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不会,真的载了吧
第一次见长琴,是在七年前。
那时他正在练剑。
泽祀对他一向严格,若是他那一天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当天是不允许休息的,即使一整天没睡,第二天的训练依然不会落下。
当时,他刚接触这些东西,不熟悉,错的也多,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休息了,握着木刀的手绵软,没有力气,他可能做错了一个动作,一颗小石头便被泽祀弹出,砸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一时泄力,原本就受伤的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错了。”他听到泽祀冷淡的声音。
“对不起。”
“继续。”
“是。”
他想要站起来,但刚刚那一下让他的腿酥麻,他一时竟站不起来。
泽祀见此,拿着戒尺走了过来:“手伸出来。”
苏淮安知道这是要打他手心,只要他做错了,泽祀就会像这样打他的手心,他伸出手紧张地等着,但却并没有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他反而感觉身下一空,被人抱了起来。
“他受伤了!”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泽祀无所谓地道:“你不在前院待着来这做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个孩子!”
泽祀只觉得好笑:“他若在成年后还这么弱的话,就不是欺负的问题了,他会以你难以想象的痛苦方式死去。”
那人闻言默然了半晌才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应该这么严厉,难道你对自己当时也是这样”
“我对自己更狠。”泽祀冷然道,“不变强就会死。我不可能护他一辈子,也没有理由护他一辈子。”
那人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苏淮安轻声问道:“那个,您可以放我下来吗?我要继续练剑了。”
但那人并没有将他放下来,而是抱着他直接走了。
苏淮安吓得想直接跳下去,但那人将他抱紧:“别怕。我带你去治疗,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不用,我要继续练了。”
“都受伤了,还练什么。乖,等你伤好后再练。这样拖着只会让你伤的更重,更练不好。”
尽管苏淮安一再强调自己没事,那人还是将他带回了他的住所。
他住在前院,那是属于客人的院子,过来参加晚宴的其他守护兽都住在那块地方的其他院子里。
他用自己的衣服将苏淮安包裹,没让其他人看到他。
那天他为他包扎了伤口,给他准备吃的,还让他留在了那里。
他比苏淮安相信的还要了解他,甚至知道他晚上会做噩梦,特意为他熬了安神汤。
那一晚他睡得很好,是去了那栋宅子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但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他的腿伤到了经骨,再练下去,那双腿就算是废了。”
“那又如何,只要手还在,还能使剑不久行了。”
“你疯了吧。”
“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长琴?”
苏淮安听到泽祀的声音,慌忙下床,但腿上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他一下子摔到了床下。
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瞬间停止了争吵,长琴立刻跑了进来,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别动,你伤的很重。”
“我没事呃!”
他还未说完,他的裤腿就被人粗暴地扯了上去,碰到了伤口,引得一阵剧痛。
长琴吼道:“你做什么!”
泽祀没有回答,只盯着苏淮安的伤口看,他的膝盖乌紫,高高地肿起,白皙清瘦的腿上满是伤痕。
泽祀看了半晌才道:“这几天先休息,等伤好后要将之前落下的全部补回来。”
苏淮安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但还是道:“是。”
那几天,他都是和长琴待在一起,长琴知道他的一切,也知道他的那颗魔心,但他却没有向他露出任何恶意,只是将他当成普通的小孩子。
除了阿兄和阿伯,他第一次见一个对他这样温柔的人。
他会给他吃好吃的东西,也会为他弹琴。
苏淮安很喜欢听他弹琴。
长琴大概也能猜到,他眼盲,琴音便是他能感受到的唯一放松的东西。
“淮安,你想学琴吗?”
有一天,长琴突然这么问他。
苏淮安有一会没有反应过来:“学琴?”
“嗯,跟我学琴,我做你师父。不用担心泽祀那边,我会去和他说。你只用告诉我你想不想学。”
苏淮安几乎立刻就道:“想。”
长琴闻言笑了:“好。”
苏淮安不知道长琴是怎么说服泽祀的,即使是后来,苏淮安腿伤好了,泽祀也会安排固定的时间让他去学。
长琴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学得也很快,但两年后的某一天,长琴像以往一样教了他一首曲子后,便道:“我要走了。”
苏淮安原本认真地弹着曲子的手一停。
长琴是作为仙界的使者下派来主理每年晚宴的,他已连续待了两年,本就已经超出仙界规定的日期,再不走,确实也说不过去。
苏淮安知道,但仍旧有些失落:“我知道了。”
“淮安,跟我走吧。”
苏淮安一愣,有些不明白:“什么?”
“我可以制药,为你收敛魔性,他们只会认为我在泽祀这里讨了一个凡人。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走。”
苏淮安还未开口,他身后就出现了另一个声音:“哦?你对我的狗感兴趣?”
长琴闻言挑起了眉头:“泽祀,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一个孩子。”
“哦,我说的有问题吗?淮安?”
泽祀的话,打破他心中那一点点的犹豫和期待,他低着头道:“没问题。淮安就是主人的狗。”
“过来。”
苏淮安立刻走了过去,但长琴拉住了他:“淮安。跟我走。”
苏淮安伸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对他行了个长揖:“多谢您的教诲,恕淮安不能远送。”
自那之后,苏淮安就没再见过长琴。
只每年泽祀去他那拿药时,会问他要不要给他带话。
苏淮安在以往,尤其是幼时,有很多话,尽管当时他还未适应黑暗,也会尝试着去写字,他会为长琴写下一封封长长的信。
长琴则会回给他一个海螺,只要将那个海螺靠近耳朵,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会认真的回复苏淮安信里的所有问题,会问苏淮安过得怎么样,他告诉他,他的话依然算数,什么时候他想离开泽祀,偷偷在信里告诉他,他就会来接他。
尽管苏淮安知道不可能,还是会为他的善意高兴好久。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要让另外一个与自己甚至可以说只是萍水相逢的人为自己牵挂。
可在听到千羽说长琴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去了主院。
他想见见他,他好想他。
主院,客室外,骞岩一眼便看到了赶来的苏淮安,那一瞬间他有些慌张,想着要不要先躲一躲,虽然是为着尊上的计划,但怎么说,双儿也算是他害死的。
但苏淮安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镇静,他只是问道:“师父长琴仙君在里面吗?”
他恭敬地回答道:“刚刚进去了,尊上在外面下了咒,外人不能进去。苏公子若要见长琴仙君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等。”
“好,我就在外面等。”
苏淮安说完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没有与他谈双儿,也没有责怪他之前害的他那般处境。
这倒搅的骞岩有些自责,忍不住道:“苏公子,我欠你一声抱歉。”
苏淮安心不在焉,闻言道:“我知骞岩将军只是为主人办事。”
骞岩之前对温醇说的唯一一句实话就是,他讨厌苏淮安。
这里的人都讨厌苏淮安,他也不例外。
他曾经还对与苏淮安走到近的千羽嗤之以鼻,觉得就连大将军都要讨好一个男宠,实在太过窝囊。
但现在他却对苏淮安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苏淮安,或许并不像他们之前说的那般不堪
泽祀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开门见山地道:“你在躲什么?”
在他对面正吃着桌上糕点的人疑惑地问道:“什么躲什么?”
“红蝶,为什么要以长琴的样貌过来?”
正在吃糕点的人手一停:“我都这么像了,你怎么发现的?”
“那个荷花酥你要那么喜欢,就都拿去,我这里还有很多。”
“哦,不用,这个也没那么好吃,只是我不习惯让自己的嘴巴闲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长琴在你这都不吃东西的吗?”
“你觉得呢?”
红蝶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饼:“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食物的美味。”
泽祀已不想再同她闲扯:“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红蝶仰着头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嗯嗯嗯嗯我来是为了你的小甜心。”
“淮安?”
“你真恶心。”
泽祀冷然看了她一眼,她才正经地道:“几日前,梼杌来找过我。
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和你的小甜心你侬我侬?”
泽祀已有些不耐烦:“红蝶,你到底要说什么?”
红蝶笑了笑:“好嘛,不开玩笑了。梼杌言语间都在暗示,宋方荀在我这里,我猜除了他,混沌也是这么想的。
但我当然清楚,宋方荀不可能在我这。”
她说着委屈巴巴地看着泽祀:“你知道吗?我真的比窦娥还冤。”
见泽祀不理她,她才继续道:“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
泽祀,他们之所以不怀疑宋方荀在你手上,是因为他们肯定,你会用他去救女魃。
如果你没有这么做。那是为什么呢?
泽祀,你不会,真的载了吧,载在了宋方荀,不对,现在应该叫,苏淮安,手里。”
第六十二章 我看好你哦,小家伙
泽祀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红蝶也没有指望他回答,继续道:“我也不想以长琴的名义过来,但我若以自己的面貌过来,梼杌岂不就发现了你的问题。你这脾气又臭,朋友又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他了。
虽然一个仙君突然过来找你也很奇怪,但好在他偏居一处,他们应该不能立刻发现问题。
至于梼杌那边,我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宋方荀就在我手里。
虽然他们暂时还没怀疑到你头上,但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们自知找到女魃已无望,将所有的心里全压在了宋方荀身上。
他们正在想办法,想像之前强行闯入你的宅院一样,闯进我那里。
我会尽力将他们堵在外面,但能坚持多久”
她摇了摇头:“难说。等他们进来,察觉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就离他们知道苏淮安其实就是宋方荀,也不远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红蝶笑了笑:“自然不会白给你。”
“你想要什么?”
红蝶的指尖贴近自己的唇间:“嘘。这件事暂且不谈,等这件事过后,我自会向你取我所需要的东西。别担心,我要的,你一定给得起。”
大门打开时,苏淮安立刻迎了上去,但当里面的人走出来时,他却站住了。
不是他。
泽祀却道:“淮安,你师父难得来一趟,还不过来迎接?”
苏淮安还没反应过来,红蝶便用长琴的声音道:“罢了,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
她走到苏淮安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已经这么大了呀。”
她靠近苏淮安,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看好你哦,小家伙。”
苏淮安一惊:“饕餮。”
红蝶轻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脸,又转为了长琴的声音:“今日我还有事,下次见面再叙。”
她说完便离开了,独留苏淮安怔愣在原地,直到泽祀走到他的身边,将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肩上,调笑道:“之前不是连话都不愿意说吗?结果知道他过来就这么急地跑过来。”
“他不是”
“淮安,今天天气不好,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好吗?”
泽祀并未等他回答,就牵着他的手往东院的方向走。
路上,泽祀问道:“什么时候醒的?醒了就过来了吗?是不是饭都没吃?”
“我想见他。”
泽祀闻言停步,他当然清楚淮安说的是什么:“等这段时间之后,我就带你去见他。”
“我想见他,现在就想。”
“淮安。”
泽祀的声音不大,也无斥责意味,但让苏淮安陡然反应了过来,他有什么资格对泽祀讨价还价:“我知道了,对不起。”
他的话让泽祀有些愧疚,淮安难得向他提出自己的需求,但自己现在却偏偏无法满足他,他一把抱住了他,温声道:“淮安,等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去见他。”
苏淮安一向很听他的话,那天也不例外,他没再提想去见长琴的事,但他仍对饕餮假扮成长琴过来的事十分在意。
只是泽祀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几乎一晚上的翻云覆雨,将他折腾的沉沉睡去。
泽祀抱着苏淮安,手指揉着他的眉心,他看得出来,淮安是很传统的人,尽管泽祀已经十分控制,尽量让他只感受到舒服,少些疼痛,但他对这类情事仍旧无法接受。
也可能正是因为淮安的脑子里被羞耻感填满,反而让他这些天睡得安稳了一些,没再像以往那样,总被梦魇缠绕。
屋外传来一声轻响,他回头望了望,正欲起身,身旁的人却抓住了他的衣袖,嘴里小声咕哝着什么。
泽祀凑近了一点,却听到他在说:“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害怕”
淮安以前不会这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最近做得太过了,淮安有时会像这样,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格外地依赖他。
泽祀自然高兴,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塞进苏淮安手里,捏了捏他的脸,轻声道:“我马上回来。”
苏淮安没有回复,他抱着泽祀的衣服,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泽祀亲了亲他的额角,才起身走到了外面。
刚出门,骞岩便迎上来行礼道:“尊上。”
这几天泽祀已下令,千羽晚间不必过来,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事:“怎么样了?”
“属下已派人追踪梼杌和混沌上君,不日将至。”
“过段时间我会带淮安去凡界,那边的消息继续追踪,一定要由你第一时间传给我。”
“是。”
“还有,这件事只能有你我两人知晓。”
“属下明白。”
第六十三章 七夕节
第二天,苏淮安清醒时已是正午。
他困倦地伸了个懒腰,手指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张合。
泽祀看得有趣,伸手将苏淮安的一只手掏过来,握在手里把玩。
苏淮安之前还会被泽祀突然的动作吓到,但现在早已习惯,他由着泽祀把玩他的手,转过身继续小憩。
泽祀从背后一把抱住他,轻声问道:“还困?”
苏淮安懒懒地嗯了一声。
“马上到七夕了,我带你去凡界玩,想好去哪了吗?”
“我想去找秦玖。”
出人意料的,泽祀竟然答道:“好。”
苏淮安有些惊讶,他转身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我想去找秦玖。”
泽祀便又回答了一遍:“好。”
虽然是苏淮安想要的答案,但他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嘴唇抿成一线。
泽祀见此捏了捏他的脸颊,调笑道:“这不一只都是你想要的吗?怎么还不高兴?”
苏淮安仰头问道:“饕餮上君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泽祀的手一停:“怎么会这么想?”
“她说不是说我将不久于人世?”
“乱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我要死了,你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找秦玖?你之前明明还那么排斥我去调查关于秦玖的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想你去调查秦玖?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苏淮安一噎:“我不知道。”
“既然没有理由,我为什么要去做呢?”
泽祀总会用这些歪理来堵苏淮安的话,但他偏又想不出反驳的办法,闷着头不说话了。
泽祀摸了摸他的头:“还有其他问题吗?”
“饕餮上君为什么要伪装成师父的样子?她在躲谁?”
“淮安。”
“这是不能告诉我的吗?”
泽祀没有说话,但苏淮安已经明了:“我明白了。”
他真就没再继续问了。
泽祀一低头,就可以看到他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突然问道:“七夕节想要什么礼物?”
苏淮安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七夕节的时候你的阿爹不会给你娘亲送礼物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他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每年七夕节,阿爹都会给娘亲准备礼物,但他不明白泽祀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泽祀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相公当然要给娘子准备礼物了。”
苏淮安的头轰的炸开,之前的记忆瞬间涌现,那一晚,他不知喊了泽祀多少声相公。
他的耳根一下子变得通红,偏偏脸仍旧板着,看得泽祀愈发想逗他:“娘子那晚上真是喊得夫君心痒难赖,不会醒来就想赖账吧?”
苏淮安是真的想赖账,硬着头皮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苏淮安不说话了。
泽祀轻笑一声,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耳朵都红了,还说不记得。淮安,说谎可是要受罚的。”
苏淮安闷闷的,一副打死都不承认的样子。
看到泽祀愈发心痒难耐,他低下头便吻上了苏淮安的唇
一枚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绽放出美丽的色彩。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满了五彩斑斓的灯笼,微风拂过,灯笼轻轻摇曳。
远处,鼓声阵阵,夹杂着欢快的笛声和清脆的铜锣声。穿着鲜艳新衣的孩子,手捧着从街边小贩那买来的糖葫芦好一些小玩意,穿梭在人群中。
街道上,小贩们叫卖着各种小吃和玩具。
泽祀买下一串糖葫芦,递给了苏淮安。
苏淮安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让他的难得的放下戒备,露出属于小孩子才有的纯真的模样。
泽祀笑看着他:“好吃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好吃。”
“给我尝一口。”
苏淮安闻言将手里糖葫芦收了一下:“你再买一个。”
“我想吃你的。”
苏淮安闻言犹豫了一下,才将糖葫芦递了过去。
泽祀没太欺负他,只咬了一小口。
“你不是一向不吃东西吗?”
“对,只想吃你的。”
苏淮安有些无语,低头继续啃糖葫芦。
泽祀牵着他的手,走在长街上。
今天是七夕节,泽祀按照之前说的,带苏淮安来了凡界。
他并没有立刻去苏淮安想去的地方,而是去了东方最热闹的城镇,带苏淮安过节。
街上人来人往得好不热闹。
泽祀担心他们撞到苏淮安,带他去了河岸边,这里要僻静许多,很适合他和淮安独处。
“你想要什么礼物?”
苏淮安正吃着糖葫芦,闻言手一停,他放下了糖葫芦,道:“我想要他们死。”
泽祀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换一个能让你开心的礼物。”
“他们死后我就会很开心。”
泽祀停步,转头看着他:“然后呢?他们死了之后,你要怎么办?”
“魔心给你。”
“我说过,我不要那东西。”
“但他们很想要。他们已经怀疑上了饕餮。应该很快就会怀疑上我。”
“淮安!”
“她之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第六十四章 宣战
饕餮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是为了躲泽祀。
在凡界能让她如此戒备的,就只剩下梼杌和混沌。
温醇是由混沌送来,最后由梼杌收尾,从这来看,他们大概率已经联手。
而这一次,会让饕餮如此急的来找泽祀的事,苏淮安也是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
“如果他们知道我就是宋方荀,你会把我推出去吗?”
泽祀默然,他想到了他的淮安可能会察觉到这些,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会吧,”苏淮安道,他脸上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失望,平淡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所以你现在让我来凡界,还说带我去找秦玖,是对我的补偿吗?”
泽祀一把抱住了他,却只是道:“淮安,我们现在先不说这个。”
苏淮安笑了笑,心中说不出的有些难过,但他仍旧乖巧地道:“好。”
两人都没再谈这件事,只是,泽祀也没再将苏淮安带到繁华的街道上,而是继续往静谧处走去。
“淮安,交界地包括云河县在内,一共有八个县。他们都远离管束太久,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法则,所以每个县都很混乱。”
苏淮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便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着。
“我派来的人才到不足半月,”泽祀继续道,“还未完全让他们信服。不过他们与元河县一样,做事全凭信仰。因为之前你在元河县弄出来的事,他们几乎全部都开始信仰玄鸟。”
“如果让千羽过来管理这里,是不是要容易一些?”
泽祀笑了笑:“你说到点子上了,淮安,千羽一定会过来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泽祀却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淮安,你知道哪里能避开云雀吗?”
苏淮安立刻打起了精神,他想到了秦玖,之前时珩说过,华音正在派云雀搜索秦玖。
他猜测道:“水路?”
泽祀点了点头:“不错,水路。但凡人不可能在水下太久,这要怎么办呢?”
“芥子?”
泽祀闻言笑了:“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芥子要如何寻找?”
“芥子如果制造得好的话,一般人,即使是华音也难以找到芥子的具体方位,除非是梼杌或者玄灵元君亲自出马。”
“那现在梼杌和玄灵元君还没有什么动静,是因为秦玖还不足以让他们行动吗?”
“或许。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藏得太好。即使是我们,要找到一个芥子,也还是需要知道它的大致方位。而且梼杌和玄灵元君与其他人不同,不可能跟着那些云雀四处找。”
苏淮安点了点头:“明白了。”
“淮安,我今天要教你怎么用芥子。”
苏淮安一愣:“为什么要教我这个?”
“因为以你的灵力,现在还不足以制造一个芥子。”
“不是,我是想问”
为什么突然要教我这些东西?
但是他最终也没有问出来,他察觉到自己似乎越界了。
泽祀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泽祀要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他本该这样。
但现在他的问题变多了,他甚至在不想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拒绝泽祀。
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与泽祀放在了同一级。
这样不对。
泽祀见他突然没有说话了,也不觉得惊讶,只将他带到了河边:“我现在手边只有一个芥子,就是之前在元河县收的那一个。里面的灭魂咒被我解了,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太能控制它,这样你用着会更方便。”
他说着便握着苏淮安的手,教他如何将芥子唤出,如何隐入水底,如何将芥子收起。
只是使用芥子与凝冰不同,又是完全不同的事,苏淮安学得很慢。
泽祀也不急,手把手地教,认真又温和,与之前教苏淮安练功时完全不同。
“对,就是这样,灵力流转与指尖,便可以稳住芥子。”
“很好,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但实际上,苏淮安只是刚学会了打开芥子的门而已,刚打开,便散了。
若是以前,他练了一个晚上还是这种程度,泽祀定然不会让他休息,也不允许吃饭,整夜整夜的练习。
但今天,泽祀不光没有这么做,只要苏淮安有了一点点的进步就会立即夸奖,眼见着天色渐晚,就立刻带着苏淮安回了客栈。
沿途看到卖果子的铺子,还给苏淮安买了很多点心。
苏淮安手里拿着点心,自觉受之有愧:“我没做好。”
泽祀笑了笑:“控制芥子,本就很难,即使是半仙都要用月余才行,你才用了一个晚上就打开了门,作为一个凡人,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你之前不会这么说。”
泽祀扭头亲了苏淮安一下:“吃完了休息,今天放过你。听说阆中有个名伶曲子唱得好,明早我们过去看看。”
“但是我要继续练。”
“不急,我们明天晚上再继续练。”
景初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院中的日晷。
巳时已过,怎么还不回来?
他的眼眸陡然转向院门,一个人正急急地走了进来:“将军,梼杌上君求见。”
景初忍不住啧了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人有些紧张地道:“怎么办?将军,尊上时不时还没有”
“平尘!”
平尘闻言立刻止住了话头:“属下知错。”
景初叹了口气:“去请梼杌上君。”
平尘有些着急地道:“可”
但看到景初的眼神后,他又闭了嘴:“是。”
平尘走后,景初立刻赶往了客室。
一进去就能看到一大桌的食物,和正坐在主位上,低头吃菜的饕餮。
景初上前行礼道:“尊上,梼杌上君到了。”
饕餮咽下口中的食物才道:“请。”
“是。”
不多时,梼杌便走了进来,但在他看到饕餮的瞬间便挑起了眉头。
景初站在一旁,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只是道:“你还是喜欢吃凡人这些臭烘烘的东西。下次我来时,能不能将这些东西收起来。”
景初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饕餮只抬头白了他一眼,便故意将一块烧制的羊排塞进了嘴里。
梼杌冷哼一声,坐在了饕餮的对面的椅子上:“我上次同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说了,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若有,我何必留到现在。”
梼杌闻言笑了:“你还是这么不识趣。不肯说实话便算了,连面都不愿意露,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景初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梼杌便抽出腰间的刀,他只一挥,那张桌子,连带着桌子后面的饕餮一同断作两半。
只是那个“饕餮”在断裂的瞬间便化成了一块木头摔在地上。
梼杌调转刀头,直指向景初的脖子:“几根烂木头就想骗过我?说!饕餮在哪!”
来自守护兽的力量太强,景初被那窒息的压迫感压得动弹不得。
梼杌的刀靠近了一份,刀锋刺破皮肉,一抹血色顺着他的脖颈流下。
“我没有多少耐心,再不说就杀了你!”
景初紧握着拳头,仍是一言不发。
梼杌的耐心已用尽,他抬刀砍下。
景初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在剑气即将逼近他时,却在中途被什么东西挡了下来,两股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阵劲风。
景初猛然睁开眼睛:“尊上!”
饕餮挡在景初面前,冷然看着梼杌:“你又在发什么疯!”
梼杌见她出来,才收刀入鞘:“现在想见饕餮上君,还真是不容易啊。刚刚做什么去了?不会是心虚躲起来了吧?”
“只是不想看到你这张恶心的脸。我说过,我这里没你要的人!”
“若是没有,何不让我们进去一探究竟。”
“我这里凭什么让你查!”
梼杌冷笑一声,直视她的眼睛:“饕餮,我是因为忌惮穷奇的力量,才会同他谈条件。但是你,呵,你有信心能接住我几招?”
饕餮眼里满是怒火:“你是打算宣战?”
梼杌无所谓地道:“我不介意和你打,反正无关痛痒。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若再是这种态度,我就直接带人攻进来。”
他说完便离开了,离开前还装模作用地道:“希望饕餮上君,不要让我为难。”
饕餮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景初,通知上下,做好防护,准备迎敌。”
景初一惊,忙道:“尊上,我们有必要为穷奇上君做到这个地步吗?”
饕餮闻言看向了他:“景初啊,你以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靠我说一声宋方荀在泽祀那里就能摆平吗?
这一仗非打不可。
不过我们需要做的是尽量拖住他们,在他们攻进来之前尽力就可,待梼杌攻进来时,他们再逞强也没有意义。打不过便跑了。
梼杌也不会想将事情闹大,断然不会做到那么绝。
总之,我们只需要拖延时间,死一个人都是亏了,让他们把自己的命都守好。”
景初也知这一仗无可避免,只得到:“是。”
第六十五章 学习
苏淮安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胳膊,想要去旁边空一点的地方,但被泽祀又拉了回去,抱在怀里:“怎么了?”
苏淮安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紧。”
泽祀怕热,在夏天,宅子里已经足够阴凉的情况下,他的房间里也总是堆满了冰块。
像现在,七八月,正是人界最热的时候。
他知道苏淮安畏寒,也没让人准备冰块,在这样热的房间里睡觉,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难受的。
所以每晚他都抱着苏淮安入眠,因着苏淮安的身体本就天生寒凉,又练了泽祀的功法,就像个天然的大冰块一样。
只是他每晚都抱得很紧,苏淮安有些难受。
泽祀闻言手臂上的力道稍微松了松:“这样好点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苏淮安忍不住道:“你那么难受,为什么不换一个房间,把那个房间弄得像你在宅子里的房间一样,全部堆满冰块,床上也堆满冰块。”
“那样你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才说你再去要一个房间。”
泽祀的头贴在苏淮安的脖颈上蹭了蹭:“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苏淮安被蹭得痒痒,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但很快又被泽祀拉了回去,后背贴在他发烫的胸口上。
苏淮安挣扎无果,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你要习惯,等我死了之后,你就抱不了我了。”
想了一下,他又道:“不过你也可以再换一个人抱。反正你之前男宠那么多。”
泽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闭着眼睛道:“睡觉,别说话了。”
以往这个时候苏淮安就会顺着他的意思,但是今天,苏淮安却想继续说下去。
他拉下泽祀的手,泽祀本来就没用力,很容易就被拉了下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秦玖吗?为什么不去了?”
“会带你去的。”
“但是我没有时间了。”
“别说胡话。”
“下个月八月初八就是下汜节,女魃能力恢复的最好时机。如果这个时候梼杌他们知晓了我的身份,他们的视线一定会转移到我身上,这样,你就可以毫无干扰的,帮她疗伤了。”
泽祀没有说话,苏淮安继续道:“你当初没杀我,就是想到了这一刻吗?”
“如果我真这么想,”泽祀认真的道,“我当时就会直接杀了你取魔心,为什么还要再等八年。”
“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你当时如果要我一定给你了。你现在要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帮我杀了秦玖和姜麾。”
泽祀闻言默然。
“这对你来说并不难,比用你自己的力量来帮女魃恢复简单很多。”
“睡吧。”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
泽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明天带你去划船。”
他与泽祀已经来凡界将近五日,每天都是这样,白天泽祀带他去听戏听曲,去各个地方玩,晚上带他去练习芥子。
再晚一些,就会被泽祀拉着行房事。
只是泽祀现在没像之前那么毫无顾忌,将苏淮安弄的第二天下不来床,可能因为知道苏淮安还要练习芥子。
泽祀这几天也没再提过梼杌即将知晓苏淮安身份的事,就像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我不想划船。”
“那我们去听曲?”
“我不想听曲,我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
他还没说完,泽祀的唇便堵上了他的唇。
他有些恼得想把泽祀推开,泽祀总是这样,在提到他不想说的事时,就会这样堵他的嘴。
但是苏淮安真的受够了,他想要泽祀对他说清楚,他不想再这样猜他的心思。
但泽祀的力气很大,他推不开,反而被泽祀抓住了手腕,按在了床上
第二天泽祀带他去了湖边,泽祀租了一叶小舟,亲自划桨,带着苏淮安去了湖心。
苏淮安躺在舟中,对外界的事都不感兴趣。
昨天泽祀又折腾了他好久,一直到天开始泛白才放了他。
他现在只觉得累,累到连昨晚泽祀还没回答的问题都不想再深究。
“淮安,你还没划过船吧。我教你。”
苏淮安躺在船上,没有动。
泽祀也不恼,将他扶起来,把船桨塞到了他的手里:“你需要掌握船的平衡,其次是方向。这个季节的风向则以南风为主。这条河相对平缓,如果沿着这条湖往北,大概划两个时辰,就会到交汇处。
交汇处的水流激烈,水流方向自西向东。
到了交汇处,顺着水流行两天,就是元河县。”
苏淮安在听到这里时立即来了兴趣:“你要带我去元河县?”
“现在还不去。”
“那什么时候”
“等你先学会了划船。”
苏淮安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接过船桨划船。
这种事他之前从未做过,但比起控制芥子要简单得多,他学得很快。
不过一个下午,就已经基本掌握。
泽祀在教苏淮安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说:“我的淮安,就是聪明。”
苏淮安已经习惯了,不太理会他的这些话,只继续认真地学习划船。
一直到下午,等苏淮安平稳地将船停靠在岸边后,泽祀又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刚一靠近,苏淮安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地方:“马场?”
“对啊。”
那是一片广袤的马场,场地极大,能听到马蹄的声音。
泽祀牵着他的手进去。
马场主人在看到苏淮安的时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位小公子?”
泽祀点了点头:“是。”
马场主人仍旧疑惑,但还是带着他们去了一匹马旁,那是一匹白色的骏马:“这匹性格温顺,适合刚开始学的人,但骑马多少都有些危险,这位公子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吗?”
泽祀点了点头:“无视,多谢。”
马场主人闻言便也没再继续劝,将马绳递给了泽祀。
泽祀一手牵着苏淮安,一手牵着马去了马场:“之前有骑过马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他八岁就被秦玖囚禁了起来,八岁之前还太小,之后就跟着泽祀去了宅子里。
只有两次与马的接触,一次是被时珩带着,一次是泽祀。
“骑马本身不难,但对你来说,躲避障碍物是一个难题。以你现在的感知力,骑得慢一些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若太快了,可能就顾不上来。我先教你,你这几天训练一下。”
“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个?”
“多学一点东西对你没有坏处。”
泽祀回答的永远这么模棱两可。
苏淮安也没再继续问下去,问了一定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泽祀蹲下身,扶着苏淮安的脚踏上了踏板:“踏板的位置在这里,高度在你的肩以下,胸口的位置,可以上去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可以。”
泽祀绕到马边,拽住缰绳道:“你先上去。”
苏淮安踩着马镫,脚下用力便上去了。
待他坐稳后泽祀便也坐了上去,他将缰绳递到苏淮安手里:“尝试着让它往前走。慢慢来。”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认真地拽了拽缰绳,学着他的音调控制着马往前。
然而马纹丝不动。
他皱起了眉头,更加努力地拉动缰绳,甚至轻轻拍了拍马腹,小声道:“怎么还不走。”
泽祀好笑地看着他,见他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用那么紧地拽缰绳,放松一点,用你的小腿夹紧马肚子,像这样。”
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开始往前走。
苏淮安的模样惊讶,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泽祀被他可爱的模样吸引,忍不住亲了亲他的脸颊:“真可爱。”
苏淮安的脸瞬间紧绷:“然后呢?”
“调转方向就拉动缰绳,左拉就是往左边”
泽祀一直教到深夜。
苏淮安也理解泽祀为什么晚上才教他这些东西,毕竟在白天万一有人看到有人教瞎子骑马,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害怕。
苏淮安学东西很快,已经能让马跑起来了。
下半夜,泽祀依然带苏淮安去练习如何控制芥子。
他已经学会该如何将芥子收起,如何进去,只是芥子在他手上不能维持太长时间,他最多在里面待上五六日,整个芥子就会崩塌成一个灵力球。
“应该只能到这种程度了,”泽祀道,“如果还要维持再长一点的时间,你需要更强大的灵力,要短时间提升你的灵力并不容易。这个芥子暂且放在你手中,算是我送给你的七夕礼物。”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想要这个礼物,他也不知道泽祀将这个东西硬塞给他做什么。
泽祀看出来他的不满,但没说什么,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在快到客栈时,苏淮安小声道:“我今天不想做。”
泽祀闻言看了他一眼,只是道:“好。”
苏淮安却有些惊讶,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试探性地道:“我明天”
泽祀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可以让你休息一下,但太多天不行,我忍不了。”
第六十六章 城破
一连几天,泽祀都在教苏淮安这些。
辨别方向,撑船,骑马。
就像
苏淮安猛然反应了过来,伸手想要推开在他身上亲吻他的泽祀。
但泽祀力气太大,根本推不动。
好在泽祀感受到了他的抗拒,松开了他:“怎么了?”
苏淮安喘息了一阵才道:“你要做什么?”
泽祀轻笑一声,伸手描摹着他的唇边:“做|你啊。”
苏淮安慌忙摇头:“你让我学撑船,学骑马,这些你之前从来不让我碰,你之前担心我逃跑,但你现在好像是呃!”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身下一阵胀痛,泽祀进去了。
“专心些,”泽祀道,“我要继续干|你了。”
苏淮安没再找到说话的机会,光是应付泽祀就已经精疲力尽。
直到将苏淮安弄的昏死过去,泽祀才从床上下来。
他披上一件外衣,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一个人跪在了他的脚边:“尊上。”
“怎么样了?”
“梼杌上君并未给饕餮上君交涉的机会,两天前便直接强攻,饕餮上君似乎也没有与他久战的意思,只守不攻,按照这个架势,最迟明晚,梼杌上君就该攻进去了。”
红蝶能帮他到这种程度,已在他的意料之外。
她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剩下的,就只能看淮安自己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泽祀转身,走进屋中,月光照在屋内人的侧脸上,苍白又虚弱。
他伸出手,抚在苏淮安的心口上,蓝色的灵力,顺着指尖,流向了苏淮安体内,在他的心口成结,护住了他的心脉。
灵力的流失也让他踉跄了一下,他吐了口气,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淮安已经察觉到了他要做什么,这样正好,若是让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伸手轻抚着苏淮安的脸:“若是再晚些就好了。我就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而不是这么仓促的,让你一个人面对。
淮安,只要一个月就好,只要过了这一个月,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苏淮安第二天醒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他翻了个身,想要再躺一会,但下一刻,却猛然惊醒。
泽祀?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不在。
以往他都在这里的。
苏淮安慌忙起身,匆忙穿好衣服后就出了门。
外面正站着一个人,却不是他。
“苏公子,”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与您一起的那位公子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您。”
泽祀的东西?
他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老人便退了出去。
苏淮安摩挲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木盒,触感却是冰的。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嵌在盒子里的冰,冰上刻了两行字。
“一个月内不让梼杌找到你,我便帮你报仇。”
他的指尖拂过那些字后,冰块便消融成水。
哐当一声,随着掉下的盒子溅出。
泽祀他,走了。
苏淮安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正是女魃恢复的关键时候,他决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那样的麻烦中,不将苏淮安交给梼杌,已是最大的仁慈。
苏淮安觉得自己应该心怀感激,至少他还给他求生的机会。
但在知道他走后,苏淮安仍觉得,有些难过。
他摇了摇头,摆脱自己可笑的想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便转身向外走去。
他去了那个湖边。
用泽祀给他留下的玉佩买下了一艘船。
若是梼杌知晓他的身份,一定会联合凡界的仙道找他,这个时候走水路可能碰到的人最少,最安全,也最快。
他要去元河县。
反正哪里都一样,不如去那里,即使要死,也得死在报仇的路上
梼杌看着面前的宅院,经过三天三夜的持续进攻,宅院外的灵力罩早已不堪重负,只要他再亲自给那致命一击,便能将其彻底击碎。
但他还不想做到这一步,灵力罩阻隔着妖魔与凡界,一旦破碎,妖魔就会顺着这条通道闯入,祸患人界。
虽然等他将宋方荀搜出来后,这些事他也可以解决,但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到那个程度。
他看向外墙上的红蝶,道:“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将门打开,我保证不动你的人。
但若你再执迷不悟,我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景初闻言也慌忙看向红蝶:“尊上,我们现在怎么办?”
红蝶抬眼看着天空,此时天已泛白,一轮阳光刺破黑暗照了下来。
“卯时了。”
“尊上?”
红蝶叹了口气:“开吧。”
城门被打开的时候,梼杌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红蝶时,后者已冷着脸走开了。
他转身对身旁的人道:“你带几个人去看着饕餮,别让她有机会将宋方荀转移。”
那人道了声是,便带着几个人走了进去。
他又拿出一个罗盘,交给身后的人:“你,还有你们几个,拿着这个去搜。这是玄灵元君的圣物,只要靠近那个魔物,它就会有反应。找到他后,立刻带过来!”
几人道声是,便带人冲了进去。
“其他人看住饕餮院子里那些人,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要上报!”
“是!”
梼杌交代完,便转身走进了兽车里。
玄灵元君正在里面闭目养神,外面的一切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见梼杌上来,他忍不住问道:“梼杌,你确定那魔物就在这里?你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于上面也不好交代呀。”
“我已与混沌商议过,那魔物,只可能在这。元君放心。”
但玄灵元君并不放心,他欲言又止,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多说无益,最终也只是道:“希望如此。”
大规模的搜索进行了很长时间,监视红蝶的人来报过几次消息,说是红蝶又回到了她的院子,吃起了东西。
梼杌开始只觉得她是在装模作用,但去查找宋方荀的人,却没有一点消息。
他也由原来的信心满满,逐渐变的不耐烦。
他干脆从马车上下来,亲自找。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排查了所有可能的人,却都没有一点消息。
玄灵元君也等不住了,也匆匆走了进去,问道:“你确定他就一定在宅子里面?”
梼杌愈发焦躁:“魔心极不稳定,即使用秘术或者药物抑制住魔性了,也难以预测下一次魔性会什么时候爆发,必须留在身边。他如果是被饕餮收了,就一定在宅子里。
元君,这个罗盘真的能找到那个魔物吗?”
玄灵闻言挑起了眉头:“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圣物?”
梼杌闻言慌忙道:“元君恕罪,我并无这个意思。”
“你们为什么就确定那魔物一定在这?”
梼杌此时也有些犹豫:“那魔物能被藏到现在,一定是有人用某种力量收敛住了他的魔性,在凡界能做到这些事的,应当只有我们几个了。”
“这话不假。但为什么就一定是饕餮?”
“元君怀疑是混沌?”
“若是他,他怎么可能将疑点往你们这些守护兽身上引,这样迟早会怀疑上他。”
梼杌一时想不通:“那还能是谁?莫非我们一开始的猜测就是错的?”
玄灵元君的神色凝重,此番祸事已经闯出来了,是一定要有结果的,否则他也会受牵连。
那个宋方荀,一定得找到。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梼杌:“还有一个人。”
梼杌闻言看了过来:“谁?”
“穷奇。”
“他?不太可能。”
“为何?”
“他那么在意女魃,若是真得到了魔心,自然会将魔心用于给女魃疗伤。女魃伤好后一定会想办法重归天庭。
但现在他们那边还没有消息,这说明女魃并未被治好,不就说明了,那魔物根本就不在他那里。”
玄灵元君沉思良久,忽而道:“若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呢?”
“什么?”
“若是女魃其实并不在他那里,而是在八年前就死了。”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穷奇,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发”
梼杌一下子顿住了,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那天华音和玄灵元君亲自去他的宅院中搜索,却并未找到人。
他们当时还派了温醇过去,那可是女魃的一部分,却仍旧一无所获,还中了穷奇的套。若女魃真在他那里,他怎么还会下这样一个套。
玄灵元君道:“穷奇心机深沉,从我们知道他八年前就开始下那个套时我们就该反应过来的,穷奇或许藏的根本就不是女魃,而是那个魔物。”
梼杌却摇了摇头:“若是他拿到了那个魔物,为什么不剖了他的魔心,为自己所用。以他现在的力量,再加上魔心,飞升至元君都极有可能。
他没道理不用啊!”
玄灵元君闻言默然,过了半晌才道:“或许,他留着那个魔物还有其他用处。”
梼杌皱着眉头,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还能有什么用处。”
玄灵元君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泽祀他,喜欢养男宠。”
第六十七章 反应
玄灵元君的话让梼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毕竟他不喜欢男人,便也没想到这一点。
但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华音之前给他看过那个男孩小时候的画像,那魔物确实生得不错。
穷奇那般自大的人,或许真就觉得这张脸要比更强大的力量要重要。
“可穷奇的男宠众多,这要如何找起?”
“他之前的男宠确实众多,但现在只有一个,你也见过的。”
梼杌一惊:“苏淮安?”
确实,苏淮安看上去也不过弱冠之年,宋方荀当时是十三岁,年龄对上了,而且他也是个凡人。
“但他与画像并不像,而且那魔物的眼睛可还没瞎。”
“之前便有传言说被练魔心的人会容貌大变,而且,他当时年幼,这么多年,样貌总会有些变化。但,唯一不可能改变的,就是他那双极为罕见的琥珀色眼睛。”
“元君想说那双眼睛是穷奇不使其他人认出他,故意弄瞎的?”
“若能保住命,失去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如此,还真有可能,在他还年轻,模样正好的时候做宠奴,以后不喜欢了,还能取魔心供自己修炼。怎么想都没有坏处。
再加上之前他们排派去监视穷奇的人传来消息,说温醇曾说过他知道宋方荀在哪,但最后,却被穷奇以欺瞒之罪关了禁闭。
他原来并未多想,只以为是温醇为了求生乱说的,这么看来,他当时或许就发现了什么,穷奇仓促之间,才将他的屋子彻底封神了起来。
甚至连声音都不传出来,就是为了防止他将那些事情说出来。
他有些懊恼地道:“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竟听了混沌那蠢货的话!饕餮也是,让我们检查一番不就好了,非让我弄出这么大动静!”
“她恐怕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好等着向上面掺你一笔。
不过好在你还没将她的灵力罩打破,若是如此,就真的无法挽回了,现在事情不算闹得太大。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魔物,这样便能将功抵过。饕餮这边,你之后装模作样地道个歉给上面看看便好了。”
梼杌却仍有疑虑:“只怕穷奇不会那么轻易地将那魔物交给我们。”
“老夫会过去与他交涉,不过见苏淮安一面,他没道理不允,若是真不允,岂不恰恰证明了苏淮安有问题,到那时便由不得他了。”
千羽抬起头,面前却是东院的正门。
他不由地揉了揉太阳穴,竟然走到这里了。
尊上带苏淮安去凡界已有七八日,以往尊上都会带着他的,这次却没有,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事,他无聊的巡视之际,总会像这样,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
温醇被关在这里也近半月了,尊上不光封了门,还封了里面的声音,温醇一个人在里面,如此寂寥的度日,想想还真有些可怜。
或许是因为看出了他的想法,尊上之前也就处置温醇的事问过他,他当时答得模棱两可。
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误了尊上的大事,但若真要让他看着温醇去死,他还是有些不忍心。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千羽闻言一惊,一转头,看到的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骞岩,他怒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啊!像个鬼一样!故意的吧!”
骞岩一笑:“倒不是故意的,我还奇怪,以往你应该都能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情郎,想得投入,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察觉到。”
千羽闻言愈发生气:“胡说八道!”
骞岩抬手:“行了,我来这里不是和你吵架的。尊上找你。”
千羽立刻冷静:“尊上他们回来了?”
“不是他们,只有尊上回来了,至于苏淮安,他失踪了。”
千羽一惊:“什么意思!什么叫失踪了!”
“我不清楚,你要实在好奇就去问问尊上,尊上这不正好找你。”
千羽闻言也不再和他废话,慌忙赶去了主院。
等他火急火燎地进去时,却见里面还有一人——玄灵元君。
他慌忙行礼:“尊上。玄灵元君。”
泽祀点了点头,示意他先站在一边。
玄灵元君则完全无视了他,继续着刚刚的话:“今日怎么没见到你那个男宠?”
千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是为了苏淮安来的!
泽祀表现的却尤为平淡:“元君怎么突然对淮安感兴趣了?”
“老夫今日得了消息,自以为是无稽之谈,但既然有人说到了,老夫不得不过来一探究竟。”
泽祀闻言抬起了头,似是好奇地问道:“是何消息?”
“有传言说,苏淮安就是宋方荀。”
千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发现了!
泽祀闻言一笑:“听闻你们几日前便怀疑他在红蝶那里,甚至与她大打出手,现在,怎么又怀疑上了我?”
玄灵元君依然好言道:“穷奇,你也知道,魔心一事干系重大。只要有消息,不论真假,我们都必须排查。”
他说着伸手唤出了那个罗盘:“你应该知道此物,此番,你只需要将苏淮安喊出来,我们测试一下便可。若当真是误会,老夫必向你道歉。
但万一是那苏淮安欺瞒了你,我们也好在出事之前,为你解决这个祸患。”
泽祀垂眸看了那个罗盘一眼,便道:“他现在不在这里。”
玄灵元君挑起了眉头:“穷奇,只是排查你也不肯?你如此固执,实在让老夫不得不怀疑。”
“只是一个男宠而已,玄灵元君要见,我自然会让您见。只是他确实不在,我也正在找他。”
“什么意思?”
“八日前我带淮安去凡界游玩,但没想到他竟然趁我睡熟之际逃了,我也正打算派人寻他。”
玄灵元君彻底恼了:“你生来怕热,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去凡界,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会从你手上逃脱!穷奇,你莫不是早已知晓他的身份,故意将他藏了起来!”
泽祀也正色道:“我去凡界是因为碰巧想去,让他逃了也只是一时没注意,中了他的套而已。眼下淮安的身份还未可知,玄灵元君就给我扣了这么一顶帽子,是不是,多有不妥?”
玄灵元君的手指紧握,就知道没这么容易,穷奇明显早有防备。
“他失踪的地方是哪?”
“阆中。”
“有何人可作证?”
“这个,难说。”
“你没去找他?”
“淮安很聪明,他若要躲起来,很难寻。所以我才想先回来,多派些人去寻。”
玄灵元君气的抽了口气,自己这把年纪,竟然被一个小鬼戏耍这么多次,这口气实在难以咽下:“穷奇,你敢说你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那魔物身上本有那么强的魔性,却能销声匿迹那么多年,你敢说你与此毫无干系!”
“眼下淮安究竟是不是宋方荀都还无从知晓。玄灵元君怎么就说得好像我就是犯人一般?”
玄灵元君气得不行,但只能强压着怒意,冷笑了一声:“是或不是,等老夫找到他,自见分晓。希望之后,穷奇上君,给老夫一个理由。”
“我也定当竭力寻找。”
“是竭力寻找?还是派人阻挠?”
“玄灵元君怎会如此想,我只是第一次知道这消息,太过好奇了而已。”
玄灵元君不再言语,气恼得甩袖而出。
千羽一直等玄灵元君走远了才敢开口:“尊上,苏公子他真的是自己逃走的吗?”
苏淮安身上被下了追踪符,他逃到了哪,尊上不可能不知道。
泽祀不答。
千羽心中焦急,直言道:“尊上难道就打算这么放任苏公子不管吗?苏公子毕竟跟了您这么多年,您真的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
“千羽,”泽祀抬眼看了过来,“你真这么关心他?”
千羽扑通一声跪在了泽祀面前:“苏公子救过千羽的命,即使不是因为这个,千羽与苏公子相处这么久,早已视他为兄弟,兄弟有难,千羽怎可袖手旁观!”
“你觉得你去了能做什么?”
千羽一噎:“我确实做不了什么,但即使搭上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不会让他被带走!”
“即使搭上你这条命,也保不了他多久。”
千羽有些恼:“千羽自是没有尊上那么强的实力,但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也会尽力去试!”
泽祀微微倾身:“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想一想你有什么。”
千羽一蒙,尊上好像并没有嘲笑或者耍他的意思,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能有什么?这一身不算太强的功夫,如果是本体或许能带苏淮安跑得远一点,但在梼杌他们面前自然不够看。
等一下,他的本体?
他猛然抬起了头:“元”
元河县!
他在元河县还有一众信徒。
泽祀的指尖立于唇间,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千羽便只是道:“千羽明白了,千羽这就去。”
“等一下,你要想清楚,出了这个门,你所做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去吗?”
第六十八章 吃一堑长一智
了玄灵元君匆忙回到兽车上,梼杌立刻迎了上来:“元君,如何?”
玄灵元君被泽祀惹恼,现在仍旧有些气愤,声音中都带着怒意:“不在。”
梼杌不解:“什么?”
“穷奇似乎早察觉我们的意图,特意在我们来之前带着苏淮安去了凡界,又将他留在了那里。按穷奇的说法,他最后离开的地方,应该是阆中。
穷奇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但苏淮安一定不在阆中。
你快些派人,以阆中为中心,四面搜索,一定要将苏淮安找出来!”
梼杌闻言却迟疑了:“元君,您真的确定苏淮安就是那魔物吗?”
玄灵元君被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惹恼了,自己下来不过四个多月,梼杌就给他惹了这么多事,而且他做的这些事说到底都是他默认的,到最后若是连那个魔物都找不到,他也一定难辞其咎。
他生气又着急地道:“你莫不是被穷奇吓破胆了,连这些事都不敢做了!”
梼杌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元君,我自然也想找到那个魔物,但穷奇心机深沉,若是此番又是他下的套呢?”
玄灵元君闻言冷静了一些,仔细思索着他的话:“你想说什么?”
“我刚刚仔细想了一下,若是那魔物在我手中,我即使不杀,也定然要将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晓他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特意将他带到晚宴上让我们注意到?
穷奇还特意教了他自己的功法,就像深怕我们注意不到他一样。”
玄灵元君缓缓坐到了位置上:“有些道理。但他特意弄出这些事,又是图什么呢?”
梼杌仔细思索了半晌,却摇了摇头:“这个我暂时还想不出。但我总感觉有问题。他完全可以用一个芥子将苏淮安藏起来,为什么却还要将他扔到人界,就好像在用他吸引我们的视线一般。”
“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被我们察觉,穷奇现在要将他剖心也来不及了,便将他扔到人界自生自灭。亦或者是苏淮安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有些感情,所以才不忍亲自杀了他。
将他扔到凡界,是因为只有在那里,他才有一线生机。”
“元君说的是,但您真的觉得穷奇他会做这些没有准备的事吗?”
玄灵元君默然,半晌才道:“所以你是觉得苏淮安根本不是那魔物?”
梼杌摇了摇头:“也不一定,穷奇这么做,也有可能就是想到了我们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
玄灵元君闻言扶额:“那你想如何?”
“苏淮安一定要找,穷奇这边也得监视着。只是苏淮安这边暂时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我先派云雀去寻他,等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再做打算。”
玄灵元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着实没想到他竟然还有想得这么周全,安排得这么周到的时候:“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你与穷奇交手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有了些长进。”
苏淮安到达元河县,已是三天后。
按照泽祀之前告诉他的方法,在水流稍边缓后,就往西边靠,一直到听到有人活动的地方,那里就是元河县。
他并没有立刻靠岸,而是等河岸边的动静彻底消失后,才靠了过去。
上岸后,他便将船破坏,让它沉底了,才拿着一个小包裹上岸。
那个包裹是他在船上发现的,当时他行了大半天,直到彻底漂浮在河上,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也是在这时,他闻到了一阵清香。
很淡的桂花香。
他顺着香味找过去,便寻到了这个包裹。
包裹放了好些吃的,除了桂花糕外,还有其他糕点,味道与之前泽祀带他去听戏时吃的糕点一模一样。
若说是巧合,他压根不信。
这艘船看似是他随便买的,但其实是泽祀一早就准备好的,他自以为的逃跑路线也是在顺着泽祀的计划前行。而之前泽祀教他的那些东西,也是他逃跑时会用得上的。
意识到一切的苏淮安心里一时见五味杂陈,泽祀他好像真的希望他能挺过这一个月。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期许,若是他挺过去了,泽祀他真的会帮他报仇吗?会不会还像在人界的这几日一样,对他那么好?
苏淮安提着包裹上岸,他摇了摇头,想要甩开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泽祀做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应该有其他的目的,只是苏淮安现在暂时不知道。
他一路走到了一个树林里,现在应该是下午,天还未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一点点的阳光的温暖。
按他之前来时的印象,这个时候,镇子外本没什么人,但在他上岸后没多久,原本安静的树林里,却陡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有人朝他走了过来,脚步声杂乱,人数应该不少。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么,他仔细分辨着那些人来的方向,他们几乎是将他包围在里。
只能硬拼了。
他手中聚灵,水流顺着他的手缠绕,凝聚成长剑。
正在这时,一人陡然冲了过来,一刀斩向了他的面门,他抬剑迎击。
那人动作极快,不过片刻就与他交手了几个来回。
苏淮安并不落下风,若要脱身并不困难,但他觉得奇怪。
他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周围有二十多人,他们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在一旁观战。
而与他对战的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也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在他躲开那人的一击,一剑刺过去,却被那人挡下,两剑相抵时,他陡然想了这人是谁:“千羽!”
来人闻言一笑,手上的力道顿消:“亏我还特意收敛了我的气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苏淮安没回答这个问题,惊讶地道:“你为什么在这?”
千羽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尊上养出来的孩子,还真同尊上一样,从来都不知道回答问题。”
苏淮安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慌乱地回答道:“你的剑很特别,我之前见识过几次,就记住了。但你为什么会在这?”
千羽闻言笑着一把拦住苏淮安的肩:“这个说来话长,我给你准备了吃的,我们边吃边说。”
千羽将他带到了一个住所,走过大门,再进到里屋,去到二楼,才是千羽说的吃饭的地方。
这个地方苏淮安有印象,这里是镇长的家,他之前为了与双儿调换身份,被泽祀带过来过。
千羽招呼着人上菜。
他好像知道苏淮安什么时候会到,上菜的速度很快,而且都是热的。
千羽将他按到椅子上就帮他夹菜:“来来来,想吃饭,这一路上都没吃东西吧,本来就瘦,这眼见着只剩下骨头了。”
苏淮安却没有心思吃,执着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先吃,你边吃我边告诉你。”
苏淮安却仍旧没有动。
千羽拿他没有办法,这才道:“我造反了。”
苏淮安一惊:“什么!”
“就是我违抗尊上的命令,前来助你。”
苏淮安坐不下去了,站起来就要将他也拉起来,催促道:“我不用,你回去。”
千羽按住了他的手:“祸已经闯了,回不去了。”
苏淮安一愣,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也同泽祀说过元河县的问题,当时泽祀说元河县这边民风野蛮,但是因为之前的事,对于千羽却极为崇拜。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只随口道可以让千羽过来。
泽祀当时就说千羽一定会来,苏淮安也没多想,却没想到,泽祀说的,竟然是这个,他低下了头:“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将千羽牵扯进来。
千羽一个大将军,却为了他沦落到这偏僻之地,还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他心中有愧。
千羽却像感觉不到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跟你又没关系,对不起什么。是我自己想过来的。”
“你真的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程度。”
“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我早已将你当亲弟弟了。亲弟弟有难,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作壁上观。”
“你占我便宜。”
他的声音不大,可能没那个意思,但听着就像是委委屈屈的,逗得千羽一笑:“好了,别说这些了,吃饭。”
苏淮安却并无吃饭的意思:“他们已经发现了吗?”
千羽夹起一筷子小炒肉直接塞进了苏淮安嘴巴里,才道:“两天前,梼杌与玄灵元君来找过尊上,点名要见你。不过他们现在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
梼杌可能被尊上骗的多了,现在谨慎了些,暂时只敢用云雀搜捕。好吃吗?”
苏淮安咀嚼着嘴里的肉,点了点头:“好吃。云雀追查力惊人,应该很快了。”
千羽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别那么消沉,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凡人,全是站在你这边的。梼杌莽撞,可能不会顾那么多,但那边还有一个玄灵元君,他是不会让他们轻易的动这些凡人。
好了,别想这些了,吃饭。”
第六十九章 兄弟
泽祀走入打开的“门”中。
门后,女魃循声望了过来,看到只有他后,有些失望:“淮安没有来吗?”
“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女魃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什么事?”
泽祀不语,走到了她面前,伸出手,唤出一颗白色的珠子。
珠子顺着他的灵力,流向困住女魃的灵力罩顶:“将你的灵力全部度进去,八月初八时要全部渡完,集中精神,这期间我会协助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力量。”
女魃感觉到了不对劲:“淮安出事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泽祀直视她的眼睛:“好,我现在告诉你,他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然后呢?你能做什么!”
女魃一怔,不止因为苏淮安的处境,还因为泽祀的模样。
他的双眼染血,愤怒,不甘,失望,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
但那个表情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眼神也如之前一般淡漠:“我已让红蝶为我做了一个傀,以我的身份守在外面。
骞岩会在外协助他。
这一个月,我都会在这里。”
女魃却已无心再提这些事,她太清楚,能让泽祀露出这样表情的事,究竟有多严重:“淮安他真的”
“他能活下来,一定能。”
一只小鸟飞过树林,盘旋在了屋顶上。
苏淮安仰起头,听着房梁上的动静。
突然间,千羽夹起一筷子炖牛肉塞进他的嘴里,他惊了一下:“嗯!”
千羽数落道:“吃饭都能走神,想什么呢!”
苏淮安一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指着上面:“鸟。”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很多鸟往这边跑,没事的。”
“云雀。”
千羽笑了笑:“很明显不是。好好吃饭,怎么吃饭都不专注。”
苏淮安闻言便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吃饭。
他来这里已经有两日了,这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千羽一起,就在这个屋子里。
这里的人都很尊敬千羽,将他尊称为神侍,一切事由都听他派遣。
也是因为千羽,他们对苏淮安也极为尊敬。
只是这些天千羽没怎么让他出门,他对外面的事也知之甚少。
“他们是不是快来了?”苏淮安问到。
“没呢,哪那么快。”
“是吗。”
千羽随口敷衍了过去,又突然道:“对了,你吃完饭去一趟地窖。”
苏淮安有些疑惑:“地窖?”
“等会会有人带你过去,你去冻几块冰块。”
苏淮安愈加疑惑:“冻冰块?”
“好让他们将吃不完的粮食放进去。”
“但冰块不会一直是那样,我走后很快就会化了。”
“没关系,只要这几天,过完最热的时候就好。”
苏淮安对这些事不怎么了解,不过既然千羽让他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苏淮安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饭后就有一个姑娘过来,将他带去了楼下的一个杂物房。
姑娘走到角落,弯下腰打开了他们脚下的一个木板,往下看去,就能看到下面还有很多阶楼梯。
姑娘带着他一路往下走,下面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每间房里都放着许多木桶,有些木桶里是食物,有些则是水。
姑娘将他带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道:“神侍说要一个一个地将所有木桶里的水冻上。”
苏淮安有些疑惑:“为什么要一个一个地冻?”
“神侍说因为这样效果更好。”
苏淮安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姑娘交代完后,就走了出去。
一上去,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千羽。
千羽小声问道:“怎么样?”
姑娘也小声道:“他暂时没看出问题。”
“好。”
千羽说着关上了地窖的门,在完全关上之前,他停住了,又不确定地问道:“确定他在里面没事?”
“一天两天一般都没问题。”
千羽这才放下心,将地窖的门锁上。
“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你在这看着苏公子,我没回来前别让他出来。”
姑娘点点头,忍不住有些担心地问道:“神侍,为什么要骗苏公子进去,还要将他锁起来?外面那些又是什么人?”
千羽起身对她笑了笑:“没什么,别害怕,那些也不是坏人,”
姑娘相信神侍,虽仍有些疑虑,但也没再多问什么。
千羽这才走了出去。
苏淮安说得没错,他们已经到了
梼杌骑在马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从他们来之后,他们就好像进了一个包围圈,周围有许多人正躲在暗中正注视着他们。
那些眼神真让人不舒服。
若是普通的小妖他早就将他们剿灭,偏在他来的时候,玄灵元君特意交代过,不允许杀人。
“尊上,”他身旁的一个手下道,“我们在来之前调查过,交界的一带的镇子都不太平,需要格外小心。”
梼杌冷笑一声:“不过一群凡人,能掀起什么浪。”
他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罗盘,从刚刚开始,它就有了反应,此时正指向一处,看来玄灵元君猜测的没错,苏淮安确实就是宋方荀。
但这一切来的太容易,即使即将找到苏淮安,也让他的心里难以镇定。
他正想着,面前的马却陡然停了。
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千羽。
“千羽?”他冷笑一声,果然没这么容易,“穷奇让你来保护苏淮安?”
千羽的态度仍旧恭敬:“千羽是因为偷盗了尊上的法器,而被逐出来的,千羽来此地的事,尊上并不知情。”
梼杌挑起了眉头:“我不管你要搞什么名堂,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千羽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我身后的并不是你们口中的魔物,他是我的弟弟,若上君要硬闯”
千羽抽出了手中的剑:“也请上君恕千羽,失礼了。”
梼杌只觉得滑稽:“一个下等的魔兽,也敢同我叫嚣。看来是穷奇对你们的管束太过松懈了,今天便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
他手中聚灵,四周响起了飓风,他的手下都紧张地看了过去,忍不住都后退了半步。
【厉刃风暴】,这是梼杌最为致命的招式,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梼杌的衣袂飘起,裹挟着落叶,形成了一阵风暴。
手下慌忙道:“尊上,玄灵元君交代过,不能伤及凡人!这四周全是人,若是伤及无辜”
梼杌冷然道:“不死就行了。”
他说着手中灵力祭出,风暴如同利刃向千羽砍去。
千羽脸上却无一丝惊惶,他甚至连躲的意思都没有,直面着那些利刃。
但就在利刃即将砍到他们时,却像撞到了一股烈焰,所有的利刃都在瞬间消融。
梼杌一惊,他的手下也是一惊,惊诧过后,却听到了四周镇民的呵斥声:“他们要杀神侍!”
“滚出去!”
“滚出这里!”
镇民一时间聚集了起来,全部挡在千羽面前,将梼杌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梼杌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看到他的架势,怒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一帮刁民,给我杀!”
但他的手下不敢动:“尊上,您忘了玄灵元君交代的事吗?”
梼杌气得咬牙切齿,又是那该死的规矩!
他恼怒地看着千羽,后者只是冷静又淡然地看着他。
“穷奇!”
他该想到的,穷奇怎么可能会让他这么轻易的将那东西拿到!
他怒吼一声,声音响彻整个森林,惊住了所有人。
梼杌恶狠狠地盯着千羽:“我会回来,再次见到我时,便是你的死期!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
他拉动缰绳,调转马头:“我们走!”
千羽将剑收回刀鞘,直到他们走远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暂时躲过去了。
“今日多谢,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但最终也没人敢问出一句话。
千羽也没打算多做解释,他感觉自己的脚软,直面梼杌的恐惧,让他到现在手指都忍不住打哆嗦。
他现在需要躺下好好休息。
但他还未走出去几步,却见面前多了一个影子。
这里的镇民没人敢这么面对着他,除了一个人。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还是没能骗过你。”
苏淮安低着头,千羽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猜他应该会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苏淮安却没有,他只是问他:“要我扶你回去吗?”
千羽有些惊讶,嘴硬道:“扶什么,我好的很。”
“你在抖。”
千羽怒道:“你又看不见,胡说什么!”
“我能感觉到,”苏淮安指向了他的左腿,“那只在抖。还有你的手也在抖。”
“你闭嘴吧!”
妈的,刚刚还那样拼了命的帮他,一点都不给他留面子。
苏淮安闻言笑了。
千羽很少听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苏淮安走过来,将他扛在了肩上,他嘴硬道:“说了,没事!”
苏淮安笑着道:“知道,但我想扶着你。”
第七十章 破碎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千羽被苏淮安扛着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时,忍不住问道。
“你让我一个一个冰冻那些水的时候。”
“也就是说完全没骗到你吗?”千羽不无失望地道,“亏我还想了好久。”
苏淮安闻言笑了。
千羽有些恼火,傲娇地哼了一声:“你在嘲笑我?”
苏淮安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好有意思。”
千羽还是第一次被说有意思,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不过,你是怎么挡住梼杌攻击的?”苏淮安问道,“我刚刚能感觉到一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但它却在靠近你时陡然消失了。你怎么做到的?”
“哦,那个啊。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造反了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记得。”
“其实我偷了尊上的一个法器,名叫三清符。启动三清符后,可以让符周围百米内的灵力全部失效。
我将它藏在了宅子里,只要他还在,梼杌再厉害的灵力都没用。”
苏淮安闻言默然,虽然千羽说是偷,但他很清楚,这么重要的法器,若是没有泽祀的允许,他不可能拿出来。
泽祀安排他来了元河县,又给了千羽三清符,让千羽过来保护他。
他想不通,泽祀到底想要什么?他既然不要魔心,为什么还要做到这种程度?
“苏淮安。苏淮安!”
千羽的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啊?”
“你还在担心梼杌他们吗?”
若说不担心是假的,梼杌现在应该已经肯定了他身上就有魔心,到时只会用更凶恶的招数对付他,那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千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兄长。”
“你又占我便宜。”
“怎么能说是占便宜,我比你可大了几百岁。不对,按年龄来算,你应该喊我祖宗。”
苏淮安闷着头没说话了。
千羽戳着他的脸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来,喊一声。”
“不要。”
千羽见此笑得愈发开心了
骞岩匆匆走进客室,客室里已站了一个人——从两天前进入东方就一直没有出去的梼杌。
他慌忙行礼道:“上君,我家尊上近些日子有其他要事,实在不得空。”
梼杌彻底怒了:“他不见!他怎么敢!
他将神器给了千羽,还让千羽去保护那个魔物的事,他是真的不担心神界知晓后降罪于他么!”
骞岩恭敬地道:“上君,我家尊上说了,三清符是千羽偷盗去的,也正因为如此,尊上才将他逐出了院子。三清符尊上也正欲追回,若上君需要,尊上定全力相助。”
梼杌简直气笑了:“全力相助?究竟是全力相助,还是出手阻挠?”
骞岩依然恭敬:“若上君怀疑我们的用心,我们也无话可说。”
梼杌的拳头捏得咔咔响,穷奇这是摆明了,不承认,不负责。
就是仗着自己强,其他人拿他没办法。
这种窝囊气,他是受够了!
他转身愤然离去,那颗魔心他一定要得到,不管用怎样的方法
一匹骏马疾驰而过,守卫们无不仔细查看,但当看到马上的人后,便不由得露出轻蔑的神情,转眼不再注意他。
时珩将马儿停在南院,便拿着一幅画匆匆走了进去。
他手上是一幅画像,是昨晚被华音派云雀送入岳青山派的,当时他刚好有事求见宗主,正打算离开时,正见到云雀过去。
在宗主与云雀谈话时,他无意间看到了那幅画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他一眼便看了出来,是淮安。
但在云雀口中,他却不是这个名字,而是宋方荀。
他奉华音公主的命令来将消息告诉宗主,并命令岳青山派集合所有仙道的力量,前往元河县,不惜一切代价,捉拿苏淮安。
时珩当时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匆忙闯进宗主的房间,夺过画像仔细辨认,分明就是淮安。
他不愿相信,淮安怎么可能是宋方荀,他要来问华音公主,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在来到路上,他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淮安为什么不能是宋方荀?
他们的年龄可以对上,淮安在听到印光出事后,那么担心,急冲冲地就要去救他,而且淮安在找秦玖。
虽然他当时说是为了能让穷奇注意到他,提升他的地位,但现在仔细一想,以穷奇对他的宠爱程度,他何须再做那些事来博得他的注意。
即使如此,时珩还是过来了。
若淮安真是宋方荀,他也希望自己能说动华音公主,能让她放过淮安。
门口的守卫将他拦住:“时珩,华音公主交代过,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他慌忙道:“我有急事求见!”
“这是华音公主的命令,时珩,你难道还要违抗公主的命令吗?”
眼见着他们不肯放行,时珩咬咬牙,转身离开。
但他并未走远,他绕到院子侧面的围栏前,脚下轻点,悄然翻了过去。
整个宅院,除了梼杌的院子以外,华音公主的最为庞大,整个院子里,总有一批接着一批的士兵巡逻。
时珩来此的次数很多,已清楚他们巡逻的时间地点,很容易地绕过那些士兵,走向院子的主屋。
华音公主的主屋则由于总有重要的事洽谈,反而不会让人靠近,那些巡逻的人也不会绕过拱形门进来。
时珩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却听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华音!你们言而无信!说好事成之后将穷奇管理的东方分外一半,你现在告诉我约定作废?”
华音公主的声音:“混沌上君,凡事要讲道理,我们之前就说过,你助我们找出女魃,我们的交易才算数,但结果呢?
你不但没帮我们找到,甚至还让我们损失了交界地,我们没找你讨要说法,已是仁至义尽。”
“那是你们计划有问题,与我何干!我已经将我该做的做完了!”
华音冷笑一声:“该做的?若不是你当时就露出了马脚,才让穷奇察觉出了问题,我们的计划又怎会失败。”
混沌气急了:“本就是你们愚蠢,在八年前就中了穷奇的计谋,还那么相信骞岩的话,甚至将计划和盘托出,现在竟然反而要将所有的罪责推给我!”
“混沌!”
两人话已至此,几乎是要动手的程度。
时珩站在外面有些不知所措,这些话想不该是他听的,但他现在实在想知道淮安的事,断然也不敢轻易走开,只得继续待下去。
却听到里面,混沌再次开口,他此时已平静了一些,道:“东方的地界便算了,那魔物也算是我帮你们找到的,总该有我一份。”
华音仍不肯松口:“找到那魔物与你有何关系!你当初分明说那魔物在饕餮那里,害的我父亲浪费了好些时间。
若不是玄灵元君,我父亲当真就被你害惨了!”
“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将视线瞄准饕餮和穷奇!若不是确定饕餮那没有,玄灵元君又怎么可能那么快察觉出人在穷奇那里!”
“但这一切,与你又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混沌被彻底惹恼,破罐子破摔道:“那魔物即使被抓到,也一定会由仙界降下雷劫,将其彻底毁灭!若你们敢擅留,我便联合饕餮和穷奇,一起上报仙界!”
他得不到,也一定不会让他们轻易地拿到。
华音冷然道:“你莫不是忘了青鸾宗的事?”
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时珩也是一愣。
青鸾宗的事他当然记得。
当时他从淮安身边离开,便将青鸾宗的事,连同从青鸾宗芥子里得到的那些黑乎乎的药,一并交给了华音公主。
他也看出了那件事幕后一定有一个推手将整件事情隐藏,否则整整一年,穷奇不会毫无察觉。
他希望华音公主能帮忙找出这个幕后之人,给青鸾宗上下和山下的那些村民一个交代。
华音公主当时答应了他,但那之后,便没了消息。
他本以为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困难,即使是华音公主,也难以搜查,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却听里面的华音公主继续道:“从五年前开始,你就派遣手下寻大批的珍奇药材。我当时便觉得奇怪,派遣了些人去盯梢。这么些年倒是没看出你要做什么。
直到我手下一人去了青鸾宗,给我带回了一些奇特的药。
我常年与毒药为伴,不管是什么药,一闻便可知里面的材料。
青鸾宗一事,是你弄出来的吧。
青鸾宗曾经的大弟子姜麾,也在你手里。”
里面一时安静,时珩惊得怔愣在了原地,也就是说华音公主早就知晓了一切,那为何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行动。
在他印象里的华音公主明明那么善良正直,怎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不去处理?
片刻之后,混沌才道:“你想怎样?”
“你不要掺和我们的事,青鸾宗的事,我们也只当不知道。你要拿多少人练魔心,我们也不会管。”
第七十一章 宋方荀
骏马在路上飞驰,宅子逐渐向后退去,但时珩的心仍旧难以平静。
他跑了,在听到华音公主说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知道青鸾宗一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却不作为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即使再去劝她收手,不要去伤害淮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要尽快去淮安身边,将一切告诉他。
即使阻止不了他们,他也要站在淮安身边,保护他到最后一刻。
但就在这时,他面前的树木陡然变换,互相缠绕交织,形成了一面墙,堵住了他面前的路。
他慌忙拽动缰绳,调转马头,正要从另一段路逃跑时。
他面前突然停下了数只大鸟,大鸟落下,在他周围化为了人形,堵住了所有的出路。
那些大鸟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还在想是谁,时珩,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
时珩的身体瞬间紧绷,他努力抑制住心中的害怕,勉强笑道:“因为圣女似乎很忙,我的事并非大事,便想着下次再来。”
那些人调转方向,让出了一条路。
华音从中缓缓走出,她的脸上含笑,丝毫看不出异样,仰头注视着他:“我现在不忙,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时珩硬着头皮道:“只是寻常的,汇报岳青山派的事而已,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我现在得回岳青山派一趟,劳烦圣女帮我将路打开。”
华音并无开路的意思,只是道:“你都听到了?”
时珩一惊,慌忙道:“时珩不知圣女的意思。”
“不用装,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什么都没落下吧。”
时珩的手指紧握着缰绳,她发现了。
他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现在闯出去没有任何胜算,该怎么办?
“时珩,我很伤心,你从未骗过我,这一次,不但对我说谎,还偷听了我的重要谈话。是什么让你变了?时珩,你之前分明最听我的话。”
时珩继续装傻道:“请圣女放我回去,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华音缓缓地走了过去:“时珩,你在怕我?你怎么会怕我呢?你原来可是最喜欢跟在我身边的,你说过,你最喜欢我,要永远效忠于我,是什么让你变了?”
时珩咬了咬牙,眼睛直视着华音:“我没有变,圣女,是您变了。也或者,是我一直没有看透你。”
他曾经竟然还想着将淮安带来,让圣女帮他,还好淮安没有来,还好他还没有做那样的蠢事。
华音的脚步一停,冷然看着时珩:“是因为苏淮安?”
时珩一愣,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摇了摇头:“不是他,我只是没想到,没想过您会弃青鸾宗上下和山下那些死去的百姓不顾,也没有想到,您竟然会为了一己私欲,在凡界挑起整个仙道与元河县之间的战争。”
华音叹了口气:“时珩,那些都是必要的。青鸾宗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些人也都死了,再去追究也没有意义。
至于你口中的战争,你也知道了,苏淮安就是宋方荀,留他在凡界也是祸害,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为我们所用,也让他死得其所。
时珩,我知你本性纯良,一时接受不了这些,没关系,你也不用参与这些事。
回来吧,时珩,继续待在我身边,不久后我就会让你接手岳青山派。
我让你做岳青山派的宗主,继续辅佐我。”
时珩闻言只想笑,原来华音留他是这个目的。
岳青山派是仙道第一大派,足以号令整个仙道。
宗主已老,迟早需要接班人。
他已在岳青山派待了近二十年,又是宗主的关门弟子,由他即位,名正言顺。
这个计划,恐怕从她将他送入岳青山派时就开始了。
华音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一个拥有凡人的身份,却不会死,可以永远辅佐她的人。
“时珩,我可以既往不咎,别再执着了,回来吧。”
无方寺。
印光收拾着包裹,他要拿的东西不多,很容易便收拾好了。
他的视线最后移到放在床头的一个木雕小鸟。
小鸟不过拳头大小,雕得并不好,木头用的也只是最普通的,但能看出在主人很爱惜,上了蜡,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磨损的痕迹。
他伸手**地摸了摸鸟头,便将它一并放入了包裹里。
确认没什么东西漏掉后,他就将包裹背在肩上,正欲离开,一开门,却陡然发现一人正站在门口。
他吃了一惊:“住持!”
这么些年过去,住持的身材愈加枯瘦,脸上满是皱纹,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模样。
“你要去吗?”
就在昨晚,一幅画像铺天盖地地传遍了整片大地。
画像他看过了,是一个他觉得完全陌生的人,但那些人,说画像上的人是方荀。
他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方荀的模样,但无方寺所有人都对这个人没印象,连印光都说,这个人不是。
可若真不是,岳青山派怎么会召集那么多人围剿那人所在的地方。
印光又怎么会在昨天晚上将无方寺所有事物分配了下去,今天收拾好行李偷偷离开,就好像不打算回来了一样。
“方荀的模样我不可能会忘记,但为什么那幅画像上的人让我觉得那么陌生,若说是因为我年纪大记错了,为什么他们都记错了?”
印光默然。
“你打算去找他吗?”
印光垂眸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道:“上一次我去青鸾宗的时候见过他。方荀。”
住持在听到他的话后怔然,有些恼怒地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印光低下了头:“抱歉,住持。但他不想告诉您。当时他身边跟着一个法力高强的人,我想我们对于方荀的记忆就是他抹去的。
方荀说那个人对他很好,我真以为如此。
我还在想,那个人愿意费这些功夫抹去所有与方荀有关的东西,是不是想要将方荀隐藏,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这样好让他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我才没告诉您。”
“那个人是谁?”
印光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是凡人。”
住持闻言更生气了:“连是人是鬼都没搞清楚,你就这样将方荀交给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家伙!”
“抱歉。”
“去将方荀带回来。”
印光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住持并没有阻挠他,反而允许他过去,他笑了:“好。”
“你们两个,都要回来。”
“会的。我一定将他带回来。”
“这几天好安静。”
屋顶上,苏淮安对千羽道。
千羽仰躺在屋顶上,脑袋枕着手臂。今天的太阳很大,很舒服,他很喜欢晒太阳,也很喜欢拉着苏淮安一起上来晒太阳。
听了苏淮安的话,他模模糊糊地道:“嗯。”
正是正午,屋下许多人聚集树荫下剥晨间从田埂上采回来的豆,一边剥着,一边聊天。
苏淮安听着下面的动静,不过是在聊一些家常。
“千羽,如果有危险的话,就不要管我了。”
千羽闻言看了过去:“怎么又说这种胡话。”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这么多普通人。我死便死了,何必还要垫上这些人的性命。”
“梼杌不会杀凡人。”
“但为了得到魔心,他不知道还会用多极端的方法。”
他说得不无道理,千羽仔细地思索了半晌后,道:“我知道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让他们都躲起来,就我们两个人去对付他们。”
“你不用”
“如果你是想劝我不要这样帮你,那你就不用说了,我说过了”他认真地道,“祖宗怎么会放弃后代呢。”
苏淮安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你有病?”
千羽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个模样真有意思。”
苏淮安扶额,已经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最近总是这样,苏淮安说到这类正经的事时,千羽都会这么不正经的将话打断,弄的苏淮安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话再接下去。
但千羽很快就止住了笑,他看着镇子外森林的方向,有外人进来了,不过人不多,只有六个人。
“苏淮安,你饿不饿,要不要先下去吃饭?”
但苏淮安显然也发现了:“你又想将我撇开吗?”
千羽闻言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一起下去。”
他说着握住苏淮安的手,带着他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苏淮安心头一惊,慌忙握紧了他的手,两人并未落到地上,还在半空时,千羽就张开了翅膀,带着苏淮安去了森林的方向。
底下传来镇民们惊叹的欢呼,天空中则是苏淮安有些生气的声音:“你下一次能不能提前说!”
偏千羽还是那样的不正经:“哦。对不起,伤到我后代的小心脏了,我下次会小心的。”
“你有病!”
进来的六个人并非梼杌的手下,千羽一看便知,他们只是已经修炼得接近半仙的凡人。
苏淮安的出现让几人的眼里几乎放光。
他们指着苏淮安,互相对视几眼,兴奋地道:“宋方荀!”
第七十二章 逃
千羽冷眼看着那些人,他讨厌别人的漠视,尤其还是几个凡人。
他挡在苏淮安面前,道:“你们在看哪里?看清楚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些人闻言看了他一眼,但仅仅只是一眼,他们便将视线又转向了苏淮安。
其中一人热络地道:“方荀,你还记得吗?我是陈伯伯,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
另一人道:“我是方伯伯,还记得吗?你八岁生日的时候,我还送过你一个玉坠。”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上前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起了苏淮安小时候,他们表现得好像与苏淮安很熟,弄得千羽都有些不明所以,转头问苏淮安:“这些人跟你很熟吗?”
苏淮安笑了一下,有些讥讽地笑:“当然。他们在八年前带人包围了无方寺,袭击无方寺的僧人,逼迫阿兄将我交出去。”
千羽挑起了眉头看向那些人,他们闻言慌忙道:“方荀,当时那种情况,即使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人过去。”
“方荀,与其将你交给其他人,不如跟我们走,你也知道,我们与你父母的关系一向很好,至少不会为难你。”
“是啊,方荀,至少在我们这,不会像他们那样这么你,让你那么痛苦的死去。”
“方荀,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将你的魔心给我们。给我们这些你熟悉的人。”
千羽看着他们的丑态,愤然抽出腰间的剑,剑气祭出,瞬间将他们身后的大树斩为两段。
他冷然道:“滚!”
众人被他的气势惊住,这才注意到千羽:“你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消息都已经传来出去,现在四方的仙道汇聚,最迟明日便到,你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不如将方荀交给我们。”
“还是说,你想要独吞魔心?”
“我最后再说一次,”千羽的眼眸染血,似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滚!”
众人被他的模样吓到了,纷纷往后退去,只有那个最开始自称自己是陈伯伯的人大着胆子对苏淮安道:“方荀,你再考虑考虑,将魔心交给我们,总好过交给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们就在外面。”
千羽的眼眸转了过去,他吓得慌忙后退,随着众人离去。
待林子里再度安静后,千羽不由地扶额道:“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遇到的都是这样的人吗?”
苏淮安反而释然地笑了笑:“其实现在想想,他们说的或许不错,反正都是要死的,任谁都会想着,不如将那颗魔心,送给亲近的人。”
“谁说你要死了!”千羽几乎是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总是把死死死的挂在嘴边!你就没想过活下去吗!你就没想过怎么活下去吗!”
苏淮安被他吼懵了,怔愣在了原地:“千羽?你生气了?为什么生气?”
“废话!我现在很生气!你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父母都是什么眼神,徒弟徒弟选不好,朋友也不好好交。
一个欺师灭祖,一个在他们死后盯上他们的儿子,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千羽说得上火,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的分寸,直到见苏淮安半天没有开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过了:“那个,我也不是骂你父母的意思。”
苏淮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千羽想让他开心一点,继续道:“我是想说他们有病,他们全都有毛病,不要听他们的。”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千羽也跟着笑,不过很快,两人就都停了下来。
这是梼杌的手段。
两人都察觉到了,他自己对元河县没有办法,便召集了那些仙道。
他甚至都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只需要将消息传到岳青山派,岳青山派有的是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将消息传出去。
那些仙道本就对这颗魔心趋之若鹜,只要有消息,特别还是由第一大帮派传出的消息,他们自然会汇聚到一起。
“千羽,我”
他还没说出来,千羽就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让我不要管你对吗?别想了,我不会走的。”
但苏淮安却道:“我是想说,我们走吧。”
千羽闻言看了过去:“我们?”
苏淮安点了点头:“嗯。那些人不比梼杌他们有规矩的束缚。他们为了得到魔心,是真的会杀人。我们走吧,不要连累镇子上的人。”
千羽多少有些欣慰,至少他没再说让千羽抛下他,自己跑的话了。
“好。”
说是要走,但也不可能立刻离开,千羽先化作一只黑鸟绕着整个镇子巡视了一圈,寻找着出路。
如他所料的,梼杌果然留下了云雀守在镇子的各个出口。救他目之所及的,就有十数只,躲在暗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他一边巡视,却看到了他们刚刚碰到的那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正说着些什么。
千羽见此凑近了一些,听着他们的对话。
其中一人道:“原本想着趁着他们还未来,先去取魔心,没想到他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这么强的人。这镇上的人也不安分,若是他们也向着宋方荀,我们要怎么办?”
一人建议道:“要不,还是等岳青山派的人过来?”
另一人摇了摇头:“不成,若是他们来了,便更没有我们取魔心的机会了。我见着他们这里只有一条河水,所有人吃喝全部在那条河中。
不若我们投毒,待他们毒发,我们便行动。”
千羽在一旁听不下去了,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心!
他从树上跳下,变为一只大鸟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人见状吓了一跳,刚准备拔剑,千羽一声怒吼,将几人掀出去几步。
千羽又煽动翅膀,一时间飞沙走石。
几人吓得跌跌撞撞慌忙向镇外逃窜。
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镇上的人,他们眼见着千羽在轰那几个外人,便也拿起手间的棍棒锄头一起冲过来,吆喝着要将那些人赶出镇子。
那些人哪里见过这阵仗,都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直到那些人走远后,千羽才恢复了人形。
那些赶来帮他的人见此忍不住问道:“神侍,这些又是什么人?”
另一人个扛着锄头的人也道:“最近来这的人好像多了。”
千羽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们,直言道:“一些对苏公子不利的人。”
众人闻言都怒了:“苏公子是神侍的朋友,就是我们的贵客,竟然要对苏公子不利!便是与我们为敌!”
“神侍放心,我们定然舍命守护苏公子!”
众人士气高涨,但千羽却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们,我们要离开了。”
众人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都愣住了。
千羽继续道:“我们最近会离开,我要说的就这些。”
千羽刚要往回走,但镇民们都围了上去,不解地问道:“为何要离开?”
“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千羽一向不喜欢解释,尤其是对凡人,面对他们这诸多问题,他只是道:“不是,与你们无关,只是我们有其他事情。”
他说完便不再多言,化为一只黑鸟,继续检查着镇子周围的情况。
镇民们还想问些什么,但见着他的样子,也不敢再追过去。
千羽仔细地巡视了一周,要躲过那些云雀并不困难,但只怕梼杌留在这里的人不止这些。而且若他们离开了这,没有了元河县这些镇民们的保护,梼杌便没了顾忌。
虽然他们不能用灵力,但他与苏淮安只有两个人,再加上那些仙道,只是用车轮战,拖都能把他们拖死。
不过,苏淮安说的也没有错,梼杌此次是破釜沉舟了,若是他们不走,等到那些人过来,这些保了他们这么久的镇民,可能真的会被他们害死。
只能躲了。
但又能躲到哪躲呢?
等他回到两人住的屋子里,苏淮安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他的行李本就不多,只有一个小包裹,现在依然只有一个小包裹。
千羽忍不住将又碰到午间遇到的那些人的事告诉苏淮安:“他们真的是贼心不死。都这样了,还想着打你的主意。”
苏淮安只是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这些,问起了他巡视的事。
千羽便将看到的都告诉了他:“唯一薄弱的地方就是水路,你来时的方向。不如我们走那里。而且,那里可以通向”
尊上的宅子。
但他还未说完,苏淮安就摇了摇头:“你能看到的,便是他们能想到的。你我都不善水,若遇到袭击,便只能分开,到时他们各个击破,要来得更方便,而且,水路不方便逃跑。
特意在显眼的地方分配更少的人,恐怕就是为了引我们过去。我们往另一个方向逃。”
“那就只有大陆和山路。大陆不可能,会碰上那些仙道,那就只能走山路。”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慢,但若小心些,或许能避开那些云雀。”
“好,就走那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第七十三章 逃2
深夜,银色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两人用轻功一前一后行走,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
树林里极其安静,只间或听到几声鸟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千羽走在前面,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大路。
他的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一些。
就快了。
但就在这时,树叶传来了不正常的摆动声,一串接着一串,什么东西冲着他急速撞来。
他还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苏淮安的惊呼声:“千羽!”
千羽只来的急看清有什么东西向他们俯冲了过来,在即将撞到他时,苏淮安猛冲过来,抱着他躲了过去。
但两人也因为这突入起来的变故摔倒在地,沿着山坡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什么东西,他听到了苏淮安闷哼了一声,两人才停了下来。
千羽慌忙站了起来,借着月光他能看到现在所在的位置,他们从山顶上摔了下来,滚到了一片乱石中,刚刚是苏淮安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两人才停了下来。
他刚刚被苏淮安护着,反而没怎么受伤。
他慌忙去查看苏淮安的情况:“苏淮安,你怎么样?”
苏淮安摇了摇头,手指胡乱地去抓自己的腰间,在他的腰上原本挂着一个水壶,此时也已经被摔碎。
他的手指划拉着那些碎片,有些惊慌地道:“碎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当然会碎。刚刚怎么了,是什么东西”
他还未说完,就感觉身后有几个巨大的影子遮住了月光,他慌忙回头,一只大鸟俯冲了过来,鸟喙正对着千羽的脑袋。
千羽慌忙抽刀,将那只鸟击退。
但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鸟冲了过来!
千羽击退几只,就有几只大鸟冲过来。
这样不行,这周围还有许多这样的云雀,它们听到这边的动静后一定会聚集过来,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千羽用剑气击退围困着他的云雀,对苏淮安喊:“苏淮安,你先走!”
但苏淮安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千羽,让一下。”
千羽疑惑地转身:“你要做什么啊?”
苏淮安用一块碎片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两手相合,在分开时,他手间的血便凝聚成了一个个冰钉。
千羽慌忙后退,苏淮安听着四周的动静,在那些鸟振翅飞来时,冰钉飞出,数以百计的血钉刺破了它们的翅膀,让它们短时间内无法再飞起来。
千羽还在愣神间,苏淮安慌忙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山下跑去。
两人匆匆而跑,一直等到了山下,隐进了一片树林中,才稍稍放缓了步子。
千羽拉住了苏淮安:“等一下,你的伤口先处理一下。”
苏淮安摇了摇头:“无碍,先走。”
“就这样走着要走到什么时候,不如我带着你飞上去。”
“但我不会飞,若是受到攻击,你会受我拖累,施展不开,眼下也没有水源,太被动。”
“那我们,去买匹马?”
这个提议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马。
而且离下一个镇子徒步最少还要走两天,他们双腿定然躲不过那些云雀。
正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他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马的嘶鸣。
他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看着苏淮安:“我好像幻听了。我刚刚听到了马的叫声。”
苏淮安显然也听到了:“不是幻觉,先去看看。”
两人顺着声音走了过去,却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帐篷,帐篷外真的有一黑一白两匹马。
千羽激动地就要上前,但苏淮安拦住了他:“先等一下。”
千羽这才恢复了理智,也是,这荒郊野岭的,竟然突然冒出这么几匹马,确实有问题。
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先看看。”
苏淮安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此时天刚泛白,帐篷里也有了些动静。
一个影子走到了帐篷门口,千羽瞬间打起了精神,但待里面的人出来,却是一个衣着干净素雅的老人。
他松了口气,低声道:“只是一个老人。不像是他们的人。”
苏淮安仔细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确实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他才与千羽一起走了出去。
老人出门,伸了个懒腰,一眼便看到了走向他的千羽和苏淮安:“两位打哪边来?”
千羽随意地答道:“东边来。”
“要往哪边去?”
“西边去。”
老人闻言笑了:“这位公子真有有意思。”
千羽也跟着笑了笑,但很快就正色道:“我要买你的马,你出个价。”
“我的马不卖,只出给有缘人。”
“哦?什么是有缘人?”
老人看向了苏淮安:“就比如,苏公子。”
千羽立刻警觉,将苏淮安护在身后,刀都抽了一半。
但苏淮安却按住了他抽刀的手,绕过他走了过去:“您认识我?”
“有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谁。”
“你猜得到。”
苏淮安闻言默然。
他当然猜得到,若非陷阱,会为他准备的这么周到的人,只有可能是他。
老人忽而拉起他受伤的那只手,千羽吃了一惊,正要阻止他,却被苏淮安拦住。
“受伤了?”
老人的声音,但是他的说话的语气,却让苏淮安感觉熟悉。
“嗯。”
“跟我进来,我帮你包扎伤口。”
苏淮安没动:“我在这待不了多久。”
“别害怕。”
苏淮安一怔,太像了,让他忍不住跟着他,走进了帐篷。
千羽虽然不清楚苏淮安为什么这么听那老头的话,但还是跟着走了进去。
帐篷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里面很亮,很大,东西却很少。
只有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药箱。
那他是怎么睡觉的?躺地上吗?
老人将苏淮安牵到椅边,扶他坐下,就用药箱里的东西给他清洗伤口,包扎。
“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呢。”老人好像只是呢喃,又像是在询问。
苏淮安没有答话,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千羽挑起了眉头,他怎么知道那是苏淮安自己弄的?
老人帮他苏淮安将伤口绑好,苏淮安就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他却仍握着他的手:“从今天开始,就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知道。”
他垂下了眼眸,似轻叹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今天是七月二十一。”
苏淮安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到了千羽面前:“我们走吧。”
千羽看了那老头一眼,才带着苏淮安一起走了出去。
但出去后,外面却是另一番光景,天仍旧是暗的,从山间飞来的大鸟一批一批冲了过来。
千羽慌忙要抽刀抵挡,却陡然发现它们似乎被什么挡了下来。
他正惊诧间,就见那两匹马冲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拽住那批黑马的缰绳,踩着马鞍上马,等他想将苏淮安也一并拉上来时,却见苏淮安已经上了马。
“你会骑?但是你的眼睛能知道路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回,我跟着你,快走!”
千羽闻言没再多言,忙控制着马儿冲了出去。
苏淮安紧随其后。
逃离了这片地界。
他们没有注意,在他们身后,那些鸟被全部困在空中,碾碎了翅膀
两人不知道逃了多久,只能看到天亮了又逐渐暗下。
千羽看着周围的环境,他也是慌不择路,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跑,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不过见着这附近就是一片已经有些干涸的芦苇地,芦苇很高,足以作为掩体。
周围又有大片的水草,可以让马休息,吃草,就拽动缰绳让马停下,对苏淮安道:“先休息一下吧。
那些云雀还没追上来,马也跑了一天了。”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好。”
两人将马牵到一边吃草,就在地上坐了下来。
千羽看着苏淮安受伤的手:“伤怎么样了?”
苏淮安的手指动了动:“这个,没事。”
千羽仰躺在地上,跑了一天,当然也累,但睡是肯定睡不着地,便看着苏淮安问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你,明明你拥有魔心,不会死,但为什么你的伤却不会自己愈合,在没有用药的情况下,甚至会腐烂?
还有,分明我手上的法器还开着,为什么你还能用灵力?
还有,我们早上遇到的人是谁?那个人和你很熟吗?”
苏淮安听完他的问题才道:“第一个问题,我和魔心是两个人,我“死”,他才能“生”。”
“等一下,我有点不明白。”
“魔心有自己的思想,他在我的身体里,寄生。不让这具身体死去,是因为他需要这具身体。
而我的意识让他没办法占据这具身体。
你好奇的伤口瞬间恢复的能力,或许等他真正占据这具身体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
但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他的意识强过我之前,我会杀了他。
第二个问题”
“等一下,”千羽有些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不明白,苏淮安为什么能如此冷静的说这些事,光他听着就毛骨悚然了,“苏淮安,他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也会死呀。”
第七十四章 逃3
“抱歉,我好像总在你面前提这些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千羽也说不出话来,但不管怎么说,该道歉的也不该是苏淮安:“你不用因此道歉,反倒是我,什么都不了解,就对你指指点点。”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千羽闻言笑了:“那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
“我为什么在你用了三清符后还能使用灵力?这个我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的。千羽,主人是不是在使用三清符后也能使用灵力?”
千羽点了点头:“自然,不然这个神器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没错了,我的功法是主人教的,最开始的灵力也有一部分来自他。可能因此,我也可以用。”
千羽恍然大悟,有点明白尊上为何将这个神器交给他了。如此一来,他们的胜算就又大了一点。
“抱歉。”
千羽一懵:“什么?”
“其实在你告诉我三清符能抑制所有灵力时,我就发现了我的灵力并不受三清符影响,但我想将这件事隐藏起来,留在最后,所以才没有告诉你。还害你担心。”
千羽摆摆手:“你做的也没错。毕竟元河县人多眼杂的,隔墙有耳,万一让有心之人听去,告诉梼杌,说不准我们这一次就逃不出来了。”
苏淮安放下心,点了点头:“嗯。”
“还有,今早那个人是谁?怎么感觉你们好像认识。”
“那个人,你也认识的。”
千羽立刻来了兴趣:“是谁?”
“主人。”
千羽闻言往后看了看,疑惑地道:“没人啊。为什么突然喊尊上?”
苏淮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千羽愈发奇怪:“怎么了?”
“我是在说,今早我们遇到的那个人。”
“我们今早遇到的那个人怎么了?”千羽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人是尊上!”
“是,也不是。”
千羽焦急地道:“你就别打哑谜了,什么叫是也不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那应该是主人剥离的一缕魂。之前阿兄也用过这个方法,只是阿兄的魂仍旧是以魂魄的状态,但主人,将它化成了一个人。
但总归都是魂,两者给我的感觉很像。”
从阆中那个交给他木盒的老人,到卖船给他的老人,再到昨天那人,给他的感觉都很像。
他一直都在,但从现在开始,他就不在了。
千羽愣愣地看着他,思索良久才道:“原来如此。尊上本人自然没办法过来,但如果是一缕魂化作人形的话,过段时间就会消失。即使是梼杌他们,也无法找到尊上来过的痕迹。这一招妙啊。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尊上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毕竟”
他说到这突然不说了,苏淮安见此好奇地问:“毕竟什么?”
千羽摇摇头:“没什么,我们今天在这里休息一个晚上,明天继续赶路。”
千羽不愿多说,苏淮安便也没继续问,点了点头:“好。”
南,梼杌境内。
梼杌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掀在了地上,气急败坏地吼道:“废物!一个凡人都看不住!我养你们做什么!”
跪在地上的人吓得不敢动,哆哆嗦嗦地道:“尊上,我们也没想到那苏淮安竟然还能使用灵力。这才,这才耽搁了下来。”
梼杌闻言挑起了眉头,他并不怀疑他们说话,他之前的布置天衣无缝,确实只有在苏淮安能使用灵力的前提下才能逃出去。
至于苏淮安的灵力,只能是因为他修得穷奇的功法。不过说到底,他只有一个人,即使他能使用能力,又能如何,只要知道他的位置
“他们到哪了?”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颤,慌忙道:“属下惶恐”
梼杌一惊,嚯的一声站了起来:“你们跟丢了!”
“属下,属下与其他人追上去时,却碰上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还将兄弟们的翅膀全都搅碎了”
“即使苏淮安有灵力也不可能将你们全部歼灭!你们莫不是因为人跟丢了,才故意这般说!”
“尊上,您即使给属下天大的胆子,属下也不敢欺瞒尊上。那股力量来得实在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将他们全部困住。
属下,属下也是因为与苏淮安一战受了伤去得慢些才逃过一劫”
“胡说!有三清符在除了苏淮安还有谁能使用灵力!”
说到这时,梼杌突然定住了,还真有人能在三清符下使用灵力——穷奇。
但也说不通啊,他的人已守在所有的出口,即使是穷奇,要不惊动任何人出来,也不太可能。
唯一的方法便是剥离一缕魂出来,但这对本体的伤害极大,而且,那缕魂即使回去了,也要修复很久。
最关键的是,即使他出手也不过是让苏淮安晚些被抓到,这又有什么意义?
“那股力量的出处你们看清楚了吗?”
“只看到一顶黑色的帐篷,但等我们将那顶帐篷破坏后,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梼杌气得啧了一声:“废物!”
“属下惶恐”
“滚出去!继续派人找!”
那人忙道了声是,匆匆走了出去。
梼杌缓缓地坐回位子上,即使苏淮安逃出了元河县,应该也逃不了多久,华音的云雀已遍布各地,至多两天就能将他找出来。
得尽快将他带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来人!让龙简来见我!”
第七十五章 逃4
马儿沿着河边急速行驶。
在他们身后,数不清的云雀冲了过来。
千羽频频回头看着那些云雀。
太快了。
他们摆脱那些云雀不过两日,这么快竟然就被发现了行踪。
就在这时,他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千羽慌忙拽动缰绳将马停下。
在他们面前,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
是那些仙道。
他慌忙道:“苏淮安。”
苏淮安闻言也拉动了缰绳,刚好停在了他的身边。
“他们来了。”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千羽也跟着下去,现在这种情况逃不了了,只能打。
苏淮安摸了摸马头,温声道:“这两天,谢谢。”
他说完轻拍了一下马身:“现在,走吧。”
马儿的身子动了一下,顺着前方走去。
千羽见此也踢了一下马屁股:“你也走吧。”
黑马嘶吼了一声,也向着前面走去,一黑一白,逐渐消失在两人眼前。
千羽与苏淮安背对背站立,在他们身后,那些云雀已落下,化为人形,和他们周围的那些人一起,向着他们围拢。
“苏淮安,我有点好奇,如果你找到了秦玖,你要怎么办?”
苏淮安毫不迟疑:“杀了他。”
“连一只马都不忍心看着它死的人,真的会杀人吗?”
苏淮安抿唇不语,沉默地与那些人对峙。
那些人面面相觑,却并没有立刻动手。
直到其中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人走上前,他穿着浅蓝色的衣服,与时珩之前穿的衣服一样。
“方荀,”他说的温柔,就像是对寻常一个小辈说话,“老夫是岳青山派宗主,与你父母,也算是故交。老夫并无意伤害他们的孩子。但也不能任由魔心流落到奸邪小人之手。
如今在这,实属无奈。
老夫并不想与你动手,方荀,跟我们走吧,我们不会太为难你。”
千羽冷眼看着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真的是看够了。
“苏淮安,不用跟他们废话,我们冲出去。”
但苏淮安却没有动,反而对他们露出一个极为单纯的笑:“反正不管如何我都会死,跟你们走当然没关系,但魔心只有一颗,你们这么多人,我该跟谁走呢?”
仅一句话,就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那些仙道的目光不止盯着苏淮安,还盯着彼此。
那人慌忙道:“魔心在世间只会祸害人界,老夫愿集整个岳青山派之力,将其毁掉!”
话音未落,一旁就传来一声冷笑:“时清老头,你说得好听,照你这么说,我也愿意集我族之力,将魔心毁掉,你让他跟我回去。”
时清闻言怒了:“沈夜!”
沈夜完全无视他的愤怒,竟直接走到苏淮安面前,笑问道:“小弟弟,跟我走,怎么样?”
千羽皱着眉看着他们,却见苏淮安只是露出甜甜的笑:“好啊。”
众人闻言都愈发坐不住了,争相冲了过来:“凭什么跟你们走!方荀,你不如和我走,还记得我吗,我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
“呵,你们长乐派算什么东西!即使他跟你们走了,你们有把握取到魔心吗!不如让给我!”
场面一时混乱,众人竞相争吵了起来,最后演变成大打出手,就在这时,沈夜直接冲了过来。
千羽慌忙抽刀,但刀还未抽出来,沈夜就被其他人拦住。
在与千羽他们动手之前,他们彼此间竟先动起了手来。
苏淮安似乎早已料想到了这一切,站在原地,笑道:“千羽,你刚刚不是问我,连一只马都不忍心看着它死的人,真的会杀人吗?
现在我回答你,我会,因为有时候,他们真的不如畜生。”
第七十六章 战
因为三清符,所有人的灵力全使不出,他们便用最野性的方法,靠着手上的刀,很快便见了血,场面瞬间混乱。
千羽护在苏淮安身前,防止那些人误伤他,又时不时地回身看着身后的那些云雀。
前面都打成那个样子了,那些云雀却仍旧没有反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的目光只盯在两人身上,却也只是看着,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好像只要他们两人不露出逃跑的迹象,他们就不打算出手一样。
“那些云雀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半天了都没动静?”
苏淮安闻言也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确实,他们只是将所有的出路围了起来,没有一点杀意。
就像是……
“他们好像,在等人。”
千羽不解:“等谁?”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却陡然传来一声巨响,原本正在争斗的仙道中突然传来几声惨叫,一个人甚至直接飞到了千羽的脚下。
千羽转头看去,却见原本还在争斗的仙道全停了下来,在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长刀。
长刀并未出鞘,但仍嵌入了地下,将周围的地面都砸裂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尘土。
透过那些尘雾,能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他们缓缓走来:“凡人果然无能,最终还是得靠我。”
千羽闻言瞬间警觉了起来:“龙简!”
这个名字苏淮安之前从未听过,他有些疑惑地问道:“龙简是谁?”
“梼杌与他一个龙族的小妾生下的儿子。”
苏淮安一惊,之前的华音,时珩,现在的龙简,而且还是三个不同的母亲,他忍不住问道:“梼杌到底有多少妃子,多少孩子?”
千羽挑了下眉:“都现在了,你怎么还在好奇这个?”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很快地解释道:“妃子嘛,不算多,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妃,也就是华音的娘亲,还有五六个小妾,多的是他一夜|情的女人。
至于孩子,他承认的,有九个。但他不承认的,数不清楚。”
“承认的是什么意思?”
“梼杌一夜|情很多,若那些女人运气不好怀上了,他也不会管。除非是像华音那样嫡出子,亦或是,拥有极强的能力,在他看来能为他所用之人,他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将他们养在自己身边。
如果他们的母亲还活着,就会顺手将他们的母亲纳为自己的小妾。
龙简就是其中之一。因带了龙族的血统,天生神力,而且皮糙肉厚,寻常武器对他不起作用。
梼杌这个时候将他派来,恐怕就是看中了这点。他本身就是力量型战士,三清符于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苏淮安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
尘雾逐渐散去,尘雾后的人也缓缓透出了面貌,那是一个极其高大结实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外衫,一半褪下,露出的半边胸膛上,有一道醒目的伤疤。
他的脚步闲散,无视周围凶恶的眼神,走到他们中间,将刀从地上拔出,浓黑的眼睛盯着苏淮安,嘴角挑起一抹笑:“你便是,苏淮安?”
千羽的手按在了剑柄上,苏淮安手中聚灵。
但就在这时,沈夜抽刀冷然盯着龙简:“你也是来抢宋方荀的?先来后到懂吗!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
时清慌忙道:“沈夜!你怎敢对公子如此说话!”
龙简看了沈夜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便是那个唯一继承穷奇功法的人么。”
被无视的沈夜恼了:“你父母是没教过你,要认真地听人说话吗!”
千羽一惊:“糟了。”
苏淮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面前陡然传来了一阵风,掀起了他的发丝。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只能听到一柄断剑落下,扎进土地里的声音。
龙简在瞬间斩断了沈夜的剑,刀尖直指他的脖子。
“好快!”
千羽闻言点了点头:“龙简的速度与力量在整个仙界都是顶级的。
若是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他的战力甚至能排到第二。”
苏淮安闻言好奇的问道:“第一是谁?”
“尊上啊。”
若说之前苏淮安对他的实力还有些模糊,现在一下子就有了实感,只居于泽祀以下的力量,麻烦了。
沈夜一下子瘫倒在地,惊恐地看着龙简。
龙简收刀道:“时清,现在你们已经没用了,让他们都走,不要再在这里碍事!”
时清恭敬地道:“是。”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道:“如今宋方荀被逼出来,诸位都有功劳。若今日,诸位随我离去,并将此事深埋于心,诸位便是岳青山派的贵人,以后若有事需要,岳青山派定然前往。
但,若选择继续留在这里,或者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刀剑无眼,望各位留心。”
千羽看到此处才道:“这岳青山派还真是厉害,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苏淮安低声道:“仗势欺人。”
千羽赞同:“仗着他们背后有梼杌。”
在见识过龙简的力量和时清的双重压迫下,那些人真的一个一个地离开了。
连沈夜也不过不甘地看龙简一眼也跟着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龙简的视线再次转向了苏淮安:“你刚刚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苏淮安疑惑地问千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那些问题?”
千羽也小声回答道:“大概在几十年前,龙简年轻气盛挑战尊上。尊上原本不予理会,但经不住他天天叫嚣,不胜其烦下,最终应了。为表公平,尊上当时没有用灵力,仍战胜了他,并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伤疤。
自那之后”
千羽靠近苏淮安的耳朵小声道:“他好像魔怔了,不但特意将那伤疤露出,像是勋章一样,甚至有意地模仿尊上的穿着性格甚至语气。
你不觉得他给你的感觉有些熟悉吗?”
他这么一说,苏淮安觉得还真是,那种自大狂妄,永远冷漠的感觉。
只是泽祀的冷漠是针对所有人,并没有什么特殊意味,而龙简更多的是不屑。
不屑与他们多说什么,甚至不屑于看他们。
“而你,”千羽继续道,“修着尊上的功法,他自然好奇。”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
被多次无视的龙简甚为恼怒:“喂!你!不光瞎还聋么!”
苏淮安转头问千羽:“如果我一直不回答他的问题,他会不会一直问下去然后不打我?”
千羽面露惊叹:“不愧是你,怎么可以聪明成这个样子。”
苏淮安闻言期待地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个屁!你真觉得他会光站在那里等到你回答吗!”
龙简额角青筋直冒,这两人不光无视他,甚至还在他面前相互打趣。
他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剑:“喂!你们,迫不及待地想死在我的刀下了吧!”
就在这时,苏淮安手间灵力回收,无数冰钉从龙简身后射了过去,砸在他身上,形成一层浓重的冰雾,将他笼罩。
千羽转眼看过去:“成了吗?”
苏淮安不言,听着冰里的动静。
如此强的攻击下,即使再强,也该受重伤了。
但在那个人,却并未倒下,下一刻,猛冲了过来。
苏淮安吃了一惊,慌忙推开千羽,手中凝结冰剑,下一刻,一把长刀砍在了冰剑上。
兵戈相见的气势将千羽推出去几步,千羽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龙简,苏淮安刚刚那一击,他竟毫发无伤。
龙简笑看苏淮安:“竟然能挡住我一击,就凡人而言,你算很厉害的。”
苏淮安闻言笑了笑:“是吗?谢谢。”
下一刻,两人同时出招。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速度极快,若是凡人,便只能听到兵器相撞的声音。
苏淮安找准机会,在河面上凝聚一大块冰块,逃往河上。
龙简紧随其后,一刀斩下。
苏淮安翻身躲过,龙简的刀落在冰面上,斩裂了冰块。
苏淮安向后退去,龙简从碎冰上跳下,跳至苏淮安凝聚的那一片冰面上。
苏淮安就是在等这一刻,手中聚灵。
在龙简脚下陡然升起一块冰锥,龙简慌忙躲过,下一刻,他落脚的地方陡然一空。
他闪身躲过,陡然明白了苏淮安将战场设在这的原因。
他迅速躲开苏淮安设下的一个个陷阱,直奔苏淮安而去,抬起刀,猛然砍向苏淮安的脖子。
就在这时,他们中间陡然升起一根冰柱。
他挥刀砍碎了冰柱,面前却已没有了苏淮安的身影,下一刻,他的小腹传来一阵钝痛,苏淮安的冰刀刺穿冰柱扎进了他的小腹。
苏淮安的汗水顺着脸颊低落,刚刚与龙简的战斗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灵力,还好,有用。
龙简的身体微微颤抖:“我刚刚说错了,即使是与那些魔兽相比,你的实力也毫不逊色。”
苏淮安一怔,龙简竟然在笑。
他慌忙抽出手中的剑,但剑却纹丝不动。
下一刻,龙简的手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
而龙简身上,刚刚被苏淮安刺中的地方却完好无损。
“只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第七十七章 战2
苏淮安手中聚灵,脚下的冰块瞬间融化。
龙简脚下一空,手指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两人急速下坠。
千羽慌忙化身玄鸟飞来,在苏淮安坠入海中之前抓住了他,将他扔在了背上。
苏淮安趴在他的背上,抓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息。
龙简的力气极大,只那一下,他脖子几乎要断了一样疼。
他挣扎着坐起,却突然发现周围已围满的云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被包围了。
偏偏这时,龙简也已挣出了水面,黑色的翅膀在身后绽开,飞至苏淮安面前:“苏淮安,你现在跟我走,我不为难你,但你若执意要给我惹麻烦,休怪我手下无情!”
苏淮安咬了咬牙,手中聚灵,控制无数冰钉刺向云雀与龙简,冰钉刺破了那些云雀的翅膀,有些直接落入水中。
千羽找准机会,从苏淮安闯出的空隙中冲了出去。
但还未走多远,他们就被一个巨影笼罩,龙简完好无损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手持利刃,一刀斩下。
苏淮安慌忙凝剑抵挡。
但这一击太强,苏淮安的冰剑顷刻间断为两截,两人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千羽只来得及用翅膀护住苏淮安,两人便重重地砸在了河边。
苏淮安倒在千羽的身上,因为被千羽护着,竟没受伤。他慌忙检查千羽的状况:“千羽!千羽!你怎么样?”
千羽恢复了人形,身上好几处破口,头上也流着血,但仍勉强笑道:“还行咳咳咳”
千羽突然猛烈地咳嗽,苏淮安慌忙扶住他:“千羽!”
但就在这时,身后陡然响起了脚步声,龙简缓缓落在地面上,走向两人。
他立刻警觉,一把抽出千羽腰间的长剑,刺了过去。
千羽忙道:“等一下!苏淮安!”
龙简有些厌烦,挥刀砍飞了他的长剑,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我是看在穷奇的面子上,才不想让你受太多苦楚。你该识相点,乖乖地跟我”
他还未说完,胸口传来一阵钝痛,苏淮安将一块已经碎裂的冰刀扎进了那道伤疤里,刚刚激战都不曾受伤的身体,却在这一刻见了血。
苏淮安可能都没有料到,在滚烫的血滴在他手上时,他甚至楞了一下。
龙简额上青筋暴起,手中的力道加深了一分。
苏淮安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碎片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龙简冷然道:“果然早该这样了,反正也死不了。掐晕直接绑回去不就行了。”
他的手指骤然用力,苏淮安闷哼一声,脸憋得通红,痛苦地拍打着龙简的手臂。
千羽看到着急,挣扎着站起来,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正欲冲上去。
就在这时,原本孤寂的河岸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冲了过来。
千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人拿起一根木棍,猛地砸向了龙简的手腕。
龙简始料不及,手上脱力,松开了苏淮安。
千羽找准机会,冲过去,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苏淮安倒在地上,猛烈地咳嗽。
千羽慌忙扶住他:“苏淮安!”
“方荀!”
千羽疑惑地抬起头,刚刚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人也紧张地蹲下身扶住了苏淮安,千羽一把抱住了苏淮安,与他拉开距离,警惕地道:“喂!秃子!你是什么人?你也是为了魔心来的!”
来人楞然看着他,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这么担心方荀,想必是方荀的朋友,贫僧法号印光,是方荀的阿兄。”
千羽依然警惕:“刚刚那些人还自称是他的伯伯叔叔,嘴里说的好听,还不是想要他的命!你们凡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淮安已缓和了一些,刚巧听到了两人的话,他忙摇了摇千羽的胳膊:“千羽,他真的是我阿兄。他对我没有恶意。”
千羽听了苏淮安的话,才没那么戒备:“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暂且相信他。”
苏淮安对他笑了笑,扶着站了起来。
他听着河边的动静,千羽将龙简踹下去的地方。
龙简已经走了过来,他颇为恼怒地看着印光:“我说过,凡人已经没用了,自觉点滚!”
印光也看向了龙简,他抓着木棍站到了苏淮安身前。
苏淮安慌忙抓住了他的袖子:“阿兄,他,很厉害!”
印光伸手摸了摸苏淮安的头,温和地道:“阿兄知道了。”
他又看向了千羽:“你叫千羽对吗?麻烦你将方荀带走。”
千羽一惊:“你疯了吗!你刚刚只是侥幸得手,他有多厉害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仙界有规定,你们,不能轻易杀凡人。所以我不会有事,我挡在着,你们先走!”
苏淮安抓着他的袖子却不肯撒手:“阿兄,不要。”
龙简冷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冷笑了一声:“放心,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未落,几只云雀落下,化为人形,将他们团团围住。
千羽紧盯着周围的人,刚刚苏淮安明明已经打落了那么多,怎么还有。
龙简看向了苏淮安:“苏淮安,你现在跟我走,那两个人,我不动。
但若你执意继续打下去,刀剑无情,自然也分不清凡人。”
千羽慌忙抓住了苏淮安的胳膊:“你他妈的,要打就打,威胁个孩子算什么本事。苏淮安,你也别听他的。”
“千羽,你先放开我。”
“不放!”
苏淮安闻言笑了:“不放开怎么打?”
千羽一怔:“你还能打吗?”
“其实我还有一个东西。”
苏淮安凑近了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
千羽的表情逐渐凝重:“你现在,还行吗?”
“勉强,但也能行。”
“好。”
龙简眼见着两人耳语,却也没出言组织,只是待两人聊完后问道:“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么。”
苏淮安对他笑了一下:“谢谢你还给我时间考虑。”
他的笑让龙简有些不解:“客气。”
苏淮安手中聚灵,凝成长剑:“但很抱歉,我还想继续挣扎一下。”
他说着猛然冲过去,一刀砍下。
龙简侧身躲过,一脚将他踢了出去:“有什么意义!”
下一刻,印光一棒砸下,他抬刀挡住,眼睛死死地盯着印光:“我们是不杀凡人,但像你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是例外。”
印光眼里毫无惧色:“那你可以试试。”
龙简额上青筋暴起,这几个人,真让人烦躁。
千羽挡开一只云雀的攻击,趁机一刀刺穿了他的翅膀,又挥刀斩向了另一只云雀。
龙简一刀逼退印光,苏淮安便一刀砍来。
他速度极快,刀刀砍向他那道伤口。
龙简将他击退后,印光便又冲了上来。
就像两只烦人的虫子。
龙简分外恼怒,一脚踢飞了印光,一刀斩碎苏淮安的冰剑,直指苏淮安的脖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该消停了吧!”
苏淮安听着周围的动静,脖子处陡然传来一阵钝痛,刀口割开了他的脖颈,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痕。
“再动就将你的脑袋砍下来!”
印光挣扎着站起,他紧握手中的木棍冲了过去。
龙简的耐心已到极限:“简直没完没了。”
他抬起刀,一刀斩断了印光的木棍。
苏淮安慌了:“阿兄!”
“苏淮安!”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千羽的声音,“好了!”
苏淮安立即反应,手中聚灵,将灵力挥出。
随着他手里的动作,河边陡然聚起了一层冰雾,几乎是瞬间席卷了整片河面,遮挡住了龙简的视线。
龙简啧了一声,死到临头了,竟还要苟延残喘。
他挥动手中的长刀,剑气顷刻间驱散了眼前的冰雾。
但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瞬间愣住了,那些云雀已全部被千羽斩断了翅膀,倒在河边。
而那三个人,已不知去向
千羽看着面前的建筑,与他几个月前被卷进来时看到的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水池,一样的建筑,唯一的区别就是那让人烦心的灭魂咒不见了。
“尊上竟还真将这个芥子给你了。”
苏淮安点了点头,扶着印光将几人往建筑里带:“但是我的能力不行,这个芥子,只能维持两日。”
“两日啊,往好处想,或许他们找不到人,就走了。”
“嗯。”
这是刚才苏淮安对千羽说的话,他还有一个芥子,这是最后的招数。
苏淮安与印光拖住龙简,千羽将那些云雀驱散,再由苏淮安放出冰雾,遮蔽龙简的视线,几人再逃到这个芥子里。
芥子已被苏淮安隐在了水里,若非梼杌亲自来,他们应该看不出什么。
印光的视线全然没有被周围的东西吸引,他伸出手,轻触苏淮安脖子上被龙简划出来的伤口,担忧地问道:“疼吗?”
苏淮安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印光的模样却并不明朗:“你小时候不这样,你小时候很怕疼。”
“阿兄也说了,那是小时候,现在我长大了。”
印光一把抱住了他:“是阿兄没用,若阿兄能再强一点,能护着你,让你平安长大就好了。”
第七十八章 抓捕
苏淮安对印光笑了笑:“阿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人总归是要长大的,而且我现在这样也很好。”
印光听得又生气又心疼:“什么叫现在这样也很好?方荀,那个男人呢?他之前分明说过会护你,为什么现在你有难了,他连人影都看不到!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那个人的鬼话!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说是没有目的地保护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千羽的眉头挑起,他着实听不得有人这么说尊上,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苏淮安有些撒娇地道:“阿兄,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的包裹里有吃的吗?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好饿啊。”
苏淮安的话让印光瞬间忘了之前的气愤,他取下背上的包裹道:“当然,想到你会饿,我下山时杨阿婆还在我包裹里塞了烧饼。你还记得杨阿婆吗?
她在你小时候时常担心你跟着我们吃不好,总会在我带你下山时就给你准备好吃的,你走时还会给你塞很多好吃的。”
苏淮安笑着点头:“记得。”
见刚刚的事呗苏淮安带了过去,千羽便也没再说什么。
几人在后院的草坪上就地而坐,印光拿出烧饼递给苏淮安,还给千羽分了一个。
千羽不太吃凡界的食物,但见印光递给他,就接了。
他见两人举止亲密,想是关系很好的人,肯定有很多话,便借巡逻之名,离开了。
但在千羽走后,两人反而安静了。
苏淮安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手里的烧饼,印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水壶,担心他吃的太干会渴。
“方荀,跟我回去吧。”
苏淮安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低着头,过了很久才道:“阿兄,我,回不去了。”
印光慌忙道:“方荀,住持在等你,杨阿婆也在等你,他们问过我好几次,他们都很想你。跟我回去吧,阿兄会保护你的。”
苏淮安抿着唇不答,他不想骗阿兄,不想给他无望的期待。所以,他没办法答应他
几只云雀绕着河边飞过,眼睛警惕地注意着下面的一草一木。
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圈,几只云雀才落到地上,有些焦急地对龙简道:“少爷,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
龙简站在河边,低头看着平静的湖面。
没有。
距离他们消失已经过了一天,他们已经搜遍了周围,却不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都受着伤一定跑不远,定然还在这周围,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水面印出了他的影子,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胸口上的那道疤,和那道疤上被苏淮安弄出的伤痕。
“我本无意杀你,奈何你身上有我父君要的东西。可惜了,若是再留你些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有意思的对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其中一人试探地问道:“少爷,我们是不是要往远些找?”
“你们留在原地。”
龙简说完便抽出刀,跳入了河中。
众人吓得慌忙上前:“少爷!”
四周都没有,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芥子
已近深夜,屋外很静,苏淮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披上了外衣,走出了屋子。
这是母亲的院子,他在小时与母亲一起睡过的房间里,一出门,便是一棵高大的菩提树。
“呀,睡不着吗?”
苏淮安闻言微微仰头听着树上的动静,千羽不知何时飞到了树上,正躺在树杈上看着他。
“嗯,你呢?”
“玄鸟一族的睡眠本就短,一天睡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这样啊。”
苏淮安坐在了门边的摇椅上,那是在他小时候,他阿爹帮他做的。
他仰靠在摇椅上,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摇椅吱呀的响声。
“苏淮安,”可能是无聊,千羽突然问道,“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苏淮安没有动,似是在假寐,声音中都带着慵懒:“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有点好奇。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不爱说话,总这么阴沉的模样吗?”
“我是这样的吗?”
“是啊。”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想了一下才道:“那时候很吵,爱哭,总是跑来跑去,让师兄们不得安宁”
他想到了鹤一当时的眼神,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异常清楚,那是极度厌恶,恶心,不平,又愤怒的眼神:“一个坏小孩。他们,都讨厌我。”
千羽看着他,他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认真地回答道:“哪个小孩不这样。即使是我小时候,也爱哭爱闹,尊上和宅子里的人也没有因此讨厌我。
我小时候可比你过分多了,拆家打架的事样样没少干,甚至只是因为好玩,烧毁了尊上的一个院子。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打架杀人放火之类的事。他们讨厌你,是他们的问题。”
苏淮安闻言坐正了身体:“千羽,你,是他养大的?”
千羽不由地扶额:“我现在在和你聊什么,你好奇的是这个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会从小就在他那里?”
千羽叹了口气,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你别看尊上那样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他人并不坏,你也知道四方之兽现在的状态,他若不那样,坐不稳现在的位置。
相比于其他守护兽比起来,他对管理凡界的事务也算是尽心尽力。
我们会在他那,可以说是他的善心。
当时他刚当上守护兽,四方混乱,经常会有因为战乱被夺去双亲的孤儿。
若是尊上碰到,就会将他们带回宅子里。
我和骞岩算是最早一批被尊上收养的孩子,当时我们年纪都还小,大概一百多岁。”
苏淮安吃了一惊:“一百多岁?”
“这么惊讶干嘛,我们是魔兽诶,魔兽的世界里一百多岁还是少年,还没长毛的年纪。”
苏淮安恍然大悟:“哦。”
“我和骞岩都是因为战争留下的孤儿。被尊上收留,教养。
但尊上却没教过我们任何人他的独门功法,只是教我们识字体术之类的,教的时间也不长。大多都是我们自己练习,自己挖掘。
由尊上像那样手把手地教导的,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个。”
“你,不用特意强调这个。”
“苏淮安,虽然不知道尊上为什么在这个关键时候没有出面护你,但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定然是在意你的。而且一定不是因为床笫之事。
若真是如此,他能找到的替代品太多了,根本不必如此费心。”
苏淮安对他笑了笑:“干嘛突然说这些?”
“我并无意参合你与尊上的事,你比我聪明,这些事肯定也知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对尊上更有信心,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谢谢你。”
“哇哦哇哦哇哦,看你们聊得这么开心,我都不忍心打扰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两人瞬间警觉,苏淮安站起,千羽从树上跳下,挡在苏淮安面前。
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印光也拿着木棍挡在了苏淮安面前。
苏淮安一惊:“阿兄,你何时来的?”
印光对他笑了笑:“刚刚。”
“这样。”
千羽也拔出了手中的刀,看着面前的龙简,他似乎刚从水中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真觉得不忍心的话,你就不该进来!”
龙简微微偏头:“抱歉啊。但父君命我三日内将苏淮安带回去,我现在稍微有点着急了呢。”
千羽咬了咬牙,抬到冲了过去,龙简抬到挡住了他的攻击,印光立刻上来,一棍打在他的侧腰上。
但龙简却毫无反应。
他抓住两人的武器,用力将两人甩了出去。
两人被重重地砸在墙上。
“阿兄!千羽!”
苏淮安慌忙要冲过去,但龙简突然来到了他身后,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一把按在了摇椅上。
苏淮安闷哼一声,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
龙简猛然用力,咔嗒一声,他的手臂被龙简折断了。
他的身体疼得抽搐了一下,冷汗直冒。
龙简嘴角微挑:“不错,这样都不愿意叫一下。我很佩服你的胆识,但你真的让我很难办啊。”
苏淮安咬牙挣扎,但根本挣脱不开。
“现在再考虑一下我之前提的问题,你跟我们走,我不杀那两个人。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毕竟,即使我不来,这个芥子也要崩塌了。”
他说得没错,这个芥子是靠他的灵力在维持,也是因此,龙简突然出现时,他没能立刻反应。
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使他不来,最多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也会直接落进水里。
苏淮安咬着唇,只要龙简想,他确实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
就在这时,千羽和印光冲了出来,两人身上各有负伤,但仍举起兵器冲了过来。
龙简全然无畏,低头对苏淮安道:“苏淮安,收回芥子。”
第七十九章 阻拦
两人举起武器冲了过来,但就在这时,芥子急速坍塌,大地颤动,让两人几乎站立不稳。
龙简似乎早已料到,扛起苏淮安,转身离去。
千羽慌了,吼道:“龙简!你站住!额!怎么会!”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了苏淮安,他分明说过芥子能坚持两日,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崩塌,他焦急地吼道:“苏淮安!你为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芥子陡然消失,两人跌进了水中
云雀焦急地站在岸边,虽说少主让他们就站在这里等,但少主已经下去几个时辰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总归让人不放心。
正这时,水里传来了动静,一股巨浪掀起,水珠溅在了地上。
随着巨浪上来的,还有龙简和他肩上的苏淮安。
众人一阵欢呼,慌忙迎了上去。
“少主,这个便是苏淮安?”
“终于抓到苏淮安了!”
“少主,那两个人呢?”
龙简径直地往前走:“不用管他们,回去复命要紧。去找辆马车,我们尽早离开。”
众人闻言忙道:“是!”
不过片刻,众人便消失在了河边。
不过一刻,水中冒出了两个人。
印光和千羽两人游上岸后,岸边早已不剩他们的痕迹。
印光着急,对千羽道:“你不是鸟吗?我们飞过去追上他们。”
千羽有些厌恶地甩着身上的水:“是,但我现在羽毛湿透了,飞不起来。”
“你用灵力蒸干啊!”
“我当然知道,但三清符还没关,我用不了!”
“你关掉啊!”
千羽有些恼:“我不会啊!尊上没教过啊!而且这么高阶的法器,即使教了,我也不可能短时间就学会使用啊!”
印光闻言默然,闷声往前走。
千羽连忙跟上去:“你去哪?”
“他们现在一定要回南方,去边境线,现在或许还追得上。”
他知道的东西多的远在千羽医疗之外,他惊讶地问:“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哪?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印光也并不打算隐瞒:“八年前,方荀失踪的突然。明明前一天还见过,第二天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地消失了。
不光如此,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山下那些人都没发现他。
要做到这些,仅靠他当时的能力根本不可能。
而且在他失踪后,紧接着的就是那些人的内讧。
若说是因为方荀的出现,他们为了争抢方荀内讧还说得通。
但当时方荀根本就没在那里。
他们是突然之间,着了魔一样开始自相残杀。
那场混乱也让整个仙道损失惨重,原本必败的我们,几乎是在瞬间有了一线生机。
我当时便有了一些猜测,会不会是什么独立于凡界之外的人,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带走了方荀,而且帮了我们。
那时我便开始调查。
在第一次见到方荀时,我心中的猜测,我的调查,还有现实逐渐摆在了我面前的东西,让我拼凑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这是一场交易。
但我之前一直不明白,那个男人所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直到,今天。”
他说着看向了千羽:“千羽,我问你,床笫之事是什么意思?你们口中的尊上,我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他是以那些事为条件,来给方荀提供保护的吗?
方荀那时还那么小,他不会从那时”
千羽来不及反应之前他与苏淮安的对话印光听到了多少,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这才不到两年的事。”
印光一下子愣住了:“真的?那个男人真的在逼迫方荀做那些事?他之所以帮方荀,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他从那时候就开始觊觎方荀了?他对一个孩子”
越解释越混乱了,千羽急忙道:“没有,不可能,尊上当时应该还对苏淮安没兴趣。毕竟比当时尊上身边,比苏淮安好看年轻的比比皆是。
而且,以尊上的性格,若是他当时就看上了,一定不会等到现在。
他们交易的,是另外的事情。”
“什么事?”
“这个,我不便说。但,你怎么能在苏淮安面前说谎,你都听到了,怎么在苏淮安面前说什么刚刚。出家人不是不能说谎吗!”
“我没有说谎,我是在你们刚刚开始说话时就过去了。”
千羽一惊:“还能这样!”
印光没有回应他的话,闷头往前走,不管如何,他已看透了那个男人的面目,他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带走方荀,竟然相信了他的话。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带走方荀
苏淮安被扔在一辆马车上,很快,车便动了起来。
他挣扎着坐起,只是轻轻刮到了受伤的胳膊,就让他疼得嘶了一声。
忽而车头一沉,有人走了上来。
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你们不是急着把我送过去,飞得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还要准备一辆马车?”
龙简不答,只走到苏淮安身边,蹲下身,按住了苏淮安受伤的胳膊。
苏淮安抿着唇将头扭开,这么快就忍不住对他用刑了么。
不过与他想的不同,只听咔嗒一声,他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但剧痛过后,竟不疼了。
龙简将一套衣服放在地上:“将这套衣服换上。”
水黏在他身上确实很不舒服,他也早想换了,但不明白龙简这么做的理由:“这是对犯人的优待?”
“对听话犯人的优待。”
若不是因为苏淮安现在的处境,他真有点想笑。
龙简见他没动,又道:“要我帮你换吗?”
“你一定要在这里?看着我换?”
“你是个棘手的对手。怎么?都是男人,你还担心我做什么不成?”
苏淮安抿着唇,还是脱了。
虽然龙简说过他不会做什么,但苏淮安确实能感觉到他赤裸的眼神。
“看来穷奇确实足够宠爱你,在你们分开前,做|过吧?都多少天了,这痕迹还在呢。”
苏淮安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地穿上那套衣服。
龙简见他穿好后,便道:“手伸出来。”
苏淮安照做,片刻后,就感觉一个镣铐锁住了他的手,接着是脚。
“你在这看着我都不放心么。”
“我实在不想回去之前再出现任何麻烦,理解一下。”
苏淮安不说话了,背抵在身后的座椅上假寐。
因为逃亡,他这几天都没睡好,真的有些累了。
这时,他身下却一空,他被抱了起来,放在了软椅上。
他吃了一惊:“你”
“这上面舒服一点。在这上面睡吧,你睡着了我也可以省很多事。”
苏淮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干脆转过身休息。
软椅很长,刚好容纳下他,确实如他所说的,很舒服。
但此时他已全无困意,他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从这里到那,要多久?”
“快的话一天,慢的话也不超过两天。”
“这样啊。”
两人说完后便没有了其他的话。
马车一路上走得摇摇晃晃。
苏淮安被晃得真的有了些困意。
正在这时,马车却陡然一停。
苏淮安瞬间惊醒,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人吼道:“何人擅拦马车!”
来人恭敬地道:“车上可是龙简少爷?”
“知道还不快让开!”
“请龙简少爷体谅,我家尊上刚接手这块地方,万事都谨慎,对于外界妖魔仙的进入,即使是龙简少爷,要出去,也请出示一下通关令牌。”
马车上的龙简自然也听到了,挑起了眉头。
外面的人更是大怒:“我们进来时怎么没说要令牌!分明是没事找事!”
那人倒是一点都不恼:“还请龙简少爷体谅。我家尊上刚接手这块地方,各项规矩也还在完善,这条规矩,也是刚下的,我们只是照规矩办事。”
龙简闻言下车,他们此时已到了两方的交界处,再往前一点,就是南方。
而在他们马车周围,不知何时已围了二十多人,显然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云雀见龙简下来,慌忙行礼道:“少爷。他们”
龙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走到为首那人的面前,问道:“通关令牌如何获得?”
“需要龙简少爷亲自去见一见我家尊上。”
龙简闻言笑了:“从这去穷奇的宅子,一来一回,少说也得六七日,若是他再找个理由将我搪塞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
那人依然道:“属下只是按尊上的吩咐办事。”
“他让你们来拖延时间?”
“这些属下并不清楚,属下只是照规章办事。”
“若是我硬要闯过去呢?”
众人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还请龙简少爷不要让我们难办。”
龙简冷笑一声:“难办?”
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刀尖直指那人的脖子:“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耗下去,再不退下,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人顿时惊在了原地,他咽了口唾沫:“所有人”
龙简很满意的笑了,意欲收刀离开时,却听那人道:“拦下马车!”
第八十章 棺材
苏淮安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打了起来,声音一片混乱。
他立刻翻下身在马车里翻找,却只找到一些衣服和药膏,没有任何水源,连足够给撬开锁链的钝器都没有。
他有些着急的用手拽着锁链,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但锁链卡得很紧,紧贴着他的皮肉,根本拽不出来。
外面传来那些人的惨叫声,不知道是属于谁的。
他们拖不了多长时间。
他放弃了解开镣铐,想先从马车上下去。
就在这时,马车动了。
没有人驾车,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马受了惊吓,向着一个方向冲去。
巨大的冲击力将苏淮安直接被掀到了马车壁上。
他扶着软椅,努力掌握平衡,站稳了身体。
马车往前冲了很久,直到听不到那些人的声音。
苏淮安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想以此辨别方向。
马车应该是在往回走,正到他们刚才经过的树林。
因为马根本不受控制,马车会撞在树上。
从这里下去,他或许可以以那些树为掩体,冲下去。
苏淮安稳住身形,便猛冲了过去,但刚到门口,他却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狠狠地弹了回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爬到车门口,伸出手却碰到了一阵软乎乎的东西,像是一层泡沫,但当苏淮的手伸到一定程度后,就会猛然弹回来。
龙简在马车上下了咒!
就在这时,车头陡然一沉,原本受惊的马在下一刻嘶吼着停住。
苏淮安慌忙往后缩,直至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马车门在这一刻被打开,龙简矮身走了进来,看着他因为动荡的马车被撞的有些狼狈的样子道:“想跑?”
苏淮安不答。
龙简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下巴盯着他:“到底是什么在吸引他?明知不可能,还要派人来救你,一点都不像他。”
他的身上带着血腥气,完全不似他之前那样随意,冷酷让苏淮安有些害怕:“你,杀了他们?”
龙简轻笑了一声:“现在还有心思关心他们?”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脸色惨白。
龙简盯了他半晌,松开了手:“没有杀他们的理由,我也说过我不喜欢惹麻烦。”
那一瞬间,他身上独属于王者的威压气息也消解了不少,声音也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苏淮安在那一瞬间也终于缓了一口气:“嗯。”
“既然这么在乎你,为何不亲自过来?”
苏淮安不答。
龙简继续问道:“他不可能因为害怕,他不是那样的人。真这么在意你的话,即使得罪满天神佛,我也会保你。”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不用如此妄自菲薄,你确实让他做了很多,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事。”
“他只是不想让梼杌那么轻松地拿到魔心而已。”
龙简闻言伸出了手,苏淮安吓得缩了一下,但他只是帮他将额前的碎发拨于耳后:“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否定我的猜测,就像是在隐藏什么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淮安心头一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简按住了他的唇:“不,你很清楚。他不亲自出面的理由。他是不是”
“少爷,都处理好了。是不是要继续过边境线?”
马车外的声音打断了龙简的话,龙简挑了下眉,还是道:“走吧。”
“是!”
马车便再次启程。
龙简没再问刚才的问题,苏淮安只觉得松了口气。
这时,他身下一轻,龙简将他抱起来,放在了软椅上:“休息一会吧,等到了地方,可就不是这样了。”
千羽与印光赶往边境线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伤者。
千羽吃了一惊,慌忙走到一个人身边蹲下身问道:“单凌,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单凌一把握住千羽的手,艰难地道:“千羽千羽将军,我们无能,没拦住他们,苏公子被他们带走了。”
印光闻言脸色顿时变的煞白,他转身就欲往边境线过去,但千羽一把拉住了他:“你过去做什么?”
“我有分寸。”
“你有什么分寸!你知道怎么去吗?即使你找得到地方,到了你知道怎么将他带回来吗?
这里是尊上的地界,他们才有些顾虑,不敢在这边动手。
但过了这条线后,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要杀你,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现在别说玄灵元君因为要向仙界禀明苏淮安的事回了仙界。
就你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的凡人,梼杌要杀你,他都连劝下梼杌的理由都没有。”
印光一下子站住了,看着他道:“玄灵元君是谁?”
千羽有些崩溃:“你们兄弟俩怎么都搞不清重点!”
印光却道:“你说玄灵元君是仙,若是仙的话,我求他会不会”
“不会,”千羽认真地看着他,“因为苏淮安是魔。他体内的魔心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印光的眼眸逐渐暗了下来:“是我太无能了。”
八年前他就没能护住他,被以为自己这八年来变强了,应当能保护他了,可最后,他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苏淮安被铁链拽着,走入屋内。
这里他之前来过,是随着泽祀一起进来的,属于梼杌的大殿。
梼杌坐在大殿上,看到他脸上便不由地泛起了笑。
他缓缓走到苏淮安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苏淮安,宋方荀。我之前怎么就没察觉到。”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过后便拍了拍龙简的肩膀道:“这次做得不错,下去吧。”
龙简恭敬地行礼道:“是。”
待门再度关上后,梼杌一把抓起铁链,苏淮安奋力的挣扎,却扔被他拖到了屋后。
屋后与大殿完全不同,冰冷刺骨,狭窄的空间里,容纳了一个祭坛。
地上是祭祀的符阵,正中间,放着一个铁架,而在那个铁架上,伸出来一根钢钉。
“可惜你看不到,这可是我从八年前,知道你的存在就准备好的,属于你的,棺材。”
苏淮安挣扎着想逃,但被梼杌用灵力抓了回来。
他手指一动,苏淮安的身体便像被什么东西拖住,猛地向后,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铁架上,那根钢针,从他的后腰穿透,鲜血流出,顺着他的身体,滴在了地上,沿着地上的符阵,蔓延到整个房间。
苏淮安痛的惨叫一声,挣扎着想逃。但他的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梼杌缓缓走过去,手指一挥,斩断了绑着苏淮安的铁链,又用灵力将他锁在了铁架上。
苏淮安已没有力气再挣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痛苦的喘息。
梼杌手中结印,灵力和着地上符阵中的血液汇聚在右手,待稳固后,一把按进了苏淮安的心口。
但苏淮安的心口处,一股力量抵御着他的力量,在阻止他取魔心。
梼杌挑起了眉头,加大了手间的灵力。
苏淮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几股力量撕扯,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惨叫出了声。
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最终梼杌却被那股力量弹开了几步。
苏淮安也因为疼痛,晕了过去。
梼杌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会,即使是魔心也不该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汇聚灵力,又试了一次,这一次,魔心不光挡住了他的力量,甚至还试图吸收他的力量。
他慌忙中断。
不对。
这一次与刚刚的力量不同。
除了魔心本身外,还有一股力量在护着苏淮!
他一把按住了苏淮安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苏淮安猛然惊醒。
“是谁!”梼杌几乎失去了理智,“谁在帮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穷奇!一定是他!”
苏淮安喘息着听着他近乎疯狂的话不懂他为何突然这样,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刚刚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为了不让我得到魔心,竟然耗费自己的灵力为你护住心脉。还真下了血本。”
他因为愤怒变得恶红色的眼睛盯着苏淮安,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其他办法,愤怒也渐渐平息:“苏淮安,哦不,宋方荀。
事已至此,不管如何,你都逃不过一死,既是如此,为何不自戕,让自己少一些痛苦呢?”
苏淮安若不是因为太痛苦,他甚至想笑,他最后的办法,竟然劝他自戕:“好啊,你自戕,我就把魔心剖给你。”
梼杌脸色一变,加重了按住他伤口的力道。
苏淮安疼得闷哼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淮安闻言却笑了:“魔心是仙界所不容之物,仙界定然是想将他毁掉,但你却想违抗仙界的命令,想要利用他提升你的灵力。
玄灵元君现在还没有回来,是在帮你拖延时间吧。
但他能拖延多久。
一旦被仙界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不光得不到他,还会被仙界惩处。
说到底,你现在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多少。”
被看透的梼杌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苏淮安的脖子:“一个小鬼而已,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竟然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你以为穷奇他护住你的心脉是保护你么,他只是将你拉进了另一个深渊!
我要将你锁在殿前,让所有人都来折磨你,看你到时候,你还能不能这般对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