉的确鲜嫩可口。但钟吟晚上惯常没什么胃口,心中又压着事,吃了几口就落了筷。

    她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在聊什么也没在意。

    易忱也没怎么说话。

    或者说,他从来不是话多的人,比较随心所欲,想说就说,没心情就不说。

    却是喝了不少酒。

    钟吟看他沉默地喝了好几杯,忍不住拉他袖子:“你少喝点。”

    易忱放下酒杯,闷闷嗯了声。

    但早在她提醒前,他就已经喝了不少,冷白的脸早染上微醺的红晕。

    这顿饭吃到了九点,明天还要正常上课,也差不多要回学校了。

    “你们四个打个车先回去吧,”钟吟拉住易忱,站在路边,“我和他还回去一趟,拿点东西。”

    郭陶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那你今晚还回寝室吗?”

    “看情况,”钟吟说,“如果太晚我就不回去,到时候和你发消息。”

    郭陶眼珠转了转,坏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你也记得和我说一声啊,”储成星两手插着兜,“万一查寝,我还得给你编个理由。”

    易忱情绪不高地嗯了声。

    刘信炜也摆手和他们告别,轿车扬长而去。

    一时路边只剩他们二人。

    易忱今天的状态好像格外不好,也就喝了几杯烧酒,意识就已经不太清醒。

    仰头靠在后车座。

    眼皮半阖,蹙着眉,像是很不好受。

    一点红色慢腾腾从他脖颈蔓延耳根,易忱撇开脸:“你一个人住那不安全。”

    “而且,”他又找补般说了句,“你上班忙,我还能照顾你。”

    他终于舒展眉头,重申一遍:“对,我还能照顾你。”

    一副“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发生什么”的义正言辞。

    “也是。”钟吟忍着笑,云淡风轻地说,“那你会做饭洗衣服吗?”

    “我——”当然不会。

    易忱后面的话卡在喉间,憋出一句:“但我可以学。”

    钟吟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搬来?”

    易忱猛地看她,“你来真的?”

    “对啊,”钟吟托腮看他,“我不喜欢吃外卖。”

    斟酌了好几天都没说出口的事儿,她竟然说答应就答应了。

    易忱撇开脸:“那我明天搬来。”

    话出口。

    他又想起什么,不自然地说:“你暂时别和白阿姨说。”

    “怎么?”钟吟头靠过去,眼中含笑,“你在怕什么?”

    “我才没怕。”易忱矢口否认,理直气壮,“我和我未来老婆住一起,天经地义。”

    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

    钟吟瞪他:“谁说要嫁给你了。”

    易忱揽过她肩膀,吊儿郎当:“那就换成我娶你。”

    “这两句有区别吗?”

    “没啊。”他懒洋洋挑眉。

    “那你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结婚的意思。”

    “你”钟吟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给说到脸红,不欲再扯,探头看了眼窗外,“是不是到了?”

    “嗯。”他开车门,抬下巴,“下车。”

    那就是不知道。

    此情此景,林弈年竟还能分出神,打量这个生他的男人。

    做了一辈子游戏,人至中年,却拿不出孩子的医药费。

    “我手上能支配的现金不多。”他淡淡道,“大多是不动产和基金,但都在妈那里,我动不了。”

    林睿明表情一僵,局促问:“那你能拿出多少。”

    “最多三万。”

    全是他这些年的奖学金。

    “三万”他喃喃自语,“三万也行。”

    林弈年:“我现在转给你。”

    等待他转钱的时间,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了,林睿明试图缓和气氛:“小年,你现在还要做游戏吗?”

    林弈年指尖一顿,很轻地,从鼻尖嗯了声。

    “别干了。”林睿明摇头,“现在各大游戏商搞垄断,没有人脉资源,根本入不了围。”

    “我不就是势单力薄,被大公司挤压,剽窃走了成果,”说起这件事,林睿明死气沉沉的语气都有了起伏,“不然哪里会有今天!”

    “做游戏根本没有前途!做个狗屁的游戏!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当初选了这条路!”

    似乎要将所有的不得志,全都发泄进去。

    他在对面歇斯底里,林弈年始终没有抬头。

    “钱已经转给你了,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妈。”

    “我没钱了。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林睿明后面的话卡在喉间。

    面色染上羞愧。

    钟吟抬起头,对上来人的漆黑的瞳仁。

    易忱穿了件长款黑色棉服,更显身材颀长,衣领敞着,露出里面的浅色高领羊毛衫。

    他面上戴着黑色口罩。

    正垂着眼,沉默地打量她,看不出什么神色。

    “你来了,”顶着压力,钟吟站起身,指向对面,“坐吧。”

    易忱一言不发坐到对面,边摘下口罩,“有什么话要说。”

    钟吟唇动了动,一秒后,转开话题,“你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易忱盯着她看,看起来并不像和她废话:“不用,我不渴。”

    钟吟被他看得垂下眼,机械地搅动着咖啡。

    这件事,经不得细想。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不地道。

    按照易忱的脾气,如果处理不好,和她绝交都是小事,更严重一点,可能还会影响他和林弈年的情谊。

    “易忱。”钟吟吞吞吐吐地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我慢慢说,麻烦你心平气和一点。”

    易忱从鼻尖嗯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说。”

    钟吟深呼吸一口,“易忱,我,我其实…”

    她连看他也不曾,手指也因为紧张而攥紧,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

    易忱手指慢慢收紧。她是惯会让他心软的。

    别一会还要哭。

    心中翻滚着从未有过的焦躁,几乎到了天人交战的地步。

    有那么一念间,他竟然想要应下来。

    哪怕她真的只是和美院那个一样,只是想要玩他,玩过了就撒手走人。

    说到这里,她大骂:“冯世杰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也怪我,怪我这段时间粗心大意,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她擦了擦通红的眼角,“我该怎么和小帆交代?好好一个女儿,发生这种的事儿”

    易忱垂着头,不说话,像是神魂出了窍。

    “我再进去看看。”顾清不放心地说,又转头,“你自己开个房间休息一晚吧,我去陪吟吟。”

    顾清进去后,他的手机响起,是林弈年的电话。

    他接听。

    “下来接我。”林弈年声音很平淡,“我进不了酒店。”

    “等着。”

    下楼后,易忱看到了被拦在前台的林弈年。他手上握着的雨伞淋着水滴,鞋子和裤脚全是水,是少见的狼狈模样。

    他没说话,扭过头,重新开了间房。

    “易少,”前台满面微笑着看他,“这是您的房卡。”

    房费也没付,经理亲自带路,“原来这位先生也是易先生您的朋友,其实给我打个电话就好,哪里还要劳烦您亲自下来。”

    可惜,没人捧场。

    两个年轻人都异常沉默,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门刚刚阖上。

    易忱便转过身,一把拎起林弈年的领子,沙哑道:“你到底为什么不接她电话?!”

    二人之间看不见的弦瞬间拉紧。

    林弈年任由他拉着领子,很轻地问:“所以,发生了什么?”

    易忱抹了把脸。

    “她被人灌了酒,送到冯世杰那个二世祖的房间。”专业都要,交上来挑选,听到没?”

    “……”一时没人说话。

    且不说这各专业的人在哪找,就算找到了,一个个去走访也是一件繁琐到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吧?

    见没人说话,曾可扫过去,“这事很难吗?钟吟,你觉得呢?”

    钟吟斟酌着说,“短期内要做这些不太可能。不如着重挑选几个,把拍摄重点聚焦在寝室生活上怎么样?”

    “哦?”曾可托腮,挑了挑眉,“看来你已经想好了,那就交给你去拍怎么样?”

    钟吟不留痕迹地推回去:“那还是按照学姐说得来吧,你来拍,我们大家也好学习。”

    曾可噎住,“事情虽然难,但连试也不愿意试,不就是给偷懒找借口吗?”

    没人回话。

    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找了个台阶下:“算了,念在快到期末了大家都忙,就按照钟吟说的做吧,挑几个重点寝室。”

    女寝这边倒好办,中心本来女生就多,还来自不同专业,各有特色。

    曾可:“那男寝呢?”

    祝哲挠挠头,“我们寝室很简陋,室友的臭袜子都乱扔那种。”

    剩余几个男生也支支吾吾,显然寝室里也拿不出手。

    “钟吟,你认识的男生多,不如你去问问。”曾可笑看向她。

    这话一出,气氛凝滞了瞬,有些许微妙。

    钟吟很淡地笑了下:“学姐亲眼看见我认识的男生多了?”

    曾可微笑着摆手:“开个玩笑,我只是问你有什么办法而已。”

    钟吟朝她看一眼。

    一开始,曾可还只是和她的性格不太合拍,但也只是不合拍。行政楼那次后,她才表现出时有时无的针对来。

    她有些纳闷,就那么一面,曾可就能察觉她对林弈年的心思吗?

    钟吟低头写字,“没什么更好的办法,还得靠大家各自去联系,最好能和老师申请资金购买一些礼品,不然也没人乐意参加。”

    曾可云淡风轻地说:“礼品的事你倒不用担心,我和赵老师说一句的事。”

    钟吟没接茬。

    曾可叩了叩桌子,“我规定个硬性任务,回去后一人联系两个寝室,一个男寝一个女寝,最好不同专业,再交上来选一选,这个不难了吧?”

    ……

    回去的路上,钟吟翻着微信寻找目标。

    指尖略过易忱的头像时,顿了一顿,想起上次他亲口答应过拍摄的事。

    但听顾旻说,易忱被顾清强制养在了家里,这几天都不在学校。

    唉。

    也不知道这唯一的人脉什么时候回来。

    一排人神色各异。顾旻瞪着蒋坤,程岸讪笑,宋绪尴尬地咬了口薯片,郭陶三人则捧脸吃瓜。

    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视线让钟吟倍感尴尬,斟酌着挑出一个不出错的答复:“没关系,已经很出彩了。”

    她的疏离显而易见,蒋坤也不是傻子,不抱希望地问:“我…还有机会吗?”

    “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和易忱…”

    钟吟早就想解释这个误会,刚要开口,被一道狂妄嚣张的嗓音压住。

    “关你屁事。”

    “真瞎还是装瞎?看不出她已经拒绝你了吗?”

    第 17 章 第 17 章

    不知何时,赛场中心的易忱走了过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边。

    “……”

    一时没人说话。

    易忱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句话堵得所有人圆不了场。

    蒋坤输了比赛,心情本就不好,这会被人挑衅到了面前,脸色瞬间沉下来:“找事?”

    易忱眼神淡而倨傲,轻飘飘看人一眼。

    虽一声未吭,但就差将挑衅写在了脸上。

    蒋坤瞬间就火了,两步就要上前。

    钟吟蹙眉,喊住他:“蒋坤,别再动手了。”

    “囡囡,你是不是该考完了?”白帆的声音顺着话筒传来。

    钟吟:“后天还有一门呢。”

    白帆哦了声,试探问:“那打算哪天回来呢?”

    手臂被握紧,易忱朝她瞥来。钟吟看他一眼,随即委婉地对电话道:“妈妈,我还要在柠檬TV实习呢,暑假可能没法回来了。”

    眼看着那头要发作,钟吟又忙不迭加一句:“不过我最后会请一周假回来的。”

    “一周?你就回来一周?”白帆不敢置信,嗓音更高了。

    钟吟软下声音:“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白帆嘴里喋喋不休念叨:“我就不该让你去京市上学!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钟吟没办法,只能继续耐心地安抚母亲几句。

    “那你住哪儿?学校假期给留校吗?”

    钟吟愣了愣:“这个我还不清楚。”

    白帆想了想:“不行我在那边给你买个房子,这样你也不需——”

    突然,旁边的易忱冷不丁开口,语气从未有过的恭顺:“阿姨,您忘了我了?”

    骤然听到他的声音,白帆一顿:“小忱?你在旁边啊?”他竟然会哭。

    他生得好,平时一副拽上天的模样,无声掉眼泪时,连头发都耷拉了下来,看得钟吟心中酸酸麻麻一片,竟又开始没出息地心疼他。

    这一刻。

    她终于放弃了所有抵抗。

    恼怒到一把将手中的包砸到他脸上,爆出了人生第一句粗口:“易忱,你他妈是不是非要我身败名裂才甘心?!”

    钟吟崩溃地捂住脸,蹲下身来哭。

    “你好烦,真的好烦。”

    “怎么会有你这么讨厌的人?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明明都已经和你绝交了。你为什么还要我面前晃?”

    “你现在要我怎么——“她哽咽,“怎么对得起他?”

    易忱脸被她丢过来的包打偏,甚至被拉链划出一道血痕。

    但他早已经无暇顾及,紧盯着她:“什么意思?”

    胸膛起伏着,脑中嗡嗡作响,完全死了机。他趔趄着上前,曲起双膝,半蹲着,几乎是跪在她面前。

    “钟吟,你和我说明白!”

    钟吟擦干眼泪,看都没看他。

    “我会分手。”

    易忱心跳几乎停滞,下一秒,疯了般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

    “但和你没关系。”钟吟整理好情绪,站起身,冷若冰霜地说,“只是我配不上他的好。”

    她要走。

    易忱跟上。

    钟吟心情很差:“别跟着我。”烦躁地说:“就是分手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说什么,易忱早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只知道。

    她说要分手。

    钟吟没再管易忱,失魂落魄地走向寝室楼。

    铺天盖地的内疚与懊悔几乎将她席卷。

    如果当初借着易忱接近林弈年是一种错误,那么这就是对她最戏剧性的惩罚。

    钟吟进了寝室楼。身后脚步声也停止。

    楼梯拐角,她视线几不可见地往下扫。

    易忱驻足在那里,等她离开。

    钟吟垂下头。

    她当然怪不了易忱。

    苦果也只能自己来尝。

    钟吟找到keen,请了周五的假。她需要几天时间,来理清思绪。

    “阿姨,让吟吟住我家吧。”易忱一头热地说,“我每天接送她上班,您放心。”

    ……

    白帆静默两秒:“小忱,你有心了。”

    要真应了才是傻,现在才哪到哪,她就眼巴巴把女儿送他家去住?

    疯了不成?

    “我还是她买一套更方便,不行短租两个月也行。”

    “阿姨,”易忱浑然不觉,继续道,“早住晚住都是住,我一男人还需要让您给她买房?”

    “……”白帆头一次这么无言以对。

    感觉到白女士的沉默,钟吟一拍易忱的手臂,“你别说话了。”

    白帆也想结束话题:“我先和你顾阿姨商量一下,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房源。”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两了,先挂了。”

    挂断电话。

    易忱脸色变幻莫测,终于,后知后觉品出些许不得味来。

    “阿姨为什么不让你住我家?”

    钟吟看过去:“你会让你以后的女儿住进刚谈恋爱的男朋友家吗?”

    易忱:“…她敢。”

    交谈间,寝室门被打开,冷风从内而外灌进来。

    易忱和林弈年二人一前一后从外回来。

    程岸看着易忱收伞,沥干水,打了个寒颤:“外面又下雨了?”

    林弈年放下手中的电脑包,“是啊,要不是路上遇到阿忱,还不知道怎么回来。”

    宋绪:“还是第一次见你忘记带伞。”

    “上次把伞借给别人了。”林弈年脱掉外套。

    易忱把饭分别放程宋两人桌上,闲闲插话:“你真善良。”

    林弈年无奈:“她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让人淋着回去吧。”  但她和林弈年毕竟是情侣。

    易忱大老爷似的杵中间,实在有些诡异。

    突然,顾清的问话打断了钟吟的遐想,“吟吟,回去的事,和小帆说了吗?”

    钟吟点头:“爸爸打过电话,妈妈应该知道的。”

    顾清笑了笑,“这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么久,小帆哪里还能再生你的气,回去多和妈妈说说话,好不好?”

    钟吟点头:“好。”

    “对了,我都和小帆说好了,这以后啊,咱们两家也要时常走动起来。正好我们在沪市也有不少亲戚,”顾清回头说,“到正月,我们一家再来登门拜访。”

    钟吟笑:“那我扫榻以待。”

    从这儿到机场有不少路。易忱舌尖顶了下上颚,手一撑,就这么当着保安的面,嚣张地抬腿跃进来。

    “诶!”被人直接挑衅到脸上,保安简直看傻了,“你干什么的?”

    易忱朝钟吟抬了抬下巴,满眼“事不关己”的无赖:“我是她家属,你找她。”

    “……”一次次被他的不要脸震惊,钟吟倒吸一口气。

    保安对钟吟是面熟的,也知道晚上总有个年轻男生在门口等她。

    但也不是这位啊!

    看不见的地方,钟吟狠狠瞪他一眼。

    忍耐着朝保安露出一个微笑:“他啊,是我远房一个表弟。”她欲言又止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方面呢,有点问题。”

    “没办法,只能带在身边了。”

    易忱荒谬地看向钟吟。

    又在看她漂亮的小脸后,火散了大半。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算了。交往期间,他出手一直很大方。当然,钟吟也会回赠礼物。

    多番思绪滑过,钟吟略心虚:“你问这个干什么。”

    “怎么,”易忱语气竖起小刺,“这是什么国家机密,我还不能问了。”

    说了你又不高兴。

    胜负欲一上来,说不定还要乱花钱买礼物。

    钟吟很明智地转了个身,转移话题:“把平板拿过来,我要看节目。”

    易忱原本还只是暗地不爽,一见她这态度,醋劲儿刹也刹不住,直直窜到头顶。

    立刻去扒拉钟吟的肩膀:“你什么意思啊钟吟,那点回忆你是不是还打算揣一辈子慢慢品尝啊?”

    钟吟心平气和:“我没有,你别瞎捉摸。”

    “我瞎捉摸?”越说易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握着她肩膀不撒手。

    梗在心里很久的话也脱口而出:“你不回忆你把他给你的明信片,日日夜夜放床头看?”

    他不说,钟吟都忘了这么一回事:“什么明——”想起来什么,她停顿:“是你拿走的那本书?”

    易忱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一刻,钟吟终于后知后觉,他那晚为什么那么反常。还没脸没皮到压着她就给她做了那种事。

    这么久才露出端倪,也是能憋。

    她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去捏易忱的脸:“你要不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回事。”

    易忱拿下她手,脸色还是恹恹的。

    人的欲望总是无限的。

    去年这时候,他只想留在她身边。但如今她已经彻底属于自己时,光是想起她也曾属于别人,还是会在意得要命。

    恨不得能给她的大脑安个一键删除。

    “所以呢,他给你送了什么。”易忱去嗅她后颈,粘着不愿意撒手,“后来有没有去补过生日,嗯?”

    这突然而来的盘问,差点让钟吟汗流浃背。

    易忱连问带逼的,手也不老实地流连她后腰,指腹一寸寸抚过她脊背。

    “和我说。”他重复,指节突然用力,将她转过来,眼对着眼,“全部和我说。”

    察觉再不说他又得暴走,钟吟几不可见叹口气,一五一十说了过程。

    “那手链呢。”易忱立刻竖起十级雷达,脑中一帧帧回忆,她之后有没有戴过。

    知道他在想什么,钟吟说:“还在寝室,没戴过。”

    易忱眉目这才舒展,头埋下,蹭她脖颈。

    “别的时候呢,你们在一起干什么?”

    “除了吃饭聊天,真的没什么了。”

    那段恋爱被他搅和得一团糟,钟吟是真的不想再提。

    结果他还在问,就差做个摄像头,一帧帧录下来:“聊的什么天儿啊这么多话,有我们聊的多么。”

    保安也不是傻,看得出小年轻正闹着别扭,忍着笑附和钟吟:“这样啊,那带你表弟进去吧。”

    整个办公楼人多眼杂,这种大厦的刷卡进出,大多时候都是个摆设,他也没必要为难。

    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

    钟吟按了楼层,抱臂站在一边。

    察觉易忱幽幽盯着她看,钟吟没搭理,别过脑袋,高高扬起下巴。

    她憋着坏时,五官也会格外灵动,眼睛弯着,长长的睫毛扑簌,饱满的嘴唇也会向上翘起。

    这瞬间,易忱全身过电一样,竟一点也不觉得气了。

    钟吟心中盘旋着事,完全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等电梯一到楼层,便抬步出去。

    易忱紧随其后,跟上。

    各组一如既往地忙碌,钟吟迈步进来时,一如往常,客套打过招呼。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但下一刻,所有人脸上挂起笑容,如常道:

    “来了。”

    “晚上好。”

    “嗨~小钟”

    他们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她身后的易忱身上,钟吟硬着头皮解释:“是我同学,陪我过来看看。”

    “可以吗?”

    “当然可以。”keen的声音传来,笑眯眯地说,“这有什么不行的。”

    所有人都在营造若无其事的氛围,态度也比之前慎重得多,钟吟心中有数,点点头:“那我先去准备了。”

    易忱落后她一步。

    一路上,顾清就没让话落下,找着话题和她和林弈年聊。

    唯有易忱像睡着了一样,一言未发。

    直到轿车驶入机场。

    顾清送他们到大厅,贴心地给钟吟指着方向。

    眼看着时间剩下不多,林弈年说:“阿姨,我来回京北机场多次,由我带她,您放心。”

    顾清愣了愣,半晌才点头,“…哦,好,阿姨放心的。”

    “时间也不早了,”钟吟看了眼时间,和顾清道了谢,“那我们先走了。”

    顾清连连点头,另只手推身侧的易忱:“还不快和吟吟他们道别?”

    这时候的机场人群密集如织,来来回回都是人。

    钟吟很快被波及着往后退了几步。

    她看了看易忱,主动抬手挥了挥,“拜拜,易忱。”

    “吟吟和你打招呼呢。”顾清用手肘碰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儿子,“快回她啊。”

    易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淹没在人群里的身影。

    人潮涌动,几乎隔绝了他的视线。

    她就这样走出他的世界。

    越来越远。

    顾清嘶了声,有些急了,刚要说话,身侧的人影突然穿过人群,如一阵疾风般飞奔过去。

    钟吟刚转身,突然被一股大力拽着往后。

    身侧的林弈年也立刻转身。

    来人双手如铁钳控住她手臂,胸膛起伏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眼深刻地临摹她眉眼,像要将她盯进灵魂里。

    他唇瓣开合着,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钟吟,我——”喜欢你。

    “阿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中央空调。”

    林弈年笑着摊手,无话可说。

    程岸听乐了,八卦地问:“年哥,哪个女孩子啊?除了你那‘妹妹’,现在还有能接近你的女生了?”

    “让让。”易忱越过程岸,从林弈年的桌子下拿起水瓶,晃了晃:“借点热水。”

    林弈年一大早打得满满的热水,早已经被寝室几人薅走大半,他见怪不怪:“你什么时候还过?”

    易忱没搭理,低头专注地看着药盒上的说明,绷着脸取出几粒,上刑一样放进嘴里,抿了口热气腾腾的水。

    宋绪看他皱成一团的表情,“你早上不还说不吃药也死不了吗?”

    易忱装死没应。

    “诶年哥,你还没回答我呢,”见自己的话没回应,程岸又八卦地问了一遍。

    林弈年看了眼易忱,斟酌着说:“是钟吟,上次在学生会碰巧遇到。”

    话音刚落,易忱咳嗽出声,他被热水烫到喉,冷白的脸色变得潮红。

    “你没事吧?”程岸跑去给他顺气,“喝慢点儿啊。”

    药片在喉间缓缓吞下,易忱满嘴都是苦味,一口气灌了半瓶矿泉水。

    见他没什么事,程岸又跑到林弈年身侧,接着问:“然后呢,你们聊了什么?”

    易忱低头,一言不发地把玩着药盒。

    林弈年摇头:“没聊什么,她不怎么和我说话。”

    程岸:“诶忱哥,钟女神和你说的多不。”

    易忱从鼻尖哼出一声:“多啊,特多。”

    “等等,”程岸突然拿起桌上的处方,看着上面的名字,“卧槽这钟吟给你的?”

    易忱又哼了哼。

    程岸感慨:“她也太关心你了吧。”

    “不是。”待反应过来,他立刻反驳,“我和别的男的能一样吗?”

    钟吟上下扫他一眼:“你又不是太监你和其他男的有什么不一样?”

    [哥,你太无情了]

    [居然真的丢下我就走!]

    [还好有林哥请我吃饭,不然我来这一趟,连一餐饭都捞不着!]

    [那你认林弈年当哥]

    [别喊我哥]

    [忱哥,吃饭了吗?要给你带不?]

    [吃什么?]

    [你吃什么就带什么]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走了?]

    第 18 章 第 18 章

    这场篮球赛的结果毋庸置疑,计信大比分领先经管,取得了胜利。

    比赛中途,钟吟还是认命地给易忱送了水。

    这次他倒没有刁难人。

    又或者说,他整个人都乌云转晴。

    不过钟吟已经习惯他的阴晴不定,并没有很稀奇。

    比赛结束,易忱回来这边,接过宋绪递来的外套穿上,拉拉链时,他目光突然一顿,落在正整理挎包的钟吟身上。

    “这是林弈年那把?”

    他说的正是钟吟手上那把伞。

    但这话钟吟当然不会和他说,不然下次他能更肆无忌惮。

    几番念头滑过,她视线一转,轻咳:“不疼了。”

    易忱还不信。

    她昨天哭成那样,上面下面都是水,吓得他都不敢继续了。

    “我看看。”他说着要往被子里钻。

    钟吟打他,害羞地裹紧被子:“真的不疼!”

    “那你哭成那样。”易忱只能作罢,脑中不免又倒映昨夜她的轻泣的娇态,嗓音又哑了,“眼睛都肿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去年在她面前立的那个“我永远不会让你哭”的flag。

    尴尬地咳一声。

    不能怪他。

    是她太软,水做的一样。“钟钟,挑个西瓜。”

    回家路上,偶遇了停在十字路口卖西瓜的车,外公停下来喊钟吟。她从小就爱揽这种挑水果的活,其实未必真的会挑,只是挨个西瓜拍一拍,听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钟钟?”

    钟吟盯着卖西瓜的电子秤出神。

    “钟钟!”

    “啊?哦。”回过神来的钟吟随手看向一个最近的瓜,敲了敲,甚至没敲第二个,“就这个吧。”

    经历过许多的老人家,打眼一看钟吟,就知道这闺女有心事,晚上在客厅整理针线,钟吟往脸上敷了一层芦荟胶,横瘫在沙发看电视,综艺插播广告,她的眼睛也没有挪开,外公在她连啃了三牙冰镇西瓜后提醒她:“小心拉肚子。”

    钟吟盯着手里的西瓜尖,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很沉很沉的。

    小小的人,哪有这么大愁事,外公笑:“一次分班考试而已,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过去就是过去了。”

    “嗯,我明白。”钟吟起身回房间,光着脚,直到外公再次出声提醒,才回去几步趿上拖鞋

    竟然罕见地失眠了。

    床上罩了蚊帐,没罩平整,深夜,夜里有蚊子循隙而入,钟吟刚刚有点睡意就被打扰,她皱着眉头拧开小台灯,对着空中狂喷花露水,等蚊子没了动静,自己也被呛得咳嗽。

    心里别提多烦躁。

    怕吵到外公睡觉,只能在床单上猛蹬双腿,结果蚊帐也被蹬了下来。

    钟吟被罩在一层薄纱里,发呆几秒,被自己气笑了,干脆一手握着花露水瓶,一手挥舞蚊帐,假装自己在演唱会安可,直到“唱”出一身汗来发完疯,整个人正常多了,重新躺下,望着天花板喘粗气。

    确实是很糟糕的一天,可又不仅仅是因为考试考砸了钟吟莫名其妙地频繁想起易忱,想起晚上在汉堡店,他坐在那里看书的侧影,那影子一直在她脑袋里晃,快要把她晃晕了。

    钟吟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易忱为什么那么晚还不回家?又为什么偏偏在她离开时起了身?

    总不会是在等她?

    在汉堡店门口,他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还有,他听见她说的那句“不认识”了吗?

    每个人对于社交深度有着不同的等级认知,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班级,能够在人群中认出你,但你对我一无所知,甚至极有可能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这种单方向的相识,是不是也可以称作“不认识”?

    钟吟觉得自己没有归纳错。

    她和易忱的几次短暂接触,那些他曾释放过的善意,都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善良细心的人,与她是谁无关,所以后来在学校碰到过那么多次,才会形同陌路,连一句招呼都没打过

    那么今晚的一切,只是巧合。

    钟天的烦恼好像比其他季节更加茂盛,杀不完的蚊子,总会弄脏的白色T恤,总忘记涂的防晒。

    从这一天开始,钟吟的烦恼又多了一个——易忱到底认不认识她?

    分班考试教会她不再钻牛角尖,她以后再也不敢不按顺序答题了,碰到难题也不会赌着一口气非要较劲了,可是易忱这个名字成了新的难题,她越是搞不懂,就越是好奇。

    这种抓心挠肝的好奇心快要将她淹没了。

    社交狂人钟吟同学,第一次在人际交往一事上遭遇滑铁卢。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像是原本空旷敞亮的房间忽然被搬入了大型的家具,转身腾挪都增加了难度。

    可太没出息了-

    “我真的太没出息,真的。”米盈这样说。

    九月一号开学,荣城一高要求提前十天回校,适应高二新学期。钟吟和米盈因为偷买炸鸡而被主任罚跑圈,盛钟的尾巴,傍晚风起,热烘烘的。目光所及,站在操场边缘的男生正在背第二天开学典礼的发言稿,身影清清落落。

    米盈说起自己,她这一整个暑假都在悄悄“搜集”易忱的动态,比如易忱家住城西,很远,和妈妈一起生活,他平时听林宥嘉和Ed Sheeran,喜欢打网球,经常去市图书馆的自习室学习。

    米盈嫌弃市图书馆又旧又破,可易忱爱去么,她也就总往那跑,隔着图书馆排排坐的人头,远远望几眼。

    她以“过来人”自居,向钟吟传授经验:“在意一个人呢,就是会满心满眼都是他,密密麻麻那么多人,你就只能看到他一个。”

    钟吟扇着风,表示自己暂无体会,打眼望过去,操场上全是一样的校服,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你还没开窍呢!”米盈说。

    八月末,还是米盈的生日,延续以往大操大办的传统,今年过生日的场地安排在米盈妈妈的花店。

    当然邀请了易忱,只不过对方婉拒了。

    意料之中,米盈没有多失望。她看到钟吟带了礼物来,是之前她提过很好看的那件针织毛衣,同款,钟吟说:“我外公说这次换的毛线更好,是升级版,不扎肉的。”

    除此之外,钟吟还捧了一束花,是当年很流行的卡布奇诺玫瑰,烟粉色。

    米盈很喜欢那毛衣,却对玫瑰花嗤之以鼻:“什么啊?我家就是开花店的,你还花钱买?”

    “那不一样,”钟吟自有一套逻辑,“这是我送你的。”

    米盈切了一声,还是接了过来,撇撇嘴:“那你以后记得,我不喜欢玫瑰,我喜欢小雏菊。”

    “好好好,记住了。”钟吟冲向甜品台

    这是2013年。

    这一年的钟天同样发生了许多事,多年以后钟吟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近在眼前。

    她记得这一年,一个大热青春电影上映,郭采洁的发型好看死了,一时间学校好多女生都剪了同款短发,不过短发打理起来更难,早上睡醒就像鸡窝,钟吟纠结过,还是算了。

    也是同年,iPhone5s发售。

    这是第一款搭载指纹识别的苹果手机,不用输密码解锁,只需要贴上手指,钟吟觉得好神奇。

    班里第一个拥有这手机的当然还是米盈。

    九月,仍有残余暑热,学校开运动会,她们用它拍了很多照片。

    米盈透过手机镜头看远处,心里很不平衡:“凭什么理科火箭班的位置在体育馆门口啊?那有屋檐,最遮阳,连伞都不用打!太区别对待了吧?”

    这绝对是心理作用。

    班级位置随机,只是她们运气不好。

    说到火箭班,钟吟提醒米盈,易忱今天有项目,男生200米,下一项就是了,这会儿正在检录处检录。谁知米盈的手机镜头慢慢、慢慢滑远,又对准了另外的方向。

    那是高三年级的一个男生,体育特招生,个子很高,基本横扫田径项目,一道闪电似的,遇神杀神,成功把米盈给迷住了。

    “钟吟,我完了,”米盈举着手机笑,“我移情别恋了。”

    钟吟心说你果然是闹着玩的,还没等开口,班主任从身后出现,按了下两人的脑袋:“再拿那破手机出来我就给你没收!今天运动会不想管你们,别太猖狂!”

    钟吟和米盈双双挤出厚脸皮的笑。

    班主任要求班里每个人都必须参加一个项目,钟吟和米盈各自报了女生100米和200米,主打一个重在参与,也不累,跑完拉倒。

    黄佳韵是全班最积极的,报了跳高跳远和三千米,可第一项跳高就受伤了,从垫子上下来的时候崴了脚。

    “又不是奥运会,这么拼?不至于吧。”米盈难以理解,一回头,却看见钟吟表情不对,“你怎么啦?”

    钟吟悄悄在米盈耳边说了句。

    米盈:“你站起来,往前走,我看看。”

    片刻后。

    “完了,”米盈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钟吟的腰上,然后往前几步,指挥她,“就这样,慢慢走,回教学楼,挡上了,看不见。”

    “”

    挡上了是没错,可她行动不便,只能小步小步挪动,况且校服系在腰间纯属掩耳盗铃,别人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从操场到教学楼,不过几百米,钟吟从未觉得这路有这么长,她知道这很正常,谁都有紧迫时刻,可难免,还是觉得尴尬

    钟吟进了卫生间,然后拜托米盈:“我没拿卫生巾。”

    “啊?我也没带啊?”米盈环视一圈,“你等着,我去借。”

    但大概率是借不到的。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操场上热闹,教室空荡荡,她总不能去翻同学书包吧?

    “等等,我去别班看看有没有人,”米盈跑出卫生间,钟吟还能听到她渐远的声音,“你坚持啊!一定坚持住啊!一定坚持啊!加油!”

    这都什么跟什么,钟吟被逗笑了。坚持谈不上,不过就是蹲久了腿麻,不得不扶着卫生间的墙。

    许久没人回来。

    钟吟猜米盈是去学校小超市买了。

    例假这个东西真的神奇,当你没有发现它时,完全没感觉,可只要一发现,肚子就会在下一秒疼起来,今晚要喝热水了。

    撑着墙壁又站了一会儿。

    总算,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钟吟?你在哪一个?”

    却不是米盈的声音。

    “倒数第一个!”钟吟大声喊。

    黄佳韵从隔间门底下递进来卫生巾,一整包,没开封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黄佳韵还是不爱多说话:“凑巧呗。”

    “哦”那还真是挺巧的。

    黄佳韵因为脚崴了,刚好在教室休息。

    米盈拎着黑塑料口袋从小超市狂奔回来,刚好看到黄佳韵和钟吟一起走出卫生间。

    黄佳韵示意钟吟:“我项目多,多带了一条裤子,借你,你换上吧。”

    “谢谢!”钟吟跟着黄佳韵进教室,却被米盈拦住,使劲儿使眼色:“她怎么在啊?”

    钟吟解释了一番,米盈却一脸难以置信:“她?她瞧不上我,当然也顺带瞧不上你,她能有这么好心,借你卫生巾?”

    米盈跟黄佳韵可谓是积怨已深,一桩桩小事堆在一块儿,不停累加,连钟吟都觉得她俩怕是迟早要掐架。

    但是。

    “这种事就算是关系再差,也会借的吧?”钟吟问米盈,“你设想一下,如果是黄佳韵此时此刻向你求助,你会借她吗?”

    米盈没过脑子,下意识想回答,我借她?我有病?

    可是话没说出口。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沉吟片刻,小小声:“那就,借呗。”

    对嘛。

    还是会借。

    这种尴尬和难言之隐,每个女孩子都感同身受。即便有天大的矛盾,也不会在此刻为难对方。

    米盈陪着钟吟在教室换裤子,黄佳韵去拉上了窗帘。

    米盈问钟吟:“你一会儿还有项目,不能跑了吧?”

    钟吟套上裤腿,试着蹦了两下:“没事,能坚持!”

    “疯了啊?你也脑筋不正常?”米盈想骂人了,“你总痛经,今天跑步,明天就起不来床了!”

    因为这个“也”字,原本在低头看书的黄佳韵抬起头,掠了米盈一眼,没理她,对钟吟说:“我脚崴了,一会儿跑完三千米就是极限了,不然就替你跑了。”

    “你还跑三千???”米盈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鬼话,震得她眼睛都瞪圆了,“你都瘸成这样了,还要跑三千?”

    “不严重,已经不疼了,”黄佳韵说,“名都报上去了,不想拖后腿,丢人。”

    米盈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丢人的?可她看着黄佳韵的脸,对方一脸云淡风轻,嘴唇翕动半晌,最后只能说出一句:“你俩都病得不轻。”

    她看向钟吟,犹犹豫豫,终于下定决心:“歇着吧!你那100米我替你跑!”-

    米盈后背贴着钟吟的号码牌,在跑道上飞速而过。

    钟吟和黄佳韵站在终点处,拿着手机给她拍照。

    100米的终点刚好就在体育馆门口,旁边就是理科火箭班的观众席,很多人坐在座位上看书,巴掌大的单词小本根本不离手。

    钟吟下意识地轻轻扫了一圈。

    没看到熟悉的人。

    她收回目光,那边,发号枪声已经响了起来。米盈运动细胞不算发达,还要易及形象,一只手压着刘海,跑完自己的200米,再跑钟吟的100米,已经力不从心了。

    到了终点,钟吟赶快帮她抚背,然后就近去跑火箭班的位置:“同学,借瓶水!”

    运动会,每个班的矿泉水都是成箱搬,那正背单词的同学没抬头,指了指班级座位后面的冰桶。

    现在钟吟认同那句火箭班待遇好了,他们竟然还有冰桶,这么高级?钟吟跑过去,刚想弯腰拿,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很轻。

    钟吟回头,怔住。

    易忱头发剪短了,额头上清晰可见的汗,刚跑完项目回班级,他穿着运动裤和白T,脖颈处晶晶亮亮的,也是运动后汗水的留印,可身上却没有任何滞涩的气息,还是清逸干净的模样。

    面对面站着,钟吟走神了,他竟然比她高那么多吗?还是说短短暑假也会窜个子?

    还有,他的眼睛,在这样灿烂明朗的阳光下,看起来颜色更淡了,好像被晒化了的冰块,柔柔融成水。

    钟吟仰头看他,却依旧无法从他眼里捕捉出什么来。

    “别拿那个,凉。”他开口。

    语气也是一样平淡。

    紧接着,一瓶水递了过来。

    一样的矿泉水,除了温度,没有任何分别。易忱递给她的这一瓶应该是在阳光下晒过很久,是温的,甚至可以算是暖的,钟吟感觉到手心里的暖意,脑子卡了一霎。

    也不知为什么。

    “呃,谢谢,”回过神,她晃了晃手里的水,解释,“我同学在那,是给她的,她刚跑完我是十二班的,我一会儿就还一瓶来。”

    易忱听她这么说,目光稍有波动,并没有回答她的后半句,只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垂目:“嗯,刚跑完更不能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是了。

    这就是易忱。

    钟吟再一次印证了自己的观点,他总是会在细节处格外留心,不论平时以怎样一副倦淡的模样示人,骨子里却还是细腻又柔软的。

    她忽然有所感悟,果然观人不能只观皮表,就像泛着冷意的雨水无声落下,你怕冷,避之不及,却忘了最漂亮的虹桥只会出现在这样的雨天。

    流光瞬息,想看到,要用心。

    钟吟还有话想说。

    她想向易忱抛出那个折磨她很久的问题——易忱,你认识我吗?

    又或者——我们见过很多次了,同学,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大方落拓一点,有什么不可以?钟吟发誓,她从小在幼儿园时就是“中心人物”,十七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因为交朋友而不好意思过

    这是怎么了?

    又是一声发令枪响,钟吟陡然回神,此时,此地,不是纠结盘算这个的时候。

    她终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来不及和易忱多说,拿着矿泉水迅速跑了回去。

    “易忱给你的水。”她把水递给米盈,“快快快,休息一下。”

    “他给我的水?”米盈弯着腰,早忘了易忱是哪位,“谁要他的水啊!我要高三那个学长给我送水!我才有力气能跑下一项!!!”

    还有下一项?

    钟吟看向黄佳韵,后者没说话。

    “我告诉你黄佳韵,我替你跑三千不是怕你瘸了,是为了替钟吟还你个人情,我依然很烦你。”米盈颇有点咬牙切齿。

    黄佳韵耸耸肩:“我知道,而且我也不会对你说谢谢。”

    “”

    三千米,跑到天荒地老。

    米盈根本没有跑过长跑,到了最后几圈,基本就是在走了,但她依然没停,只是每每路过跑道旁,看见站在一起的钟吟和黄佳韵,都要骂几句,好像能给自己加油打气似的。

    毫无疑问,米盈最后一个完赛。

    但所有班级都给跑完三千米的女生回以很久很久的掌声。

    完全站不起来的米盈坐在地上,靠在钟吟的怀里大口喘气,歇了一会儿,神思归位,竟然委屈地掉眼泪了,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愤愤瞪着黄佳韵,像是要吃人。

    黄佳韵假装没看见,蹲下来陪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

    “谢了。”

    “滚啊!!!”

    钟吟觉得这俩人怪有意思的,一边笑,一边抬手把米盈的刘海拨正。

    操场尽头吹来一阵风。

    携着暑末的燥,初秋的凉。

    汗水被消散。

    刚刚三千米的最后一圈,她和黄佳韵几乎是跟着米盈一起跑下来的,操场跑道来来回回不停有人在穿梭,高三的男女短跑都是神仙打架,观众席上惊呼此起彼伏,但她们都易不上看一眼,只易着给自己的朋友加油鼓劲。

    忽然就想起米盈之前对她说过的——你在意谁,就会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即便淹没在人群里,你也只能看到这一处。

    钟吟觉得有道理。

    她在意米盈,好朋友之间就会这样。

    还有钟吟不自觉抬头,望向体育馆门口,竟然毫不费力地一眼抓到易忱的背影。

    她明明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又会是什么呢?

    易忱站在那,正和老师说话,少年衣角鼓动起风的形状,也是这同一阵风,自空中席卷而来。

    拂面,很轻,没有声音。

    钟吟却感觉到有力的振动,和心跳同频。

    又安静几秒。

    钟吟想起什么,小声问:“你昨晚检查了吗?”

    “检查了,”易忱脸色也有些烫。结束后,他去卫生间灌了好几次水。

    “没漏。”

    钟吟松口气。

    白帆的话她还是记得的,这方面她和易忱都是第一次,一定得谨慎。

    而且按照他那种激烈的劲头。

    她是真的怕出什么意外。

    以后每次都要查。

    眼看着时间不早。再不起来赶不上课,易忱无可奈何地起身,眉宇间还有起床气。

    他上身没穿衣服,下面也只随便穿了条长裤。

    浑身泛着懒劲儿,揉着发梢,朝她幽怨看一眼:“不想上课。”

    钟吟懒得理他。

    翻了个身,留给他个后脑勺。

    雪白的肩颈露在外,上面错落着吻痕。

    易忱边套衣服,边看她。

    那种已经拥有她的不真切感到此刻,让他后知后觉地发晕。

    上什么课。

    反正他都会,有什么好上的。

    钟吟闭上眼睛,还想补一会精力时,又被人黏黏糊糊地从后抱进了怀里。

    易忱像是碰了猫薄荷的猫。

    对着她肩颈就是一顿嗅:“不想上课。”

    钟吟被吵醒,忍耐着问:“那你想干什么?”

    他埋着头混笑:“想上你。”

    [男大男大!好多男大!]

    [S大这么多帅哥吗?]

    [最后采访这个小哥哥好温柔周正啊!]

    [救命,这个三分球,妈呀这帅哥是不是上次食堂那个!]

    [啊啊啊梦中情校,明年我必硕士上岸!]

    [周五我会来S大]

    第 19 章 第 19 章

    人群陆陆续续地疏散完毕。

    忙活了一下午,钟吟两只脚都磨破皮了。

    从大礼堂出去有一段石子路,她忙着回复群消息,没注意,高跟鞋踩到坑里——

    “嘶。”

    她一把拍开他手:“我要看节目,别浪费我时间。”

    易忱气儿还是不平。

    低头不停亲她肩膀后颈的每寸肌肤:“我要不追你,你俩是不是现在还谈着啊。”

    很有可能。

    但一说他指不定得醋成什么样,钟吟还是选择善意的谎言:“我和他不合适。”

    “行了,话题打住。”她把他头推开,“平板给我。”

    刚刚撩拨着,易忱早就有了反.应。

    装作听不见,把平板扔更远:“明天再看。”

    手也继续往下滑。腆着脸:“先疼疼我呗。”

    ……

    京市的雪还没化,又淅淅沥沥下了一场。

    这次,钟吟满足易忱的心愿,过了个只有他们二人的生日。

    当天上午,储成星和刘信炜都赶来这边。看着他们二人整装要出门,储成星不服:“易忱你周扒皮啊,自己出去,把我们丢这儿打代码?”

    易忱头都懒得抬,继续穿鞋:“下次你对象过生日,我也给你放假。”

    言下之意。

    谁让你们没对象呢。

    反应两秒,储成星倏地站起来,挠挠头发:“学姐,今天你过生日啊?早说啊!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易忱防的就是他。

    他对象需要他送个屁的礼物。

    “关你什么事。”他揽住钟吟,“走了。”

    闻言,钟吟更觉有点懵。

    易忱不是周六都拿来面试新的钟点工了么?

    怎么突然又让她回去打扫?

    而且还以这样威胁的方式?

    没等她理顺涌入大脑的这堆问号,前方绿灯亮起。

    她赶忙踩下油门,手扶着方向盘和林深确认:“所以易先生的意思是,我必须周六也去打扫,否则就会被解雇对吗?”

    “是的。”林深轻顿了下,略带歉意说,“我知道你周六已经安排别的兼职了,可能不太好协调,你可以先考虑下,明晚前给我答复就可以了。”

    “嗯,谢谢林先生。”钟吟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那我能问下这么安排的原因吗?”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林深实话实说道,又安慰她说,“可能是因为你最近工作比较让他满意吧。”

    “我知道了,那我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钟吟挂了电话,心想难道是因为她这两周比较规矩,没再使什么花招撩他,所以他才在周六将她召了回去?

    算是对她老老实实打扫的一种肯定?

    那这样的话,她再去他家做工也没什么意思。

    他摆明了不想看她费尽心思地撩他。

    徐颂年说得对,她这样的感情小白,根本就拿不下他那样城府深沉的男人。

    刚好,她也不用再想如何提辞职,只需要说自己周六的兼职没办法协调,就能顺理成章被他解雇了。

    虽然还是有点心有不甘,但理智告诉她,该结束这无望的计划了。

    钟吟心情郁闷地攥了攥方向盘,回家就给宋今禾发了条她决定放弃的微信,顺便问了问她还有没有别寻找灵感的方法。

    结果没一会儿,宋今禾直接电话打了过来:“你昨天不说还要再想想,怎么今天就放弃了!”

    泡进浴缸的钟吟有点疲惫地往水里滑了滑,言简意赅地和她讲起了原因。

    “等等,我觉得你这分析的方向就不对啊!”宋今禾打断了她。

    “怎么不对了?”钟吟不解道。

    “首先,他为什么偏要挑今天通知你?”

    “因为考察了我两周了,觉得可以了吧……”钟吟不太确定道。

    “错!是因为他今天才知道你周六在健身房里有兼职保洁。”宋今禾斩钉截铁说。

    “他之前也没说不让我做同类型的兼职啊!”钟吟不解蹙了蹙眉。

    “因为他根本不是在挑你兼职的刺!”宋今禾顿了顿,问她确认,“你俩撞见时,徐颂年是不是在你身边?”

    “嗯……他还和易忱说了几句话,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差点没把我给卖了。”钟吟心有余悸道。

    “那更没跑了,他表面上是在让你选健身房和他家的工作,实则是让你在他和徐颂年之间做选择啊!”宋今禾语气激动道,“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钟吟还是没懂。

    “天呐,钟钟!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宋今禾语气崩溃到恨不得穿过手机屏幕来摇醒她,“这说明他误以为你同时在钓徐颂年,他不高兴了,他吃醋了,他开始对你有占有欲了!”

    “啊?”钟吟微微怔了下。

    她确实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

    “所以,我这算撩到他了吗?”她懵懵问。

    “至少是上钩了。”宋今禾顿了下,笑着调侃她,“结果你倒好,根本没意识到他释放的信号,还差点把鱼给放了。”

    “那我赶紧跟他助理说,我周六方便去打扫的。”钟吟擦了擦手上的泡沫,拿起了放在浴缸搁板上的手机。

    “别急呀,你踩着截止时间回他就可以了。”宋今禾赶忙制止她道。

    “为啥?我不应该快点把握住机会吗?”钟吟动作顿了下。

    “不不不,你先晾晾他,让他觉得你还是要在他和别的男人之间犹豫下的,其实没那么在乎他。”宋今禾笑了笑,补充说明道,“这就是男女关系之间的推拉,也是恋爱小说的内核。”

    “好多门道啊。”钟吟皱了皱眉心。

    “也不多啦,你一步一步去体会,总能明白的。”宋今禾鼓励她道,“哦对,既然他已经上钩了,你可以再撩得大胆一些了,下次去可以试试跟他多点肢体接触什么的。”

    “他好像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钟吟迟疑道。

    “可他如果对你有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宋今禾顿了下,说,“我回头再发你几个肢体接触的小技巧,不抽象,很好学的,你刚好再试探下他。”

    虽然对宋今禾所谓的“很好学”,钟吟持怀疑态度。

    但她自己也是想不出什么招数了,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

    陪温家老爷子打完高尔夫的易忱,穿了身黑色的运动服,面容清俊,立体眉眼低垂。

    一双骨节匀称的手戴着白色手套,缓缓擦拭着自己的高尔夫球杆。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他浅浅抬眼:“车备好了?”

    “备好了。”林深点点头。

    易忱重新垂眸,动作优雅收起高尔夫球杆,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钟吟那边回复了么?”

    “暂时还没有。”林深顿了下,低头看了眼表,“您不是让她今晚前答复么?还有几小时。”

    “……”易忱蹙了蹙眉。

    他是给了她一天思考的时间。

    但这是需要她思考这么久的事情么?

    他这边给的工资,不比她在健身房的高得多。

    难不成她真舍不得那个徐先生。

    还是说,她学会了欲擒故纵?

    见易忱半天没吭声,林深又试探问:“小易总,需要我帮您催一下么?”

    “不用。”易忱回过神,将高尔夫球包丢给了林深,“走吧。”

    今晚是他和温家的聚会。

    温家在江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两家既是世交,又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

    所以在他父亲搬去北城住后,基本都由他负责和温家之间的走动。

    一进包厢,坐在圆桌边的温语霖就朝他热情招了招手:“阿忱哥,好久不见。”

    “过年不是见了,也不算太久。”易忱温润笑了笑,走到了她身边的空位。

    “那也好几个月了!阿忱哥你不想我嘛!”温语霖撇了撇嘴,和他撒娇。

    “可能是我太忙了,导致几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易忱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只是自我调侃了句。

    他当然知道温语霖喜欢她,而且基本就是他未来的联姻对象。

    两人之所以还没定婚约,只是因为温语霖年纪比他小太多,还在英国念大学。

    所以他提出说,等她毕业了,再来讨论这事更合适些。

    在此之前,他也不想透给她任何暧昧的讯息,以防出现什么变故,再伤了她的心。

    毕竟她也是他当妹妹一般看着长大的,就算他对她没有男女间的喜欢,也不愿让她太难过。

    他甚至觉得她如果能在大学里喜欢上别人更好。

    反正他和谁联姻也无所谓。

    因为爱情对他来说只是件虚无缥缈、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那你最近能抽出时间陪我逛街吗?我好不容易回趟国。”温语霖眨眨眼,央求道。

    “我争取。”易忱袖口轻挽,温和笑了笑。

    “语霖,你阿忱哥刚接手江城这边的公司,忙得很,你就别为难他了。”温家老爷子笑呵呵发话。

    “他下午不还抽空陪爷爷打高尔夫了么!”温语霖不乐意地鼓了鼓腮帮子。

    “用你的小脑袋瓜子想想,他们又不是在单纯打球。”坐她另一侧的温语臣筷子尾端戳了下她鼓起的小脸。

    “别戳我!”温语霖眉心一蹙,打了下她哥的手。

    “啧,这么凶。”温语臣摸了摸手背,哀怨撩了眼易忱,“她也就对你温柔点。”

    易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垂眸扫了眼搁在桌上没有一丝动静的手机。

    心底莫名涌出了几分烦躁-

    与此同时,江湾小高层。

    钟吟正吃着外卖,支着iPad看着BBC的迷你悬疑剧《无人生还》。

    虽然阿加莎的原著她已经看了无数遍了,但这部迷你剧改编得相当不错,扣人心弦的演绎依旧能让她沉浸其中。

    外卖吃完了她也没收拾,硬是窝在餐椅上看完了全集,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理了理桌上的外卖盒,然后瞥了眼手机时间。

    已经是晚上9点半。

    靠!她忘记给林深答复了!

    钟吟呼吸一紧,赶忙拿起手机,翻出了林深的手机号。

    她原想着拖到吃完饭回他,刚好可以踩在“今晚前”这个节点。

    不曾想因为沉迷看剧,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只要今天还没结束,勉强还是能算是今晚前吧……

    钟吟自我安慰着,指腹飞快敲打屏幕编辑着短信:「抱歉回复晚了!我周六方便去打扫的!」

    之后她便开始了惴惴不安的等待。

    所幸在睡前,她终于收到了林深的回复:「好的,合同会帮你重拟一份,下周去打扫时签一下就可以了」

    「好的,麻烦林先生了」

    钟吟松了口气,躺到在了床上。

    也不知道易忱对她拖了这么久才答复会抱有怎样的想法。

    虽然宋今禾说他已经上了她的鱼钩,但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毕竟她所有的技巧都是现学的,杆也握得没那么稳。

    或许一个不留神,她不仅无法把他钓上岸,还会被他拖下水。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要努力尝试一把。

    反正她可以自己游上岸。

    除了狼狈点,也不会损失什么-

    小满节气一过,钟日的炎热逐渐开始凸显,天气也开始有点变化无常。

    下午还是晴空万里,晚饭后却上来了密布的乌云。

    钟吟化着妆,偏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

    一道明亮闪电划过,滚滚雷声随之而来。

    钟吟扫了眼时间,距离她去易忱家打扫还有十五分钟。

    如果她住在学校里,那么四十分钟前她就应该出校门了。

    那时还是晴天。

    她思索了片刻,取出卸妆棉,擦掉了脸上化了一半的妆容。

    然后起身换了个白色小吊带,又在外面罩了件薄衬衫。

    在她换上牛仔短裤的时候,已经有零星的雨飘落在了她卧室的窗上。

    很好,这雨下得很及时。

    钟吟牵了牵唇角,故意没拿丢在玄关的伞,直接下了楼。

    她这两天又看了不少宋今禾推给她的撩人套路。

    虽然大半还是看得云里雾里的,但她记住了比较有特色的一条。

    就是要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雨淋湿的狗狗。

    猫和老虎都有点抽象。

    雨淋湿这个,最简单。

    但她没料到的是,才出门走了一半的路,零星的小雨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她直接从惹人怜爱的淋湿小狗变成了水里捞出的凄惨落汤鸡。

    湿透的发丝全都粘在脸上,轻薄的衬衫也变成了透明,雨水顺着她露出的大腿,一直流进了她的帆布鞋。

    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水坑里。

    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了,她简直想回家换身衣服,再老老实实拿把伞。

    钟吟欲哭无泪地摸了把脸上的雨水,按响了易忱家的门铃。

    结果半天都没人应答。

    靠,什么情况?

    林深也没和她说易忱今天会晚归,发她临时的入户密码啊!

    钟吟从兜里摸出湿漉漉的手机,想给林深打个电话。

    不曾想她这便宜买的旧手机质量实在太差,只是进了点水,就彻底开不了机了。

    屋漏偏逢连雨夜是吧!

    钟吟咬了咬唇,泄愤般地狂按了几下他家的门铃。

    下一秒,她竟听到易忱低沉的嗓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催命呢?”

    “……”

    钟吟动作一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道歉:“抱,抱歉,易先生。我前面等了半天没应答,所以我以为您没在家……”

    “我不在,就可以破坏我家门铃了?”他嗤笑了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吟尴尬抿了抿唇,“我只是……”

    “只是什么?等得不耐烦了?”他语气幽幽。

    “……”她无法反驳,沉默了下来。

    “不过才五分钟。”他嗓音清雅,声线平直。

    却莫名有些刺人。

    还话里有话。

    钟吟张了张嘴,猛然意识到,他应该是不满她之前拖到那么晚才给他答复,所以才故意不应她的门铃,算是对她晾他的提醒与惩罚吧。

    这男人,看似温润的性格里还真藏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恶劣。

    想通了他的这层意思,钟吟也没再为自己辩驳什么,只静静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发落。

    越来越大的雨势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别墅仿佛被罩了一层水雾,有种遥远的飘渺感。

    虽然他院落门前有一点屋檐的遮挡,但对早已湿透的她也是于事无补。

    钟吟只觉得身子愈来愈冷,忍不住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空气安静了几秒。

    她忽然听到了门锁弹开的声音。

    伴随着易忱一句淡淡的:“抓紧进来打扫。”

    难得他还有点良心在。

    钟吟吸了吸鼻子,匆匆推开了他沉重的院落大门,一路小跑到了他别墅的门口。

    “抱歉,易先生,我身上有点湿。”钟吟局促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勉强朝替她开门的易忱笑了笑。

    “……”易忱微微怔了下,紧接眉头蹙了蹙,“这么大的雨,你没拿伞?”

    “我出校门的时候,天还不错,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钟吟委屈耷拉下眼,湿漉漉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你不会看天气预报?1小时前手机就发布了暴雨预警。”

    “……我手机碰巧坏掉了。”钟吟从兜里摸出黑屏的手机,紧张递到他的面前。

    此时她开始庆幸自己的手机坏得真是时候了。

    简直帮她完美圆了这个谎。

    易忱垂眸看了眼她破旧的手机,眸光又晦暗不明地抬起,在她狼狈不堪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

    她绒绒的鬓角还挂着水珠,小巧的鼻尖有点泛红。

    几乎成透明的衬衫贴着她滑腻的皮肤,包裹着她曼妙的身体曲线。

    她整个人像是被雨打湿的玫瑰。

    虽摇曳欲坠,却显得更加娇艳。

    他黑瞳微微缩了下,敛了敛眸:“先去卫生间处理下你自己,柜子里有干净的毛巾。”

    “谢谢易先生。”钟吟松了口气,朝他欠了欠身。

    便换下鞋子,匆匆走去了卫生间。

    易忱轻掠了眼她盛满水的帆布鞋,眼底波动了下,才回去了客厅沙发。

    钟吟脱掉衬衫,拧了拧上面的水,左右看了看,暂时挂到了他空着的衣架上。

    然后她找到了他说的新毛巾,勉强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身子弄干了些。

    其实按照原计划,她只会外面衬衫沾点潮湿。

    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脱掉衬衫,只穿里面的吊带诱惑他。

    但此刻,她白色的吊带也都打湿了,隐约透出了她内衣的轮廓。

    这是不是太过了点……

    钟吟一脸纠结地照了照镜子,还在犹豫着,忽然听到易忱轻叩了下卫生间的门:“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马,马上好。”钟吟神经一紧,也顾不上衣服的事,赶紧扎起潮湿的发,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易忱高大身躯堵在门口,眼帘轻垂,阒黑眸光在她身上顿了几秒。

    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胸前起伏的沟壑。

    一片欺霜赛雪。

    是最简单和低级的勾引。

    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但当她眉眼生动,掀起密绒绒的长睫,一双水光潋滟的明眸望向他的那一秒。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抱歉,易先生,让您久等了。”

    钟吟抿了抿唇,浓密眼睫紧张眨了眨。

    易忱墨眸幽邃,眼底浮着难以捉摸的光,似有深意注视着她。

    钟吟不禁轻咽了下喉咙,下意识地拢了拢手臂,欲盖弥彰地挡了挡自己微透的内衣轮廓。

    耳尖也染上了淡淡的粉。

    瞥见她动作的易忱眸光轻顿了下,忽然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钟吟神经一紧,心想他没事笑什么?

    难道是在笑她穿得太暴露?

    想勾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没等她想清楚,易忱敛了敛眸,淡淡转身:“先去把新合同签了。”

    “哦,好。”钟吟慌忙点点头,匆匆跟上他欣长挺拔的背影,又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解释,“我那天不是故意晚回复您的,只是太忙了,所以一下子忘记了……”

    “嗯。”易忱淡漠应了声,说不上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

    他走进书房,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合同,放在了她面前的书桌上。

    修长手指又递给了她一只黑色的签字笔。

    钟吟垂眸看了眼他冷白手背,隐隐蔓凸出着青色的血管,有种隐秘的性感在。

    她呼吸轻屏,短暂思索了片刻后,伸出的指尖没再像之前那般和他保持距离。

    而是似有似无地,轻碰了下他干燥温热的指侧。

    温差透过皮肤传递而来的那一瞬。

    她看到他指尖动作微微滞了下,缓缓抬起了眼帘。

    幽幽睨向她的眼瞳又黑又深,晦暗不明的眸光如同深井一般深不测。

    钟吟登时心跳一晃,指尖慌乱后撤,迅速从他手中抽出了签字笔。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俯下身,翻开桌上的合同就准备签名。

    “不先看眼修改后的条款么?”易忱悠悠开口,也没提她刚才越界的触碰,只是半带戏谑地提醒,“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钟吟笔尖一顿,微窘抬起了眼,讪讪笑说:“我相信易先生您不是那样的人。”

    “是么?”他哂笑了声,眉梢轻挑,“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钟吟抿了抿唇,快速回想了她关于他的笔记,没挑出一条能说的。

    憋了半天,只能用自认安全的方式,温吞回答:“我觉得您是个好人……”

    “……”易忱微微怔了下,眉眼一松,低笑出了声。

    她这撩人的手法也太灾难了。

    竟然在他给她出击机会的时候发他好人卡。

    钟吟局促看了看眼尾噙笑的易忱,依旧猜不透他到底在笑些什么。

    或许他只是笑点比较低?

    而不是她的一举一动会令人发笑。

    钟吟自我安慰着,有点窘迫地低头,在合同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钟吟直起身,纤纤素手将签字笔递还给了身边的男人。

    “嗯。”易忱眉眼低敛,淡淡伸手。

    温热指腹却也有意无意,从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上轻滑了过去。

    钟吟还是领了储成星的好意,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们也只是出去吃个饭,回来给你们带蛋糕。”

    她果然没有猜错。

    打听林弈年去年送了什么后,易忱立刻便能在价格上和他“一较高下”。

    吃饭的餐厅,送的礼物,全都要高出一截。

    钟吟喜忧参半,偏偏还不好问,不然他又能振振有词,说她看不起他。

    他送的正是她暑假随口一说的那个包。那时候,他窘迫得支支吾吾。

    这次则好像中了彩票,直接牵着她来到专柜。

    钟吟抬眸看了眼专柜的牌子,停在门口,捏他手,谨慎问:“你要干什么。”

    “进来。”易忱拖着她就进了专柜。

    他记忆向来好,几个月前扫过的款式也能一眼认出,指着柜台一款,立刻让柜姐包起来。

    柜姐看他一眼:“没货。”

    易忱:?

    “这不是有货吗?”

    她蹙眉。

    右脚崴到了筋,撕裂的疼涌上天灵盖。

    钟吟脱下高跟鞋,一瘸一拐地来到路边的座椅。

    右脚踝慢慢肿了起来,动一下都疼得直抽气。

    [不是我,是钟吟]

    不行,删掉。

    不然他妈知道了又没消停的时候。

    他退出聊天框,找到顾旻:[借点钱]

    顾旻:[图片jpg.]

    顾旻:[刚全充游戏里了]

    顾旻:[只够吃饭了现在]

    [兄弟,借我点钱]

    他抿唇:[我下个月就还你]

    林弈年:[不急,随你方便]

    他挠挠脸,慢腾腾敲了几个字。

    [不需要]

    [这几个钱转什么转]

    第 20 章 第 20 章

    易忱回来的时候,脸色一如平常。

    一路无话。

    他开车将她送到宿舍楼。

    宿管阿姨正和隔壁大爷聊天,扭头看见一辆奥迪停在楼下。

    她也没多注意,直到后座门打开,露出钟吟的脸。

    对这姑娘,她颇有印象。漂亮有礼貌,学习还刻苦,寝室六点开门,她雷打不动,六点半出门,天天都是第一个。

    看清钟吟脚上包的绷带,阿姨走上前,有些心疼地问:“怎么弄的啊?这还怎么上楼啊?”

    “崴到脚了。”钟吟笑笑,“没办法,要请假一周了。”

    说话间,驾驶座的门打开。

    阿姨看过去,和易忱对了个正着。她愣了愣,突然一拍手:“哦!这不是你那表哥吗?还好还好,让他把你背上去,省的受苦了。”

    易忱似乎早已经抛却了脸皮,还在挑战她摇摇欲坠的理智,死皮赖脸地说着格外羞人的话。

    “听说会很舒服,真的不试试?”

    钟吟不知道他怎么会乐意,头埋在枕头:“脏不脏”

    “你嫌我脏?”

    “不是!”钟吟要抓狂了,从手指的夹缝看他,眼中水波粼粼,“你别装傻。”

    易忱已经开始吻她脖颈。

    逐渐往下,声音显得闷沉:“你不嫌我就行。”

    电还没来,雨也小了,屋内没有风,夏日的燥热蒸腾,连空气都稀薄起来。

    钟吟咬着下-唇,眼中也涣散着,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此时此刻,脑中空白到,只有一个念头。

    澡是白洗了。

    明天床单也要洗。

    她懒得洗。

    全交给易忱。

    让他手洗!

    睡裙被他揉得皱皱巴巴。

    半挂在身上,全都被汗和不明水渍浸-透。

    睡裙也要他洗!手洗!

    易忱的状态不比她好多少,脸颊也红得似火烧,从后抱着她,还想来亲她,被钟吟一手推远。

    “嘴巴不要碰我。”

    落日渐沉,晚霞铺满了江城的半边天空。

    钟吟开着敞篷的保时捷911,迎着绚烂的火烧云在江边兜风。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车载音乐。

    钟吟垂眸瞥了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是她在文遇小说网写文的好基友,宋今禾。

    便松了松脚下的油门,按下了免提:“你到作者大会的现场了?”

    “对!今年会场在君谰大酒店,布置得超豪华超漂亮!”电话那头响起了宋今禾兴奋的声音,紧接又带了点惋惜道,“你不来真的太可惜了!”

    “没事,这不是有你给我现场直播嘛,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抛头露面。”钟吟笑了笑。

    “哎,我如果能长你那样,我恨不得天天在微博上晒自己照片,参加各种能露脸的活动,绝对还能收割一批颜粉。”宋今禾轻顿了下,似乎是听到了她汽车引擎的声音,“你在开车?”

    “嗯,江边兜兜风。”

    “卡文了?”宋今禾问。

    “嗯。”钟吟点了点头。

    她每次卡文,都会出门找个地方兜风。

    只不过刚签约时是骑自行车,现在是开跑车罢了。

    “你还真打算跳出舒适区,去写恋爱小说啊?”宋今禾不太确定地追问了句。

    钟吟:“当然。”

    见她答得如此肯定,宋今禾一下乐了:“等我回去帮你排忧解难!”

    她最擅长的就是恋爱小说,人送外号“言情小天后”。

    “那白桃清酒老师先受我一拜。”钟吟直呼她的笔名调侃道。

    “无尽钟老师谦虚了,您那本《诱罚》估计都能拿到文遇今年的版权大奖了!我可当不了你老师,最多给你出出主意。”宋今禾笑道。

    “商业互吹差不多得了。”钟吟轻打了下方向盘,将渐沉的晚霞甩在了车尾,“我现在回家,到了打你视频。”

    “行,前方记者随时等你连线!”宋今禾语气俏皮地挂断了电话。

    红色保时捷沿着风平浪静的清江,一路风驰电掣,最后拐进了江城最高档的江湾别墅区。

    在绕过几栋奢华的临江花园别墅后,钟吟将车停进了后面小高层的车库。

    她一身裁剪利落的石白色风衣,黑发全部绑起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额头光洁,眉眼清丽脱俗。

    刚步入直达家的私人电梯,宋今禾的视频又先她一步打了过来。

    “你这前方记者怎么比我还急。”钟吟揶揄看了眼手机屏幕里弹出的宋今禾。

    “卧槽,我跟你说,刚刚进来了个绝世大帅哥!”宋今禾表情激动道。

    “夸张了吧,男频作者怎么可能有帅哥。”钟吟笑了笑。

    “一点都不夸张!那脸蛋,那身材,那气质,原地出道都可以!”宋今禾一顿疯狂安利过后,正色说,“不过我同意你的观点,他应该不是作者,气质不像,而且他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没有贴作者名牌的。”

    “但这作者大会,外人也不能来参加吧……”钟吟不太确定道。

    “也许是网站集团上面的人呢!文遇前一阵子不是被君谰集团收购了嘛。”宋今禾兴致勃勃地分析。

    但下一秒就被钟吟没得感情的声音戳破了幻想:“现实中的总裁高管都很挫的,也不会有什么帅哥。”

    “钟钟!你能不能有点少女心!你不转变下思维,是没法写恋爱小说的!”宋今禾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

    “哦。”钟吟勉强点了点头,一边解锁房门的密码,一边心不在焉地敷衍,“那帅哥给我看眼?”

    “就在我斜后方。”宋今禾赶忙挪了下手机摄像头,但还没将那帅哥框入内,头顶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视频里也只剩下他模糊的人影轮廓。

    “哎呀,要开始颁奖典礼了,等结束我再给你看。”宋今禾只能先将摄像头切向了前方舞台。

    其实不看也无所谓。

    钟吟心里默了句,看着视频里舞台灯光亮起,主持人开始字正腔圆宣布今年文遇小说网各大奖项的获得者。

    在揭晓年度版权大奖是无尽钟的《诱罚》时,宋今禾简直比她还要激动,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啊啊啊啊钟钟!真的是你!太好了!”

    “还麻烦你帮忙代领下了。”钟吟笑着走进书房,将手机架在了桌上的支架上。

    “保证完成任务!”宋今禾摄像头切回了自拍模式,朝她露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

    隐约间,钟吟看到她身后所谓的帅哥轮廓动了下,一直低着刷手机的头漫不经心地抬了起来。

    但下一秒,镜头一晃,宋今禾已经举着手机,快步走向了舞台。

    后排抬起头的易忱,眉骨深邃,面容清俊。

    一身矜贵的高定烟灰西装,气质温文尔雅。

    昏暗的光线落在他幽黑沉静的墨眸,如春水般温润的眼睛里,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淡,像是还未消融的冰川。

    他瞥了眼宋今禾长发飘飘的轻快背影,平静无波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

    坐在他身边的助理林深,跟着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慨:“无尽钟原来是女生?”

    易忱没有搭腔,高大身躯依旧散漫靠着椅背,深不可测的眸光却幽幽追随着宋今禾纤瘦的背影。

    直到台上主持人说:“很遗憾,无尽钟今天没能来到现场,奖杯将由她的朋友代领……”

    “哦,原来是他朋友。”林深一下了然。

    易忱眉心蹙了蹙,阒黑眸光毫无热度收回:“不是说头部作者都会来么?”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无尽钟好像从来都没公开露过面,很神秘的样子。”林特助讪讪笑了下,补救说,“不过文遇都被易总您收购了,要查一下他的身份也很容易……”

    易忱浅浅掀起眼帘,掠了眼台上笑得一脸灿烂、透着大学生傻气的宋今禾。

    清冷眉眼一敛,兴致缺缺站起了身:“不必了,走吧。”

    一下舞台,宋今禾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机,给钟吟全方位展示了一下她年度版权大奖的银奖杯:“还挺沉的呢,感觉用料很扎实。”

    “看来文遇被君谰收购后,真变得财大气粗了起来。”钟吟翻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偏头看了眼自己的最佳新人奖杯。

    那塑料的质感如果不看底座的刻字,简直像是夜市里卖不出的地摊货。

    放在她意大利空运来的定制樱桃木书柜上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可不是么。”宋今禾喜气洋洋地走回座位,忽然发现后排已经空了,表情顿时失望了几分,“啊!刚才那个帅哥竟然走了!你都没欣赏到!”

    “没事,下一个会更帅。”钟吟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打开了空白一片的大纲文档,继续构思起了她毫无头绪的恋爱小说-

    翌日傍晚,依旧是个晚霞漫天的好天气。

    钟吟开车去机场接上北城归来的宋今禾,准备一起去她家涮火锅庆祝拿奖,再讨论下她卡文的困境。

    不曾想一出电梯,就看到她的发小颂年拎着几个超市的大袋子斜倚在她家门口。

    他难得穿了件商务休闲的西装外套,但下身还是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包裹着他散漫交叠的两条大长腿。

    “颂年,你怎么来了?”钟吟愣了愣。

    “我今天在你家附近见客户,就想着顺道来庆祝下你拿了版权大奖。”徐颂年懒懒直起身,垂眸瞥了眼她怀里的奖杯,似嗔非嗔补了句,“虽然你也没来跟我报喜。”

    “……我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钟吟轻抿了下唇,“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拿奖了?”

    “拜托,我是做什么的?从来都只有我不想知道的,没有我知道不了的事。”徐颂年笑了笑,又看了眼她身边的宋今禾,幽幽说,“看样子是我打扰你们闺蜜聚会了。”

    “不打扰不打扰!”宋今禾一看徐颂年那张棱角分明的痞帅脸,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热情邀请,“既然都来了,我们就一起给钟钟庆祝呗!”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徐颂年眸光悠然落回钟吟,轻扬了下眉。

    看来今晚这写文是讨论不成了。

    钟吟无奈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

    她独居的家是个200来平的大平层,虽然比不了临江别墅那般豪华,但巨大的落地窗还是能俯瞰江城最标志的清江湾。

    钟吟在厨房里预备清洗着火锅食材,被她嫌碍事赶去客厅的宋今禾和徐颂年,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你是不是钟钟那个开万事屋的发小?”宋今禾想起说。

    “嗯。”徐颂年轻顿了下,略显期待地挑了下眉,“她经常和你提我吗?”

    “准确说,是经常提你为她提供的各种精彩素材。”宋今禾笑道。

    “……捉奸出轨这种素材么?”徐颂年不由苦笑。

    “这不是挺好的嘛!正义的使者!”宋今禾真诚眨了眨眼。

    “根本谈不上,我还得干猎头的活。”徐颂年无奈扯了扯嘴角,说起了他今天来接洽的委托,就是帮一个洁癖和强迫症重到该去医院查查的总裁招钟点工。

    闻言,宋今禾眼睛一亮,快速指了指一旁落地窗外最显眼的那栋临江别墅:“你说的那个总裁,是住在这里吗?”

    “嗯。”徐颂年微愣了下,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宋今禾已经腾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跑去厨房,激动拍了拍钟吟的后背。

    “钟钟,我帮你想到了一个找恋爱小说灵感的绝佳点子!”

    “什么点子?”钟吟擦了擦手上的水,迷茫转过了脸。

    “徐颂年说,君谰集团的总裁家在招钟点工,你可以去应聘!”

    “啊?”钟吟愣了愣,没太懂她点子的意义所在。

    “最经典恋爱小说套路啊!霸总和灰姑娘的故事,你去总裁家做钟点工,就可以撩他谈个恋爱找找感觉!而且他家就在你家前面,超级方便!”宋今禾飞快解释。

    “……这也太离谱了,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年纪多大,结没结婚。”钟吟嘴角抽了抽。

    “你可以让徐颂年帮忙查呀!”宋今禾眨了眨眼睛。

    “能给我点正经的建议吗?”钟吟无奈笑了笑,回头拿起了台面上洗好的蔬菜拼盘递给了她,“端去餐厅,准备开饭了。”

    “哦。”见钟吟对她的绝佳点子毫无兴趣,宋今禾上头的劲也落了下来-

    之后一周,宋今禾倒是正了八经地帮钟吟想了些其他寻找恋爱小说灵感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阅读经典的言情小说、看偶像剧、听情歌……

    钟吟也非常听话地一一照做了,结果还是无法想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大纲,甚至连宋今禾布置给她的男女主互动练习也都写得干巴巴的。

    她不禁产生了点放弃创作恋爱小说的想法。

    但随着《诱罚》的大火,网上那些批评她感情戏写得尬的评论越来越多。

    多到她可能随手刷一下小红书,就能看到一条吐槽。

    钟吟心情郁闷地关掉手机屏幕,决定先去图书馆写她的论文。

    虽说研二的课程少了很多,她一周只用去清江大学上两天课,但导师布置下的作业论文,是一点都没少。

    为了避免在校园里太招摇,钟吟没有开她的红色保时捷,而是换了辆黑色的特斯拉。

    在找车位时,她竟然瞥见了一辆连号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图书馆门口。

    车技不算太好的钟吟没敢去停它旁边最后一个空位,只能又往前面的教学楼开了开,换了个更宽敞的车位。

    钟吟锁了车,刚准备往图书馆走,就撞见几个女生神色匆匆跑进了她身后的教学楼,边跑还边在催促后面落下的同伴:“快点快点,我舍友说教室马上要坐满了,再磨蹭我们得坐过道了!”

    “讲座不是还有一个来小时才开始吗,也太夸张了吧!”

    “毕竟今天的客座教授是君谰集团的总裁,传说长得巨帅!”

    “总裁能有几个真帅的,说不定都是外加的光环滤镜。”

    “真不是滤镜,我表姐原来跟他一届的,说他当年在这校园里就是妥妥的神颜校草!”

    ……

    捕捉到她们对话的钟吟脚步微微顿了下,眸光轻瞥了眼其中一人怀里抱着的书——《西方经济学》。

    看来她们是金融或者财会专业的本科生,那这讲座的内容十有八九是经济相关,跟她汉语言文学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

    但“君谰集团”这几个字眼让她产生了兴趣。

    她记得徐颂年说的在招钟点工的那家,就是君谰集团的总裁。

    虽然她依然觉得宋今禾让她去撩总裁的建议不太靠谱,但这也是她唯一一条没试过的建议了。

    而且这潜在目标都送到她面前了,她去探一下也没什么损失。

    钟吟敛眸思索了片刻,重新打开车门,拿出口罩,严严实实戴到了脸上。

    之后她便追随着刚才那几个女生的脚步,走进了讲座所在的阶梯教室。

    教室里确实没剩几个空位,钟吟只能捡着最后一排的角落坐了下来。

    可能因为她面生还带了口罩,周围有人多看了她几眼。

    钟吟立马垂头轻咳了几声,假装自己戴口罩只是因为感冒了,并不是因为她想掩人耳目。

    果然在听到她的咳嗽声后,所有好奇打量的目光都收了回去。

    为了不暴露她是其他专业混进来的学生,钟吟也没敢拿出电脑写论文,只能无聊刷手机。

    然后又被几条“感情转折极其生硬”、“作者是男的吧,那我也不意外”、“还不如不写感情戏”的评论狠狠扎了心。

    她无奈放下手机,从书包里拿出了快被她翻烂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的《ABC谋杀案》,低头阅读了起来。

    等了快一小时,过道里也都坐满人的时候,钟吟才听到喧哗吵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再抬头,她便看到一袭白衣黑裤,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走上了讲台。

    他宽肩窄腰,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像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

    气质温文尔雅,清风霁月,还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松弛与疏淡感。

    明明没什么攻击性的气场,却莫名压得一屋子喧闹的学生自觉闭上嘴。

    甚至都不用他开口来维持秩序。

    当他一双骨节匀称的手漫不经心放下笔记本电脑,浅浅抬起清俊如画的眉眼,淡淡扫向教室的时候。

    钟吟头一次觉得小说里帅得惊为天人的总裁是真实存在的。

    他颤着肩膀,笑得极尽恶劣:“不都是你自己的东西吗。”

    他还夸她:“你哪儿都那么漂亮。”

    “……”

    钟吟装死不听。

    “舒不舒服。”他还格外有敬业精神,不停问她体验感,“嗯?”

    钟吟循规蹈矩近二十年的节操,算是彻底被他撕碎了口子。

    被烦得没法。

    索性红着脸颊破罐子破摔:“舒服,行了吧!”

    “行,”他懒洋洋的,没脸没皮地说,“欢迎下次再点。”

    “……”

    “作为奖励。”易忱在她耳畔诱着,“送我两样东西呗。”

    钟吟看他起身。

    他忍得比她只多不少,身下早已经藏不住了。

    修长的指节挑起床边轻薄的布料。

    [千真万确,我就是19栋的,中午一下课看到他跑着来送饭]

    [我数了下,饭盒还是红橙黄绿青蓝紫,天天不重样]

    [上周口口脚扭了,还是易忱背她上去的,好多人都瞧见了]

    [真·二十四孝好男友]

    [确诊了,易忱就是个恋爱脑]

    [本次院十佳大学生参赛评比名单如下,现公示三天,有异议者联系团委吕老师。]

    易池:[你急什么?]

    易池:[我问你,你有哪一点不符合条件吗?]

    易池:[你专业第一的绩点,各种金奖国奖是假的吗?]

    易池:[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不去争,我只好推你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