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景坐在茶桌前,看着这个老男人十分淡然的泡着茶。
极尽矫揉造作之能,装腔作势到了极点。
一举一动,人如淡菊。
要是没看到他死死抱着自己的小员工,像是一头守着宝藏的恶龙,自己差点就信了!
他根本就是很在意!
特别在意!
应景神情复杂。
他家跟沈家是世交,在他小的时候,家庭有些许的变故,将他寄养在了沈家。
他那个时候还在上小学,沈誓已经初中了。
大孩子的沈誓不愿意带着他玩,却因为家人的嘱咐,勉强和他一同玩耍。
两人有个代沟的友情也延续到了现在。
要不是认识这么久了,稍稍了解了他的本性,自己保准会被骗过去。
这个男人,从来不肯将自己的真心露出来半分。
就算认识了十几年,他也不敢说自己就是完全了解沈誓的。
但,那天,在看到自己的小员工昏迷过去的时候。
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脸上的动容。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似乎是自己珍藏许久的宝物,突然碎开了。
他冲上去就给了酥梨一个大鼻窦,然后将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像是一个吝啬的守财奴。
也像是守着宝物的恶龙。
气势惊人,应景甚至不敢走上前去。
天知道,一个洁身自好,固执到极点的老变态,能够露出如此失态的表情,是多么的令人惊讶。
应景差点就以为,他们是苦恋已久的恋人了。
但是,小员工醒过来的表现,好像并不熟悉沈誓,这更让人惊讶了。
还能是什么关系?
难道……
难道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小员工现在二十来岁,老男人也不过三十岁。
即便他天赋异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让人怀孕吗?
存疑!
令人惊叹。
老男人的占有欲着实惊人。
真的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甚至直接将人掳上车,准备开到秘密基地,将人保护起来。
应景人都麻了。
只是,没人敢拒绝他。
直到半个小时后,这个人自动从守宝物的恶龙状态清醒过来,凝固到冰点的气氛才勉强回暖。
他沉默了半晌,理智回归,在人询问之后,才懒洋洋回道:“那就去听天水榭那吧。”
那是他在h市的庄园,也是他放假休息的地方。
应景也是托了小员工的福,才能过来一饱眼福。
到了庄园,就将人送到了医疗室,由准备好的私人医生进行诊断。
绝了。
沈誓抿了一口茶,不太满意的倒掉,慢条斯理道:“想问什么问吧。”
应景没有跟他客气,问道:“你之前就认识他?”
“第一次见。”
应景顿了顿问道:“他是你的孩子吗?”
听到这话,沈誓冷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的人品,但是不信你爸的。”
“不会,他不敢。”
短短的一句话,道尽了这些年的腥风血雨。
沈家,家大业大,没有人不想分一杯羹。
而,沈誓能走到现在,将沈氏集团做的蒸蒸日上,说轻松是不可能的。
“那是怎么回事?”应景干笑,“总不能是看上他了吧。”
“或许。”
应景:……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家庭环境也不好,是个勤工俭学的好孩子。”
被这个老男人看上了,会是一件好事吗?
从朋友的角度来说,他是开心的,过去多年,他一直以为按照沈誓的性格,一定会孤独终老,成为一个严肃的老头,连小孩都不愿意接近的那种。
有一个人陪着他,是好事,或许能让他多活几年。
但从学长的角度来说,他就不是那么开心了。
苏言是个好孩子。
唉。
但,沈誓也是个好人。
就是因为是个过于苛责自己的好人,他才觉得,他跟苏言的发展不一定会顺畅。
更何况,阶级的鸿沟,真的有那么容易跨过吗?
沈誓可以保护好那个孩子,忽视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吗?
难啊,难啊。
八字还没有一撇,应景已经开始担忧起来了。
“不愧是你,”应景感叹道:“在他醒来之后,你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这就是清醒克制吗?
他这才会往血缘关系上想。
沈誓没有解释,他要怎么诉说自己内心蓬勃跳动的情感呢。
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到最后却愈演愈烈,直到现在。即便是没有看到人,心脏却还是因他牵动着。
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沈誓觉得,刚醒过来的他,哪哪都可爱,甚至比之前昏迷的时候还要可爱。
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上天赐予的礼物。
在此之前,他正常的和人交流,工作。
但,没人能理解他心中那空荡荡的大口子。
像是一抹深渊,吞噬他作为人类的感情。
少年的他刚刚发现的时候,也是恐慌的,但这种恐慌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殆尽。
他不明白也感受不到那些感情,却仍旧能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
一个谦逊恭敬的小辈,一个可靠的朋友,一个有实力的老板……
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因为“角色”需要。
但他本身并没有任何归属感,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
所有的东西都触手可及,却又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快感。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像是一团绚丽多彩的颜色,突兀的撞进黑白世界里。
空荡荡的世界,陡然充盈起来。
对于应景的感叹,沈誓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好像风马牛不相及的说了一声,“今天的阳光很好。”
“嗯?”应景看了看外面,“现在难道不是晚上?”
沈誓抿了口茶,“月朗星稀,明天是个晴天。”
应景奇怪地看了他两眼,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
这也很正常,沈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谜语人罢了。
他转移话题道:“白天那件事情,已经查到了谢家那小子的身上。”
“好小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对于其他人,沈誓兴趣缺缺,没有搭茬。
应景又道:“我准备警告他一下,你这边……”
“跟我没有关系,随你。”
应景一拍手,“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结束了谈话,回到了房间。
而,洛勋正坐在客厅的餐桌前,看着面前的食物,拉起了架势,准备大快朵颐。
是的,餐桌,是的,客厅。
这个房间,甚至是个三室一厅。
也不知道一晚上要花多少钱呢。
同时洛勋又有些担心,这钱不会需要他自己出吧?
学长应该不会这么抠门吧?
见两人进来,洛勋打起十二分精神,十分热情的说道:“吃了吗?一起吃啊。”
看着沈誓面色如常的坐下,应景也坐了下来。
他刚坐定,沈誓便道:“你最近不是在健身,调整饮食结构吗?这饭菜,你确定要吃?”
厨房做出来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碳水化合物,糖油混合物,一个不少。
一顿下去,一周白干。
应景遗憾道:“算了,我就看着你们吃。”
洛勋一口蒸饺,一口皮蛋瘦肉粥,开心得不得了,遗憾道:“那可太可惜了。”
应景眨巴眨眼睛,看着沈誓眼中那压抑的渴望,默默点开手机开始转账。
洛勋几乎没有什么餐桌礼仪可言,一边吃一边掏出了手机,看到上面的转账,顿时惊讶道:“学长,你工资发多了。”
猫咖时薪25,已经高于一般的兼职时薪了。
他这个月做了不到五十个小时,按理说应该是1025,但应景发过来的却是10250。
洛勋严重怀疑他多按了个零。
应景却道:“没多,其他的是你的奖金。”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洛勋点了几下手机,返还9000,笑着道:“这二百多,就当是我的奖金了。”
开玩笑,在美颜光环的作用下,说不定学长也会爱上他。
收了钱,岂不是给了他机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既然要离开,就要果断。
洛勋表示,自己从来不是喜欢钓鱼的人,不会平白给人希望。
应景:……
应景清清楚楚看到了洛勋眼中的拒绝,颇有种憋闷的感觉。
天知道,这已经是他思忖过后的结果了。
看来小朋友的自尊心,真的很强。
坚韧不拔,不为三斗米折腰。
应景新生敬意。
但,洛勋表示,他已经询问过系统了,书中世界的货币都是带不出去的。
他现在是真正的视钱财如粪土。
洛勋笑嘻嘻道:“过两天去看看殿下,给他带好吃的。”
“别了,”应景道:“你来欢迎,带吃的就免了,它那个小肥猪的样子,已经不需要营养了。”
“倒是你,要多吃点。”
“你看你瘦的,幸好屁股上还有点肉,尾巴骨没有事,只是屁股青了。”
洛勋脸上有些许的空白,“啊?屁股?”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啊,”应景道:“当时那个惨状,医生果断给你拍了片子,幸好骨头没事。”
“青的地方也要好好养一阵子了,这段时间尽量别累着屁股。”
洛勋表示,自己没有需要用屁股的地方!
但是!
他吃惊的反问:“你们?都看见了?!”
应景淡然道:“都是男人,你还在意这个?”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老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试探小员工是不是gay。
洛勋恍然大悟,是啊,自己又不是gay,看就被看了呗!
在大澡堂里,不都是光着的,这有啥的。
真是被书里的信息带跑偏了。
他坦然道:“无所谓。”
应景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沈誓的眼神带了点揶揄,小朋友好像是个直男喔。
沈誓面无表情,对应景那怜惜的目光也没有什么反应。
放下手中的汤匙,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他的用餐结束了。
于是开口道:“刚才管家说,外面有人找你,你把什么人叫过来了?”
“冤枉啊!”应景委屈,“我是那没有分寸的人吗,这是赤果果的诬陷!”
“那你去看看吧。”
应景严重怀疑,这是沈誓要支开自己。
支开就支开吧,他作为电灯泡可是十分有自觉的。
洛勋看着大佬不着痕迹的,三两句话就将学长使唤走了。
顿时深感向往。
大佬的气质!
牛逼!
威风凛凛!
要是能给大佬当小弟就好了,只是不知道大佬收小弟的标准是什么。
为了跟大佬卖个好,他整个人乖巧的不行,咀嚼的声音都变小了。
大佬没有开口说话,洛勋也垂着头十分安静。
半晌,沈誓挽起袖口,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站起来,捏着汤勺,给小碗里舀了汤,递给了洛勋。
“尝一尝,这个汤味道不错。”
洛勋诚惶诚恐的接过来,脑袋里完全被四个大字刷屏。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大佬竟然给自己盛汤。
天呐,难道这才是自己真正的金手指?
他端起来,一口闷完,“好喝。”
“好喝就好,”沈誓失笑,“再来一碗吗?”
“好啊,”洛勋十分没有做小弟的自觉,将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一连三小碗,洛勋才满意的放下碗。
撑了……
不过,这大佬也很接地气嘛。
会自己吃饭,还会手动盛汤呢。
他还以为,大佬的用餐,要有一群人伺候着呢。
再想想,大佬上厕所也要自己扶弟弟,就更接地气了。
很好,不紧张了。
洛勋抿了抿,汤的鲜美还留在舌尖。
他寻思着:我该怎么做小弟,才能让大佬感受到我的真心呢?
我是真的想抱这个大腿。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大腿“伺候”他用餐,是个什么意思。
沈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邀请道:“去茶室坐一会吗,那里的视野好。”
“好啊。”
难道比这边的窗户视野还要好?
明明是晚上,愣是营造出一种璀璨如白日的感觉。
洛勋心道:我就知道,全球变暖不是我的锅。
在走廊上,两人遇到了去而后返的应景。
忽略了沈誓那一闪而过微妙的表情,应景道:“哈,我就知道跟我没有关系。”
“谢家那小子可不是找我的,是找你的。”
“他说,他找沈叔叔有事。”
沈誓的表情没有大幅度波动,却还是让应景觉得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
年龄是沈誓的大忌。
更何况,还是在“小朋友”的面前。
谢启风可算是准确的薅了一把老虎屁股上的毛。
沈誓道:“不见。”
“唔,”应景摊手,“你自己去说吧,反正我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
沈叔叔!
谢家那小子!
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洛勋神色一凛。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谢启风吧?
书中,好像也有少量的关于沈誓的戏份,只出现在谢启风的话里,以及他人的惊鸿一瞥。
十分神秘。
而,谢启风在苏言的面前,一向是口无遮拦的。
对沈誓的称呼也自然没有这么尊重,而是“老东西”。
洛勋乐了,刚三十就老东西啊,那过了三十的是不是要入土啊?
只是,谢启风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什么?
深夜上门,好像不太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