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时,苏淮安就被猛然惊醒。
身侧已经空荡,但皮肤间尚能感受到余温,代表那人刚走不久。
苏淮安起身,从床边的桌上拿起一块白色的长绸缎,指尖掠过了一个硬物。
他伸手摸了摸,那是一个卷轴,在他碰到后,卷轴陡然展开,上面的文字一一升起,撞在了他的掌心上后消失。
是那人留下的话,“来后院八角亭”。
苏淮安得了命令,将那段白色的绸缎缠在眼睛上,就往后院走去。
他来这里已久,即使没有人指引,也能从弯弯绕绕的路间,找到方位。
但在快到八角亭时,他一下子顿住了,八角亭内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人。
那是他的贴身护卫,名唤千羽,正半跪在地上说着什么。
苏淮安知道,一般他过来,必然是有大事。正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时,坐在八角亭内的人就看了过去,对他道:“淮安,过来。”
千羽闻言也停下了,转身看着苏淮安。
他记得这是八年前被尊上带回来的小瞎子,当时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头发全白,皮肤也白,嘴唇总是抿成一条线,再没有其他的表情,就这么看着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
他一直被尊上养在内院,由尊上亲自教导。
千羽本以为他会成为自己的同僚,至少是与自己一样的贴身侍卫,但没想到,一年前,一直好男风的尊上突然遣散了所有男宠,只留他服侍,一直到现在。
苏淮安绕过千羽,拱手对面前的男人行了一个长揖:“主人。”
泽祀点了点头:“先坐。”
“是。”
他与其他人行礼的方式不同,但千羽已经看多了,也不怎么惊讶,继续道:“今年宴会的举办地为梼杌地界,有消息称,此次上面派下来的人是玄灵元君。
玄灵元君与梼杌一向交好,恐怕此次宴会会有些变数。”
“说完了?”
“是。”
“下去吧。”
千羽一惊,想着他刚才说的还不清楚吗?梼杌一向与尊上不合,现在再加上一个玄灵元君,明天就要出发了,不应该提前商量解决办法吗?
泽祀忽而又道:“去吩咐一下,送些吃食过来。”
千羽知是让他走,只好道:“是。”
他走后,泽祀才看向苏淮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苏淮安跟了泽祀这么多年,这些东西当然清楚,人界如今由四兽守护。
分别是东方穷奇,也就是泽祀,西方混沌,南方梼杌,北方饕餮。
四兽每年都会参加一次宴会,主要讲述这一年里各地的情况,类似于述职。
在这场宴会中,仙界也会派下一位神祇主持大局。
每年宴会的地点与派下的神祇都由仙界决定。
四兽相互牵制,彼此制约。
本应维持表面的和谐,但不知为何,梼杌与泽祀彼此之间互相不对付,每年宴会,两方必然会产生一些摩擦。
“千羽是在担心您的安危。”
泽祀笑了一下:“不错。他是忧虑太过,梼杌每年的手段也就那么些,不足为惧。”
“是。”
泽祀看着他,这孩子果然不论面对谁都是一个模样,对自己看似恭敬,实际上不光是从面上,还是声音上也都是冷的。
“我今天找你来是打算告诉你,这次宴会,我打算带你去。”
在听到他的话后,苏淮安的身体罕见地一僵,但很快就回复了原来的模样:“是。”
泽祀的眉毛微挑:“你不想过去?”
苏淮安顿了一下才道:“淮安听主人的。”
泽祀闻言笑了,但语气却比刚才更冷:“不错。你的喜恶并不重要,你是我养的一条狗,我要让你过来,骨头断了都得给我爬过来。”
“淮安明白。”
泽祀转头看着来时的那条路,已经有下人将吃食送了过来:“吃完饭后就下去准备吧。今晚我不过去,把你身上的痕迹好好洗洗,明天上路。”
“是。”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坐着兽车出发,为避开人烟,走的是阳关道。
那是连接两地最近的道路,往返最快不过十日。
已是第五天,按理来说今天太阳落山前,他们就会到梼杌地界,但这一路上却他们却没有什么动静。
兽车上,苏淮安坐在中间的软榻上,弹着古琴。
泽祀斜倚在软椅上,撑着头看他,忽而道:“淮安,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
苏淮安闻言停了琴,仔细的分辨,却只听到了一些鸟声,他如实道:“只有鸟鸣。”
泽祀闭上眼睛,默了半晌才道:“云雀。”
话音未落,兽车突然颤了一下。
兽车外的千羽猛拉缰绳,黑麒麟传来一声嘶鸣后站稳。
他看着四周突然窜出的黑衣人与袭击兽,忙道:“尊上,他们来了!”
苏淮安心头一惊,他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们此次带的人并不多,两辆兽车,加上千羽,外面不过五人。而对方派出的人是他们的数倍。
苏淮安跪倒在地:“主人!清允许淮安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泽祀垂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丝毫没有的变化:“在这待着。”
车外,千羽一刀斩断一人的头颅,那人却在瞬间散成了一团黑雾。
这是愧术。
千羽一连击杀了几个愧,刚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却听到身后兽车上的一声惨叫:“卷轴!啊!”
千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尊上,而是那些卷轴。
卷轴里记录的是凡界所发生的一应大小事务,今晚宴会需上交天界,万不能有失。
他慌忙赶往后面的兽车,却见上面已经燃起了大火,那些愧与愧兽皆挡在他和余下的几个手下面前,让他们无法靠近兽车。
正在他仓惶不知所措时,周围的空气突然冷冽,无数冰钉绕过他撞向那辆兽车和那些愧。
一阵寒气从兽车中爆发,裹胁着火光与愧一同消失。
千羽怔愣在白雾之中,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落下,尊上?
不对。
“苏淮安?你怎么会……”
尊上的功法?
但他还没问出来,就听到苏淮安微冷的声音:“掩护我。”
千羽立刻明白了,要同时操纵这么多愧,那个愧术师必然在不远处,而苏淮安眼盲,对于灵力的流向更为敏感,他应当是已经发现了愧术师的所在:“好。”
在下一阵愧攻来之时,千羽已准备好,手中的剑升起,分身出无数的剑,将所有的愧围在正中。
苏淮安趁此机会,手中凝结水雾,聚成一把长刀。他绕过所有愧,冲向他们身后的一片虚无。
在长刀刺下的那一瞬,虚无被撕破,一个人影出现,他慌忙躲开苏淮安的刀,但肩上仍然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手中的愧线也随之消失。
他慌忙想要造出新的愧,但苏淮安的刀已贴上了他的脖颈。
即将被刀刺破喉咙那人竟也毫无惧色,喉咙微动,似要吞下什么东西。
苏淮安抢先一步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探入他的口中,从里面取出了一枚黑色的药丸,又一个手刀将他砸晕。
千羽此时才冲了过来,见苏淮安已经抓住了那人,便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两个,去看一下兽车和里面的卷轴怎么样了,你们将他押下去,我待会审问!”
“是!”
等几人走后,千羽又看向了苏淮安,他之前没注意,这小子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窜得和他一样高了,而且身手还这么厉害。
为了掩饰自己在一个男宠手下落了下风的尴尬,他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道:“那个愧术师年纪轻轻就能一次性控制那么多愧,看来地位不低。”
苏淮安没说什么,将那颗药丸递给他。
他接了过来:“这是什么?哪来的?”
“应该是毒药。他嘴里的。”
千羽瞬间有种想将药丸扔出去的冲动,但想着苏淮安都没有说什么,就忍了。刚想说他还真是不拘小节,这么恶心的东西都拿,就见他手中的冰刀化为了清水,洗净了他指尖的那一抹污渍。
千羽看的眼睛都直了:“尊上的功法就是好。不过我刚刚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尊上的功法?你不就是主人的一个男宠吗?怎么还会这些东西?”
他直言不讳,因为在他印象中,男宠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况他们尊上作为一方之地的守护兽,愿意扑上来的小妖数都数不过来。
但苏淮安在听到这话时愣了一下,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无奈,和,痛苦。千羽第一次见到他有其他的表情,就像是冰川上陡然出现的裂缝,让他的视线忍不住定格在了他脸上。
不过,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很快,他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冷淡:“这个药丸里有佛手莲,据我所知,佛手莲应该极难取得。”
千羽心说这小子怎么从来都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呢,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佛手莲生于北方,饕餮境内,愧术师也是饕餮手下最多。
但尊上与饕餮并无过节,而且要论制毒,梼杌的小女儿华音最为擅长,这场闹剧大概率是……你怎么了?”
他一直盯着苏淮安的脸,刚刚他的脸上陡然出现了惊慌。
按理说他的眼睛被遮住了,其实不太容易让人看出情绪,但是他总是一个表情,这就让他脸上其他任何变化都显得尤其明显。
他眼见着苏淮安突然转身面向着兽车的地方跪了下去,道:“主人。”
就也跟着看了过去,正见泽祀缓缓走了过来,便半跪下去行礼道:“尊上。”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苏淮安,尊上待事确实严苛,但算得上是赏罚分明,他不是立功了吗?干嘛怕成这个样子。
泽祀停在苏淮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淮安。好玩吗?”
第二章惩戒
苏淮安的头压的更低了:“淮安忤逆主人的意思,私自下车,请主人惩罚。”
泽祀伸出手,苏淮安的身体瞬间紧绷。泽祀却只是随意的摸了摸他的头:“你刚刚立了一大功何谈惩罚。”
千羽也是这么想的,却见苏淮安手指紧握,似乎更紧张了。
他有些不解。
泽祀见他没有回应,只是道:“跟我来。”
“是。”
苏淮安起身跟在了泽祀身后,在路过那辆被火烧损的兽车时,泽祀伸手挥了一下,兽车就恢复如初:“直接走。”
千羽得了令,道是。
苏淮安跟着泽祀上车。
泽祀仍如刚刚一般依靠在软椅上,他指尖微动,在车里下了一个咒。
下一刻,他的声音和眼神都变得更加冷冽:“跪下。”
苏淮安慌忙跪在了他的面前。
“上衣脱了。”
苏淮安的身体一僵,还是按照泽祀的命令脱下了上衣,他的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看就是有特意锻炼的身材。
但在那具身体上,却印着许多牙印和红痕。
泽祀垂眸看着他:“知错吗?”
“淮安担心那些卷轴被烧毁,所以……唔……”
泽祀的手指一动,虚空中一道水雾组成的鞭子抽在了苏淮安的背上,苏淮安闷哼一声,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卷轴被放在特制的箱子里,根本不惧火光。特意将它放在另一辆兽车里,本就是为了引他们过来。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竟还是如此莽撞!”
“淮安是因为太过担心……”
他还没有说完,背上就又多出一道血痕。
“担心?你不过是想告诉我,除了做男宠,你还有其他的用处,你并不想雌伏在我的身下,是么。”
苏淮安不答,泽祀指尖一动,苏淮安的背上登时又多了一道伤口。
“说话。”
苏淮安疼的喘息了片刻,才道:“是……唔……”
泽祀冷眼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我见识了,然后呢?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对你刮目相看?让你去坐千羽的位置?”
苏淮安咬着唇,脸上惨白。
“我八年前就说过了,我需要的是一条狗。你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用老老实实做我的玩物。
我教你功法,也不过是我闲暇时的消遣。”
他的手指移到了苏淮安肩上一道极深的咬痕处,用力一按。这一下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苏淮安猝不及防,闷哼了一声。
“你现在对我的作用只有这个。等你哪天连这个作用都没有了,那便是,死。”
苏淮安的脸上已疼毫无血色,声音也显得无力:“是。”
……
身后的兽车里传来阵阵惨叫,等千羽从兽车里出来时,身上已沾了不少血。
他莫名的有些担心苏淮安。
尊上和他上车后,里面就没有任何动静,但从刚刚苏淮安紧张的样子来看,并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他从兽车上跳下,身后瞬间展开了一对翅膀,飞到了前面那辆兽车上。
里面的人感受到了兽车的颤动,懒懒的道:“何事?”
千羽半跪于地:“尊上,审出来了。”
“进来。”
“是。”
千羽低头走了进去,偷偷看了眼苏淮安,但在看到他的瞬间一下子呆住了。
苏淮安上半身不着寸缕,跪在地上,在他背后有十数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已经凝结。
但他知道这并非自然凝结,而是苏淮安用点水成冰的功法将他背上的血凝固了起来。
这恐怕是尊上下的命令,这样不光消耗内力,让他更加虚弱,再加上极寒之苦,会让他的痛苦成倍增长。
而苏淮安此时,脸色也确实更加苍白,嘴唇都是乌紫的。
如此变态的惩罚方式,恐怕也只有尊上才想的出来。
但他更不明白的是,刚刚尊上自己都说苏淮安立功了,为何现在要如此惩罚。
“说。”
尊上随意的一句话将他从思绪里拉了出来:“是。”
他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他慌忙握紧了拳头,冷静下来:“招了,原是饕餮手上的人,因为犯了事呗贬逐,为梼杌所收留。今天是受了梼杌的命令来给我们使绊子。”
泽祀淡淡的嗯了一声:“将他关在车上,找几个人看守,别让其他人察觉到他。”
千羽不解,却也不敢问。
他犹豫的模样被泽祀看在眼里:“有问题?”
千羽闭了闭眼,才鼓起勇气问道:“为何不将他的灵力毁了,带到宴会之上,与梼杌对峙?”
“我们何时能到?”
千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答道:“约摸还有一个时辰。”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都敢惹事,便是料定了玄灵那老不死的不会管。你即使将人带到殿上,他如果突然变卦,反咬一口,你当如何?”
千羽这才明白:“是属下愚钝。”
“至于他,我留着还有用。你们不必那么急着把他费了,但必须看好他。”
“是。”
千羽本该就这么下去,但他看了看苏淮安,多少有些不忍,正欲开口求情时,却听泽祀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千羽一愣:“属下愚钝……”
“淮安的事。”
千羽看了看苏淮安,这是没有劝的余地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是。”
……
一只云雀飞往荒芜的阳关道边境,在触碰到一点后,原本浑浊的天空陡然扭曲,像是穿过了一层透明泡泡,出来时,外面则是一片广阔的宅院。
它穿过正门,到达左厢房窗边。
正在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一只手将它接入房内。
这是一个典雅的闺房,分为内外两室。
那手的主人就是站在外室,她站在窗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额心的花钿让她清丽的面庞显出了一丝妩媚。
她听着云雀的鸣叫,紧锁眉头舒展,嘴角扬起了一抹诡笑。
“围剿失败了。”
她身后的男人闻言一愣,围剿失败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见着姑娘笑的那一下,他还是有些疑惑:“华音,你确定?”
“是,围剿失败了。但它给我带了了更重要的消息。”
男人不是很满意她半吞半吐的说话方式,有些不耐的道:“华音,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华音笑道:“好的,父亲大人。在穷奇此次带来的人中,有一人与他同车,而且还修炼着他的功法。”
梼杌明白了她的意思,同车可以解释为男宠,但这么多年来,穷奇从未授过任何人功法,他是唯一一个,那人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这个人我们得抢过来。”
“明白,父亲大人。”
第三章 夜宴
泽祀不喜欢提前到,每次宴会几乎都是恰点,今天也是如此。
千羽将车停在了宅院门口,同其他人一起弯腰行礼,恭敬地等尊上出来。
他本以为尊上会将苏淮安留在车上,毕竟他刚刚还受了那么重的刑。
但等泽祀下车后,苏淮安却也走了出来。
他已穿戴整齐,衣服上没有一点血迹,这代表着尊上那变态的惩罚还在继续。
不过,他的脸色倒不似那么苍白,带着些许人色。
千羽猜应该是发烧了,凡人的身体本就脆弱,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垮才是有鬼。
苏淮安慢慢走下,但在脚步落在地上的瞬间还是踉跄了一下,千羽上前想要扶。
却见尊上先他一步,抬手搀了苏淮安一下。
他见此慌忙收回手,退到了刚才的位置,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泽祀的眼睛扫了他一下,就定在了苏淮安身上:“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主人……恕罪……”
他的声音沙哑,如果不是千羽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
好在泽祀并没有说什么,抬脚往宅院的正殿走去。
千羽吩咐了其他人去停车,就走在了苏淮安身边。
正殿旁的钟声被敲响之时,他们刚好随着泽祀走进了宴席。
其他人已落坐,宴席也已摆好。
泽祀进去时,原本略显嘈杂的正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管周围射向他的眼神,坐在了右侧靠近里堂的位置。
他的极度守时已经让其他人见怪不怪了。
闲聊只停了一下,就继续响起。
千羽往苏淮安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无事。”
他的声音依然嘶哑,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千羽不由得有些担心,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发现即使他说些安慰的话好像也没有意义,便道:“我给你介绍晚宴上的人。”
算是转移注意力。见苏淮安没有说话,他就继续道:“正殿里堂的位置坐着玄灵元君,就一老头,在明面上也不会得罪尊上,没什么好说的。
在我们的对面就是梼杌,他是不惑之年的模样,身上还保留了头上的角,以及嘴里的尖牙。
他身后站着的就是他的小女儿,华音。
梼杌旁边是混沌,这次的宴会就是在他的地界,他一般与我们没什么交道,我就不说了。
重点是尊上旁边的这位。”
那是在场的唯一一个女人。
“饕餮。可惜你看不到,她是个极难得的美人。
不过她性子难测,手腕狠毒,灵力很强,脑子也好使。好在现在对尊上暂时没表现出敌意,如果有一天真成了对手,一定会是比梼杌还麻烦的存在。”
千羽说着看向了苏淮安:“你在听吗?”
苏淮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好像说话都已经是件有些难的事了。
千羽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尊上的手段真是变态,即使是他们,忤逆尊上的意思,情节不严重的话也不过是关禁闭,更何况当时事态严峻,苏淮安冲出去也情有可原,尊上却恨不得刑具都上了。
他虽与苏淮安算不上深交,但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为他不平。
正在这时,玄灵元君开口道:“我此次下来只为两件事。第一件,八年前罪仙女魃,闯下大祸,被仙界派人围剿,伤其双目。但她仍趁乱逃走,至今下落不明。
再过半年的下祀节,便是她实力大增之日,若不能再此之前找到她,只怕之后,祸患无穷。”
众兽一阵沉默,最先开口的是混沌:“她当时重伤,这么多年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见得还活着。”
“只怕,”在他旁边的梼杌开口道,“是有人故意藏着他。”
他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泽祀:“想一想,当初与她私交最密的人是谁。”
泽祀正在喝茶,似乎不打算理会。
千羽立刻领悟,拱手道:“上君,您不妨直接说怀疑我们尊上。但说话是需要讲证据的,您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我们架起来,实在有失公允。”
梼杌挑眉看着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何时轮得到你这个下人说话!”
泽祀闻言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梼杌,你何必同一个小辈计较。”
梼杌冷哼一声:“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然也这么“爱戴”下属?”
泽祀不甚在意:“现在看出来了。”
“穷奇!”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玄灵元君咳了一声:“总之,仙界已经下达命令,四方都要尽全力搜捕,半年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众兽闻言站起,道:“是。”
第四章 夜宴2
“第二件事,东方与南方的交界地,元河县有人冒充河伯,残害许多少女。”
东方是泽祀管理的地界,而南方则是梼杌管理。
这件事泽祀还是第一次听说,他看了眼梼杌,后者也是一脸的疑惑,看样子他也不知情。
“不知道也正常,”玄灵继续道,“交界地本就混乱,而且似乎有人特意掩盖了这件事,如不是陆判偶然察觉这块地界已经连续七年魂灵数对不上,也不会发觉此事。
现在这件事仙界已经知道,并要求严查。”
玄灵说着看向了梼杌:“梼杌,这件事到底是在你境内发生的,你去调查一番。”
梼杌开始还是一愣,而后明白了:“是。”
千羽在一旁看得直皱眉,既然是交界地,为什么偏要让梼杌去查?明显有问题。
他偷偷看了看尊上,后者却正低头喝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丝毫没有要理会这些事的意思。
泽祀的沉默让玄灵都有些惊讶,不过这样正好,他继续道:“我来此只为这两件事。诸位可有其他事情?”
混沌和饕餮本就没什么事,几乎就打算直接站起来走了。
但此时,华音却突然站了出来,她走到大殿之上,先对玄灵元君行了一个礼,而后,就走到了泽祀面前,行礼道:“华音确有事与穷奇上君商量。”
两个原本打算直接离开的兽见此都看了过去,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泽祀淡淡一笑:“哦,何事?”
“华音在父亲的教导下,近来正在学习人界的知识与礼仪,您知道的,这是为了方便以后能辅佐父亲管理人界。”
“所以?”
“您知道的,父亲手下都是些粗人,没人懂这些。华音现在正缺一位人界先生教我这些。但我们也不可能随便寻个凡人过来。”华音说着看向了苏淮安,“如果穷奇上君能将这个人借给华音,指导华音数月,华音感激不尽。”
千羽闻言震惊地看向了苏淮安。
冲他来的。但,为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尊上道:“这样啊。但很可惜,他只知道该如何在床上侍奉我。恐怕教不了华音公主你想学的那些东西。”
泽祀在寝宫养男宠的事也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会让众兽震惊。
华音也是愣了片刻才硬着头皮继续道:“穷奇上君过谦了,既是凡人,再不济也比我们宫里的那些莽夫了解得多。”
“他毕竟眼盲,有诸多不便。如果华音公主真这么需要的话,我来日寻个好的再送过去。”
华音的手指握紧了袖口,面上仍然假笑道:“再过月余便是华音的生辰,母亲说过,那时就要考华音,如再另寻其他人,华音恐来不及。”
她说得楚楚可怜,但没人在意她,全都将视线投向了苏淮安。
都在思索梼杌要他的理由。
玄灵元君见此也明白了他们的目的,虽然不满两人的莽撞,还是道:“华音毕竟是小辈,她难得有这一个请求,老夫也不忍拒绝。何况,你这个……先生是去做座上宾,而且不过离开月余。
穷奇,你便卖老夫一个面子。应了她吧。”
千羽看着众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华音善制毒,她有无数种方法能让苏淮安身上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却尝尽钻心蚀骨的痛苦。
他们目的显然不单纯,在那待上一个月,苏淮安怕不是要被玩死。
何况他现在还有伤在身。
“既然玄灵元君都这么说了,这个忙我岂有不帮之理。”
尊上的话让千羽吃了一惊,忙道:“尊上……”
泽祀抬手,示意他闭嘴。
“但,正如玄灵元君所言,淮安过去是座上宾。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华音闻言笑了:“自然。”
“空口无凭,既然大家都在场,不妨由大家做个见证。如若之后我在淮安身上发现了伤痕,你们打算如何?”
梼杌与华音对视一眼,他当然也清楚自己女儿的实力,一个月,别说是伤口了,连用毒的痕迹都能抹得干干净净。
想到这,梼杌便对华音点了点头。
华音这才道:“若是没能照顾好这位先生,自然是我们的过失,我们定然会给穷奇上君赔罪。”
“如何赔罪?”
“我可为你办一件事。”梼杌突然道。
“什么事?”
“生死之外的任何事。”
泽祀的手指摸索着手上的茶杯,片刻之后便道:“淮安,去吧。”
第五章 审讯
宴会还未结束,华音就以学习礼仪为由,带着苏淮安退出了宴席。
刚离开正殿,她便笑着对苏淮安道:“请先生随我过来。”
苏淮安的伤口几乎已经没有了知觉,精神也有些恍惚,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轻轻的嗯了一声。
华音只当他是太害怕了,并未细想就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屋子。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的手下就立刻将苏淮安押跪在了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淮安吃了一惊:“公主?”
华音走到了苏淮安面前:“先生,你现在只用告诉我,女魃被穷奇藏在哪了,我不光立刻放了你,还会好吃好喝地招待,直到一个月后你回去。”
苏淮安模模糊糊记得女魃是玄灵元君所说的罪仙,梼杌在宴会上就在怀疑是泽祀将她藏了起来。
他们特意将他留在这里,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只可惜他根本不知道,泽祀也不可能会让他知道。
华音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颇为恼怒,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面对自己:“你修的是穷奇独门功法,必是他亲传弟子,不可能连这些都不知道!
说!”
“我……不知……”
他的气息紊乱,华音闻言冷笑了一声:“这么害怕,还要逞强?”
她拿下了腰间的银瓶,在苏淮安面前晃了晃,里面可以听到清晰的水声:“这可是本公主亲自研制的毒药,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足以让你体会到钻心的痛苦。
与其这样耗着被我折磨,不如早点告诉我我想要了。你们人类的身体脆弱,受不住的。”
见苏淮安不说话,她又道:“何必呢。穷奇他都把你送到我这来了,明摆着就是对你毫不在意,你何必还要为了他守口如瓶,白白受折磨。
我也知道穷奇对待叛徒,手段毒辣。你放心,我一定会保你。而且可以让你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不比在泽祀手下做一个男宠好得多。”
苏淮安因为背上的伤口,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说话也更加吃力:“我不知”
华音的脸色有些难看了:“这是你自找的!”
她将银瓶抵在了苏淮安唇边,想强行将药灌进去。
但这个时候,苏淮安突然剧烈的咳嗽,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的力量也在那一刻消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华音一下子怔住了,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她都来不及擦一下:“怎么回事!”
押着苏淮安的两个人一下子也慌了:“公主!他背后有伤!”
华音慌忙扯下他的衣衫,在他的背后却有数十道伤口,没有了他力量的加持,血顷刻间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华音被吓得脸色惨白:“是穷奇!他设计我!快!先将他藏进我”
她还没说完,房门陡然被撞开,门口赫然站着穷奇和饕餮,她的父亲想要阻拦,却没拦住。
穷奇看着屋里的场景,脸色顿时一沉,走到屋内将苏淮安抱起来,语气冰凉:“我分明说过,淮安是来做座上宾的。我还未走,你们就将人弄成了这个样子,梼杌,你要如何解释?”
梼杌也是一脸震惊,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如此莽撞。
华音怒道:“贼喊捉贼!我没动他,他一来就是这个样子!”
饕餮站在一旁,貌似吃了一惊:“哦?但刚刚在宴会上,他身上可没有一点血腥味。而且,这血迹都还未干呢,明显是新伤。”
华音一时慌乱,嘴比脑子快:“他习了泽祀的功法,一定是提前将血冻住了,我们才没有发现!”
饕餮仿佛明白了什么,颇觉玩味地看了穷奇一眼,才道:“这孩子第一次在我们面前露面,这点,公主是如何得知的?”
华音一惊:“我……猜得,穷奇对他这么上心,教自己的功法,也不足为奇。”
饕餮微微偏头:“公主的意思是,泽祀提前预料到了公主会在宴会上提出要这个孩子?这我就不明白了,泽祀有什么理由设计你们呢?”
华音的脸发白:“因为……因为……”
眼见着他即将将他们之前做的事说出来,梼杌连忙阻止:“够了!”
梼杌说着走到泽祀面前,很不服气地对他道:“此事是华音不对,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华音吃了一惊:“父亲!”
梼杌抬手,示意她闭嘴:“但你深夜带着饕餮闯入我女儿闺房的事,也请你给我一个交代。”
“哦,这个啊,”说话的是饕餮,“泽祀是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一见这孩子,又担心这孩子现在会和华音在一起,一个男人大晚上的去找一个姑娘,说出去不好听,所以叫上了我。
只是没想到在外面受到了阻拦,情急之下,才闯了进来,希望上君不要见怪。”
“你与穷奇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饕餮微微一笑,本就美艳的脸上增添了一丝狐媚:“同僚一场,顺手帮忙而已。不过分吧。”
梼杌冷笑一声:“不过分,但今日之事,我记下了。”
第六章 清醒
夜风漏窗,吹得大殿内的烛火摇曳。
一个男人坐在大殿之上,睥睨着站在殿下的人。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并不很合身的道袍,应该不过十来岁,脸上却全没有孩童的天真与稚嫩。
头发花白,脸颊凹陷到近乎脱相,唯一引人注意的,只有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纯净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像宝石一般,在烛火下映出了微光。
男孩紧张的抓着衣角,但已下定了决心一般,跪在了男人面前:“求你救无方寺,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男人微微偏头,对他的话有些意外:“这就是你想了几天的结果?救无方寺?”
“是。”
“小子。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身上有魔心,人人都想要他,但你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保护你自己。
何况,瞎了之后。”
“我知。”
“他们为得到魔心,会不折手段。
经此一役,不会有下一个无方寺庇护你,你将被折磨而死,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我知。”
“你的眼睛,是你最后一次自救的机会。”
“我知。”
男人冷笑一声,忽而站起,他缓缓下阶:“好,很好。但要救无方寺,一双眼,不够。”
男孩慌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唇舌,手脚,或者是这颗魔心,只要你救他们,我都可以给你。”
男人站在他的面前,抬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周围泛起了蓝色的光晕,将男孩包围。
“我还要,你。”
……
苏淮安猛然坐起,背后激起了一阵剧痛,让他险些摔了下去。
好在一只手扶住了他。
他能感受到那个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千羽?”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千羽嗯了一声,并没有就他刚醒却差点把自己摔死多说什么,只是问道:“还困吗?”
“不困了。”
“也是,毕竟已经睡了好几天了。”
千羽说着将他身侧的软枕放在他的背后,让他靠得舒服一些。
“你为什么在这?”
苏淮安的问题让千羽手里的动作停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也对,毕竟你当时已经昏过去了。”
他将苏淮安扶靠在枕头上,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打算详细地将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说一遍。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我们来的路上有几只鸟,那其实是华音放出来的。华音的母亲是玄鸟族,她受她母亲的影响,也通各种鸟语。会训练鸟类为她提供情报。
也就是说,在我们来之前,路上发生的任何事,都已经传入了华音的耳朵里。
包括你修习了尊上功法的事。
因为这件事,他们便怀疑你一定是尊上的亲近之人,料定了你一定知道我们宫里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便想着将你留在这里,慢慢套话。
尊上之所以将你打伤,实际上就是挖一个坑等着华音他们跳。
如果你真被他们带走了,凭华音的能力,不死也得让你脱层皮。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恼羞成怒的话,就真不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来。
还有,你还记得那天攻击我们的愧术师和那个药丸吗?
尊上为了请饕餮随他一起过去救你,将他们全给了饕餮。
你猜为什么?”
他并没有等苏淮安回答,就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要不怎么说尊上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呢。
那愧术师本是从饕餮那逃走的,按理说抓一个逃犯远请不动他。
但那个逃犯以她的名义袭击了尊上,而且那逃犯还在梼杌那待过,保不住知道些情报。
这样那愧术师的价值就翻了一番。”
他说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来崇拜,丝毫没有之前说尊上变态时的不平。
苏淮安听完消化了一下,忽而又问道:“我的伤会留疤吗?”
千羽听得直皱眉:“你还在乎这些?留疤又怎么了。你难不成还觉得尊上会因为这几条疤不要……”
他原本只是在开玩笑,但说着说着他就明白了什么,他们尊上好像确实不要背上有疤的人。
他有些犹豫的问:“你不会真是因为这个吧?”
苏淮安低低的嗯了一声。
千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是打算一辈子做尊上的男宠?
你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脑子不差,身手也好,怎么没有一点追求?
你真的是……你真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算了,人各有志。我不理解,但我尊重。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说着就坐在那不再言语,似乎被气到了。
苏淮安的手指不自在地抓着被子,过了半晌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千羽没好气地道:“什么?”
“会留疤吗?”
千羽被气的够呛,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问尊上!”
他说着就怒气冲冲往外走,一开门却正看到了端着药碗的泽祀。
他一下子站正了,气顿时消了:“尊上!那个,属下来喂吧。”
泽祀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苏淮安:“不用。去厨房将温着的粥拿过来。”
“是。”
他说着让开了一条路,等泽祀进来后才出去,关门离开。
苏淮安也听到千羽喊泽祀,就打算起来行礼。
泽祀快步走过去按住他:“不用。”
他想了一下,补充道:“只要伤还没好,都不用。”
“是。”
“药喝了。”
“是。”
苏淮安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喝得太快,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泽祀皱着眉,伸手想帮他拍拍背顺气,一时间想到了他背上的伤,又不敢动,维持着要抬不抬的手站了一会。
直到他止住咳了,才忍不住数落道:“慢一些。”
“是。”
泽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苏淮安总这么死板的回应让他有些不舒服,但想到淮安还受着伤,他忍了:“张嘴。”
苏淮安听话的张开嘴巴,嘴里就被塞进来一个东西,很甜,是糖。
他一下子愣住了,直到泽祀道:“药苦,拿这个压一压。”
他才反应过来:“谢谢。”
还好,还知道道谢,如果再用那种没有感情的声音说“是”,泽祀可能真的会打人。
他将苏淮安手里的碗接过,放在旁边的桌上,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房间里一时之间静了下来。
泽祀看着苏尔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淮安开始像这样,话变得极少,自己不开口,他就不说话。虽然他小时候话也不多,但好歹每天会说几句,偶尔也会问自己些问题。可现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屋外的太阳已升到正中,隐约可听见不远处的钟声。这代表着他们此刻还在梼杌地界。
不多时,房门便被敲响,屋外传来千羽的声音:“尊上,粥送来了。”
“进来。”
千羽闻言打开门走了进去,正准备将碗递给苏淮安时,泽祀却伸出了手:“我来。”
这几天苏淮安还没醒的时候,尊上就每天亲口给他喂药,现在喂饭而已,千羽已经见怪不怪了。
恭恭敬敬地将碗递给了尊上,就将药碗端走,离开了房间。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过了半晌,泽祀才道:“糖吃完了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吃完了。”
泽祀闻言就坐在床边给他喂粥。
苏淮安吃饭也很安静,嘴唇一张一合,片刻后就咽下,几乎没什么声音。
泽祀不讨厌安静的环境,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格外的烦躁,等苏淮安喝完大半碗粥后,他便忍不住道:“不会留疤。”
见淮安似乎没反应过来,他又解释道:“伤口。我吩咐过,药是最好的,注意护理就不会留疤。”
“是。”
“为什么问这个?”
“想活。”
泽祀手上的动作一停,过了很久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因素连接了起来。
心情更糟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让淮安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具,淮安也确实按他的意思在做,即使是现在,他突然不喂了,淮安也一句话没说,不问,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动作,就像一个人偶一样,安静地等着。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吐了口气,继续将碗里的粥喂完。
又用帕子帮淮安擦了擦嘴:“华音问了什么?”
“问我女魃被藏在哪。”
“还有吗?”
“没了。”
“好。”他捏起苏淮安的下巴,瞧了瞧,“这才病了几天就瘦了这么多。还吃吗?”
“淮安听主人的。”
泽祀挑起了眉:“这个不用听,饿了就吃。”
“不饿了。”
泽祀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道:“千羽。”
刚将药碗送回去的千羽立刻走了进来:“尊上。”
泽祀将碗递给他:“再取些来。”
苏淮安听到后脸上终于有了些其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的样子。
泽祀见此道:“怎么了?”
“真的不用了。也不好吃。”
苏淮安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但泽祀还是听到了,冷淡的脸上有了一抹笑:“刚醒,吃不了其他的。今天先忍一忍。明天带你出去吃。”
“嗯。”
千羽拿着碗站在一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那……”
泽祀已经站了起来:“不想吃算了。我还有事,不多呆了,你留在这照顾淮安。”
“是。”
他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苏淮安道:“淮安,今晚我会过来。”
第七章 交易
泽祀出了苏淮安养伤的房间,走到这座偏院的前堂。
前堂只是一个小室,屋外是一片荷塘,现在刚到四月,荷花开的正好。但他无心观赏荷花,走到了小室门口,小室的门虚掩着,预示着已经有人来过。
泽祀并没有在意,推门走了进去。
为了让淮安好好休息,这整个偏园都被他下了咒,除了他带来的人外,只有一人可以进出。
果然,那人此时就在里屋,还用桌边的暖炉给自己温了一壶茶。
“泽祀上君还真是难见啊。”
泽祀没理会她的调侃,坐在了她的对面:“怎么样了?”
饕餮单臂撑着头倚靠在矮塌上,见他进来,指尖一动,正在炉子上烧着的茶壶就什了起来,在泽祀面前的茶杯里倒了一杯茶:“别急嘛,你先告诉我,那孩子究竟什么来头,把你迷的这么死死的,这几日一心扑在他身上,即使是我都进不了你一面?”
泽祀不言。
饕餮自觉无趣:“好吧。你也知道梼杌那性子,他被你摆了一道,现在非常不爽。
不过,当初梼杌想要将女儿华音嫁给你,你以自己喜欢男宠为由拒绝时,我还以为你只是找了个借口,没想到你来真的!你屋子里真有那么多男人?你应该不会对每个人都这么上心吧?”
泽祀有些不耐的打断了她:“红蝶!”
眼见着泽祀已经快生气了,红蝶才认真了一点:“好吧。玄灵元君的意思是,之前谈的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交由你来查。”
泽祀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这种事?”
“这个说来话长。九年前轰动一时的,凡人炼魔一事,你还记得么?”
见泽祀的神色与刚才无异,红蝶又道:“算了,我知道你一向对这类事不感兴趣。
大概在九年前,一个凡人用禁术将另一个凡人炼化成了魔。”
“什么禁术?”
“传言是要用每天喂他们魔域的蛊虫,让蛊虫将他们的血肉筋骨一寸一寸的全部啃食干净,再在其间种下致命毒素,以刺激邪骨的生长。”红蝶说着忍不住颤了一下,“吞肉蚀骨的疼痛已经很大了,蛊虫残留的毒素更会加剧这一层痛苦。
大部分人都会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自杀,即使没有自杀成,身体的邪骨生长的速度也不可能快过蛊虫蚕食的速度。到最后剩下的,可能只是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因为方法太过残忍,所以被列为了禁术。
不过千百年来仍不停的有人在尝试,不过真正炼成的就只有那一人而已。”
红蝶说完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道:“这件事那年震惊了整个天界,地府派出陆判前去猎杀那个魔物。但不知为何,陆判不光没有杀他,还敛了它的行踪,让仙界都无从找起。
陆判因此被罚,去年才被放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那个魔物虽然躲过了仙界的追杀,但是却没有躲过人界的围剿。
据说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八年前,当时天界正在处理女魃遗留下来的祸患,无暇他顾,让那魔物的行踪彻底与仙界断了联系。”
“所以你是想说,元河县那事,是他弄出来的?”
“说不准。是玄灵说元河县如今的魔气,与九年前那魔物的魔气很像。所以这么猜的。”
“梼杌要他做什么?”
“那魔物吗?它身上有魔心啊。是我们这些魔兽修炼的大补之物。即使是凡人拿到那东西再勤加修炼,都可以直接称霸一方。他当然眼红。”
泽祀冷笑一声:“好歹是一方的守护兽,竟然也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增加修为。”
饕餮很轻的挑了一下眉:“咳,总之,即使那件事不是那魔物弄出来的,也一定与他有关联。
不过那魔物自八年前消失后,与他相关的一切消息也随之消失了。
我也只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寺庙,好像是叫,无方寺。
你如果要调查,去那里一趟或许会对你有些帮助。”
她喝完最后一杯茶就站了起来:“说完了,走了。”
木门打开又关上。
壶里的水已开,沸水从壶口窜出,撒在炉上,蒸出了一丝水汽。
但泽祀却没有将壶拿来的意思。
无方寺不可能知道。
他当初将淮安带回来后就将那些人记忆中所有关于淮安容貌的记忆全都去了。
唯一可能还记得淮安的,应该只有那个将淮安硬生生炼化成魔的人。但那人也早该死了。
火炉上的水越来越多,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拂袖熄灭了火炉,起身走了出去。
但不管如何,元河县总要去一趟。
……
第二天,一大早,泽祀和红蝶便预备着离开。
多天为露面的梼杌也走了出来。
红蝶也是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注意泽祀那个男宠。
他比泽祀矮了半个头,蓝白色的直据外套着一件白色的斗篷。
白发白面,虽然遮着眼睛,仍可以看出模样俊秀。
红蝶的视线下移到了他的脖子,上面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不用想她都能猜出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她转头看向梼杌他们,果然,后者也正盯着那男孩,眼睛里都能放箭了。
不过泽祀完全没注意他们,牵着苏淮安的手,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与之前坐的兽车开往了不同的方向。
红蝶也没有多停留,一道上了路。
等他们走后,梼杌便生气的回屋,将桌子上的东西全掀在了地上。
华音站在一旁,脸色难看:“父亲,那小子的伤真的不是我弄出来的。”
“我当然知道!”梼杌的声音中还可以听出怒意,“你再蠢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犯浑!穷奇明显是挖了个坑只等我们跳。”
“是女儿没有弄清楚状况,还请父亲责罚。”
梼杌发泄了一通,冷静了许多,坐在了位子上:“当务之急还是处理眼下的事。那愧术师现在恐怕已经回饕餮手上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的还不算多。
还有元河县。女魃已经在他手上,那个魔物若再为穷奇所用,整个地界恐怕就都是他的了。
你的鸟已经暴露了,得再想想其他的方法盯着他们。”
华音盯着满地的碎片,一枚擦的极其干净的铜壶上,映出了她的脸。
她突然想到了方法,连忙道:“父亲,我还有一个方法。”
梼杌看了过去:“说。”
她走到梼杌身边,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们可以……”
梼杌俯身听了片刻,眼中仍有顾虑:“但他们终究实力不济。”
“但是唯一能瞒过穷奇的方法。”
梼杌思索了半晌,确实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去吧。消息带出来即可,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是。”
……
苏淮安侧过脸,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在出了梼杌的宅子后就被泽祀分成了两波。其他人先回去,他跟着泽祀还有千羽一起去清河县。
马车里的空间狭小,又要比兽车颠簸,泽祀就枕在苏淮安腿上假寐。
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此时,外面已经有了些人烟。
“饿了吗?”
泽祀突然开口,把正在听外面动静的苏淮安吓得颤了一下:“呃……不饿。”
泽祀起身,坐在他旁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在想什么?这样都能吓到。”
“只是第一次出来,对外面有些好奇。没想什么。”
泽祀默然,这确实是淮安八年来第一次出门。之前是因为他太小又太弱,不放心让他出来,现在他已然成为众矢之的,这次是因为自己也在,以后估计更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出来了。
“想下去走走吗?”
苏淮安摇了摇头:“不用。”
“问你想不想,不是用不用。”
苏淮安僵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想。”
“千羽,停车。”
千羽立刻拽停了马车:“尊上,还有几个镇子。”
泽祀没说什么,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下去。
这里是一个看模样就很偏的小镇,再往前走是一条街,那里要热闹一些。
毕竟不是自家的宅子,泽祀全程牵着苏淮安的手,担心他在不熟悉的环境下磕着碰着。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泽祀看着苏淮安脖子上的那一抹红,昨天终究没下去手,只在他身上留了些痕迹。
他也看了淮安的伤口,还没结痂,应该还要再忍好些时间。
他摇了摇头,不想这些了:“想吃什么?”
“淮安听主人的。”
又是这没有感情的话,即使带他出来,也没表现出一丝欢喜。明明刚刚千羽也说了,还有几个镇子才能到,也不关心一下。
他的手紧了紧,淮安的手都是凉的,没有温度一般,真就像一个人偶。
但就在这时,人偶停了一下,因为一个男人跑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
男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外衣,腰间配剑,他的模样清秀,笑起来有一丝痞气。
“好漂亮的人。”他说的话更痞,“遮着眼睛都这么漂亮,不会是个姑娘吧。”
苏淮安抿着唇不说话。
泽祀没那么好的脾气,冷冷的道:“松手!”
那人被吓的怔了一下,还真就松了手:“只是打个招呼而已,不要生气,而且他都没说什么。你是他什么人?为什么替他说话?”
泽祀没有理会他的话,拉着苏淮安随便走进了一家店。
但没想到那人竟然死皮赖脸的跟了进来,还与他们坐了同一桌。
第八章 同行
一旁的小二见此走了过来:“三位要些什么?”
泽祀对外人说话还算客气:“那个跟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要两碗馄饨,一叠酱牛肉,还有一份小菜。”
那人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泽祀的厌恶,跟小二也点了一碗馄饨,就继续对苏淮安道:“你们不是这个镇子的人吧,看打扮也不太像,是路过的?去什么地方?”
淮安没有说话,他继续道:“其实我也只是路过,我是岳青山派的门徒,叫时珩,正打算去元河县。”
淮安没有反应,但是泽祀心中却是一动。
除了他们这些守护兽,人界也有各门各派修道法替人间斩妖除魔。岳青山派就是其中之一。
元河县的事会惊动他们倒也算不上奇怪,但怪就怪在岳青山派在南方,梼杌境内,他们要去元河县,一定不会经过这里。
就像听到了他心中的疑惑一般,时珩又道:“说来也巧,我刚好在不远处的京禾县办事,又听说了元河县的事。其实两地不止这一条路,但偏偏我们就相遇了,着实是缘分啊。
小友,既然如此有缘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互通一下姓名,做个朋友?”
苏淮安不答,闷闷地坐在一旁。
倒是他们旁边的两个人听到了他们的话,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要去元河县?”
时珩毫无顾忌:“是啊。”
两人脸色微变:“你们去做什么?”
“听说那边出了祸事,所以去看看,怎么了?”
其中一人摇了摇头:“确实出了祸事,其他人都避之不及,你们真有意思,竟然还上赶着过去。”
时珩闻言好奇地凑了过去:“我刚来,还不清楚,这位大哥可否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们这离得远,我们知道的也不多。据说是七年前的上巳节夜间,整个镇上的人都莫名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声音,那声音一直重复:“河伯娶亲,驱灾避祸。”
起初无人在意,直到几天后突然洪水泛滥,淹没了所有庄稼。
镇上有个大户,请了一个道士,那道士预言,这场灾祸与昨晚的异响有关。
想要平息灾难,就要献出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嫁给河伯。”
时珩的脸色微变:“他们真这么做了?”
那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隔得远。这只是个传言而已。不过自那之后,那个镇上的人就都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怎么个奇怪法?”
那人摆摆手:“那我哪知道,就是这么个传言,你们要过去的话,得小心些。”
时珩又与那人聊了些其他的,那大哥也是热情,又拉着他交代了许多。
等时珩再次回到桌上时,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往马车方向走去。
刚刚那人说的话他也听了,八年前的上巳节,他已经将淮安带走,淮安之后也没再离开他们的宫中,元河县那事,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他转头看着淮安,后者与之前一样,似乎对外界的事都毫无反应。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寻声望去,看到的却是时珩那张讨人嫌的脸。
时珩看到他们,也下马走在了苏淮安旁边:“小美人,真巧,又见面了。”
泽祀挑起眉头,将苏淮安拉到了另一边:“你还缠着我们做什么?”
时珩看到他也没什么好气:“我和小美人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泽祀气笑了,他一向不屑于跟人争辩什么,但这人实在烦得紧:“他是我的奴隶。”
时珩惊了一下,却仍没有退的打算:“奴隶?即使如此,你开个价,我要替他赎身。”
苏淮安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了一点反应,很轻,而且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时珩仍然注意到了,走到了苏淮安身边:“小美人,你听得到啊。
怎么样?我帮你赎身,你跟我回岳青山派,我可以教你术法,等你学会后,就不会有人欺负”
泽祀烦得紧,动了动手指,给时珩下了一个哑咒。
时珩突然说不了话了,吓得呆在了原地,咿咿呀呀,暴跳如雷,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走到泽祀身边,对他用手比画着什么。
泽祀就又送了他一个定身咒。
此时,离他们马车的地方已经很近,千羽还站在马车边,看到他们立刻走了过来,行礼道:“尊上。那个人是?”
“不用管他。走吧。”
千羽小声提醒道:“尊上,你用术法,万一被人察觉”
“他是岳青山派传人,多多少少对这些都知道一点。”
千羽这才松了口气:“是。”
“走吧。”
“是。”
马车再次起程,泽祀微微抬眼,可以透过被风微微吹开的帘子看到外面马车旁的身影:“那个凡人说想替你赎身。”
“淮安是主人的,这辈子都是。”
泽祀轻笑一声,挑起他的下巴:“很好,看来你很清楚,你至死都只能是我的,逃不掉。”
苏淮安恭顺地道:“淮安明白。”
“离那个人远一点,他的目的一定没他说的那么单纯。”
“是。”
……
时珩的马要比马车快,在到达清河县之前,他就追了过来。
他一看到马车就骂骂咧咧。
千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想着要不是尊上他们有不能轻易杀凡人的规矩,他现在估计早就死了。
泽祀探头出来,只是看了看地方,但时珩现在一看到他就立马规矩了,咳了一声道:“早说我们目的地一样嘛。这么粗鲁干嘛。你们是哪一派的?看你的身手不错,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
泽祀没理他,问千羽:“是不是快到了?”
“是,前面就是。”
元河县是一个相对大些的村落,放眼望去,约摸有百户。
只是与之前路过的那几个镇略有不同,这里显得极其安静。
再过两天就是上巳节,其他的镇子都在做准备,整个街区都显得热闹,但这里,才到黄昏而已,整个街上却看不到几个人。
时珩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街上禁闭门窗的房屋,忍不住道:“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泽祀的眉头也挑了起来:“先找一个地方落脚,现在天晚,明天再说。”
千羽立刻道:“是。”
一马一车并排缓缓在路上走,一路上没见到几个人,倒是看到了从屋子里的窗户往外看的人。
他们找了一圈,没找到一家客栈,倒是惊来了几个粗壮大汉。
他们一行十几人,拦住了他们的车马。
为首的大汉吼道:“外乡人,这里不欢迎你们!”
千羽闻言连忙下车,拱手道:“抱歉,惊扰了各位,我们只是路过,因为天色已晚,想过来借宿一晚。”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镇子太不寻常,如果他们直言自己的目的,说不准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为首的人看着他们,挑起了眉头。
千羽连忙道:“我们只是借宿,讨些吃食,请各位行个方便。”
他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为首的人。
那人看到钱,眼神变了一下。
千羽继续道:“我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人困马乏,如果能留我们过夜,必然重谢。”
那人与其他人对视几眼,似乎有些犹豫。
时珩见他们这么畏畏缩缩的,有些气恼的道:“还犹豫什么啊!老实告诉你们,我是岳青山派人,来帮你们解决那个假河伯的!快带我去见你们县长!”
千羽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看傻子一样看着时珩。
果然,那些人在听到时珩的话后,突然愤起,为首的人更是直接推了千羽一把:“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快滚!”
时珩也没想到他们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连忙道:“我是岳青山派正统的徒弟!岳青山派你们知道吗?当今最大的门派。
我们是要来替你们解决麻烦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其他人直接抽出了刀,将他们围了起来。
千羽怕马惊了,慌忙先拉住了马。
“外乡人!你们知道什么!”
“他们目的不单纯,带他们去见大人!请大人裁决!”
泽祀听着外面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压了一下心中的怒意:“千羽,先退出去。”
千羽得了命令,对众人拱手道:“抱歉惊扰了诸位,我们与这位一点都不熟,只是碰巧遇上一起走了一段路,没想到会打扰到各位。
既然诸位不方便,那我们走就是了。这个留给诸位作为歉礼。”
他说着,将一枚银子放在了地上,牵着马车想要退出包围圈。
但他还没走两步,就又被拦了下来:“慢着!”
为首的大汉盯着他道:“你们要真和那小子没什么联系,拿什么钱消灾?”
千羽暗叫一声不好。
就听为首的人道:“把他们拿下,交给大人裁决!”
众人一拥而上,千羽只得拿刀应击,他开出一条道,就用刀鞘猛击马身,马儿受惊冲了出去,他一脚踹翻面前的人,就冲过去一拽缰绳,上马,骑着马冲了出去。
他一边喘息一边道:“抱歉,尊上,是属下无能。”
泽祀透过窗子往外看,眼见着他们跑了,那些人便围住了还想着同他们解释的时珩:“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太蠢了。”
“属下今夜就潜入搜查。”
“不,他们的反应太奇怪了,今夜我亲自过来搜查。你留下来照顾好淮安。”
第九章 出事
泽祀安将苏淮安他们留在了县外的一片树林里,他则化作一只鸟又回到了村子里。
此时天已大黑,昏暗的小镇显出一片死气。
他们下午争吵的地方也已经安静,没看到时珩的身影,不知道他是被抓了,还是跑了。
白天的时候泽祀已经粗略的看了一下,镇子外围是一些矮小的土房子,应该是平民住的,靠近中间才有一些相对高大的宅子。
要调查,应该还得从那边入手。
那片宅子里的房屋,是整个镇子上唯一还亮着的地方。
他刚靠近,就可以看到今天他们碰到的那群人中的三个,正在匆匆地从一间高楼里走出。
他站在一棵树上看着他们。
只听其中一人道:“真晦气,眼见着快到上巳节了,偏偏遇到这种事。偏偏还让他们跑了。”
另一人道:“他们已经去追了,希望能追上,大人已经很生气了。”
为首的那人道:“那丫头呢?没出事吧?”
“放心,那丫头跑不了。她也没地方跑不是。”
“你们先去换班,这几天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端。”
“是!”
他们说完就分开了,为首的那人回到了楼里,另外的两人去了宅子深处。
泽祀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先跟上那两个人。
他们走过一条小桥,就到了一处偏院。
偏院四面是河,唯一的出口,就是那座小桥。
里面的正房被锁了起来,门口还站着两个人。
泽祀站在屋顶上,等着他们交班结束,确认那两个人走远了,他便从屋顶上走了下去,直接恢复成了人形。
两人正在聊天,面对突然出现的人惊得就要叫出来。
泽祀出手,蓝色的光晕瞬间将两人笼罩。
光线熄灭后,两人的眼睛也变得迷离。
“开门。”
泽祀的声音就像来自深渊的呢喃,其中一人照着他说的做,打开了门。
透过月光,可以看到屋内的全部景象,那是一个只有小天窗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姑娘正缩在地上,紧张地看着他。
泽祀走了进去。
那姑娘仿佛下定了决心,直接冲了出去,但还未到门口,就被泽祀定住。
姑娘的双眸大睁,身体紧张地颤抖,她张口想要大叫时,却发现根本喊不出来。
泽祀冷冷的道:“那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即使逃出去也活不成。按我说的做,我能救你。听懂了吗?”
姑娘惊恐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泽祀见此解了她的哑咒。
姑娘紧张地说:“我我真的不想死你是神仙吗?求你救我。你救救我。”
“我会救你,但首先,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姑娘紧张地抿着唇,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
“他们选我做河伯的新娘,但之前所有被选做新娘的人没有活下来的,她们全都在河心消失了。我不想死。求你”
“哪条河?”
“宅宅子后山上的一条河。”
“‘河伯娶亲’是什么时候?”
“上巳节。”
“那天你们会做什么?”
“那天被选中的女孩会被装扮成新娘的样子,装进轿子里,再随着随亲的队伍送到河边。
他们会把轿子放在一个竹筏上,让竹筏随着河流,到达河心。他们会在河边举行某种仪式,被选中的新娘就会随着竹筏被拖入河底,再也上不来了。”
女孩说着这些的时候,脸色变得惨白,好像那个被拖入河底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一个道士,他是县长的座上宾,县长就是听了他的话,才才”
“那道士还在这里吗?”
“每年上巳节举行仪式的时候才来。”
泽祀伸出了手,罩在她的额头上,声音温和:“好。睡吧,将刚刚的事全部忘掉。”
女孩的额心出现了一丝蓝光,原本恐惧的眼神,因为他的话,缓缓地闭上。
在他走后,门外的两人陡然清醒,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其中一人道:“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另一人也道:“就像刚刚突然睡着了一样。”
他说着反应了过来,连忙看向门锁,门锁却是完好的。
两人还是不放心,打开了门,那个姑娘就躺在床上
泽祀往淮安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在七年前,有人引发了洪水,并派出了那个道士,故意引导这里的人献出女孩。
那些女孩会在河心消失,之后失去踪迹。
刚刚他也去了河边,但与他想象中的不同,那就是一条普通的河。
如果那个姑娘说得没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河中被施加了某种秘术,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打开。
上巳节。
还有两天。
他停下了脚步,面前就是他们的马车。
但他却觉得不对,马车上有刀痕,这里也与他离开时不同,周围全是折枝和其他打斗的痕迹。
他快步走到马车旁,拉开车帘:“淮安!”
里面却空空如也。
身后传来了树叶沙沙的声音,他猛然转身:“千羽?”
千羽看到泽祀慌忙跪下:“尊上,是属下办事不力”
泽祀暴怒:“淮安呢!”
“在在您走后,时珩回来了,身后却追着那些暴民,我与他们纠缠之时,苏公子被时珩带走了。我刚刚正在找,但还没有找到。”
苏淮安坐在马背上,时珩搂着他的腰,将马骑得飞快。
刚刚,趁着其他人拖住千羽的时候,时珩将他扯上了马,一路飞驰。
苏淮安能看出来,时珩故意将那群人带过来,为的就是带他走。
“你要带我去哪?”
时珩闻言笑了一下:“带你出来玩。”
他说着拉动马绳将马停了下来。
这是距离清河县约二十里的镇子,因为即将到来的上巳节,整个镇子都显得欢腾。
时珩翻身下马,伸手牵住了苏淮安的手,将他扶了下来,他们一起走在城中。
城里人头煽动,随处可见卖东西的小摊。
时珩给苏淮安买了一串糖葫芦,带着他去了最热闹的一处。
那里是有人在表演喷火和舞枪。
外围的人很多,时不时地传来一声喝彩。
时珩看着他们道:“在我小时候,每年上巳节,我师傅都会带我到山下玩。”
他看得入迷,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抱歉,我忘了。”
他看不见。
苏淮安摇了摇头:“没关系,这个氛围我很喜欢。”
尽管他这么说了,时珩还是带他离开了。
之后,他又带他去戏院听戏,去吃饭,去茶馆喝茶听曲,一直玩到很晚。
苏淮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了,每去一个地方都显的激动开心。
“你为什么会跟着那个人?”
两人走在街上,时珩忍不住问道。
“我欠他东西。”
“钱吗?如果是钱的话我帮你还。”
苏淮安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还?”
时珩一时噎住了,过了半晌才道:“你不想跟着他,我能看出来,所以我想帮你,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苏淮安并没有刨根问底,站在他面前,对他鞠了一躬:“谢谢。我今天很开心,但我要回去了。”
时珩挑起了眉头:“你还要回去?你欠他什么?我帮你赎身还不可以吗?”
“不是钱。我真的要回去了。”
“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吗?我现在带你走,带你回岳青山派。”
他说着抓住了苏淮安的胳膊,因为激动,抓的有些紧。
“时珩?”
苏淮安略带疑惑与惊异的声音让他恢复了冷静,他慌忙松手:“抱歉……
我知道了,最后去一个地方。然后我就带你回去。”
苏淮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时珩带他去的是附近的小河边,放河灯的地方。因为还没有到上巳节,天色已晚,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时珩递给他一个河灯:“每年上巳节我都会放河灯,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河灯上,或者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然后将河灯放在河里,任其漂流,听说这样很灵。”
苏淮安拿着河灯想了一会,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应该就是找到那个甚至可能已经死掉了的人,但他不打算寄希望于神明,也不相信神明。
时珩见他半天没动,问道:“怎么了?”
苏淮安将河灯递给时珩:“我没有愿望。”
时珩没有接过来:“怎么可能会有人没点想做的事,或者想要的东西。即使是早点还清欠下那个人的东西,恢复自由自身也算。”
“自由?”
他的手指轻碾着河灯的叶片,离开了泽祀又如何,他还能去哪?
他根本就无处可去。
“喂?小美人?”
苏淮安微微扬了下头:“嗯?”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告诉我,总不能以后都叫你小美人吧?”
“名字?”
“嗯。”
“我叫……”
“淮安。”
这并不是苏淮安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从河岸边缓缓走下石阶的人。
那是,泽祀。
第十章 淮安,好玩吗
苏淮安身体一紧,手里的河灯随之落在了地上。
泽祀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脸上微微带着笑,但那个笑却寒气逼人:“淮安,好玩吗?”
“主……人……”
时珩拦在了苏淮安身前:“是我带他出来的,有什么事冲我来!”
泽祀冷笑一声:“你私自带走淮安,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他阴恨的样子莫名的让时珩觉得害怕。
“喂!你别过来!你要干嘛?”
眼看着泽祀越走越近,时珩几乎退无可退了,他还不忘安慰苏淮安:“淮安,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苏淮安按下了他的手臂:“不用了,时珩。今天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淮安?”
苏淮安绕开时珩,走到了泽祀面前:“淮安擅自离开,该罚。但此事与时珩无关,可否请主人放他一马。”
泽祀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放他一马?”
他一把掐住苏淮安的脖子提了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条件!”
时珩慌了,抽刀砍了过去。
泽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滚!”
话音刚落,时珩就被一阵风卷入了水中。
苏淮安的气几乎喘不过来:“求主人……饶他……呃……”
泽祀的手指陡然用力:“都这样了,还在为他求情?”
“主……呃……求您……”
泽祀的眼眸微阖。
不如杀了。
一个男宠而已,还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但,为什么会下不去手。
他冷冷的盯着苏淮安,后者的表情痛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泽祀吐了口气,还是松了手。
苏淮安摔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但很快他就爬到了泽祀面前:“主……主人……求您……”
泽祀转头看着水中,时珩想要上岸,但水里被他掀起了巨浪,时珩连水面都出不了,已经憋的满脸通红。
“主人……放了他……求您……”
泽祀闭了闭眼,将水上的浪消了。
时珩挣扎着爬上岸,在水里挣扎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他喘息了一阵,才慌忙找淮安。
但岸边已没有了两人的身影。
……
泽祀拽着苏淮安的头发将他摔进了马车里。
千羽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是真没想到平时看上起这么听话乖巧的苏淮安竟然会跑。
就在一天前他还在为自己可能会被尊上抛弃而担心自己后背上的疤,今天竟然和一个自己刚认识的人一起跑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尊上如此生气的模样,印象中尊上总是悲喜从不宣之于面的样子。
他正想着,尊上却突然看了他一眼,他慌忙道:“是属下照顾不周,请尊上惩罚。”
泽祀并没有处罚他的意思,冷冷的道:“守着外面。”
“是。”
泽祀进去后,千羽才松了口气。
但不过片刻,他就感觉到了马车上的动静。
尊上甚至忘了下阻隔咒,他能清晰的听到里面布料撕扯,还有苏淮安沙哑的声音。
“主人……求您……不要……唔!主人……不要……”
千羽简直不敢想现在的尊上有多恐怖,偏偏不多时,时珩那个罪魁祸首闯了进来。
此时马车里已没了声响,但马车上的动静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的。
时珩震惊的看着那辆马车,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千羽看到他也是震惊,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两人就以这种震惊的表情站在了原地。
片刻后,时珩忽然走向了马车。
千羽抽刀指向了他:“既然还活着,应该感到庆幸,何必还要过来自寻死路。”
时珩的模样显得有些恍惚:“他们,在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你也是男人,会猜不到?”
时珩几乎不敢看那辆马车:“但他们都是男人。”
千羽已经不想再和他废话了:“如果你有点眼力见,就该立马滚。”
“他跟我说了他不想跟着那个人,一定也不想这样。他……”
“即使他不愿意,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过是刚认识的人而已。”
时珩默然,是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千羽接下来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上:“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带他走,也不会让他沦落至此。
说到底就是你太愚蠢,太废物。
自己都保不住。”
……
天已大亮,乱乱的阳关透进窗户照在马车里。
苏淮安躺在地上,裸露的身体上遍布淤青。
他想要坐起,但稍微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他疼的抽了几口气,又躺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勉强穿好衣服想要下去,但刚掀开帘子,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手上顿时有血流了下来。
“尊上在车上设了咒,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来。”千羽站在马边,给马喂草,刚好看到了苏淮安的动静,忍不住道,“尊上很生气,让我断了你的吃喝,并且没说关到什么时候。”
苏淮安闻言收回了手:“知道了。”
喉咙还是很疼,声音依然嘶哑。
千羽闻言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要跑?明知道跑不掉。那个时珩真那么好?”
“我没想跑。”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凭你的实力,只要你不想,不可能被他轻易的掳走。”
苏淮安不答。
千羽也不想再说什么,留下一句自讨苦吃,便没再言语。
但苏淮安此时却问道:“主人呢?”
千羽心说这是受虐上瘾了,稍微离开点就不习惯了吗?
刚准备回答,却见不远处走来一人,正是尊上。
他忙行礼道:“尊上。”
泽祀看了眼马车:“醒了?”
千羽当然知道不是在问自己,没有说话。
却没想到马车上那位竟然也没有说话。
泽祀原本就不太高兴,此时脸色更为阴沉,直接上了马车。
一眼就可以看到苏淮安缩在靠里的地方,他的头发披下,衣服也有些散,露出身上的淤青和伤口,脖子处整个都是乌紫色的,白色的衣服上还沾着血迹,看着惨兮兮的。
泽祀走进车里,但并没有靠过去,只是坐在软垫上,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
他现在冷静了一些,冷静到甚至愿意听一听淮安的借口:“为什么跟他走?”
“淮安没打算走。”
泽祀闻言有些意外:“那你要如何解释?”
“他与主人的目的一样,主人对他有防备,他又将淮安掳走,淮安想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所以才冒险跟了过去。”
“查到了?”
“淮安无能,他只是带我逛了一整晚。”
“只是一个晚上就说服你为他求情了?”
“淮安不是为他求情。淮安曾听说过主人不能随意杀凡人,否则会有仙界的惩罚。
淮安是担心主人。”
泽祀闻言笑了,单纯的觉得好笑:“如果我硬要杀他呢?”
“请主人允许淮安动手,为了区区一个凡人受罚,不值得。”
泽祀的指尖一动,苏淮安就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拽过去,跪坐在泽祀面前。
泽祀捏起他的下巴,饶有兴趣的道:“你要动手?”
“只要主人需要。”
“你现在倒很知道我喜欢听什么。知道我不会让你动手,所以才这么说。”
苏淮安连忙摇头:“淮安没有这个意思。淮安只是想为主人分忧,但没想到会弄巧成拙,请主人惩罚。”
泽祀的指尖下移,停在了他脖子上的伤口处,看了片刻才道:“该罚的也罚了。”
苏淮安松了口气:“多谢主人。”
“如果下次你胆敢再尝试逃跑,我会杀了你。”
“淮安不可能跑,除了主人这里,淮安也无处可去。”
这点倒是真的,泽祀也正因为知道这点,才愿意听他的理由。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泽祀解开了他的衣服,他的身上全是淤青,尤其是背后的伤口,有撕裂的迹象。
“转过去。”
“是。”
苏淮安转过身,将头发拢到了前面。
泽祀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药膏,轻轻的给他涂抹。
淮安的话他不全信,但只要淮安愿意花这个心思来讨好他,他就不介意原谅他这一次。
“我今天去找了元河县的县长,他身上有死气,应该是阳气已耗尽之人,早几年就该死了,他却仍活着。
我想这应该与那位道士脱不开关系。
但那位道士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过来。”
“淮安有什么能帮到主人的?”
“却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我要你代替那个姑娘,“嫁给河伯”。”
“淮安有些不明白。”
“他们在后院里关了一个姑娘,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在明天上巳节会将人放出来,打扮一番,再抬上轿子,以嫁娶之礼送到河边。
再将轿子放在竹筏上,推到河心。
我调查过,明天过去帮那姑娘梳妆的,是一个妇人和她的一个女儿,我今晚带你过去,替换她们,然后你再替换那个姑娘。
以我教过你幻术,要骗过他们一时半刻不成问题。”
“是。”
泽祀捏了捏他的手:“别担心,传言需要那个道士在岸上做法,河心才会有变化。
我会留在岸边,在他动手脚之前将他擒拿,你不会有事。”
“淮安相信主人。”
第十一章 调查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泽祀在官兵过去之前,迷晕了那对母女,两人化作她们的模样,跟着官兵去了那栋宅院。也成功见到了那个姑娘,只是那姑娘太过害怕,已经晕了过去。
除了他们两个,那些人还派了两个丫鬟过来,以防那个姑娘逃跑。
等房门关上,泽祀直接用魅术迷惑住了两人,让她们侯在门后。
他则拿起桌上的东西,来为淮安梳妆。
他之前偶尔也会为淮安做这些事,现在做起来可以说毫不费力。
“千羽会在河上看着,他会过去帮你。”
“是。”
“等抓住了那个道士,我就会去接你。别担心。”
“是。”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饿,不用。”
那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她身上原本绑着的绳子也已经被松开,正躺在床上。对面的梳妆台前,就是两个陌生的男人。
她一时之间忘了反应,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这是,那个高大的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没有因为害怕而尖叫。”
她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你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是,神仙吗?来救我的?”
泽祀随手指着放在床边,淮安脱下来的,原本属于那个老妇人女儿的衣服:“把那个换上。”
她立刻照办,拿起了那件衣服。
正纠结这要不要当着两个男人的面直接换时,却听泽祀道:“去外室。”
她点点头:“嗯。”
就立刻跑到了外室,却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两个丫鬟,她惊的几乎叫了出来。慌忙捂住了嘴巴,紧张的盯着她们。
她们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门口,眼睛是散的,就像两个木偶一样,对她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
她小心的走过去,拿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两人都没有动静,她才松了口气。
等她换好衣服走进去时,苏淮安也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的里袍雪白,外面是新娘的大红色嫁衣,头发挽的一个发髻,上面绑上了红色的缎带,还点缀了几支金钗,眼睛上则换了一块红色的轻纱。
泽祀看着淮安这一身装扮,很是满意:“等这件事过去后带你买衣服,就买红色的。”
“是。”
泽祀转头看向了那个姑娘:“过来。”
姑娘有些紧张的走了过去:“神……神仙……”
“再走近一些,让淮安摸摸你的脸。”
姑娘吃了一惊,但还是走了过去。
苏淮安对她做了个长揖,道声抱歉,才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冰凉,很轻的拂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片刻后就放下了手,遮住了自己的脸,等再放下手时,他的脸已经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除了瞳孔与她的有细微的差别,其他地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一时间惊的目瞪口呆。
泽祀没理会她,打开盖头,帮苏淮安盖上。
也正是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以及官兵的声音:“好了吗?开门。”
姑娘正紧张之时,泽祀已经打了个响指,声音变作一个老妇人的嗓音:“来了。”
姑娘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那站在门边的两个丫鬟此时也恍如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彼此。
其中大些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
另一人点了点头:“就像刚刚睡着了一般。”
姑娘见此慌忙看向泽祀,却见对方已变成了一个老妇人的模样:“见你们站着都打盹就没吵醒你们。”
小些的丫鬟连忙道:“我们一晚上没睡,没想到会睡着,嬷嬷其实可以直接叫我们的?”
“我一个人就够了。”
那丫鬟连忙笑道:“麻烦嬷嬷了,还请嬷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泽祀还没有说话,那大些的丫鬟突然道:“这丫头倒是比以往那些都乖。”
“知道自己跑不掉。”
“是么。”
她陡然掀开了苏淮安头上的盖头,苏淮安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那丫鬟仔细看了一下,却没看出什么。
小些的丫鬟疑惑道:“做什么?”
她摇了摇头,又将盖头盖上了:“没什么,走吧。”
门打开之时,那官兵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要的这么久?”
小些的丫鬟陪笑道:“这不正正好吗。”
她说着将苏淮安推了出去。
那人也有些狐疑的看着苏淮安:“这次的这么乖?”
“这不是也没个家人的,知道自己跑不了吗?”
那人没再说什么,但在苏淮安上了轿子后还是留了个心眼,将他的手腕脚踝全绑了起来,才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泽祀见此挑了下眉,但没做什么。
他们不必跟着一起去河边,一个丫鬟给了他们些银两,就催着他们赶紧离开。
等走出了那所宅院,那姑娘忍不住问道:“神……神仙,那位公子没关系吗?他的手和脚都被绑住了。”
泽祀也正烦,将丫鬟给他的银子扔给了那姑娘:“你先去镇外的树林里,那有辆马车,车上被我施了咒,你先进去躲一躲。”
他交代完后也没再管她,跟上了迎亲的队伍。
他在他们之前到了河岸边,河上有一只鸟在盘旋,那是千羽的本体。
他之前交代过,千羽主要确定淮安的安全,他则要抓住那个作乱的人。
天色渐亮,一缕微光戳破云层照向大地之时,迎亲的队伍也已赶来,却仍不见他们口中的那个道士。
泽祀躲在河岸边的棵树上,眼见着他们将轿子放上竹筏,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竹筏随着水流,慢慢的移向了河心。
千羽顺势飞进了轿子里,一进去就能看到被红绳绑着的苏淮安,忍不住调笑道:“真凄惨呢。”
苏淮安不言。
他的话一向很少,特别是对于这种略带奚落的话,千羽已经习惯了。
轿子的空间不大,勉强够他化作人性,但仍要拱着身子,空间太小,刀都抽不出来。
他已这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帮苏淮安解开了手腕上的绳子:“脚踝上的自己解,我的腰受不了。”
苏淮安道了声谢,就弯腰去解绳子。
千羽盯着苏淮安低下的头,好奇的问:“你是怎么说服尊上的?”
昨天他本以为尊上回去后会严厉的惩罚他,但没想到两人只是心平气和的在里面谈了一阵后,尊上就招呼他去给苏淮安买吃的。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但他实在太好奇了。
苏淮安解开绳子就扯下了头上的盖头:“好奇?”
“废话。”
“自己去问尊上。”
千羽嘴角抽搐:“你不会还在为之前留疤的事生气吧。”
他着实没想道一向稳重自持的苏淮安竟然还有这样恶趣味的时候。
苏淮安不答。
千羽也没指望他回答:“尊上说每年的新娘都会被他拖入河底,怎么现在还没有……诶!”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河面突然掀起了巨浪,就像是有一个极大的漩涡,要将他卷入河中。
他一时没站稳,一下子摔在了苏淮安身上:“抱歉!妈的!怎么说来就……”
他话还没说完,竹筏又是一颤,眼见着他要被摔出去了,他慌忙伸手,想要抓住些东西,但一不小心抓到了苏淮安的胳膊,苏淮安被他一带,两人都摔了出去,倒在了竹筏上。
“抱歉。”
千羽说着想要爬起来,却陡然看到了周围的情况,他们已经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他的瞳孔陡然收缩,慌忙道:“苏淮安,你不是会尊上的功法吗?把整条河凝固。”
苏淮安的声音此时也有些急促:“我做不到。”
“那你学的什么啊!”
苏淮安已经不想理他了,默默的念着避水诀。
千羽见此心凉了半截,他的本体是玄鸟,怕水,在水中他几乎是毫无办法。
但也只能学着苏淮安念着避水诀。
竹筏很快经受不住巨大的波浪,分崩离析。
他只能抓着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苏淮安的胳膊。
入水后,他感觉仿佛有一股极大的力量,拽着他往河的深处拉。
他的力量还是无法抵御这巨大的力量,避水诀几乎都使不上,脑子一阵眩晕。
一片混沌中,他感觉所有的声音逐渐消失。
第十二章 河底
“千羽!千羽!”
有人在叫他。
千羽的脑袋空白一片,过了很长时间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好亮。
他能看到旁边的一个人,白头发,眼睛上还缠着红色的轻纱。
“苏淮安。”
见他有了动静,苏淮安松了口气。
千羽从地上坐起,一边揉了揉还很疼的脑袋,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谁家的后院,旁边就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两边是两个喊着珠子的蟾蜍。
很明显不是他们落水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淮安摇了摇头:“我醒来时是在那个水池里。”
他的身上湿哒哒的,千羽看着自己的身上,也是湿哒哒的:“为什么不用内力烘干?”
“你可以试试。”
千羽挑起了眉头,凝聚内力,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吸收他的内力,之前不明显,但一旦他开始用内力,那东西就吸的越发快。
这是灭魂咒,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施加此咒的地方会不停地吸收人的内力,等人的内力被吸干的那一刻,他也就没命了。
他慌忙收了内力。
他不喜欢身上湿哒哒的,但他更怕死。
“你直接说一声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试?”还让他丢了这么多内力。
“自己试一试比任何话都有用。”
他说得好有道理,千羽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正在他犹豫之际,苏淮安已经站了起来,往前面一个建筑的方向走去。
千羽连忙跟了上去:“喂。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一向习惯于听尊上的命令,现在尊上不在,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以往苏淮安的话都很少,像这种问题,他都不指望苏淮安能回答,但今天,对于他的问题,苏淮安竟然都答了,即使是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问题:“先到处看看。”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是光滑的鹅卵石,四周环绕着竹林,竹叶在风中摇曳,即使是白天,也莫名的让人觉得渗人。
偏偏不远处还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铃声,让千羽打了个寒碜:“这什么地方,竟然还挂那么多铃铛。”
原本只是吐槽,但没想到苏淮安听进去了:“铃铛?”
“你没听到吗?那里叮叮当当的,怪吓人的。”
“听到了,你能告诉我那铃铛长什么样子吗?”
千羽闻言搜索了一下,在他们正前面不足百步的地方就是一个高大的如道观般的建筑,建筑的飞檐翘角上就挂着那些铃铛:“古铜色的,拳头大小。”
苏淮安一下子停住了:“那些铃铛在一个道观的飞檐上?”
“诶?你怎么知道?”
苏淮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快步向铃铛传来的方向走去,蹲在右边第二根石柱旁,抚摸着那一片地方。
千羽疑惑地走过去,却见上面刻着三个字,“宋方荀”。
就像是某个顽皮的孩童所为,前一个字歪歪扭扭,后两个字却方正了许多。
“宋方荀。”千羽重复道,“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不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个东西?你之前来过?”
苏淮安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这里是青鸾宗。”
千羽的瞳孔陡然收缩,难怪他会觉得熟悉,这是曾经被练出魔君的地方,而那个被练出来的魔君,原本的名字就叫宋方荀。
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尊上严禁他们讨论此事,但千羽私底下还是了解了一些。
传闻是前青鸾宗宗主宋元的徒弟秦玖修炼禁术,发动叛乱,不光杀了前宗主,还丧心病狂地将他的儿子宋方荀囚禁起来折磨,有五年之久。
“我们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仅凭声音就判断出这里是哪。莫非,你是青鸾宗的故人?”他说着凑了过去,“那你知道宋方荀现在在哪吗?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好奇。尊上知道吗?”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尊上不会已经把他杀了吧。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等一下,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得到了尊上的抬爱?我就说,一个小瞎子怎么会被尊上照顾这么久。
但传言吸食了他的魔心能功力大增,尊上怎么看着和之前没有差别。难道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千羽的心中立刻组建出了一出大戏,但苏淮安听了他的猜测,却毫无反应,他有些生气的道:“喂!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淮安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嗯?”
“我刚刚说了半天,你没听!”
“听了。”
“那我猜得对不对?”
“不对。”
千羽犹如被从头浇下一盆凉水,有些不服地道:“那你怎么解释你对这里这么熟?”
苏淮安站了起来:“先进去看看。”
“你又无视我的问题!”
苏淮推开道观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像是个书屋,里面宽阔,正前面是正中间是一尊佛像,下面有许多矮塌。
矮塌两旁还挂着许多字画。
千羽跟着走进去,总感觉里面阴森森:“这是什么地方?”
“讲课的地方。”
“你知道的很清楚嘛,还说之前没有来过。”
正说着,他感觉右侧其中一幅字画动了一下,他立刻冲了过去,正见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男孩往里面躲。
他冲过去一把将人提了起来。
小孩咿咿呀呀地乱叫,手不停地乱挥。
“你是什么人!”
小孩琥珀色的眸子瞪着千羽,吼道:“我是宋方荀!你如果再不放手,我就让我的秦玖师兄揍你!”
第十三章 河底2
千羽一惊:“你说你是谁?”
小孩儿有些生气地道:“我说了,我是宋方荀!”
八年前的事千羽虽然参与不多,但也清楚,按照年龄推算,宋方荀现在应该同苏淮安差不多大,怎么可能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而且按照传言,是秦玖将他关起来折磨了五年之久,他怎么可能在遇到危险时喊秦玖!
小孩儿见挣扎不脱,一口咬在了千羽手上,千羽猝不及防,怪叫了一声缩了手。
那小孩便冲向了外面。
但他还未出去,就被苏淮安一把掐住了脖子,提了起来。
小孩儿的脸憋得通红,拼命地挣扎,手脚不住地划拉,大吼道:“放开我!放开!”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秦玖在哪?”
“放开我!”
苏淮安的手指猛然用力:“秦玖在哪?”
小孩儿的声音一下子被吞了,脚乱踢,手指挣扎着扒拉苏淮安的手。
千羽震惊了,印象中苏淮安都是温柔有理的样子,怎么看到这个小孩儿突然变得这么暴躁,他忍不住道:“苏淮安!”
苏淮安不为所动。
小孩已经翻了白眼,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秦玖……师兄……师兄……救我……师兄……”
眼见着那小孩要被他掐死了,千羽慌忙走过去想要阻止,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劲风,一个人冲了进来,一刀就砍向了苏淮安。
千羽立刻反应过来,抽刀挡住了那人的刀。
那人力气极大,将千羽逼退了几步。
他顾不上千羽,刀头一转攻向了苏淮安。
苏淮安松开了掐着小孩的手,躲开了那人的攻击,后退几步,击碎了身边矮榻上的墨盒,将墨汁凝聚成长刀,砍向了那人。
但他的刀口并没有碰到那人,就被一层透明屏障弹开,他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千羽上前扶住了他,眼睛紧盯着那人。
他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清秀,看着那小孩的眼神急切,紧张地喊道:“方荀!方荀!”
那小孩猛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抱着他就委屈地哭了:“师兄,他们欺负我。”
千羽又是一惊,他就是那小孩口中的秦玖!
但不可能啊!
秦玖修炼了禁术,传言应该是个老者模样,怎么会如此年轻。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旁边的苏淮安已经先他一步,他汇聚堂中所有墨汁,凝聚成一根根冰钉,攻向了他们。
成百上千根冰钉的力量将千羽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但冰雾消散后,那两个人却完好无损。
苏淮安的举动显然激怒了秦玖,他抽出刀直奔苏淮安而去。
苏淮安铸出冰刀迎击,两方交战,将堂间的矮榻,字画砍得稀碎。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伤我师弟!”
苏淮安不言,一味地攻击。
千羽紧盯着他们,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但这里有灭魂咒,苏淮安上来就是一个大招,现在又这么不停地消耗内力,简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眼看着苏淮安的速度越来越慢,明显是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他想上去帮忙,但一时竟不知如何下手。
正在他犹豫之际,却看到了门口准备偷偷溜走的小孩。
如果是平时,他是不会用劫持幼童这么下三烂的招数的,但现在情况紧急,他想不了那么多,直接冲了过去。
那小孩一看到他,吓得呆在了原地,慌忙喊道:“师兄!救我!”
原本正在与苏淮安战斗的秦玖几乎是瞬间来到了那小孩面前,一刀砍向了千羽,他的速度太快,千羽躲闪不及,被砍中了左臂。
秦玖并不打算放过他,脚下一蹬,冲了过来。
千羽慌忙凝气聚力,手中的刀升起,变为数以百计的刀攻向了秦玖。
在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过后,秦玖竟完好无损,并且没有丝毫停留的直接冲了过来。
千羽因为放了一个大招,内力在灭魂咒的作用下被吸收了大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眼见着秦玖的刀就要砍上他的脑袋,苏淮安及时冲过来为他挡住一击。但他手里的冰刀不堪重负,碎了一地。
千羽趁此机会,调转刀头,砍向了秦玖的胸口。
“铛!”的一声,他的刀被挡了下来!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再攻击几次,却不成想,秦玖几乎是立刻反守为攻。
他勉强挡住了几刀,但耗不住内力极速流失,而秦玖却又完全不受影响一般,不过片刻,千羽再次被他逼入死地。
眼见着秦玖一刀刺过来,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刀刺进皮肉的声音,血喷在了他的脸上,但他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苏淮安的背影。
他一下子怔住了:“你……为什么?”
秦玖显然也怔住,他还没反应过来,苏淮安就猛然前进,不顾利刃穿透他的身体,将什么东西刺进了秦玖的胸口。
这一次,他的攻击没有被挡下。
秦玖低头看去,他的胸口被刺穿,血迹瞬间蔓延。而插进他胸口的东西是由苏淮安自己的血凝聚成的一把短刀。
苏淮安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瞬间抽出刀,再次砍去。
秦玖一把抓住他的手,手猛地一掰,苏淮安手间脱力,短刀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秦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千羽想要上前,却被秦玖那层透明的罩子压在了墙上:“苏淮安!”
“苏……淮……安……”秦玖看着苏淮安的眼神突然变了,没有丝毫的怒意,甚至有些微红,“这不是你的名字,对吗?
这世间,想杀我到如此程度的人只有一个。
你是方荀。”
千羽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一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他的脑子几乎炸了。
苏淮安咬着牙,抓着秦玖的手几乎陷进了皮肉。
秦玖闭了闭眼,松开了手。
苏淮安失去所有支撑,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同时一口血被喷了出来。
他的内力已不足以支撑他再凝聚出一把短刀,他几乎没有犹豫,一把抽出钉在他腹部的刀。
血光飞溅。
他挣扎着站起来,举刀刺了过去。
秦玖侧身躲过。
苏淮安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再度摔在了地上。
秦玖看着他,眼中竟带着些许的,心疼。
但很快,他就转身,走向了门口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
他抱起男孩,挥手解开了封住千羽的那层屏障:“带他去后山,后山山顶有一座草屋,屋旁有几棵白梅树。折下一只白梅插入屋里的阵内,白梅燃尽后,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千羽也不傻,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他的了,也猜到了他这意思就是放他们一马,他立刻跑到苏淮安身边,想要扶他起来。
苏淮安满身是血,仍挣扎着爬向秦玖,声音嘶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千羽慌忙抱住他,却发现他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还是第一次见苏淮安这么疯狂的样子,慌忙抱住他:“苏淮安!冷静些。你现在打不过他。”
秦玖最后看了苏淮安一眼,临别之际,道:“我今天便当作没见过你,但下次见面时,我会亲手将你的魔心剖出来。”
千羽心头一颤,将苏淮安抱紧了些:“苏淮安,冷静些,算我求你了。”
苏淮安却像没有听到一般,疯狂地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别走!你杀了我!你杀了我!秦玖!你杀了我!”
千羽的心都揪了起来,生怕秦玖反悔:“苏淮安!”
好在秦玖没再看他,转身离开。
直到秦玖消失在了那片树林之间,苏淮安也没能从千羽的怀里挣脱,林间回荡着绝望的哀嚎。
苏淮安又吐了好几口血,终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地上。
千羽终于松了口气,将苏淮安背起来往后山走。
他在这里待的久,现在也有些脱力,还好苏淮安轻,他才能勉强走快一些。
苏淮安这会很安静,趴在他的背上,呼吸几乎都没有。
尽管知道他有魔心,只要魔心还在,他死不了,但千羽还是忍不住试探道:“苏淮安?”
苏淮安动了一下,回应了,只是声音又哑又小:“刚刚,谢谢你。”
千羽笑了一下,谢天谢地,总算正常了:“这有什么,再说也是你先救我的。”
“他有金刚罩,近距离的攻击才有用。”
好像是在说他刚刚为自己挡下那一击只是为了更好地攻击秦玖。
但千羽不介意:“总之你救了我,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不用。”
千羽知道他不并非客套,也没再就这方面说什么,总之恩情他记下了,日后一定会还。
他现在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所以你真的是宋方荀?”
“是。”
他如此干脆的回答反而让千羽有些没反应过来:“等一下。那那小孩是什么情况?”
“是一只愧。”
这种愧与他们之前看到的有些不同,那小孩是按照人的意愿捏出来的,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可以正常吃饭,与常人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不能长大。
千羽虽然开始被迷惑了一下,但也能看出,那小孩是愧,他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个:“那小孩和你小时候长得像吗?”
“样貌不知道,声音有点像。”
“秦玖还给他取名宋方荀,和你一样的名字,为什么?”
“不知道。”
“他这次还放我们走了。”
“他第一次取魔心的时候,花了三年时间准备,列了一个大阵,但最后,还是被魔心所伤。他这次说是放了我,只是因为他还没准备好,他也不确定之后会不会有人来支援我们。
他不会冒这个险。”
千羽这才反应了过来,魔心确实是个好东西,但魔心自我保护意识所创造出的幻术以及魔血的力量都不容小觑,稍有不慎,说不准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他之前还在想秦玖放过他们是不是因为对苏淮安心存愧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明白。
“那……尊上知道吗?”
“什么?”
“你有魔心的事。”
“知道。”
“尊上……没有取魔心的心思?”
这件事对苏淮安来说确实残忍,但魔心是连千羽也曾动过心思的东西,尊上的实力本就比其他几位守护兽要强,再加上魔心应当是撼动天地的存在。他现在有些怀疑尊上之前之所以将苏淮安带回来,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但苏淮安却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主人到底想不想要。”他好像突然想到了千羽为什么这么问,“你想要?”
千羽一愣,刚想否认,就听到苏淮安道:“我不能给你。我之前已经答应过主人,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第十四章 淮安,你说我怎么惩罚你才好
女孩掀起帘子的一角,往马车外看了一眼,天已大亮。
神仙和那位公子都还没回来。
神仙说过躲在这里就没事,她相信,也不担心自己,她有些担心他们。
马车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以为是他们,连忙看了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男人与镇上的人有很大不同,穿着一身浅蓝色衣服,腰间佩剑,看着像是一个侠客。
她慌忙钻回了马车里。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看到她,但她确实听到了男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的心也跟着一突一突的。
“你……”
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但男人并没有说完,就被另一阵声音打断。
那声音,像是一只掠过树梢的大鸟。
大鸟落在地上,瞬间变成了人形。
“时珩,你违背圣女的意思,贸然将苏淮安带走,引起穷奇怀疑的事,圣女可既往不咎。但今天,你必须前去阻挠穷奇抓捕那个道士。”
时珩不解:“那个妖道迫害了七条年轻女子的性命,为何要放走?”
那人有些不悦:“圣女自有她的考量,何时轮得到你过问!”
“可……”
“时珩,你现在是在怀疑圣女吗?”
时珩的眼眸微垂:“我……没有。”
“他们此时正在后山的河岸边,若让那道士被穷奇捕获,这岳青山派,你估计也回不去了。”
时珩猛然抬头:“什么意思?”
那人却并不打算多言,背后的羽翼扬起:“只是提醒你,你究竟是哪一边的人。”
它说完就再度化为大鸟,消失在了天际。
女孩缩在马车里瑟瑟发抖,她好像撞见了一场阴谋,他们会对神仙不利吗?她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他们。
但她知道了他们的阴谋,那个男人会放过她吗?
她的心里忐忑,思索了一下便想着反正都是死,她心一横就要冲出来,却在马车口看到了那个男人。
她的腿一下子就被吓软了,扶着马车才没有跪下去。
时珩看了她一眼:“这么害怕,还要出来?”
她咬了咬牙,道:“他们是好人。你不能伤害他们!”
“好人?”时珩想起了那天晚上的经历,强迫一个少年强行跟他做那种事,怎么能称得上,好人。
他抬眼看向了女孩:“你是被选中做河伯新娘的姑娘吧,你去了也是添乱,留在这。”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没再管那个姑娘。
那姑娘连忙冲了过去,想要阻拦他:“等一下!你不能……”
她还没说完,却看到前面时珩的身影陡然不见了,她还没找到时珩,后颈陡然一疼,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河岸边,河中心的河水汹涌,但靠近岸边的水被大片凝固成了冰块。
原本在河岸边的人全部晕倒在地。
那个道士,也已经被他封住了行动。
就在刚才,淮安的竹筏刚到河心,泽祀就感应到了由远及近的一股力量。
他立刻往那股力量所在的方向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他看起来不过及冠之年,但周身亦是邪气,与那县长身上的气息极像。
泽祀几乎立即确定了就是他。
那妖道看到泽祀时还是一愣,但很快反应,立刻动手。
两相交战时,河水翻涌。
为防止那些村民看到这番场景,他在动手前就将他们迷晕了过去。
交战之际,泽祀没顾得上淮安。
本想着有千羽在,至少能保证淮安的安全,但没想到,两人竟从河水中消失。
泽祀看向那个妖道:“他们在哪?”
那人挣扎着动了动,但他的手脚全部都被冰封住,根本无法挣脱。
泽祀并不想与他废话,一抬手,一道冰柱直扎进他的左肩,他疼得惨叫一声。
“他们在哪!”
他的脸上满是虚汗:“芥子。”
泽祀猛然反应了过来,难怪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
河底有芥子,只有每年上巳节才会打开,之后就处于关闭状态。
不过如果只是芥子的话,淮安不会不知道怎么出来。
但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芥子里有什么?”
“灭魂咒。”
泽祀永远如一的面容上陡然露出了些许惊慌,淮安在里面撑不了多久的,他得强行闯进去。
那这个人应该如何?
强行闯进去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但万一里面有些其他的变故呢。
正在他犹豫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劲风,他闪身躲过,却见时珩挥刀斩碎了他对那道士的禁锢。
“走!”
那人虽然疑惑,但也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不跑一定是死,便毫不犹豫地听了时珩的话,往山上的方向跑去。
泽祀立刻汇聚冰钉攻了过去,但却被时珩聚气挡住。
但他挡得勉强,只这一击便让他跪倒在地。
泽祀没再管他,想要追上那人时,时珩却已站起,一刀斩下,剑气在冰河上溅起一层冰雾。
泽祀挥袖将雾气驱散,但此时那妖道已然跑远。
偏偏时珩还抬剑冲了过来,泽祀刚刚还顾念着这是个人类,并没有下死手,此时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躲过时珩的攻击,同时一掌击中时珩的腹部。
时珩只感觉身上一阵剧痛,他就随着力道摔了出去。脑子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度清醒,想要站起时,泽祀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本无意杀人,这是你自找的!”
泽祀抬手,手间汇聚一根冰钉,正欲击穿时珩的脑袋,他身后的水面突然传来一一阵颤动,就像是什么东西从河里爆开一样。
泽祀心中一动,转身看了过去:“淮安。”
苏淮安和千羽被从水里掀了出来,又要落入水中。
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即将摔入水中之际,却被一人抱住了,他还懵着,就听到了一个声音:“怎么弄的?”
“主人?”
他的声音很哑,泽祀皱起了眉头:“算了,先别说话,还站的起来吗?”
苏淮安点了点头。
泽祀见此落在了冰面上,将苏淮安放下,为他披上自己的黑色罩袍。
又抬手,用内力蒸干了苏淮安身上的水汽。
时珩还跪在地上,一半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有一半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缓过来后,泽祀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心头一惊,提剑欲刺,但在碰到泽祀之前,却被苏淮安挡了下来。
他慌忙收刀:“淮安!”
苏淮安的脸色发白,他有些生气的吼道:“你在做什么!”
刚刚的事他不占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
泽祀一把按住了苏淮安的肩膀:“他放走了那个妖道,我正欲将他斩杀。你来得正好,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会替我杀了他吗?”
他的手中凝聚出一把冰刀,塞进了苏淮安的手里:“之前是因为规矩,有些顾虑,但现在,我们有正当的理由。你去帮我杀了他。”
苏淮安一怔,握着刀的手颤了一下。
泽祀一把握住他的手:“怎么了?淮安。害怕吗?也是,毕竟是第一次,我教你。”
时珩紧握着手里的刀,恼怒的道:“我确实放走了那个妖道。但你能说你抓捕那个妖道并无私心?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淮安,别听他的,我帮你杀了……”
“时珩!闭嘴!”
苏淮安的声音冷漠,时珩惊了一下:“淮安……”
苏淮安没有理会他,对泽祀道:“不用,主人,我知道该怎么做。”
泽祀的眼神晦暗,时珩对淮安亲昵的称呼,让他觉得刺耳,但听了苏淮安的话后,他的表情瞬间明朗,他松开了搂着苏淮安的手:“好。我就知道,我的淮安,很聪明。”
苏淮安握着刀,一步步走向时珩。
时珩不敢相信般看着苏淮安:“淮安,你真的要杀了我?”
苏淮安的声音依然冷淡:“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本来你接近我的目的也不单纯。”
时珩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慌张:“你怎么会知道……”
他确实是受了圣女的指示才接近苏淮安的。但当他真的见到了苏淮安,这个略显单薄又眼盲的少年时,心里蒙生了一层愧疚,为了弥补苏淮安一点,他才带他去了灯会。
但没想到只是如此,泽祀便发了疯一样要治他们于死地,还那样惩罚淮安,他开始同情他。
现在他是真的想保护他。
“不是的,淮安,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我是真的……”
苏淮安抬剑指向了他:“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再相信你?”
时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你说得对,终究是我先骗得你。你杀我,我无怨。”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握着剑的手生疼。如果时珩反扑过来他都不会这么犹豫。怎么办?他不想杀时珩。
身后的泽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淮安,你还在等什么?”
时珩看出了他的犹豫:“淮安,没关系。”
苏淮安紧握着刀,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冲了过去。
时珩闭上了眼睛,但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反而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带着他往岸上的方向跑去。
时珩心头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淮安!”
一层冰雾笼罩了整个河岸。
冰雾中,泽祀闭了闭眼,挥手将冰雾散去。
冰上已没了两人的身影,只剩下了一地的血,一路延伸到了树林里。
刚刚,淮安将冰刀击碎,化为冰雾,散在空中,刚刚止住血的伤口也再度崩开。
泽祀看着那些血笑了一声,说不上是讽刺还是苦笑:“淮安啊,你说我怎么惩罚你才好。”
……
苏淮安拽着时珩的胳膊跑到了时珩的马边就松开了手:“骑马往南,过了交界地你就安全了。”
时珩却没有动:“你呢?”
“你不用管我。”
时珩一把抓住苏淮安的胳膊:“你回去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你,跟我回岳青山派,我会保护你的。”
苏淮安挣脱了他的手,退了两步:“他不会杀我,在他身边,我才最安全。”
时珩慌忙上前:“淮安。”
苏淮安躲开了他的手:“别过来!你走!”
“淮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你现在除了拖累我还能做什么?”
时珩一怔,这句话就如剑一样戳在他的心上,但却让他无法反驳。
是啊,他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而已。
“我明白了。淮安,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苏淮安转身没再看他。
时珩转身上马,迟疑了片刻,才骑马离开。
还未等他走远,苏淮安已坚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如果时珩刚刚仔细看一下,就能发现,他们来的路上,已沾满了苏淮安的血。
苏淮安挣扎往前爬,摸到了一根树,他勉强扶着一棵树坐起。
红色嫁衣已经被血染湿,伤口让他的感官变钝,直到面前站了一个人,他才反应过来,泽祀原来早就来了。
“他走了,毫不犹豫。为了他这么个人背叛我,值吗?”
泽祀的声音平缓,就像是在问一件寻常的事。
但苏淮安知道,泽祀现在的声音很冷,代表着他现在很生气。
“淮安从未想过背叛主人。”
“那你要怎么解释?”
“那妖道已跑,杀了他也没有意义。活人永远比死人有用。这是您教我的。”
泽祀冷笑一声:“这就是你救他的理由?因为杀了,没意义?”
苏淮安咬了咬嘴唇:“淮安,确实有私心。”
“你喜欢他?”
“淮安既是主人的,便不会对其他人这种感情,淮安,只是为了报恩。”
“就因为他带你去看了灯会?”
“在淮安小时候,每年上祀节,阿爹阿娘也会带我去看灯会。”苏淮安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但嘴角却挑起了一丝笑,那是泽祀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过的笑,“主人当淮安是条狗,淮安认了,自己也只当自己是条畜生。
他那天带我出去的时候,我确实只想知道他的目的。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只想带我去玩。
他说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尊重我。他当我是“人”。”
泽祀额头上青筋暴起,声音里却仍听不出喜怒:“就因为这个?就因为这么可笑的事情?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就必须要剜出这颗魔心,即使是主人也不容易。何况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主人和主人保护下的女魃。”
女魃一定在泽祀这里,从苏淮安在那次晚宴上听说女魃双目受伤时他就确定了。
“威胁我。”
血越流越多,失温让他的意识不清,他捏住了自己的伤口,想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一点:“淮安不敢。淮安只是想和主人谈一场交易。
这颗魔心可以助女魃恢复,淮安可自己为主人剖出来,但在此之前,淮安只有一件事想做……
淮安……想杀了秦玖……”
他的气息逐渐微弱,泽祀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淮安?”
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一变,慌忙将他抱起来。
这时,苏淮安动了一下:“主人……”
“别说话了。”
“主人……不……相信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逃不掉的……”
他的声音沙哑不请,每说一句话就带着剧烈喘息。
泽祀知道淮安现在的状态更像是梦中的呓语,他叹了口气,低下了头,额头抵着苏淮安的额间:“乖。别说话了。睡一觉。我带你回去。”
第十五章 醒
千羽从冰河里游到了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
刚刚尊上接了苏淮安之后完全没管他,他直接摔入了河中。
羽毛被打湿了,加上在那个芥子里消耗太多,他已经飞不起来了,是硬生生从河心游上来的。
河面的冰块已经被尊上融化,,所有打斗过的痕迹也随那些冰,融化在里水中。
晕倒的人陆陆续续醒来。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也不敢与这些村民再有什么冲突,悄悄地往林子里面跑。
有地上血的指引,他很快找到了他们。
苏淮安已经昏迷,泽祀正抱着他。
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泽祀往他那看了一眼:“现在才来?”
他慌忙道:“是属下失职。”
“芥子里发生了什么?淮安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千羽于是将在芥子里发生的事重头说了一遍,委婉的说明了自己已经知道了苏淮安是宋方荀的事。
泽祀对此没什么反应,千羽见此继续道:“我们按照秦玖的指引,去了那栋小屋,在里面看到了七具尸体。尸体已经不正常的干涸,看样子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些新娘。
是属下无能,还没能断定她们是怎么死的,就急着出来。”
泽祀看着苏淮安,难怪淮安突然跟他提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按理说早该死了,恐怕就是靠着以命换命的法子苟延残喘的这些年。
千羽刚刚虽然在水里,但苏淮安协助时珩逃跑的事他也看到了,见泽祀半天没有说话,又一直盯着苏淮安,不免有些担心:“尊上,苏公子在芥子里受伤严重,可能脑子已经有点不清楚了,所以才做了这么冲撞尊上的事。”
泽祀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为他说话?”
千羽吓得几乎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希望将一切说的清楚一点,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
“属下……”想着苏淮安在芥子里救过他那么多次,千羽硬着头皮道,“属下觉得苏公子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哦?那你觉得,我应该拿他如何?”
千羽一慌,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
“属下……不该揣测尊上的想法。”
千羽的心脏狂跳,不敢抬头。
好在最后泽祀并没有太为难他:“回去吧。”
“是。”
“淮安的事不许同任何人提起。”
千羽当然清楚是什么事:“是。”
……
疼。
好疼。
苏淮安的手指颤动了一下,摸到了一阵粗糙的布料,不太像是在马车上。
“醒了。”
苏淮安一颤,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泽祀按住了他:“别乱动,你的伤很严重。”
苏淮安闻言没有动了,嘴抿成了一线。
他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晕倒前放走了时珩,还和泽祀谈条件,但没想到泽祀竟然没有惩罚他,就好像那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
现在这种情况,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泽祀将他扶靠了起来,就端起来一旁的碗:“那姑娘给你做了馄饨,吃点吧。”
他舀起一勺喂到苏淮安唇边,但苏淮安却没有吃的意思:“我放走了时珩,还对您出言不逊。请您责罚。”
泽祀挑起了眉头,将碗放回了桌上。他没提这件事,甚至都不想再因此责难淮安了,他竟然自己提了起来。
“惩罚?”他的手指下移,停在苏淮安的腹部,猛然用力一按。
苏淮安的刀口突然受到挤压,疼的闷哼一声。
“就你那伤痕累累的身体,能受住什么。”
“请主人按规矩办事,淮安,能受住。”
泽祀的眉头微蹙,收回了手,碾着指尖沾染的一抹血色道:“这件事不必再提。念你是初犯,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若有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苏淮安疼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但仍是道:“淮安定会依照主人的意思,不再与时珩有一丝联系。
但能手刃仇人是淮安唯一的心愿,求主人应允。淮安也一定会按照约定,将魔心剖出来送给您。”
淮安的魔心对于治疗女魃确有效果,也能帮他省掉很多麻烦。但泽祀从未想过用他的魔心。
他心里清楚,魔心一旦被取出,淮安便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他还不想失去淮安,至少现在不想。
“女魃那边我有其他的方法,不需要这颗魔心。”
苏淮安怔了一下,这是他唯一的筹码,泽祀连它都不要,他想不其他能与泽祀交换条件的东西。
泽祀好似没感受到他的惊慌,平淡的道:“先吃饭。”
苏淮安慌忙抓住他的衣袖:“您需要什么?您要什么我都给您。只要您同意我调查秦玖。”
泽祀盯着他:“我要什么?你不应该很清楚吗?”
苏淮安的脸陡然变得毫无血色,他松开了手,脸上只剩下了惊慌。
但只是瞬间,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静:“我给您,只要允许我继续调查,什么都可以给您。”
泽祀轻笑了一声,伸手挑起了他的下巴:“你给我?你觉得我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苏淮安的手指握紧了被子,努力让自己冷静:“您……要我做什么才能允许我继续调查?”
“我之前就说过,你只用待在我身边侍奉,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其他的事我一定会如主人的意思,唯独这件事不行。”
泽祀的眼眸半阖,透出了寒意:“伤好后随我回寝宅,以后不用再出来了。”
苏淮安慌了:“主人!”
泽祀没再理会他,起身出门。
苏淮安想要追上去,却牵动了伤口,摔在了地上:“主人!求您,不要……”
身后的响动让泽祀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并未多停留,打开了门。
一开门,却看到了在门口偷听的千羽和姑娘。
千羽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尊上。”
那姑娘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也跟着跪了下来。
泽祀抬手,将门关上,就把碗递给那姑娘:“双儿,凉了,拿去热一下。”
双儿闻言立刻站起来,端着药碗跑去了后厨。
她走后,泽祀才看向了千羽:“盯着他把东西吃完,其他的事无所谓,但所有关于愧术师的事都别提。”
泽祀并没有下咒,刚刚他们说的话,千羽自然是听到了,正因为听到了,所以疑惑:“属下有一事不解,如果触怒了尊上,还请尊上责罚。”
泽祀不语。
千羽大着胆子问道:“苏公子只是想调查秦玖而已,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尊上为何不允?”
“现在我办事,是需要知会你吗?”
千羽吓的差点磕了一个:“属下不该问。”
“闭嘴。办事。”
“是。”
直到泽祀离开,千羽才敢喘口气。
他缓了一会想着苏淮安受伤严重,这会可能还在地上,才站起来走到门边。
但在推开门的瞬间,他却愣住了,房间里空空如也,唯一的一扇窗户被打开,冷风灌了进来。
苏淮安跑了!
千羽足足在原地待了好一会,才跑去了窗口,窗口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闯下的草坪上还有被人碾过的痕迹。
这一切无不提醒着他,苏淮安真的跑了。
苏淮安简直是疯了!
他化作飞鸟,冲了出去。
双儿的房子远离人烟,在林子深处,周围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时无法辨别出苏淮安究竟往哪个方向跑了。
他愈发焦急,得在尊上回来之前找到他,不然苏淮安可能真的会被尊上杀了。
……
苏淮安从床下爬出,他的伤还没完全恢复,那么点时间一定跑不过千羽。
他只能先做一个障眼法,再往千羽的反方向跑,但他刚跑到门口,却听到了一个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是双儿端着的碗掉在了地上:“你……”
苏淮安来不及多想,慌忙冲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很清楚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泽祀向来说一不二,一旦被他带回去,自己就只能一辈子被困在那里,直到被他厌烦后杀死。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凭什么将自己他迫害至此的人能潇洒的活着,他却只能被终身禁锢,做一个男人的禁脔?
他不甘心!
伤口早已撕裂,全身都在疼,但他不敢停。
他慌不择路,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前面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他连忙躲在了树后。
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小路上,一行人经过,里面有一个姑娘的哭泣声,还有几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几天前不是刚送过一次吗?”
“听说是因为县长突发恶疾,县里所有的大夫都去了,看不出什么毛病。
正巧之前过来帮那姑娘出嫁的那嬢嬢说自己那天莫名晕倒在家中,没来过府中。”
“啊!那我们是见鬼了!”
“谁说不是呢?这不,县长怀疑上巳节那天出了问题,又拉了一个姑娘过去。唉!原本只用死一个的。
现在倒好,又搭上一个。”
他们这次似乎准备匆忙,并没有多少人。
等所有人走后,苏淮安才松了口气,他正准备离开,却陡然察觉到,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第十六章 撕破脸
苏淮安身边没有任何武器和水源,他弯腰捡了一段残枝,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害怕,指尖有些颤抖,差点没拿稳那根树枝。
身后的人靠了过来。
苏淮安咬了咬牙,转身攻了过去。
来人轻松躲过他的攻击,一把掐着他的脖子按在了树上:“长能耐了,知道逃跑了?”
苏淮安心里咯噔了一下,是泽祀。
他抓着泽祀的手拼命地挣扎,却被泽祀死死地按住。
“时珩只是带你去了一次灯会,你就以命相抵,我替你保住了无方寺,你就这么报答我?”
“是你逼我的!”苏淮安的脸庞发红,吼道,“是你逼我!你要我身上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什么要逼我做那种事!
在你第一次强迫我的时候,我甚至想去死。
我现在还活着,只因为我还没有报仇。你却不让我调查!
我恨你!你比秦玖还让我恶心!”
泽祀的额头青筋暴起,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好,好得很。”
他手上结印,一掌击在苏淮安的胸口。
苏淮安只感觉有一阵冰冷的气息钻进了他的体内,撕扯着他的伤口,疼痛让他惨叫出了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泽祀才松开手。
苏淮安早已没了力气,跪倒在了地上。他身上仍缠绕着一层蓝光,光晕在他额间形成一道水形符,很快淡去,消失。
“不要再想着逃跑,不管你逃到哪,这个追踪符都会带我找到你。再有下次,我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千羽追过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番景象。
苏淮安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赤脚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已经撕裂,血沾湿了大片衣衫。
他听双儿说苏淮安往这边跑了,就慌忙赶了过来,不成想还是晚了一步。
苏淮安听了泽祀的话,反而笑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本就瘦削的身体在风中更显得摇摇欲坠。
“我不会让你如意!”他对着泽祀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也会想尽一切方法去逃。
我会将你的宫里搅得鸡犬不宁,谁都别想好过!”
千羽怔愣在原地。
疯了,苏淮安一定是疯了。
泽祀的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
千羽生怕他下一刻就会将苏淮安撕碎,慌忙跪在苏淮安身边:“是属下看管不力才让他逃走,请尊上责罚。”
泽祀闭了闭眼:“把他带回去,绑起来。再让他逃出来,你与他同罪。”
“是。”
泽祀没再看他们,转身离开,还未走远,就听到了“砰”的一声,那是苏淮安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疯了。
不光是淮安,他恐怕也疯了。
淮安如此出言不逊,他竟然还没有杀他的想法。
他甚至还有些后悔。
这些年,他顺风顺水惯了,不管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去取,对淮安也是如此。
他还记得他与淮安的第一次,当时淮安也是这么出言不逊,他将淮安绑在床头,折腾了一夜。
他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却没想到,竟逼得淮安想要自杀。
他害怕了,他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害怕失去淮安。
……
河岸边的仪式已经开始,竹筏已被推入河中。
县长突发恶疾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就是靠着以命换命的法子吊着一口气,加之作恶太多,本也该死了,竟然还想着靠这种方法续命,泽祀只觉得愚蠢。
岸上的人虔诚跪拜,祈求神明收了他们的礼物后能保佑他们来年有好的收成,无病无灾。
但可惜的是,河中并无反应。
他们开始还耐着性子等待,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有些人恐慌了起来。
“神不收我们的礼物!”
“仙道今年也没来,我们难道被抛弃了!”
“别瞎说,上次的礼物神就收下了!”
泽祀靠在树梢上,冷眼看着他们。
藏在河心的芥子通道已经被他关闭,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做这些事没有用。
等那个县长病得更重之后,他或许会用更残忍的手段处置那些姑娘,但他还是会死。
这里的收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已经开始争吵,一直到天暗下去,他们才终于死心,陆陆续续地回去,但没人管那还在河心的姑娘。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泽祀才站在岸边。
夜间寒凉,她在那里最多坚持两个晚上。
这些就是凡人自己的事,以往这些事他都不会管,但今天有点不一样。
他和淮安今天闹得太僵了,淮安一定跑不掉,但他说会让他宫里鸡飞狗跳的,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关键是,他并不想与淮安闹到那种境地。
只是调查而已,他背后做些手脚让他什么都查不到就可以了。
他要找个媒介来缓解两人的关系,或许这件事可以。
回去时天已完全暗了下来,一靠近就能看到坐在屋檐上守夜的千羽。
千羽也看到了他,连忙跳下来行礼:“尊上。”
“淮安怎么样?”
“他的伤口完全裂开了,情况很不好。”
“醒过吗?”
“中途醒过一次。”
“吃过东西吗?”
“不肯吃。”
泽祀挑起了眉头,果然,他那倔脾气。
木屋只有两间房,双儿住在了侧屋,右侧大些的房间住着苏淮安。
他推门进去,透过屋外的月光,可以看到清晰地看到床上的人。
千羽按照他的吩咐,将苏淮安手腕绑在了床头。用来绑他的是很粗的麻绳,可以看出苏淮安挣扎过,手腕已经被磨破了皮。
泽祀的神色凝重,伸出手,想要将绳子解开,指尖刚碰到淮安的手腕,却被他偏开了。
“醒了?”
苏淮安不答,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泽祀却并未觉得生气:“你若像之前一样听话,取得我的信任,再趁机逃走,我还会高看你一眼。但你却贸然闯出去,还与我撕破脸,愚不可及。”
苏淮安仍不说话,但他的下颚绷得很紧,泽祀知道,这预示着他有些害怕。
泽祀伸出手,抓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不吃不喝也很不明智。你觉得一个连你性命都不在乎的人,会仅仅因为你伤口没好,就不对你做那些事吗?”
苏淮安被吓得脸色惨白:“我一动就会流血,会把你的身上弄脏。”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
苏淮安的嘴唇紧抿,手用力地扯着绳子,企图挣脱出来,他的手腕原本就已被磨破,现在已经出了血。
泽祀看得有些心疼,语气却仍旧冷漠:“跟我请罪,趁着我还没有厌烦你。我可以对你从轻发落。”
苏淮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做梦!”
他的手指摩挲着苏淮安的脸,声音平静:“这是我最后给你的机会,以你现在的实力,打不过,逃不了。
与我撕破脸对我的影响形同于无,但对你,却是灭顶之灾。”
苏淮安挣脱不开,焦躁地吼道:“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揪着我不放?”
“你应该感到庆幸,还好,我看得上你的身体。否则你早在八年前就该死了,如何能活到现在,如何能找到秦玖?”
只有在说到秦玖时,苏淮安的表情才有了些变化,他停止了挣扎,似乎是在思考。
泽祀见此继续道:“我手边有件事,若你能帮我解决,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要调查秦玖的事,我也可以考虑。”
苏淮安几乎是立刻道:“真的?”
“神从不骗人。”
苏淮安默了半晌才道:“你想怎么惩罚都可以,只要允许我继续调查。”
他的回答在泽祀的意料之中:“我要你像之前一样待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狗。”
“你知道这不可能。即使表面上服从,实际上,我对你只有厌恶。”
泽祀神色暗了暗:“你觉得,我会在乎畜生的想法吗?”
苏淮安一怔,片刻后才道:“我明白了。”
他的模样让泽祀的心里好像被刀扎了一下,为什么他会觉得痛呢。
他闭了闭眼,继续道:“继续待在你厌恶的人身边,只能献祭自己的身体直到死,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是。”
泽祀的手一抬,绑着苏淮安的绳子瞬间全部折断。
苏淮安愣了一下,泽祀就握住了他的手,他吓得手一缩。
泽祀啧了一声:“别动。”
苏淮安听了他的话,真没动了:“是。”
苏淮安以为他惩罚自己,泽祀却只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些粉,然后抹开,像是在涂药。
很快,他就放下了这只手:“另一只。”
苏淮安犹豫了一下,侧身躺下,将手伸了过去。
泽祀为了涂药,头压得有些低,苏淮安这个姿势,没办法将头扭到另一边,两人的距离太近,气息交织。
今天的泽祀有点奇怪。
他之前犯错,要么是一顿鞭子,最好的就是禁闭几日,不给吃喝。
但今天,他说的话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听,泽祀竟然只是在他的身上下了追踪符,还耐着性子为他涂药。
“您让我做的事。”
泽祀正在抹药,指尖停了一下:“元河县的县长突发恶疾,现在仍想着献祭。我要你在不杀他的情况下,将这件事处理好。”
“这件事您也可以做。”
“我当然可以,但这里是交界地,我不便出面。”
这个理由很合理,但苏淮安还是觉得有问题。
还不等他细想,泽祀就捏起了他的下巴:“我不勉强,你如果不想,我会去找其他人。”
苏淮安慌忙拉住了他的手:“我可以。求主人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好。”
“好。但若做不好,你知道后果。”
“是。”
第十七章 共眠
子夜,元河县上空突然出现了鸟鸣。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一只巨大的鸟掠过屋顶,巨鸟掠过的狂风几乎将屋顶掀翻。
这动静搅动着原本就因为进来献祭躁动不安的人们。
几乎所有人都走出了屋子,查看外面的动静。
当他们出来后,看到的却是一只足有两人高的巨鸟,它的身上发着金色的光,身上蓝羽黑羽交织,尾羽长而繁,华丽威严。
人们抬头仰望着这只巨鸟,害怕又好奇。
不知谁说了一声:“这是神鸟,神鸟。”
“神鸟来救我们了,献祭有用!”
巨鸟在镇子上盘旋了几圈后,突然向着后山那条河飞去。
人们呆了一会,不知是谁起头,往那边追逐而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了过去。
巨鸟盘旋在河上,围绕着那个竹筏飞行。
河边聚集着所有县民,连因病不外出的县长都坐着轿子赶了过来。
他一来,所有人都分散到了两边,恭敬地立着。
轿子落地,一只略显枯槁的手伸出来,扶着外面一个轿夫的胳膊,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他还不足天命之年,但已经须发尽白,气息奄奄。
他被扶着走到河边,看着颤颤巍巍,声音却尽显威严:“神鸟驾到,不知有何指示?”
巨鸟煽动翅膀,抓着轿子里的姑娘冲上天际,散发出一阵金光。
金光照亮了天际,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等再睁眼时,那巨鸟已经幻化成了人形,那是一个相当年轻俊俏的男人,他的背后,一对不属于人的黑色翅膀煽动着,怀里正抱着那个姑娘。
所有人都惊住了,纷纷下跪。连县长也强撑着跪下。
这时,男人开口了:“吾乃东海幽都神兽,玄鸟,奉东方守护神之命,前来处理残害生灵的妖道。就在五日前,妖道已除。
吾本不欲现身,然,汝等竟又欲效仿妖道行事。
守护神如今很生气,欲命吾惩罚汝等。”
众人皆是一惊,尤其是县长,脸色愈发难看:“我们实在是因为不知他是妖道,所以才听信了他的谗言,请神鸟看在我们敬畏神仙,年年供奉上,能请神仙饶恕我们的罪责。”
县民闻言纷纷磕头求饶,恐慌一片。
男人默然,冷漠的眼神扫过所有人:“错已铸成,无可挽回。”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忍不住看向了县长,最先听信妖道话的人就是他,现在他已然病重,等他死了,岂不就轮到他们了。
他们纷纷求饶:“我并不知情,求神鸟饶我一命。”
“我们也只是按命令行事,并不知情。”
“求神鸟给我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眼见着其他人吩咐求饶,将自己完全撇了出去,县长脸色惨白,突然怒道:“不过使些鬼把戏!你说仙道是妖道,有何证据!”
男人眼神微沉:“执迷不悟。”
他一抬手,县长忽而升起,他惊慌地挣扎,却感觉肚子里很涨,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钻,他张开嘴巴,吐出的确是阵阵黑雾。
底下的人吓得一下子噤了声,只有男人的声音回荡在他们脑海:“这是你此生的罪孽。
守护神仁慈,不惩罚良善之人。若你们从今日起,一心向善,已赎今生之罪,待到功德圆满之时。守护神便会原谅你们。”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磕头,谢守护神不杀之恩。
后山上,苏淮安问抱着他的泽祀:“我这样处理,可以吗?”
泽祀看了半晌,便转身往回走:“可以。”
泽祀本就是想借这个名义调和两人的关系,不管他处理得怎么样,泽祀都会说好。不过,淮安处理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元河县上下信神,淮安就以神的名义劝他们向善。
这里是交界地,泽祀不便用自己的名义献身。
淮安就想到让千羽过去。
他的做法无可挑剔。
“那……秦玖的事……”
“之前已经说好的事,我便不会食言。”
苏淮安闻言笑了:“谢谢您。”
淮安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对他露出单纯开心的笑,他受到感染,嘴唇也不由得上挑,将淮安抱得更紧了一些。
回去后,泽祀将苏淮安抱进房间,自己不知道去了哪,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进来时,手里多了一碗粥。
粥像刚起锅的,还很烫。
泽祀坐在床边,搅动着,吹了吹,才喂给苏淮安。
他的手上带着烟灰和皮肉烧焦的气味,靠近一些,苏淮安闻得更加清楚了:“您受伤了?”
泽祀的视线移向了右手,指尖被烧黑了一圈,手背上还有一大片烫伤的痕迹:“没什么,先把粥喝了。”
苏淮安并没有多想,吃了。
粥里放了肉,鸡蛋,还有菜叶,很腥,很难吃。
苏淮安快吃吐了,偏偏泽祀还问他好吃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泽祀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些许期待,这让他不太敢说实话,只是模糊地答道:“还行。”
苏淮安吃了小半碗,就实在吃不进去了。
泽祀没勉强,把碗拿出去,帮他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
“没其他房间了,你这里让我休息一下。”
这是他的解释。
但苏淮安的身体瞬间紧绷,有些惊慌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好在,泽祀真的什么都没做,似乎是真的只是想睡觉。
苏淮安甚至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一些。背对着他躺好,却睡不着了。
泽祀的身边好暖。
他本就天生体寒,学了泽祀的寒冰功法后,身体更凉了,不管穿得多厚,都觉得冷。
但泽祀的身上却很暖和。
他纠结了一下,轻声道:“主人?”
没有回应。
他抿着唇,悄悄地往泽祀身边靠了靠。
真的好暖。
原本没打算再睡,但不知不觉间竟有了困意,很快就睡着了。
在他身后,泽祀却睁开了眼睛,他靠了过去,将苏淮安抱在了怀里。
……
第二天,苏淮安模模糊糊醒来时,只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他正想抬起手想将那东西弄下来,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苏淮安一惊,往后退了一点:“主人……”
泽祀撑着头看他:“怕什么?”
“没……”他又小声道,“只是有些惊讶。”
泽祀没说什么,从床上起来开始穿衣服。
苏淮安也坐了起来:“主人。”
“嗯?”
“我昨天……”
泽祀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不停地往我怀里钻,推都推不开。我就只能让你在我怀里呆一晚上了。”
苏淮安一惊,之前泽祀到他这来,总会将他弄疼到昏死过去,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泽祀总不在。
很少有像昨天那样清醒,第二天醒来泽祀还在一旁的时候。
他记得昨晚自己在睡着前确实有意地往泽祀身边靠了靠,但他们之间应该有两拳的距离,他睡觉一向很老实的,没想到会这样。
脸因为窘迫有些发红:“对不起。”
“没什么,我不在意这些。”
“如果下次我还这样,您直接将我推下去。”
泽祀刚穿好外袍,闻言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脸:“还想着下次呢,这么想和我一起睡?”
苏淮安吓得慌忙摇头:“没……没有……对不起,我不是……”
泽祀按住了他的唇:“别紧张,只是随口问问。伤口还疼吗?”
话题转换得有点突然,苏淮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泽祀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苏淮安摇了摇头。
“我帮你穿衣服,今天得走了。”
“嗯。”
泽祀在苏淮安小时候,会经常给他穿衣服。
因为当时他的眼睛刚被剜下来,还不太习惯,经常只是找衣服就要摸半天。
等他大些后,泽祀就没再管过这些。
现在泽祀再帮他穿衣服,他有些不习惯:“我自己可以。”
“右手。”
苏淮安乖乖地抬起右手,泽祀帮他将圆领袍穿上,为他系上腰带,又穿上外袍。
他今天的外衣白中带浅绿色,后背绣着白鹤。
外面披着同色系的斗篷,泽祀就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刚一出门,却正看到了外面的双儿。
门打开的瞬间,双儿也吃了一惊。
但很快,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下子跪在了泽祀面前:“求神仙带我走。”
泽祀看了她一眼:“理由。”
双儿的手指捏着衣角,紧张地道:“我父母都死了,在这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这跟我有关吗?”
双儿慌了,连忙道:“我会洗衣服,做饭,我什么都能做,我……我也可以照顾苏公子的,我母亲之前生病时就是我照顾的,我很会照顾人。”
泽祀原本一脸冷漠,但在听到这里时,有了些反应,他扭头看向苏淮安:“淮安,你觉得呢?”
苏淮安的脸上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但在听到泽祀的问话时有些惊讶:“淮安听主人的。”
“不用听我的,你有什么想法?”
双儿一脸期待的看着苏淮安,但他最后只是道:“淮安没有想法。”
泽祀垂眸看着他,宫里自然有专门侍奉淮安的人,但他们要么是半仙,要么是小妖,他们大多都不太看得起凡人。
他不确定淮安在宫里有没有受过冷待,这种事淮安也从不会和他说。
这个丫头足够聪明听话,又与淮安同为凡人,由她照顾淮安,倒也不错。
他想着就看向了双儿:“既然如此,你便跟我们回去吧。但你要记住,我之所以带你回去,是因为你与淮安同为凡人,由你照顾他,会方便一些。”
双儿听了苏淮安的话,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现在几乎不敢相信,慌忙道:“我会记得的,我也记得,那日救我的人是神仙和苏公子。”
第十八章 合作
原本静谧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道袍的年轻人捂着受伤的左肩,仓皇地往前面逃窜。
在他身后,跟着十几只黑羽大鸟。
黑鸟在他身后散开,几只绕到了他的身前,落地就变为了人的模样,举刀砍了过去。
那道士慌忙躲闪,身后已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掌击中他的后背,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等挣扎着爬起来时,他已被团团围住。
惊慌中,他拿出了腰间的一个药丸,正欲吞下,树林中一根银针飞出,刺进了他的掌心,他吃痛,药丸掉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就被控制住了手臂,按跪在了地上。
“呦呦呦,竟然还是个俊秀的公子。”
银针射来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女声,接着,就缓缓走出了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额心点着精修的花钿,模样端庄漂亮。
她一出现,那一圈给一人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华音走到了他面前,指尖掠过道士的脸庞:“这么急着去死,想必是清楚自己落入了谁的手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不忍心对你动手。
不如,你还是说了吧。那个魔物在哪?嗯?”
那道士咬着牙,躲开了她的手。
华音不怒反笑:“不说啊。那就没办法了。给他喂下去。”
她身后的丫鬟闻言有些忧虑地道:“公主,要在这吗?”
“这里已是我父亲的地界,你还担心穷奇追过来不成?”
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是。”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银瓶,抓着那道士的头发,撬开他的嘴正欲灌进去。
突然,一把长剑飞来,她慌忙后躲,银瓶落在地上,沾上药水的草坪瞬间枯萎。
丫鬟慌忙后退,站在华音身前:“保护公主!”
华音脸上却无一点惊慌,似乎就在等着那人出来。
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林子里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些的二十出头牵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
那小孩子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吓得惨白:“墨竹哥哥……”
他拉着男人的手焦急地道:“秦玖师兄,墨竹哥哥……墨竹哥哥……”
秦玖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对他笑了笑:“别担心。”
众人在听到秦玖的名字时皆是一惊,唯有华音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笑了:“诶呀,您就是秦玖先生?比传闻中的要年轻俊朗得多呢。”
秦玖听了她的话只是一笑:“华音公主的意思,我懂。元河县河伯娶亲一事确实是我所为,所以元河县附近才会染上魔气。但他在哪,我并不知。”
华音的眉头挑起:“你以为我会相信!”
“华音公主也知道,我创造他,是为了救命。如果他在我这,我何必还要用那些女人的魂魄来续命。”
他说得不无道理,华音一时默然。
秦玖见此继续道:“我们的目的相同,都是为了找到他,华音公主,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华音看向他:“合作?”
“我已得罪了穷奇,四方之兽,唯有您的君父能与之抗衡。”秦玖拱手道,“我想自保,求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他身旁的小孩儿见此,也学着秦玖的样子拱手行礼。
华音思索半响,才道:“要谈合作,总得有筹码。”
“我是唯一一个还记得他的人。”
华音的神色一动:“你会这么轻易的告诉我?”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他的名字?”
华音想了好一会才道:“宋。”
“方荀。”
小孩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以为秦玖在叫他,仰头看着秦玖:“秦玖师兄叫我?”
秦玖笑着摇头:“不是,是与你名字一样的人。”
“哦。”
华音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小孩子:“他是……”
“当然不是。只是模样相同。”
华音明了,盯着那小孩子的眼睛,她之前也派人调查过那魔物,不知是何缘故,即使是曾经青鸾宗的人,也无人记得他的样貌,只说因他母亲是外邦人,他带了他母亲的血统,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与这孩子的眼睛一样。
这孩子显然不是,她也看出来了,那是一直愧。
方荀被她看得害怕,躲在了秦玖身后。
秦玖摸了摸他的头,才对华音道:“我已表明了我的诚意,不知华音公主……”
他说着看向了一旁的墨竹。
华音懂他的意思,她抓这个人也是为了找到元河县的元凶,现在人就在她面前,这个人已没了太大的价值:“放了。”
众人道了声是,松开了手。
墨竹走到秦玖面前,模样有些自责:“秦先生,对不起。”
秦玖摇了摇头。
方荀一见墨竹过来,开心地抱住了他:“墨竹哥哥。”
墨竹弯腰将他抱了起来:“也谢谢你,方荀。”
方荀听到他的话开心地笑了。亮晶晶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华音对他们的嬉笑并没有兴趣,看着秦玖:“秦先生,人已经放了。你还知道什么?”
“东方地界青鸾宗故地有你想要的东西。”
华音不由得沉思:“穷奇的地方。”
“我已被他们察觉,不便过去。”
华音明白他的意思:“此事,我会想办法。”
秦玖抬起手,他之前扔出的刀像是有生命般,飞回了他的手上。
他收刀入鞘,拱手道:“那我今日便告辞了。”
众人见此,上前欲拦,但华音抬起了手,示意他们先别动:“秦先生慢走。”
直到他们消失在了树林里,华音才看向了其中一人:“你跟上去,小心些,别被发现了。”
那人道了声是,变作一只云雀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丫鬟见此忍不住道:“公主,您既然不相信他们,为什么还要放他们走?”
“秦玖虽是凡人,但实力不俗,我们真与他交手,未必能讨到好。而且那魔物是他造出来的,他对他的了解,确实比我们多。”
“但属下觉得,秦玖并非良善之辈。”
“他要靠魔心续命,我们的目的亦是魔心,魔心又是在穷奇地界消失的,很有可能还在那个地方。
秦玖惹了穷奇,要取魔心,穷奇是个麻烦。就目前来看,合作对我们双方的利益才最大。”
丫鬟了然:“公主玲珑心窍,聪明绝代,属下自愧不如。”
华音挑了一下眉,对属下的马屁很受用:“回去吧,得好好想想送过去的人选了。”
……
千羽看着面前的宫殿,从外观上来看,与梼杌的宫殿无异,只是只是殿中心的牌匾上,刻的是饕餮原身的图案。
这是尊上下达给他的秘密任务,前往饕餮这里调查制作秦玖身边那只小愧的人。
尊上还特意交代,这件事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知道,尤其是苏淮安。
千羽能看出一点,尊上想要找到秦玖,但不想让苏淮安知道。
但他愈发不能明白。
之前不顺尊上心意的人要么死,要么被关到疯,苏淮安在此事上忤逆尊上,尊上本可以这么做的,但他却并不如此,反而还花这些心思安抚。
千羽跟了尊上千年,还从未见他对其他人这么上心过。
苏淮安到底有何魔力?
“千羽将军,这边请。”
他正想着,一个沉稳低沉的男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模样俊朗的男子,他是饕餮的贴身侍卫,也是个愧术师,那天与饕餮一起去晚宴的人也是他。名字似乎叫景初。
千羽点了点头,跟了过去。
景初带他来到了正殿。
还未进去,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进去就能看到一大桌的食物,和指挥着愧去夹菜的饕餮。
按理说,等级越高的仙魔对于食物越没有需求,但饕餮是个例外。
她尤其爱吃凡人的食物,而且对于食材的选取也相当挑剔。
一只愧夹起一块青鱼放在饕餮面前的盘子里,饕餮再夹起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嗯。不错,我还要那个。”
她指着一盘熏鹅,那愧立刻去夹。
景初咳了一声,手横于胸前弯腰行礼:“尊上。”
千羽也行礼道:“上仙。”
饕餮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不能他过来,让一个手下过来是什么意思?”
“上仙恕罪,尊上他是被一些事束住了手脚,才不能前来。”
饕餮捏着下巴思索道:“不会是跟那个凡人有关的事吧,我记得是叫苏淮安?”
“尊上的事,属下着实不知。”
饕餮又吃了一口熏鹅才道:“什么事?”
“尊上发现,元河县一事与秦玖有关。”
饕餮一怔,筷子也停住了:“那……那个魔物?”
千羽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魔物是谁,以前他也这么喊过,但当知道那是苏淮安后,他再听这个名称,就觉得有些刺耳了:“他不在。
他们在河中设了一个芥子,我被卷入了芥子中,见到了秦玖,但我实力不济,让他逃了。
但我看到了,在他身边,跟着一个愧。”
饕餮总算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泽祀怀疑是我?”
“尊上并不这么怀疑,尊上只是想快点将此事调查出来,所以派我来问询。”
饕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那只愧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模样,有自己的思想。尊上的意思是,能做出这样愧的人,不多。之前那个愧术师,算一个吗?”
饕餮思索半晌才道:“景初,你带他去吧。”
第十九章 青鸾宗故地
泽祀与千羽他们从元河县出来后就分开了。
他并没有带苏淮安回去,而是骑着马带他去了另一座城镇。
两人同乘一匹马,泽祀一手搂着苏淮安,一手拽着缰绳,将马骑的飞快。
苏淮安的手有点不知道往哪放。泽祀看出了他的不安,搂着他腰的手握住了苏淮安的手:“别担心,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掌心的温度笼罩着苏淮安的手掌,让苏淮安更加不知所措:“我们……去哪?”
苏淮安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马的速度太快,还是因为害怕。
泽祀只将他搂的更紧了些:“到了你就知道了。”
马儿行了一天,最后在一个镇上停下,此时天色已近黄昏。
苏淮安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被泽祀牵着不知道到了哪里。
模模糊糊间,听到一个谄媚的男音道:“公子是来给自己做衣服的吧,您看看这些,这些全都是最好的料子,公子这身材面皮都是顶好的,再穿上这些料子做成的衣服,那必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无人能及。”
他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成衣店。
在他小时候,泽祀就很喜欢给他买衣服,他看不到,但听其他人说,泽祀给他买的衣服都是小姑娘会穿的颜色。
有些人会以此嘲笑他,说他整天穿的娘们唧唧的。
但他不介意,他知道自己只是泽祀的宠物而已,主人给宠物穿什么,是由他们的心情决定的,身为宠物的自己,没资格说什么。
“给他买,他不过及冠,要浅些的,亮些的颜色。”
果然,泽祀道。
老板沉默了一阵,应该是惊讶与为什么要给一个瞎子兼病秧子买那么多衣服,亦或者是惊讶于泽祀的品味。
但他作为店老板,以见过太多品味独特的人,立刻笑脸盈盈的带着他们去了另一处:“这也是新到的,玉色,这个是千山翠,藕粉色,这些都是卖的顶好的。”
果然,泽祀在看到这些料子时满意的点了一下头:“这些都不错,还有那一套,浅红也不错,拿了,这个大红色,这个紫色也拿了。”
老板笑的合不拢嘴,连连附和,说一看就很适合这位公子。
最后泽祀选了十几套衣服,给苏淮安量了尺寸,付了定金,与老板商量了取衣服的时间,才带着苏淮安离开。
他似乎并没有立刻回去的意思,带着苏淮安在路上闲逛。
苏淮安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但他忍不住好奇:“主人,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泽祀闻言将他拉近了一点,凑着他的耳朵道:“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我记得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你父母上香,烧纸。
反正今年也出来了,直接去青鸾宗,你父母安葬的地方吧。”
苏淮安一怔,因为那些事,他差点忘了,快到清明节了。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宫里找一块僻静的角落祭奠他的父母。
泽祀不允许他出宫,他自己都几乎已经放弃了再次回来的想法,没想到现在泽祀竟然主动提出要带他回去。
“谢谢您。”
泽祀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在这有事,顺便而已。”
“我知道,谢谢您能带我过来。”
他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泽祀是特意为他来的。
泽祀闻言却沉默了。
这里和元河县有些不太一样,热闹了不少,大门都是开的,有些孩子在家门口附近玩闹,见他们这些过路人,还会好奇的查看。
有一个小孩甚至直接跑过来,大着胆子问:“先生,你们也是来除魔的吗?”
她显然是在问泽祀,因为泽祀在听了他的话后停下了脚步:“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外乡人过来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三日前来过一个,今天又来了好多。”
“他们在哪?”
小姑娘指着不远处:“在那,好多人。”
泽祀点了下头:“多谢。”
就带着苏淮安去了那姑娘所说的客栈。
还未进去,就能听到一阵杂乱的声音,代表着里面的人确实很多。
一个小二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帮他们放马,又带着他们进去:“客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泽祀漫不经心的说着,一面打量着里面的情形,整个客栈几乎挤满,那些人不像是普通凡人,他们穿着各异,但看衣服材质不俗,而且周身流散着内力,明显是修道之人。
他的出现短暂的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当他们看到苏淮安后,除了角落里的两个人,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视线。
泽祀的视线,也不由得在那两人身上多停留了一阵,他们的衣服他记得,他之前在时珩身上看到过。
那是岳青山派的人。
他们竟然也过来了,甚至如此不加掩饰。
店小二带着他们去了靠近一角,唯一没坐人的桌子:“刚巧,还剩两间房。”
“一间就够。”
店小二闻言看了苏淮安一眼,笑道:“也是也是,不然这位公子可能不便。”
他给两人做了记录,就让两人点菜,泽祀随便点了两个菜,就问道:“这里往来的人一直都这么多吗?”
小二闻言低声道:“客官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这些都是仙道。来处理青鸾宗故地怪事的。”
在听到青鸾宗的时候,苏淮安的身体陡然紧绷,泽祀感觉到了,捏了捏他的手,继续问道:“什么怪事要来这么多人?”
“这个说来话长。”小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八年前,青鸾宗的叛徒秦玖逃跑后,青鸾宗幸存下来的人在上面又建了一个帮派。
但他们不再像老宗主在时那样惩恶扬善,而是欺负起了我们周边的这些老百姓。
他们时不时就会下来一趟,白吃白喝不说,还找我们要钱。如果不给,就是一顿打。
他们又是修仙的,我们老百姓打不过,只能花钱了事,吃哑巴亏。
不过好在一年前,他们突然消失了。”
“消失?”
“也不是消失,就是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们了。我们也乐得轻松。
但在一个月前,又发生了一件怪事,镇子上突然开始接二连三丢小孩。都是七八岁的男孩。”
泽祀这才想起刚刚在外面确实一个男孩都没看到:“不是丢的都是七八岁的男孩,怎么我刚刚一个男孩都没看到?”
“这您说的,那孩子就是一家人的命根子,遇到这种事,只要有男孩的,还不赶紧跑,指不着什么时候就到自己了。”
泽祀点了下头,小二见此继续道:“那些孩子丢了后,他们的家人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
不知是谁起头,说会不会是在山上,被青鸾宗那些人掳去了。
他们的家人也是病急乱投医,连忙找了上去,到现在已经好多天了,都再下来。
这件事因此闹大,被这些仙家知道,他们一时间都聚集到了这里。”
他说着声音压的更低了:“其实在三日前,就有一个仙家过来了,只是他上山后,也没再下来。
那座山啊,怪的很,所以他们才会全部都聚集起来,一起上山。”
小二说完后,叹了口气,才去后面备菜。
等人走后,泽祀才看向了苏淮安,后者低着头,咬着唇,力道太大,几乎咬出了血。
自己父亲的基业被糟蹋成这个样子,还闹出了这些事,他会这么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泽祀摸着他的后颈,靠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明早就上去看看。别太担心。”
苏淮安抿着唇,点了点头。
客栈里人多,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汇聚在一起就显得吵闹。
泽祀等菜的间隙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苏淮安闲聊,实则注意着客栈里的这些人。
他们大部分人可能因为不认识他,还带着一个瞎子,都没太在意这边,只有岳青山派的那两人。
他们表面上在低头吃菜,实际上视线从未离开过两人。
泽祀假装不知,问苏淮安的伤口还疼不疼,需不需要上药,想不想再去其他地方玩。
苏淮安则是简单的回复,不疼,不用,不想。
淮安好像真的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继续做一个没有感情的陶瓷娃娃。
但泽祀却并不满意,甚至有些烦闷。
就在这时,他却听不远处的一个人小声对他的同伴道:“你确定会是他?已经整整八年没消息了,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
他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道:“地方在青鸾宗故地,而且消失的那些人曾经也都是帮着秦玖囚禁他的人,他们还四处坏他父亲的名声。
是你你会放过他们吗?”
那人思索道:“倒也有几分道理,但那些消失的孩子怎么解释?”
“这个……等晚上我们上山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他凑近那人的耳朵低声道,“那些人的目的,也是他。”
在他们身后,泽祀握着水杯的手陡然一紧,水杯甚至被直接裂碎。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变故,唯有他旁边的苏淮安发现了:“主人!”
他来不及思考着尊卑次序,直接拉过了泽祀的手,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
泽祀垂眸看着他,淮安的手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之前分明说着恨他,结果不也是担心他受伤吗?
他抬起手,轻抚着淮安的额发。
他的淮安真可爱,谁都不能夺走。
第二十张 青鸾宗故地2
苏淮安小心的帮泽祀清理伤口,又割下自己的一截衣袖,帮他包扎。
等包好后,他才察觉到自己的鲁莽,连忙收回了手,有些慌张地道:“淮安擅自做主,请主人责罚。”
泽祀顿时笑意全无,他的淮安还真的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他收回了手,转身没再理他。
苏淮安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泽祀生气了,却没听到主人说如何惩罚,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这让他有些惶恐:“主人,是淮安的错。”
泽祀没说话,看着淮安包的伤口,他知道淮安现在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自己之前太过严格,怎么着也不会是淮安的错,想到这,他道:“你没错,不用道歉。”
苏淮安吃了一惊,听他这么说才放了心:“是。”
不远处传来一阵木椅移动的声音,泽祀看了过去,是那两个岳青山派的人走了出去。
他们走之前还往泽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担心被他们察觉。
泽祀见此站了起来:“淮安,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果菜来了,你先吃。”
苏淮安闻言点了点头:“是。”
泽祀交代完就跟了出去。
苏淮安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周围的闲聊声仍在继续,他也仔细的听着。
他的耳力极好,刚刚他们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
他也知道了他们在怀疑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
耳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停在了他身旁。
应该是给他端菜的小二。
苏淮安道了声谢,想帮他将那些菜端上桌,自己的手陡然被抓住。
他心头一惊,刚要开口,却被捂住了嘴巴,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淮安,是我。”
是时珩!
时珩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抓着苏淮安的胳膊往后门走。
刚出门,苏淮安就挣脱时珩的手,有些生气的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珩有些焦急地道:“我带你走。淮安。你不想去岳青山派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一定让他找不到。”
苏淮安不由得想笑,里面那些全是想杀自己的,即使是时珩自己,在听到他的身份后恐怕也会想剖他的魔心,他离了泽祀,还能逃去哪。
“你我恩怨已了,你要寻死,我不拦你。但若你再缠着我,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完就打算进去,却被时珩一把抓住了胳膊:“淮安,山上很危险,他上去不过也是为了宋方荀,连无方寺首座印光上去后都没再下来,你没必要……”
他还没说完,苏淮安突然反握住他的手:“你刚刚说谁?”
时珩被他的反应吓得愣了一下:“宋方荀?”
“不是他!是……”
“淮安。”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苏淮安一颤,时珩也是一惊:“你为什么……”
在他们对面,泽祀已经缓缓走了过来:“如此低劣的调虎离山计也想让我中招。愚蠢。”
他对苏淮安伸出手:“淮安,过来。”
时珩连忙挡在了苏淮安面前:“他不会……淮安!”
苏淮安绕过时珩,走到了泽祀身边,伸出手。
时珩慌忙上前想要阻拦,却陡然发现他动不了了,泽祀对他下了定身咒!
泽祀握住苏淮安的手,将他拉到了身后,眼神冷漠的看向了时珩:“至于你,去死吧!”
他刚准备动手,苏淮安却陡然叫住了他:“主人!”
泽祀闻言转头看向了他:“怎么?你舍不得?”
“他于淮安,只是一个陌生人。但现在屋里的全是仙道帮众,他们中有一人突然死了,难保他们不会对您起疑。
您自不会在意他们的力量,但只是为了杀他,就惹这些麻烦,不值得。”
泽祀闻言笑了,抬起手,略粗糙的指腹划过他的脸庞,缠绕着他的脖子:“那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
苏淮安心里一紧,呼吸变沉:“主人什么时候想杀他都可以,不急于着一时。”
泽祀的拇指按在苏淮安的喉结上,轻轻的碾动,苏淮安有些难受的梗着脖子,却也不敢出声。
片刻后,泽祀才道:“吻我,我就放了他。”
苏淮安一怔,几乎没有犹豫的上前一步,仰起头,唇贴在了泽祀的唇上。
泽祀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下去。
泽祀的吻极具侵略性,苏淮安很快就招架不住,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苏淮安的脸憋的有些红了,泽祀才放松了一点,在他耳边道:“呼吸。”
苏淮安本以为这预示着结束,但很快,泽祀的吻再次袭来。
夕阳落下,熄灭了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身后客栈中的烛火燃起,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泽祀才放开了他。
苏淮安的脸颊潮红,双腿几乎已经站立不稳,整个人贴在泽祀的身上喘息。
泽祀伸手抚摸着他的唇角,语气有些莫测:“我今天不杀他。”
苏淮安握着泽祀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淮安是主人的,主人什么时候想要,淮安就给,无关其他。”
他的回答让泽祀很满意,泽祀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的淮安,真聪明。”
他牵着苏淮安的手走了进去:“菜凉了,我刚刚吩咐重做了一份,现在应该刚好。”
等两人进屋后,时珩身上的定身咒才解开。
但他过了半晌却还动不了一下。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虽然很早前他就见过两人亲热,但当时是隔着一层马车。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两个男人亲热。
两个男人!
更恐怖的是,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他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自己的唇,下一刻却慌忙松开。
脑子里全是淮安刚刚到样子,挥之不去。
……
泽祀抽了双筷子递到苏淮安手上。
苏淮安道了声谢,接过筷子,却并没有吃东西。
他们进来没多久,那些帮众已全部离开,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今晚就上山,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泽祀夹起一筷子炒笋鸡放进他的碗里:“尝尝,刚做的。”
苏淮安道了声谢,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主人,我们能不能今晚上山?”
“先吃饭。”
“主人……”
泽祀将一筷子小炒牛肉塞进苏淮安口中:“吃完再说。”
苏淮安虽然心急,但见泽祀如此,只能听他的。
泽祀不太吃凡人的食物,只在一边帮苏淮安夹菜。
苏淮安有些急,本想吃点就放筷子。
但泽祀一直在给他夹菜,每当他要说话时,就往他嘴里塞食物。
一直到他将桌上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泽祀才停止了投喂。
苏淮安终于找到了机会,道:“主人,淮安知您不想在那些仙道面前太暴露您的能力,能不能,让淮安先上山?”
泽祀牵着苏淮安的手上楼:“不急。”
苏淮安怎么可能不急:“主人……”
“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他还未开口,泽祀就打断了他的话,“若是他真如传言所说,有些实力,一个晚上而已,他不可能撑不下去。若是他实力不济,现在应该已经死了,你去了也没有。”
他今天不想过去,确实是因为觉得与那些修道之人上山,很多事情坐起来多有不便。
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淮安现在太急了,刚刚差点在时珩面前露出了马脚,若是淮安在他们面前也是如此,保不住有人会发现什么。
他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
再者,他们今天舟车劳顿,他没太大关系,但淮安毕竟有伤在身,需要休息。
至于叶印光,一个凡人的生死,他并不在意。
但淮安却比他想的还要激动。
他猛的挣开泽祀的手,往楼下跑去,却被绊倒,硬生生摔下了楼。
正在楼下算账的老板娘吓了一跳,连忙喊店小二过来扶他。
他站稳后来不及道谢,就挣开店小二踉跄的往前跑,还未跑出门,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被泽祀使了定身咒。
泽祀不紧不慢的走下楼,对着疑惑不解的老板娘和店小二道:“他想出去玩,我不允,所以急了。多谢,我会劝好他的。”
这个理由极其没有说服力,但两人在客栈已经待了许多年,也知道客人的事少打听这种道理,都只是点头哈腰说没事,不再过问。
泽祀走到苏淮安身边,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往楼上走去。
苏淮安挣脱不开,有些急躁地道:“放我出去!”
“你之前答应我的什么?若是你食言,对于你调查秦玖的事,我也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苏淮安闻言默然,他答应过泽祀,继续做他的狗,只做他允许的事,但现在阿兄生死未卜,他实在难以安心。
“对不起。求你,只有这一次,现在只有我能帮他!”
“你丝毫不在乎他们察觉到你的身份么?”
苏淮安不是不知道,若是他的身份被发觉,别说是他自己,阿兄也可能会因为保护他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但他无法坐视不理:“我会小心。”
泽祀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一些,近乎宽慰:“他选择过来的时候,一定就已经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印光的实力在凡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你应该也知道,普通的攻击对他无效。
何况你现在有伤在身,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