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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第 61 章

    谢悯问完, 叶锐立刻回答:“没证据,但是现在跟彭世贤有利益冲突的都快排除完了,总不可能是他自导自演吧,也太卖力了……”

    “如果是他自导自演的话, 图什么啊。再看看那段录像吧。”

    叶锐再次提及绑匪发给许梅的彭世贤挨打的最后一段视频。

    昏暗的房间里, 看不见脸的男人背对着躺在地上, 皮鞭一下下抽打,圆领T恤上浸出了暗色的痕迹,好像是血迹好像是污迹。

    叶锐捞过鼠标试图放大画面,一动滑轮, 图像上全成了方格,他只得恢复原尺寸,再次用尝试一点点放大, 他整个人趴在桌上脑袋恨不得钻进屏幕里掰过男人看清楚。

    “诶, 我们之前看彭世贤抵达逸林在路边打车的视频他穿的什么?”

    “衬衣。”顾添一下说了出来。

    “深色衬衣, 但是人家不可能只穿那一件啊。”

    顾添想说衣服不一样不是什么特别之处。

    “你们说彭世贤作为一个老板,又是做高奢服装进口发家的,他会穿这种圆领T恤,看起来质量不怎么样的T恤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算当时他在酒店很放松,我觉得怎么也要来套真丝睡衣吧……”

    “哦, 对了, 酒店房间里不是有他的行李箱吗?我记得没这种衣服吧?”

    叶锐说完, 卓一鸣赶紧从手机里翻出了之前苗宇他们发过现场证物清单以及照片。

    行李箱里的衣服都是品牌货,另有两套丝绸睡衣, 连内裤都是大牌。

    根本没有圆领T恤……

    “这个人绝对不是彭世贤。”叶锐指着屏幕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真正的彭世贤去哪里了?他们既然可以第一次绑着彭世贤和许梅通话, 为什么不打真的彭世贤,而是找个替身?”

    “死了。”

    “跑了。”

    “自导自演, 自己挨打疼。”

    “怕失手打死了要不到钱了?”

    会议室里众人激动了起来,真实情况无论是什么,绑匪并不想伤害彭世贤或者伤害不到彭世贤。

    “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许梅按绑匪要求送出去了钱,但是连个取款的人都没有。”

    “现在我这个点更想不通了,他们几个人都在海上飘着,谁来帝城取钱?”

    “既然有海外户头,为什么一开始用了,然后又要许梅给现金?然后又叫许梅打钱?”顾添说出了又一个疑点。

    “在我们曾经侦办的绑架案里,没有这么胆子大思维如此跳跃的绑匪。”

    绑匪要钱都是一笔到位,速战速决,不管之后是撕票还是放人,钱一定要尽快到手。

    如果让绑匪觉得很大可能拿不到钱,或者拿不到目标金额,人质就会有危险。

    但是这起案子里,许梅虽然配合,但是资金和国家相关政策限制了打款的效率。

    对方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对方很有耐心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变化要钱方式,尽量拿到更多的钱。

    看起来,更像是在生意场上的甲方乙方,而不是绑匪和受害人。

    “帝城有人一直给绑匪通消息。”叶锐一语中的。

    “因为发现被警方盯上了,所以绑匪没有出现取钱?”

    一名干警说完,会议室里瞬间沉默了……

    叶锐说完后仰了下身子。

    “我觉得不能吧……”

    “肯定不是咱们自己人……”

    在许梅安排许军亲自交赎金之前,警方的调查一直小心而谨慎,除了逸林刑侦和帝城小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这起案子。

    如果真有走漏风声,除了警方好像没有别人了……

    叶锐不相信有内鬼。

    虽然此案从开始获得线索很不顺利,蛛丝马迹一点点拼凑,好不容易取得进展,但是他相信这是复杂案情本身带来的,而不是有同事泄露消息导致。

    “其实我觉得到了现在我们大概能确定一件事……”顾添也不相信警方内部有问题,所以他压根不去讨论这个问题。

    他说完环顾室内,想看看有谁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彭世贤那么抠,不能让钱丢了?”卓一鸣试着回答。

    “如果是彭世贤自导自演,收到了风声可能会放弃交钱,而不是拿钱出去白扔。”

    黄玲玲说完,陆斯一拍脑门。

    “不可能是自导自演,许梅没有经济大权,他这么搞自己的钱多此一举!”

    “那这样说,彭世贤和刘娇娇都是受害者?或者说开始我们认为彭世贤知道刘娇娇给自己戴绿帽,杀人后自导自演的可能性小了?”

    叶锐顿时来了精神,彭世贤不是自导自演,破案难度直线下降,他们不用再去追查还没有发现的嫌疑人或者演员。

    “要不要联系下谢局,山路上到现在都没有异常??”叶锐说完,顾添立刻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没有,连只流浪狗都没发现,钱都拿回来了,上面的指纹也验过了,除了许梅和许军的就是银行工作人员的。”

    “谢局怎么认为?”叶锐继续追问。

    顾添吧唧了下嘴,忍了忍没把他和谢悯的看法说出来,反倒是再次借着叶锐的问题反问大伙。

    “我也觉得不会是咱们自己人走漏了消息,现在看这一趟送钱有点多此一举。”

    “那条路本身人烟稀少,没人泄露消息,绑匪为什么不来?”

    “我不是说咱们自己人泄密,我是觉得这个行为有点奇怪。”

    干警在附近蹲守了几个小时,经过的车辆一只手就能数完,别说下车的嫌疑人,就是停车解决内急的司机都没有。

    “也许取钱的人就没打算来呢。”叶锐说了个讲不通但是最合理的可能。

    顾添看了一眼时间,没有接着叶锐的话继续。

    “时间不早了,也许明天拿到通话记录就什么都知道了,叶锐你回去休息。”

    “我不,大家都加班,凭什么让我回家?”叶锐非常抗拒顾添的命令。

    “大家都休息,明天再战。”

    “不找彭世贤了?”叶锐试探着问,彭世贤现在生死不明他们回家休息好像不太合适。

    顾添冷笑一声:“你觉得还有必要找吗?”

    叶锐啧了一声,一转轮椅慢悠悠出了会议室,顾添朝着卓一鸣努了努嘴,卓一鸣听话的跟了上去。

    彭世贤现在生或者死都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如果还在绑匪手里,绑匪虐打视频都要换个人顶上,说明还是希望他活着可以借此了说更多,抓到绑匪才能解救他。

    如果通过最后一段影像判断他已经不在绑匪手里了,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茫茫大海,警方捞都不知道去哪捞,重点仍然只有抓绑匪。

    打开家门,冷冷的空气不像在逸林。

    卓一鸣瞟了一眼墙壁上的空调面板绿油油的指示灯。

    “你出门又故意开着空调,浪费!”

    “你说谁会是同伙?”叶锐一手操纵遥控杆,一手托着下巴依然沉迷于案情中。

    “我不说没证据的话。去洗澡或者立刻去睡觉。”

    卓一鸣想让叶锐尽快去休息,根本不接他的话题。

    叶锐嘟嘟囔囔走进了卧室,过了会,他提着一条浴巾挡在前面走了出来。

    卓一鸣正在阳台收拾晾了好几天的衣服,看到叶锐一愣。

    “你能帮我搓下背不,我没劲……”

    卓一鸣把手里的衣服往沙发上一扔,二话不说往卧室走,叶锐笑嘻嘻走进了浴室,爬进浴缸规矩的盘腿坐下。

    浸湿的浴巾很快在皮肤上磨出了白色的泡沫,有点重的摩擦微微有些疼,叶锐觉得很舒服,不知不觉小声哼起了跑调的歌曲。

    卓一鸣听见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叶锐顺手捞起浴缸里的水往后泼去。

    卓一鸣一躲没躲掉,打湿了衣服:“我笑你说手没劲,嘴倒挺有劲。”

    叶锐又泼了一瓢水:“就没劲……”

    卓一鸣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好了好了,别弄了,我可没几件衣服穿……”

    “哦对哦,最近都没空给你去买衣服。”

    “我不要,赶紧洗好了,早点休息别想东想西的……”卓一鸣捞起掉在浴缸里的毛巾拧了两把挤上沐浴露继续帮叶锐擦背。

    “我要是告诉你我没证据怀疑两个人,你会觉得我离谱吗?”

    “你都说了你没证据,就是瞎猜呗,在说现在又不是案情分析,有什么离谱不离谱的,你想说就赶快说,说了去睡觉。”

    卓一鸣知道作为叶锐恢复工作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他一定满腔热情,很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推动案件侦破往对的方向去,就像自己当年刚进刑侦,什么事情都想抢着做,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希望自己也能帮上忙。

    叶锐和他那时一样也不一样,不一样的是叶锐不是不懂,是很懂。

    “我就怀疑两个人,他的养子,还有他的小舅子。”

    “但是两个人好像都有不在场证据。”卓一鸣提醒叶锐。

    “不管,他们动机最强烈,他那傻媳妇,是一门心思想救他,如果他媳妇是同谋的话,应该直接报警,然后顺理成章让绑匪撕票后逃走,钱都是她的一点争议都没有,才不会到处去借钱赎他。”

    彭世贤冷漠对待养子,以后可能也不会给他分财产,而且自己外面乱搞还把养子算计进来,最后可能还要帮他善后。

    他对彭世贤心生厌恶,卓一鸣理解,那小舅子许军为什么又有嫌疑了?

    “因为他姐姐傻,姐夫没了,他可以掌控姐姐。”

    “那刘娇娇又怎么回事情?”卓一鸣提出了这个案子目前唯一确定的死者。

    “难道许军知道刘娇娇怀孕了,清除遗产继承人?”叶锐说完转过头,双眼炯炯有神。

    第062章 第 62 章

    卓一鸣拿过花洒冲掉叶锐后背的泡沫。

    “好了, 背搓好了,还要搓其他地方吗?”

    “洗澡,你帮我洗。”叶锐继续提出非分要求。

    卓一鸣扔掉花洒,毛巾扔在叶锐肩头。

    “自己洗!”

    “那我洗好了!”叶锐胡乱冲了冲身体, 扶着浴缸边缘站了起来。

    “反正黏黏腻腻是你自己不舒服, 洗完了就去睡。”

    卓一鸣转身得毫不犹豫, 叶锐嘟嘟囔囔又蹲了回去。

    十几分钟后叶锐躺在床上,本来想等卓一鸣进来继续聊,哪知道不争气的困意翻涌而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闹钟响起, 叶锐感觉自己没睡多久,迷迷糊糊往里翻了个身,伸长手臂一撘重重的落在了床单上, 敲得床垫嘭的一声, 手掌甚至感受到了震动。

    他闭着眼睛滑动手掌, 床单冰凉毫无人气,他猛地睁开眼,旁边没有人。

    叶锐一咕噜爬起来跌跌撞撞拉开门跑了出去。

    “你醒了”卓一鸣端着托盘站在餐桌边。

    “你没睡? ”叶锐说完回头看沙发处,整洁没有一丝凌乱,不像有人睡过。

    “出去给你买了点早餐, 起得早了点。赶紧刷牙来吃, 糊掉就不好吃了。”

    叶锐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 白色的瓷碗里装着一指宽的米粉,白色微微透明, 热气里混着薄荷的清凉。

    这附近一条街是逸林的城市风貌, 他在这里几年,根本没见过小摊小贩, 而这么早开始营业的早餐店附近更没有。

    “你去哪买的?”

    “有点远,所以起得早,这是去年新开的,黄玲玲说好吃,你试试。”

    叶锐举着筷子犹豫不决,这么寡淡的颜色能好吃?

    “这个汤是用鲜虾,海鱼,螃蟹加牛骨头熬的,四舍五入满足了你的梦想,黄玲玲推荐的错不了。”

    卓一鸣一句话成功勾起了叶锐的食欲,他举着筷子帮着叶锐搅拌米粉,翻起了藏在下面的牛肉片,夹起来对着灯照了照,透光的地方不带一丝血色,他放心地搁了回去。

    “店主听说我远,牛肉没烫多熟,说到家刚刚好。”

    “我选的最贵的,说是最嫩的部位好咀嚼,我不懂你尝尝太生了或者不好吃就别吃了。”

    “好吃好吃,你买的都好吃。”

    叶锐嘴里念叨着却把筷子伸进了卓一鸣的碗里搅和,认真对比两碗的肉质分量后,他放心的收回了筷子。

    一根米粉进嘴,叶锐舌头一顿继续咀嚼,虽然吃的出汤头很鲜,但是还是有点太过清淡,他最近嘴里越来越怀念麻麻辣辣的日子。

    但是他知道现阶段,他的要求不会被允许,身体可能也不允许。

    想到这是卓一鸣大清早跑很远专程买回来的,他立刻又吃了几筷子……

    虽然味道有些寡淡,食材还算新鲜不错,叶锐挑剔的嘴巴也能满足,吃完米粉,他连汤都喝光了。

    他打了嗝站起身捧着微凸的肚皮晃悠悠走回了房间,收拾空碗的卓一鸣提醒他“记得刷牙!”

    距离九点还有五分钟,叶锐精神抖擞坐在椅子上举着手腕开始读秒。

    神经倦怠的同事们打着哈欠走进办公室。

    秒针还有半圈抵达九点,顾添揉着眼睛踏进办公室就看到叶锐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干嘛,抓我迟到啊?”

    “我早饭还没吃呢,要不是这破案子,我哪至于饭都吃不上。”顾添说着打了两个哈欠从兜里掏出钱递给黄玲玲。

    “帮我去……”

    他说完瞧见叶锐还直愣愣盯着他,嗤了一声打开钱包又抽出两张。

    “大家都没睡醒,我请大家喝咖啡,除了那个人的,给他买牛奶!”

    “好咧,谢谢领导,我立刻去。”黄玲玲拿着钱欢快的跑出了办公室。

    “一会会议室啊。”顾添朝着走廊吼了一嗓子,如愿得到了黄玲玲的回应。

    顾添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走吧,会议室开工,看看帝城的情况。”

    “昨晚我一宿到现在,估计帝城是没什么情况的……”

    叶锐拽着卓一鸣落在了最后,小声嘀咕:“我怎么觉得顾添怪怪的,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卓一鸣瞟了一眼顾添的背影,小声的“嗯。”

    叶锐摇了摇头:“该给他找个媳妇了,我真担心他单身下去成了变态……”

    这句话卓一鸣没敢附和……

    移动公司说早上反馈赵泽凯通话记录,刚过九点,黄玲玲的咖啡还没点好送上来,移动公司的清单已经发了过来。

    顾添迫不及待点开放大,拨动鼠标滚轮的速度越来越慢。

    赵泽凯的通话记录很多,但是号码归属地全部都是望北省。

    只是归属北省不同城市,没有帝城,甚至没有海对岸城市的号码……

    赵泽凯帮刘本强跑船,帮刘本强联系鱼获,来往电话都是省内正常,但是他是怎么和彭世贤认识的。

    “他没有认识彭世贤的条件,总不可能给彭世贤送鱼吧?”大家伙都从这份通话清单发现了关键。

    “假设赵泽凯参与绑架藏匿彭世贤,他一定有同伙,这个同伙可以和彭世贤搭上线。”

    叶锐说完问顾添:“要不,把这些号码的机主身份都查一遍?从最近通话频率高的开始查?”

    顾添摸出手机正要拨号,门口走进来一个叶锐最近才熟悉起来的人。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顾添拿过鼠标轻点几下:“行了,赵泽凯的通话清单发给你了,马上分析通话人身份,名字。”

    李忠明诶了一声,转头走了……

    “诶,别着急走啊,咖啡马上到了,拿一杯再走。”叶锐热情的招呼李忠明。

    李忠明憨厚的摆了摆手:“我楼上有茶,我喝茶就行。”

    “咱们再查查彭世贤的身边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叶锐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你怀疑谁?你说说,咱两对对答案!”

    顾添翻了个白眼:“你当大学时候考试抄我呢?还对答案,我没怀疑谁,或者说我谁都怀疑。”

    “不是都你抄我吗?”

    叶锐说完顾添立刻瞪着他,他举起双手话锋秒转。

    “对对对,财务总监能给他戴绿帽,销售总监也可能挖他墙角,他那么抠那么自私,养子可能不爽,女儿也可能不爽,帝城肯定有和绑匪一伙的人,要不然绑匪种种违反常理的行为解释不了。”

    叶锐很快跟上了顾添的思路,彭世贤身边的人谁都有嫌疑……

    因为这么几天绑匪孜孜不倦变着法子要钱,好像他们笃定一定能要到钱,不管多少都不嫌弃,一直要就行了……

    怀疑谁不如整体调查,从和他最近,利益冲突最大的人开始查。

    考虑到这种恩怨需要时间积累,但是引爆事件不会发生太久,顾添把追查的时间范围定在了最近半年。

    “查查彭世贤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他老婆,最近半年有没有和彭世贤发生冲突,吵架也算……”

    “调查金开贸易最近半年有没有离职员工,不管是自己辞职的,还是劝退的,裁员的,全部都要问清。”

    顾添说完再次拨通了谢悯的电话,毕竟彭世贤帝城的公司才是主力战场……

    逸林的分公司没几个人,之前已经询问过了,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彭世贤几次,无从谈起矛盾。

    “卓一鸣咱两干啥?”叶锐问卓一鸣,能立刻调查出来的信息有限,大家很快按之前的习惯分好了工,只有他闲着。

    他本来想跟着卓一鸣干,结果发现卓一鸣也闲着。

    “你怎么没事干?”

    “等着帮顾队汇总。”这两年卓一鸣经常充当着顾添的助理,帮着顾添整理分类信息,便于他更好的判断。

    “咱俩找点啥事干呗。”叶锐看着大家都在忙碌,他好像是个闲人。

    “常规的都查去了,什么网购,外卖,工资流水……”卓一鸣念叨了一大堆,都有人在追查了。

    “生老病死,人生大事,生老死现在占全了,我们查查病?”叶锐就算瞎琢磨也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怎么查?”

    “你不比我更懂?”叶锐说完眨了眨眼。

    卓一鸣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睛瞬间怔愣,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好像充满了默契和心照不宣。

    他大脑空白,忘记了思考叶锐说的意思。

    “嘿,你说话呀,傻了……”叶锐拨了一下卓一鸣。

    “没,没有,我不懂……”卓一鸣语气慌乱。

    “我在医院躺了那么久,都是你忙前忙后,哪些信息网上能查到,去哪个网站查你肯定比我懂啊。”叶锐提醒。

    “哦哦,医保局,医保局,医保局可以看到报销清单。”

    卓一鸣说完,叶锐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对咯,咱们看看比如谁生病了,请假不批,或者谁家有家人生病甚至死亡,彭世贤不给人家批假或者扣了人家工资。”

    叶锐说了很多个可能,按彭世贤算计的性格来看,真可能干得出来。

    两人说干就干,卓一鸣跑回办公室抱来了顾添的笔记本。

    轻车熟路敲入密码开锁,这些重要的外系统登录端口只有顾添的电脑上才有。

    而他录入账号密码的熟练程度,可见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顾添坐在旁边盯着屏幕,带着耳机,看着远在帝城的谢悯帮他询问,一点反应都没有。

    陌生的页面打开,叶锐完全无从下手。

    “我们怎么查?”

    卓一鸣点开左上角的定位:“可以选城市,你看我们从哪查。”

    “帝城,能查吗?”既然怀疑对象在帝城,就从帝城开始查。

    第063章 第 63 章

    叶锐从旁边捞过之前打印的表格, 统计了彭世贤公司所有员工,还有他家人的证件号码,卓一鸣比对着输入了第一个号码。

    卓一鸣把时间定在了半年,第一个人最近半年医保消费除了入账, 没有支出, 连药店买药都没有, 健康得很。

    键盘敲得笃笃笃,叶锐坐旁边目不转睛。

    “哎呦,这是谁呀。”叶锐揶揄到。

    “怎么了?”顾添忍不住伸过脑袋瞟了一眼,医保药店消费支出一长串。

    购买的东西就那么几种。

    安全套, 润滑液,甚至还有蓝色小药丸……

    “频率挺高啊,难怪要吃药了。”叶锐往页面上端的小字一瞟, 不出所料果然是赵志刚。

    “他这么小心翼翼, 难怪怀疑刘娇娇的孩子了……”

    “哦, 老谢,赵志刚的DNA出来了吗?”

    说到这个,顾添才想起来这个对于破案不算关键的信息,证明了不是彭世贤的,是谁的其实区别不大。

    “哦, 我问问。”谢悯说完慢条斯理的拨出了电话, 两句话挂掉宣布了答案。

    赵志刚的DNA和刘娇娇胎儿的DNA配型上了, 刘娇娇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彭世贤是赵志刚的……

    “要不是这些东西啊,我都怀疑赵志刚有嫌疑了, 不看了不看了太辣眼睛了, 下一个下一个。”

    叶锐说完,顾添冲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怎么觉得你这笑是嘲讽我呢?”叶锐虚着眼盯着顾添越来越不掩饰的嘲讽。

    “你单身狗受不得这些东西刺激, 我理解……”

    顾添说完,叶锐正要反驳,你还不是,顾添立刻转了话题。

    “赵志刚这些消费倒是帮他彻底洗脱了嫌疑。”

    一扯到案情,叶锐立刻转移了兴趣点,不住点头附和顾添对对对。

    他长期避孕的行为佐证了自己面对刘娇娇怀孕时的态度,不相信孩子是自己的……

    在顾添和叶锐讨论的同时,卓一鸣又查了好几个信息,都没什么特别。

    叶锐时不时瞟一眼屏幕,空空的页面让他索然无味。

    “嗯?这有个有趣的。”卓一鸣一说,顾添和叶锐同时凑了过来。

    一笔在逸林发生的异地医保结算,住院时间长达一个多月,医疗报销费用却只有几千块钱。

    “不对啊。”顾添立刻发现了报销金额有问题。

    “哪里不对?报销金额太低?”

    叶锐虽然医院躺了两年多,但是没自己去搞过这些,不明白时间长短和金额的关系。

    “住一个多月病情肯定严重,虽然异地结算,但现在全国医保联网,报销统一标准,不可能才报销几千块。”

    卓一鸣仔细讲解完,叶锐立刻要求去这笔费用的实际发生地了解情况。

    很巧,就是省人民医院。

    叶锐听到医院名字,蹭地站起来,兴冲冲往外走,顾添挥了挥手,卓一鸣赶紧跟了上去。

    热辣辣的太阳蒸腾大地,车内的温度比车外还高,卓一鸣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热浪蒸得他的汗珠立刻滚落。

    他探头进去插上钥匙按开空调,正要劝说叶锐等空调吹冷一会,哪知道叶锐已经系好了安全带。

    “快上车,我们快点出发,要比别人快!”

    “很热,你下来等车里凉快点。”

    “不不不,又不会中暑,快走。”叶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现在浑身都是冲劲,根本不觉得热。

    空旷的大马路上,卓一鸣一脚油门踩到底,方向盘左右转动,超车,夹塞,一口气开进了人民医院停车场。

    液晶显示屏上的车内温度稳稳落在34度,两个人的后背湿了大半,空调的凉意还没有浇透车厢又该下车了。

    叶锐跳下车,再次催促卓一鸣。

    这一次卓一鸣没有理他,从后备箱拿出轮椅撑开。

    叶锐嫌弃的瞧着自己给自己买的这玩意,第一次觉得自己真能找事。

    “不想坐。”

    “节省体力,把有限的精力投入重要关键的事情,是你说的,坐上我们就走。”

    卓一鸣倒不是真的怕叶锐走不动,侦破案件的时候,觉睡不好,饭吃不好,他也希望让叶锐能省力气就省点力气。

    “我们现在去哪里?”叶锐坐上轮椅问。

    “去病历科。”

    “那是什么地方?”叶锐不懂。

    “所有住院患者资料归档的地方,可以提供给患者或者家属复印留存。”

    “那我们去能提出来吗?”叶锐有点担心。

    “你可是警察,当然会给你……”

    “那我们走快点,这个地方应该没啥人,我们可以慢慢查!”

    电梯门一开,叶锐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他以为无人光顾的病历科门口挤满了人,从电梯门外到挂着牌子的门前,不长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一整层楼都是病历科,入门处放着一台叫号机,所有人的手里都捏着一个号码。

    叶锐坐着轮椅,其他人看见他纷纷让开了道路。

    他瞄了一眼叫号机上显示还有五十七个人在等待,撇了下嘴滑动轮椅进了门。

    那些等待的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肯定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排队。”

    “说不定残疾人优先呢?”

    “哪有,要是优先,这里面都是老弱病残,都得优先。”

    叶锐听不见后面的议论,轮椅滑到台子旁边,工作人员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

    “你多少号?”

    “我没号。”叶锐理直气壮回答完掏出了工作证。

    工作人员拿过工作证起身前探,确定叶锐是坐着轮椅的本尊后,又仔细打量了他好几次,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退回了工作证。

    “要查案子?”

    “对。”叶锐说完递上了他们准备的身份证复印件等相关资料,工作人员笃笃笃敲完键盘起身去了后面。

    一排排的货架上贴着叶锐看不懂的数字编号,整个办公室超过几百平,全是这样的货架。

    工作人员翻了很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出来递给叶锐。

    “看看是不是这个。”

    叶锐拉开看到病案首页最上端的名字,立刻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我们要一份怎么弄?”

    工作人员翻到最后一页,拿过键盘敲了几下,旁边的小打印机里噗噗噗吐出了一张长条,工作人员撕下后递给了叶锐。

    “三百八十二,上对面交完钱等着。”

    在外等待的人看见叶锐不仅没被赶出来,还顺利的拿到了缴费单,顿时不乐意了。

    “诶,他怎么夹塞呢?”

    “你不按号来,按自己心情来,我就要投诉了。”

    工作人员懒得解释:“人家有优先。”

    “什么优先啊,你们这能有优先?”

    “你问医院去。”工作人员说完坐了回去继续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副叶锐他们没办完就不准备再叫号的架势。

    不明真相的人群开始骚动,小声埋怨,看向两个人的目光充满了不善,有的人摸出了手机开始拨号准备投诉。

    叶锐绷着一张脸迅速缴费,然后找了个角落冲着墙停下来轮椅。

    走廊里的骚动一直未停止,投诉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锐闭着眼睛开始养神,度秒如年的过了好几分钟,办公室里传来没有指名点姓的叫声。

    “三百八进来拿……”

    卓一鸣拔腿走了进去抱出了厚厚一摞装订好的病历。

    “那么厚一摞,大概人要死了等不及吧。”

    “人家赶着投胎呢。”

    “别瞎说,说不定关系户呢,你看医院的都维护他。”

    不友善的言论很多,叶锐懒得理,拽着卓一鸣的袖口滑着轮椅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所有声音隔绝了,卓一鸣忍不住抱怨。

    “这些人,说话太难听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管他们干什么,我们回去研究这个才是正事。”

    叶锐紧紧搂着怀里厚厚的病历仿佛捡到了千年难遇的宝贝。

    叶锐没等到回办公室,在车上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病历。

    “其实看出入院记录就是重点了,其他的都是检查报告什么的。”

    “没事,我就是好奇,没接触过这些。”叶锐一页页翻着,看得津津有味。

    车子再次停在市局院子里,厚厚一摞病历,叶锐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发动机刚熄火,车载电话响了,是顾添打的。

    “你们还有多久回来。”

    “楼下了,马上到。”

    “哦,我们准备开会了。”

    “马上就来!”叶锐抱着厚厚一摞病历推开门恨不得跑上四楼。

    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不过大家伙的脸色都不太好,除了李忠明一脸轻松。

    顾添第一眼就瞧见了叶锐抱着的东西,伸手要拿被叶锐侧身躲了过去。

    “我还没整理呢,没啥关键的,你们先说。”

    顾添冷哼了一声,这么护着,能是没啥用的东西?

    “谢局在帝城帮我们约见了金开贸易所有员工,收集到的信息有点意思。”

    听起来是个庞大的工程,金开贸易员工不少,但是能长时间接触彭世贤的并不多。

    谢悯主要询问对象是中高层管理以及部分入职超过五年的员工,其他的都是帝城警方帮忙询问。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询问全部完成。

    要说记恨呢,大部分员工对彭世贤都不太爽,主要原因还是抠门。

    比如金开贸易做这么多年,挣了不少钱,但是彭世贤从来没有给过公司员工合同以外的福利。

    逢年过节水果都不发一个,假期一定不会多给,最重要传统节日也不会有任何慰问,年终奖全凭自己本事,挣多少拿多少。

    与此相反的是,公司最近半年没有正常离职,只有一个实习的大学生离职。

    第064章 第 64 章

    听到大学生, 大家为之一振,但是接下来的信息却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大学生是金开贸易一个合作方的老板的侄子,学校需要实习鉴定,就放过来跟着干了大半年。”

    “离职后, 这个学生就去国外读研了, 应该就是来混个经历。”

    徐懋森说完, 卓一鸣立刻问:“彭世贤那么抠,人员流动居然不大?”

    “对,不仅最近半年没人离职,最近两年都没人离职, 虽然有怨言但是没人辞职。”

    一方面是如今经济大环境不好,工作不好找。

    另一方面在众多私营企业中,彭世贤少有的遵纪守法。

    虽然从来不给员工多的福利, 但是按工资比例足额缴纳社保医保, 除去销售以外的岗位哪怕加班十分钟都会给你算加班费, 规避法律风险到极致。

    关于对彭世贤的看法,谢悯隐晦的问了他们彭世贤是否和伴侣以外的女性保持暧昧关系,被问到的人都是哈哈大笑。

    彭世贤那么抠,怎么可能舍得包养小三……

    “行了,把你手里的宝贝亮出来了, 我们这一上午都是白忙活。”

    顾添说完, 叶锐笑嘻嘻把厚厚一摞病历拍在了桌上。

    顾添立刻抽了过去, 叶锐赶紧伸手可惜没按住。

    “嘿嘿,你坐着, 我来念, 这东西我比你熟。”

    顾添笑嘻嘻翻到了入院病情记录。

    他瞟了一眼人名,年龄, 直接略过挑出了重点。

    入院时间:1月16日凌晨一点零五分。

    患者2小时+前饮酒300ML后摔伤,左侧着地,左手臂抬举无力,疼痛加剧,遂于我院急诊,行X光片提示:左手臂粉碎性骨折。

    为求进一步治疗,急诊以“左手臂骨折”收入我院。

    入院记录念完,顾添又翻到了出院记录。

    出院时间:2月21日10点,住院天数36天。

    入院诊断:饮酒后摔伤,左手臂骨折。

    诊疗经过:患者因酒后摔倒,左手臂疼痛2小时+入院,完善相关检查,左手臂粉碎性骨折,排除手术及麻醉绝对禁忌症,经全科讨论后于1月18日在全麻下行骨钉植入术,骨折固定术。手术顺利,术后清醒,安返病房。术后予消炎,补液等治疗,现患者病情稳定,交代出院相关事项,予今日出院。

    “骨折住了36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叶锐刚才看了三分之一,有很多疑问,这会正好一并提了出来。

    “现在医院床位可紧了,没什么大毛病恨不得手术完第二天就赶出医院。”

    “我记得医保报销对住院时间有要求吧,非特殊重大疾病,不可以超过一个月还是半个月,之前我家一个亲戚重病出院入院折腾了好几次呢。”

    旁边的干警忍不住出手捞过去了病历记录,几个人凑一起你翻一页,我翻一页,很快翻到了手术记录以及手术知情同意书。

    “嚯,全是进口耗材也。”

    “这个手术做了不少钱吧?省人民医院不敢随便用高价耗材吧?”

    “你瞧瞧这后面,签了高价耗材知情呢……”

    “他能住这么久,其实是因为医保本来就报不了多少吧?”陆斯听完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后,轻声说出了关键的点所在。

    “隐月市上次涉及医保那个故意伤人案。”陆斯提起了去年的一个案子。

    “哦哦,那个案子,你去协助处理的。”

    那个案子所幸没有造成严重伤亡,所以经办一直在当地进行。

    一位刚过五十岁的高血压男性患者,长期不规律服用降压药控制血压,并且在三伏天饮酒过多摔倒导致脑内血管破裂。

    因为这先后关系,在患者就医时被医院清楚记录了下来,医保认定这是因为酒醉引发摔倒的意外事件导致就医,而非疾病本身引起的摔倒。

    听起来差不多,先后不同,因果关系一转换报销比例大幅下降。

    患者因为脑出血抢救花了不少钱,这个报销比例下降,自费部分变成了惊人的数字,家属不认可,几次上医保局闹,无果后跑到医院要求修改病历记录,开始说自己记错了,当时急糊涂了说错了,医院强调几次询问,并且有相关文件签字后,家属改口说医院为了坑钱故意下套乱写坑患者。

    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自然不可能改变事实。

    后来一次家属提着刀来了医院,保安上前阻挡手臂被削掉了一块肉……

    “他这个酒醉摔骨折,医保应该也不会报销多少,而且他用了很多高价耗材,还超长期住院,花费不小。”

    还没来得及看病历的陆斯总结完,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

    “在咱们这医院住院的,那就是来出差?医保不给报,彭世贤也不给报,所以不爽了?”

    追查了那么多信息,这一条总算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顾添还没来得及公布答案,李忠明抢先一步。

    “那可是巧了!赵泽凯最近半年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就是在人民医院注册的护工。”

    “哟,这不就是合上了吗?住院请护工,护工认识赵泽凯。”

    叶锐语气兴奋,恨不得现在立刻返回人民医院找出这名护工。

    “忠明,那就先说说这名护工,资料你们都查到了?”

    如今大医院规范管理,所有护工都必须过体检,注册登记,定点工作,并不是像以前的游击队,这样降低了管理难度提高了住院患者的安全性。

    护工叫黄达海,今年27岁,在省人民医院注册服务了五年,也就是说他在人民医院当了五年护工。

    “这样的年纪当了这么多年护工,除了学历低,应该脑子也不是很好使。”

    叶锐虽然醒来不久,但是因为和护工老王接触,在住院期间也看到了很多护工,对这个群体略微有些了解。

    大部分都是40岁往上的男女,无一例外都是穷苦出生的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只有力气。

    卓一鸣冲着大屏幕拍了一张照片发了出去,很快收到了回复。

    “我认识这个人,不是小黄嘛,怎么啦?”

    “之前给我师父请那个护工,认识这个黄达海,我们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问?”卓一鸣请示顾添。

    “打打打打,快。”顾添还没表态,叶锐捞过去手机拨通了号码。

    “卓先生,你好啊,叶先生还好吗?”对于这个伺候了两三年的主顾,老王非常有礼貌。

    “好好好,我好着呢,谢谢关心啊,老王啊,这个小黄全名是什么,你们熟吗?”

    “黄达海,熟,他干好几年了,只要在人民医院干上三年的,我们彼此都会熟。”

    人民医院的护工只是定点在医院,但是并不固定在哪个科室病房服务。

    患者入院后有需要请护工就可以扫码进入小程序,根据护工资料,还有空档时间,服务价格,选择一对多还是一对一护工。

    护工在院内流动,干久了都会有交集,有的甚至在相邻病床工作过。

    对于黄达海年纪轻轻跑来当护工这事,老王也好奇过,出去打工不比这个挣钱干净?

    医院里来来往往,要想挣钱就不能挑患者,有的患者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有的患者还有传染病,所以这钱挣着也十分辛苦。

    黄达海说以前跟着哥们跑过船,但是太辛苦,风吹日晒皮都晒爆几层,捞鱼很辛苦,海上风浪大,稍微不注意掉进大海里喂鱼尸骨无存。

    去餐馆当过服务员,从早忙到晚也没几个钱。

    这个工作好,他就挑病人,只伺候年轻的,一对一伺候。

    虽然看起来要求多导致他的工作量并不饱和,但是在医院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到,主家还管饭,也有地方睡,挣的钱比起出海轻松多了。

    听到老王说黄达海跑过船,大家兴奋起来,这不就合上了吗?

    “你最近有瞧见他吗?”顾添问。

    “是顾先生吗?你好,你好,最近两年,我都是在路上碰见过他,年前好像听说他在骨科病房,要不我给你们问问?”

    老王知道这帮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打听黄达海。

    “行,你帮忙问问,别说漏嘴啊。”

    “不会,不会,你们放心,我马上发消息问,我打字年念给你们听,你们看我说的不对我就改,对了我再发。”

    老王虽然是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护工,但是能让卓一鸣和顾添放心使用这么久,也有他的可取之处。

    话不多,不瞎问,闷头干活。

    老王找了由头联系上了一个在其他病区和他关系不错的护工。

    本着打听医院流程,维修的事情,几句之后聊到了黄达海,说自己回到普通病区后好像很久没见到过黄达海了,问他还做没。

    他年后在路上碰到过黄达海,但是医院那么大,护工那么多,对方也无从分辨他说的很久没见过是真是假。

    “半个来月前吧说家里有点事要请假,然后就没回来过了,你要不翻翻系统里他还在挂单没。”

    “哦,说不定找到更好的工作了,他那么年轻,在这挺埋汰的。”

    老王进了护工小程序,输入黄达海名字搜索后,显示灰色,他截图发了过来,解释灰色就是暂停接单。

    但是和有单子不能接是两回事,如果他是因为有单子不接别的,会显示接单中并且会有个参考档期。

    “黄达海是哪人,你还记得吗?”顾添问。

    老王琢磨了会,不确定的回答:“瞭阳还是望北的,反正就那一块,他有时候说自己是望北的,但是有时候说回家又说去瞭阳……”

    第065章 第 65 章

    结束和老王的电话, 顾添立刻做出了新的部署。

    “安排两个人去人民医院的护工公司,调查黄达海所有的资料,从简历入职到最近,服务过的患者都有谁, 全部查清楚。”

    “再去两个人调查这个人从入院到出院所有细节, 病历上有的核实, 没有的都要挖出来。”

    “马上查黄达海户籍,先联系辖区派出所了解情况,实在不行去户籍地走访。”

    顾添话没还说完,手机忽然响了, 他一看是瞭阳市公安局的座机号码立刻接了起来。

    “刘本强情况稳定了,想约你们见面。”

    刘本强经过治疗后,身体状况情绪都稳定下来, 惦记着自己失踪的船只, 想着顾添他们说过会帮他找船, 赶紧联系了本地警方。

    “叶锐,还是我们去瞭阳,马上出发。再来三个人跟我们走,黄达海情况确定了马上告诉我,大家保持联络。”

    又一次日头西斜, 热气缓缓退却, 三辆车排着队疾驰在高速路上。

    叶锐嘴里哼着不成调子的歌曲, 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卓一鸣转头看了他好几次,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等着卓一鸣开口说点什么, 但是卓一鸣一直开着车,嘴巴像装上了拉链, 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怎么不夸夸我。”

    “夸你什么?”卓一鸣问。

    “诶,你变了……”叶锐语气酸溜溜。

    “我怎么了?”卓一鸣莫名其妙。

    “你以前都会说,哇师父好厉害,师父好棒,师父料事如神……”

    卓一鸣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叶锐刚才说的话。

    叶锐不屑的嗤了一声:“没诚意。”

    叶锐说完估计卓一鸣也不会和他闲扯,干脆脑袋一歪倚着车窗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车厢里,呼吸声越来越均匀,卓一鸣忍不住转头看了好几次,叶锐睡得很沉。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的叶锐可是不会在这样的时候睡着的,有讲不完的话,说不完的事,不过两年多而已,他的体力大不如前。

    只是不知道他快速投入正常并且高强度的工作,对身体的恢复是好是坏……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半个天空,夕阳早已不见踪影,月亮迟迟没有现身。

    车子再一次抵达渔民医院,刚下车,顾添告诉了大家最新情况。

    黄达海一月护理过的骨折病人正是叶锐带回来病历的患者。

    黄达海的户籍地址在望北辖区的农村,靠近瞭阳,他以回老家为由请了假,但是至今没有回去。

    他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逾期未归,护工公司联系过他三次均是电话无法接通。

    顾添已经安排人提取人民医院院内监控,尽量多收集黄达海的体态特征,在酒店附近的监控中进行对比,看能否寻找到黄达海的踪迹。

    病房里,刘本强正坐在床上吃晚饭,一碗排骨汤,两个炒菜,一碗白米饭已经吃掉了一半,看起来胃口不错。

    他看到警察到来立刻放下了碗筷。

    顾添刚掏出黄达海的照片,刘本强立刻认了出来。

    “这是小海,以前在我船上干过。”

    “哦?那人在哪里你知道吗?之前是怎么来的你船上?干了多久?后来为什么走了?”

    “泽凯带过来的,肯干我们这行的年轻人都不是天生就会,都得一点点教。”

    “我岁数大了,什么人合适,怎么教都是靠泽凯。”

    渔民出海辛苦风险高,也是体力活,有年轻人愿意来,只要赵泽凯愿意带刘本强不会挑剔。

    更何况赵泽凯,说是黄达海是自己朋友,手脚勤快想挣钱一定会好好干。

    黄达海跟着跑了半年船,说什么也不想继续干了,他一直晕船很难适应海上生活。

    身体不适影响了灵活度,两次收网时遇见风浪颠簸差点掉下去,虽然系了安全绳还是把他吓得够呛。

    黄达海心生退意,赵泽凯自己也怕出事,刘本强可怜他年纪轻轻不好找工作多给了点钱打发了。

    “怎么?他和我的船丢失有关?我看他笨笨的,不会吧?”刘本强坐直了身体,满脸不可置信。

    顾添简单说了一下目前警方掌握到的情况,隐去了彭世贤的身份,只说是一名到逸林旅游的富商。

    刘本强听到警方追踪到自己的船在出海后一直在逸林附近海域徘徊,立刻明白赵泽凯电话里说的出海了,一切顺利都是骗他的。

    但是他难以相信,自己一手带大,早已选好的接班人会骗自己。

    “为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跟他说过,以后我老了,这几条船都让他来跑,他十几岁吃不起饭,快要饿死了,我把他捡回来。”

    “给他饭吃,送他去学技术,送他考证书,我给了他命,他为什么要骗走我的船??”

    “还有那个什么富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真的搞清楚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清楚。”

    刘本强说完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一只脚刚套进鞋子里,两眼一闭往后倒了过去重重摔在了病床上。

    又是一阵尖锐的叫声,兵荒马乱的抢救,之后就是医生的逐客令。

    刘本强老婆顶着红肿的双眼跟着顾添他们走下楼。

    “警官,我们的船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刚才她一直站在旁边没吭声,听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啥意思了,他老公当做半个儿子的赵泽凯伙同外人,用他们的船绑了有钱人跑了。

    “我建议你还是转院,你老公这问题可大可小,这医院不大行。”

    叶锐瞧着有些掉皮的墙面,发黄的瓷砖,没了灯罩的走廊灯,和他住过的省医院病房简直天壤之别。

    他觉得这医术估计也是和大医院天壤之别,刘本强又有高血压,一会厥过去一会厥过去,可别中风偏瘫了。

    刘本强老婆抹了抹眼泪。

    “他不肯,说要是船回不来了,得赔人家钱。”

    “要是回来了,肯定是海上出了事,受了伤也得给人家治,他能省就省。”

    “我今天给他外面买的餐,想着他好几顿没吃给他补补,都被他骂了说我乱花钱……”

    叶锐叹了一口气,想想自己住院那会,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只有卓一鸣不让他吃的,没有吃不起的,这真就是劳动人民的心酸。

    “你们船买了保险吧?回头要是确定没了,你们找相关部门出个证明能赔的,人员伤亡应该也能赔。”

    顾添叮嘱刘本强老婆还是要说服他去大医院治疗。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上车,顾添接到了黄玲玲的电话。

    “头,有发现,现在怎么办?”

    也许是前段时间不好的运气走掉了,逸林技侦居然在3月21日傍晚的酒店一楼的监控记录里,看到了毫无伪装的黄达海大摇大摆走进了酒店。

    因为他走的太自然,警方在前几次梳理监控时候,根本没有怀疑他。

    要不是这次知道了体貌特征,专门去找,估计还是会漏掉他。

    黄达海的工资能否住得起这样的酒店?

    他在医院工作有住宿,来酒店是为什么?

    查询了前后几天的酒店来访或者入住记录都没有他的任何信息,他来酒店的目的肯定不正常。

    “继续追,我们马上回来。”

    “把那个人抓来审了吧,都这么明显了!”叶锐忍不住出声,虽然知道人不会跑,但是他想直接了当审了。

    “你跟谢局说去,你觉得我们什么都没有情况下,他能配合?”

    顾添认为嫌疑人心理素质极佳,而且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据,并且他和黄达海根本没有联系过,单凭他们现在查到的线索很难让他定罪。

    “我说,就我说。”叶锐掏出手机,翻了半天没找到谢悯的电话。

    “徒弟,给我谢局的电话,我要和领导通话。”

    卓一鸣举着拨出电话的手机递了过来,叶锐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夸奖,电话接通。

    “一鸣,什么事?”

    “顾添呢?”

    叶锐没发现谢悯语气的中隐藏的焦急,嘻嘻哈哈和谢悯打招呼。

    “谢局,是我,我是叶锐,顾添在旁边呢,他叫我自己给你打电话。”

    “是这样的,我们刚从渔民医院走出来,掌握到了一些情况,我想麻烦您帮我们推进下正式审讯。”

    叶锐挑重点把他的怀疑,目前的线索都说了,谢悯略一沉思答应了,并且约定审讯时间在他们回到市局后,还是采用现场直播的形式。

    叶锐满脸雀跃。

    “哎呀,谢局真是大好人,这么好的领导少见了。”

    谢悯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僵,旁边的顾添皱着眉,嘴唇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

    “你以前对谢局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叶锐一抬手,一巴掌摁在了顾添脸上。

    “别打岔,我这跟领导汇报工作呢。”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我这边也准备准备,路上小心。”

    谢悯说完麻溜挂了电话,叶锐即将再次出口的奉承被堵住,顾添瞧着屏幕很是不爽,他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

    第066章 第 66 章

    黑夜降临, 灯火点亮了城市的夜。

    没有延迟的视频投放在逸林市局4楼会议室里的大屏幕上。

    天花板上的环绕音响清晰传达了千里之外帝城审讯室里每一点声音。

    “我姐夫有消息了吗?”许军不等谢悯发话急切地追问。

    谢悯没说话,坐在旁边的干警一本正经询问许军,年龄,姓名, 家庭住址等详细信息。

    许军刚说完姓名年龄, 忽然收声, 脑袋前后左右转了一整圈。

    这个房间的格局跟上次谈话的地方明显不一样。

    处处散发着让人压抑和不安。

    “你们什么意思?”

    “你是希望你姐夫有消息还是没消息?”

    谢悯一问,许军愣住了。

    他的沉默并未能持续多久,干警继续提问。

    “4月21日你在哪?”

    “我在出差啊,住店登记, 机票啥都有,你们可以查啊!”

    许军一扫刚才的呆滞,回答得头头是道。

    这些信息叶锐早已查过, 许军的确在出差, 出差的地方就是距离望北岛最近的一个小城市。

    他出差的理由是:某落后小国的代理商想接手他们的一批库存积压品。

    对方希望价格再低一点, 但此国不在他们现有物流合作方的业务版图上,他去寻找新的物流合作伙伴。

    他出差所住的酒店是一家私人小酒店,地理位置偏僻。

    别说酒店监控,这个靠近大海拥有一个小港口的小城市,连市政监控都不多。

    许军能够提供出差的住宿发票, 交通票, 甚至约见物流公司相关人的短信, 但这并不能完全洗脱他的嫌疑。

    黄达海认识渔民,望北沿海一直有渔民渔船做着送货捎人两岸跑的事, 帮许军安排来往不是不可能。

    这些都是推测, 结合表面能查到的东西,许军的确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但4月21日出现在酒店的黄达海, 把一切不可能都串了起来。

    “我们确定彭世贤是4月21日晚上失踪的,刘娇娇也是4月21日晚上死亡的,同时我们在酒店大堂的监控里看到了一个人,你帮我们认认。”

    坐在旁边的干警捧着笔记本拿到许军眼前,向他展示了监控画面截图。

    许军略一皱眉:“还有更清楚点的嘛,好像不认识呢……”

    干警指着屏幕正中的脸没好气的说。

    “没戴帽子,没带墨镜,没带口罩,五官清清楚楚,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还不够清楚??要不要我把人抓回来给你当面看清楚?”

    “那我得再看看,万一认错了呢……”

    许军眉头皱得更紧,往前凑了凑,佯装看了半晌。

    “好像有点眼熟呢……”

    “这个人,我好像见过呢……”

    徐军嘟嘟囔囔说了半晌,抬头一瞧对面警察都盯着他,但是没有一个接他的茬,他有点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好像是我住院时候请的护工小黄……”

    “但是他怎么在这里,我可不知道,这酒店又不是我开的,谁知道他怎么在这里。”

    许军一连串的解释引得谢悯一笑。

    “快快快,谢局要发大招了。”叶锐精准解读了谢悯的肢体语言。

    “黄达海和彭世贤认识吗?”谢悯问完,许军立刻否认。

    “不认识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认识。”

    “认识认识,见过……”

    许军说完再次否认。

    “究竟认识还是不认识,你想好再说!”

    旁边的干警忍不住呵斥,这就是普通人瞧见许军这模样都知道他必然心中有鬼。

    “我不记得了,可能认识,可能见过,可能没见过不认识……”

    许军说完干脆闭上了嘴……

    “你那天开车去郊区送钱,路上接了几次绑匪的电话?”

    “不记得了,他们怎么说我怎么做,你们有本事抓绑匪去,你们要是查到赎金有一分钱进了我户头,你们再来怀疑我。”

    许军说完干脆闭上眼,双手抱在胸前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

    谢悯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查吧,零口供一样可以定罪。”

    “对,一个字不说我们也可以找齐证据。”

    叶锐说完蹭地站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你坐下,其他去调查的说下现在查到的资料。”顾添扯着叶锐坐了下来,他们一去一回的时间足够各方收集信息。

    “黄达海的简历我们带回来了。”

    薄薄一张纸,记录着黄达海这辈子最重要的几件事,初中学历,在做护工前做过船员,证明人填的正是赵泽凯。

    黄达海4月12日离开后,没有续假,没有联系过护工公司任何一个人,公司也联系不上他。

    黄达海近一年服务过的患者中,除了许军,其他都是望北岛本地人,年龄从二十几到四十几不等,都是因为疾病住院,并且通过医保报销后,自己话费不高。

    从这些人的表面情况看和彭世贤不会有瓜葛。

    黄达海的老家虽然在望北市和瞭阳交界的地方,但是他幼年丧失双亲,被瞭阳做渔民的亲戚接走,后来亲戚病故,他就在瞭阳靠着接济活了下来,没进过派出所,在周边邻居以及学校老师心中都没有留下过什么痕迹。

    “许军的病历和事实相符,他出院时发生了点小插曲,他欠了医院一个多月钱才回去结算。”

    许军出院办结算时,听到收费窗口报出的数字,当即大声质问是搞错了,还是把别人的账算到了他头上。

    他拿着厚厚一摞收费清单冲进了医保办公室,在办公室里一笔笔的核对,对了几乎一天,到下午下班他终于接受了,他要多花钱不是因为算错账,而是他的受伤原因导致报销比例很低……

    工作人员以为解释明白了,哪知道许军第二天又来了,这次他来的理由很直接,要求修改病历说自己当时吓到了,乱说的……

    医保工作人员调出当时做的查血记录,里面有一项酒精含量每100ML超过120mg酒精浓度,按驾驶来说,这都是醉驾了。

    所以许军的确是因为喝醉了跌到,至于他说的胡言乱语是可能的,但是没喝酒清醒是不可能的。

    许军纠缠了好几天,最后干脆没结账就跑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许军又来了,说自己医保卡被冻结了。

    工作人员查了后,告诉他因为住院手续没完结,所以不能正常使用,让他结清账,第二天就能恢复正常。

    “我们查了许军的医保卡,他2月份出院,直到3月底才结清了费用。”

    “我们重点筛查了许军的资金流水,他在结清费用前,银行卡余额只有万把块钱,许梅给他打了钱,他才能付清……”

    徐懋森刚说完,叶锐就推测出了许军的要钱之路。

    “想找彭世贤要补偿没要到,最后还是找了姐姐帮忙。如果姐夫没了,钱都是姐姐的,不是约等于他的吗?”

    “叮铃铃。”顾添手机忽然响起,他翻开来一个不熟悉的收集电话。

    接通后,那头很有礼貌。

    “请问是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顾队长吗?”

    “我是,请讲。”

    “您好,我这边是隐月海防派出所的,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们协助下。”

    “可以,您说。能帮的我一定尽量。”

    顾添这两年,类似的求助电话接了无数,大部分都是经验不丰富,请求协助支援的,有法医的,有技侦的也有刑侦的。

    叶锐听到立刻竖起了耳朵,其他人已经是见怪不怪,小声讨论着许军的想法。

    “是这样的,4月23日,我们的渔民回港途中在海上救了一个落水的男人,男人伤挺重送到医院一直昏迷不醒。”

    随着隐月警方的讲述,会议室里渐渐安静起来,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小小的手机听筒上。

    该渔船经由逸林外海归港,23日深夜值守的船员在甲板上例行巡视时,发现对面渔船船尾有人跌落海里。

    他立刻汇报船长进行救援,天太黑,看不清对面渔船的编号,无法联系。

    他们几名船员立刻穿戴索具放下救生筏,在他被海浪彻底吞没前打捞了起来。

    男人□□,被救起来的时候还有点意识,回到大船上就彻底晕过去了。

    所幸,事发地距离港口不远了,船长全速行驶,联系岸上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了医院。

    入院后检查,医生发现他身上有被殴打的迹象立刻报了警。

    送过来的渔民还被当做怀疑对象接受了调查。

    隐月市边防派出所发了协查还,但是男人当时脸部全是伤,肿胀不堪,模样变形,虽然协查函带了照片,也没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诶,怎么没发给我们呢?”

    顾添反问,他现在已经猜到这个无名氏可能是谁了,如果他们收到过这封协查函,这案子早就破了啊。

    “因为捞起他的渔船是赶着休渔期回港的渔民,而且他出现的地方不是游船经过路线,是捕捞船才会经过的区域,所以我们只给给地渔业管理局发了协查函。”

    隐月警方推断这是从渔船上意外跌落的渔民,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所以协查函没发给警方。

    “你们联系我们是想移交给我们负责?”

    “不不不,今天这个人醒了,他好像失忆了,只记得自己是外地来逸林的,姓什么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看他脸上的伤好了,样子恢复正常了,想请你们协助查查机场车站,听他口音不像望北人。”

    “有照片吗?”顾添问完,对方立刻说有有有,紧跟着发过来了彩信。

    第067章 第 67 章

    一张张照片从模糊到清晰需要一点时间, 等待的间歇,大家憋着一口气,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影响了网络传输的效率。

    图片从最上方一点点加载成功。

    光溜溜的脑袋, 血污没洗干净的眉毛, 还有些浮肿的鼻梁。

    淡淡淤青的脸颊, 线没拆的嘴角……

    惨不忍睹的一张脸终于完整展现,叶锐盯着这脸哭笑不得。

    “这是彭世贤吧?我没眼花吧?”

    彭世贤算不上气质好,帅气,不过人靠衣装马靠鞍, 穿着那些名牌服饰,加上当了老板多年,修炼出来的傲气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现在没了头发, 穿着松垮垮洗得褪色的病号服, 一脸伤痕累累, 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单凭见过照片确实有点不太敢相认。

    “麻烦告诉我们他在哪个医院,我们过来一趟。”

    挂掉电话,叶锐提醒顾添:“要不,我们带着救护车去?隐月那边医疗条件也不是太好, 而且不方便我们询问, 再说如果还有我们没发现的同伙丧心病狂……”

    “对, 你说的有道理!”

    整个刑警队几乎倾巢而出,七八辆警车闪着警笛, 省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着警报, 后面跟着好几辆私家车,一路疾行在环岛高速上。

    彭世贤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 一睁眼,一群不认识的男人围在自己病床边。

    他双目圆瞪瞳孔放大,张开嘴巴却又发不出声音。

    顾添立刻掏出工作证:“我是逸林市局刑侦队的,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

    “彭……彭……彭世贤,我被绑架了。”

    彭世贤眼角放松下来,着急着回答问题,语调甚至带上了哭腔。

    “好,你别害怕,我们马上带你回逸林,送省人民医院接受更好的治疗,并且安排专人保护你,你愿意跟我们回去吗?”

    “好好好。”

    彭世贤强行撑起了身子,双手挂在了离的最近的叶锐手腕上,叶锐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卓一鸣一把搂住了他的肩头撑住了他。

    彭世贤用力捏着叶锐的手腕,用尽所有力气吐出了一句话。

    “是我小舅子干的,伙同外人,你们抓他抓他。”

    “许军!”

    “你别激动,我们已经把他控制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询问你,现在我们先回逸林。”

    顾添用了些力气才掰开了他抓在叶锐手腕上的双手,卓一鸣立刻搂着叶锐走到了一旁。

    彭世贤再次倒在床上,眼泪不断滚落,噩梦般的日子总算看到了曙光……

    从接到彭世贤,再送进省人民医院的加护病房,前后不到两小时。

    顾添通知完谢悯这个好消息后,谢悯立刻准备再次审讯许军。

    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军坐在板凳上,眯着眼头一点一点,努力想要再次进入梦境。

    “别睡了,你姐夫找到了。”

    谢悯说完,许军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你们没骗我?哪里找到的?海里?他尸体还完好吗??”

    谢悯无语地摇了摇头,叶锐笑得哈哈哈。

    “这孙子,期待姐夫死呢,哪有受害人家属这样问的。”

    “活着,没缺胳膊没断腿,没失忆没残废,我们在医院里找到他的。所以,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谢悯说完,许军居然反驳:“不可能!”

    “不可能?你说说怎么不可能?”

    “他要是活着为什么不和我姐姐联系,为什么不找我们,这么多天了,他了无音讯,你们说他被带到了海上,那掉进大海还能活???”

    “那是大海不是人工湖,淹不死,鲨鱼都咬死了!”

    “我们可没说过彭世贤被带到海上了啊。他居然知道彭世贤落海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啊!”

    叶锐比谢悯还着急,还激动。

    谢悯叹了口气,朝着旁边的干警一抬手:“你们继续吧……”

    毫无挑战的审讯,谢悯没有继续的兴趣……

    任由干警说什么,许军就是一句话:根本不相信。

    “好烦。”叶锐吐了两个字,拍了拍顾添的手臂。

    “要不让医院的兄弟拍两张照片过来把,这样什么时候到个头,我还想早点收工回家睡觉呢……”

    很快,一段高清视频传到了谢悯不常用的手机上。

    他点开,传来医生核对姓名的声音:“彭世贤,52,脑部核磁共振。”

    “是我。”声音不大,有点气若游丝,不过还是能让人听清楚。

    许军停止了无谓的解释,缓缓转动脑袋盯着谢悯的手机,谢悯干脆按了重播一转屏幕对着了许军。

    “瞧瞧认识吗?”

    许军瞳孔顿时放大了四五倍,对于这个和他姐结婚几十年的亲姐夫,他还没成年就认识的亲姐夫,他比其他人更熟悉。

    无论是身形,姿态,还没完全恢复伤痕累累的脸,以及说话时的语气,声音,神态都是熟悉的……

    “这是刚录的,要不给你来个视频连线面对面,让彭世贤亲自问问你?”

    谢悯语气轻松,听起来像是开玩笑,许军如临大敌,身体后仰紧紧靠在椅背上。

    “不是我,这事不是我策划的,是黄达海,是他说要帮我报仇,吓唬吓唬他……”

    “我已经放弃了,因为我发现了他在外面包养小三还怀孕了,这个事情他不能让我姐知道。”

    “我姐知道了,他就完了,他肯定会被净身出户的,所以我已经和他达成一致了……”

    许军春节前到逸林拜访客户,客户请他吃饭多喝了几杯,出门没走几步就摔了一跤。

    他爬起来不觉得疼继续回酒店,洗了澡后,胳膊越来越疼,并且无法抬举,他忍了又忍痛到难以入眠他才打了车去医院。

    骨折需要住院恢复,他觉得自己这算工伤,彭世贤不可能不管。

    哪知道彭世贤除了中途来看过他一次,一直没有表示,反倒是许梅听说了马上从帝城赶过来给他请了护工,又给了他几万现金,叫他放心养病。

    他估摸着彭世贤不会亏待他,所以安心在医院里住了下来,请的专职护工每天出去给他买好吃的,他带着护工吃香喝辣一个多月才出了院。

    没想到出院结算看到的金额让他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联系彭世贤。

    没想到彭世贤叫他自己处理,一点没有帮忙的意思。

    后来的事情和警方查到得差不多。

    虽然最终还是靠许梅掏钱解决,但是他对彭世贤也记恨上了。

    因为他住院期间吹了不少自己姐夫的牛逼,所以黄达海知道彭世贤有钱,在许军出院后一直保持联系。

    他来办结算那天碰到了黄达海,黄达海说邀请他吃饭,拉着他去了小饭店。

    席间自然聊到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结算,许军愤愤不平表达自己的不满,黄达海主动提出自己哥们有条船,可以把彭世贤带到海上吓吓他,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要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

    “我当时喝多了,就同意了……”

    徐许军再次把责任推给了酒精。

    但是警方知道,这样的绑架不是一次喝醉酒就可以策划出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彭世贤行踪的?”

    “他去哪我都知道,他现在的司机算我徒弟。”

    许军以前给彭世贤开了好些年的车,对彭世贤的喜好了如指掌,虽然跟着彭世贤吃香喝辣,但是他仍然觉得钱少,又想多挣钱又想继续尽力蹭彭世贤的便宜,他在彭世贤选司机时候搞了不少小动作。

    他觉得不能完全拿捏的新人,不仅不精心教人家熟悉车辆,还会在一些小地方指导错误,让他收获彭世贤的不满……

    在他的小动作下,他的接班人挑了五六个,终于到了现在这个。

    没啥心眼,懒散没有太多上进心,听话……

    在他的指点下,快速获取了彭世贤的信任。

    对于帮助自己顺利留下来的许军,司机对许军可谓言听计从,问什么答什么,毫无保密可言……

    “我们当时的计划是把他骗上船,开出外海晃几圈,让他赔我医疗费,没想别的……”

    “在酒店房间里我发现还有别的女人生活的痕迹,而且听说那个女的已经怀孕了,我指责他背叛我姐姐,他让我不要激动好好说,并且愿意答应我的要求。”

    “我放弃了,但是黄达海来了,接着刘娇娇回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刘娇娇敲晕了。”

    “他威胁我,不配合就杀了我或者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

    许军避重就轻的交待了部分真相,大家还没来得及分析他话语里的真伪,留在医院的干警打来了电话。

    经过省人民医院的全面检查,彭世贤之前受的伤虽然看起来惨不忍睹,不过没有留下严重后遗症,目前主要是营养摄入不足,身体虚弱恢复慢。

    刚营养科给他配了营养方,本来该休息的他迫不及待要求见领导,要陈述自己这段时间受的罪,要把坏人全部绳之於法。

    虽然医生说彭世贤伤好的差不多了,没有严重后遗症,但是顾添不敢把彭世贤带回来局里问询,万一出现异常状况,他们连抢救条件都没有。

    彭世贤住在单人病房,听到推门立刻转头过来,看到进来的不是白大褂双眼顿时亮了。

    “你们是警察对不对,是你们把我带回来的,我记得。”

    “这是逸林省人民医院,我知道这里,就在逸林市中心!”

    “我现在很清醒,我思维清楚,没有失忆,之前我不确定我的处境,所以我只能假装失忆,我从来没有失忆,从看到路过渔船跳进大海游过去,我都是很清楚的。”

    第068章 第 68 章

    彭世贤语速极快, 努力向警方证明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健全,他说的话都是事实。

    “我叫彭世贤,今年52岁,我是帝城人, 在帝城开公司, 公司交金开贸易。”

    “逸林有一家分公司, 我会过来视察工作。”

    “我这次是4月20日早上到逸林,待了两天就被许军伙同他人绑架了,他们把我带到船上,逼着我给我老婆打电话交赎金。”

    “我以为许军拿到钱会放了我, 没想到他那么狠,根本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许军是我小舅子,是我老婆的亲弟弟, 我结婚时候, 他还没成年, 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恩将仇报!”

    “他们船上有好几个人,都是一伙的,日夜看守我。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 还打我。”

    “我没办法了, 只有装死, 他们以为我真的不行了,晚上放松了警惕, 看守我的人睡着了, 我抓住唯一的机会跑了出去跳海求生!”

    “你挺厉害啊,自己跳的?为了求救?那你从计划来逸林开始说吧。”

    叶锐轻轻撅了下嘴, 对彭世贤的求生欲十分佩服。

    这大老板对自己也是够狠,海上距离看着近实际远,而且彭世贤不是望北人,应该只是算会游泳,说不定都没在海里游过。

    为了活命,看到有船路过,就这么为了孤注一掷跳下了大海。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隐瞒了,我和刘娇娇的不正当关系保持了多年,当初她毕业后求职不顺,回来求我想留在帝城。”

    “这种成年人间的交易,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就那么大回事。”

    彭世贤这次到望北主要是为了两个重要的事情,确定自己的生育能力,想尝试能不能验胎儿DNA。

    “既然你怀疑刘娇娇的孩子不是你的,为什么还给他买房?”叶锐问。

    “这些年,我的钱都是通过我儿子的账户转的,如果确定孩子不是我的,她拿不走任何东西。”

    “我会向我太太坦白,然后由她和我儿子一起起诉追回……”

    彭世贤打的一手好算盘,利用儿子的账户支配夫妻共同财产给小三置业,如果小三的孩子是自己的就是给自己孩子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告诉老婆,让老婆以伴侣擅自处理夫妻共同财产为由追回大额赠予。

    最后还有一重保险,由彭望提起民事诉讼,追回赠予。

    叶锐不知道让彭望追回这事有没有法律依据,但是让许梅出面告刘娇娇一定行得通。

    按许梅对彭世贤言听计从的样子,彭世贤都不需要编个太完美的谎话就能骗她去起诉了。

    4月21日他在酒店休息,刘娇娇独自出门,四点过房间门被敲响。

    他以为刘娇娇没带房卡,一边说着怀个孕记性被狗吃了,一边打开了门,没想到是自己的小舅子。

    更没想到他骂骂咧咧的话被许军听得明明白白,并且立刻猜出他金屋藏娇。

    “他又开始说喝多了摔倒要我给工伤补偿的事,还说我有钱养情人,没钱给他营养费。”

    他懒得理许军,矢口否认,说许军想多了。

    没想到的是,不多会,许军居然叫来了他不认识的陌生人。

    看那个男人壮实憨憨的样子,他顿觉情况不妙今天可能凶多吉少。

    他假意顺从许军,提出一切好谈,脑子里筹划着逃脱办法。

    还没想到办法时,刘娇娇回来了。

    许军叫来的人躲在门边,刘娇娇刚进门,他从包里不知道摸了个什么东西,狠狠打在了刘娇娇的后脑勺。

    “嘭的一声,我上去抱着她,但是她一声不吭浑身就像没了骨头……”

    彭世贤看对方下手的凶狠劲,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他把刘娇娇放在床上,想借着调空调的名义,踢中床背后的消防报警器,但是被许军发现,许军拿起他的保温杯砸了他的脑袋。

    他晕乎乎再不敢反抗,怕自己殒命当场。

    再次醒来他在晃悠悠的船上,许军不见了,除了那个打刘娇娇的男人,其他人都不认识,他们逼着他给许梅打电话要钱。

    第二次又叫他打,他不从就被拳打脚踢,他昏死了过去,那帮人把他丢在船舱里。

    他迷迷糊糊清醒了也不敢睁眼,绑匪以为他昏迷不醒,打电话毫不避讳。

    “他们给我老婆打电话,故意吓唬她,我老婆不禁吓的,一吓唬就害怕不知道要说什么,然后我老婆就让许军接电话。”

    “他们当着我和我老婆的面,商量怎么让我老婆出钱。”

    叶锐掏出手机打开了几张照片让彭世贤指认,他毫不犹豫指出了黄达海。

    “就是他,他就是许军叫来的人,是他先敲了刘娇娇的头,然后和许军一起把我绑了!”

    叶锐再次展示了赵泽凯几人的照片,彭世贤皱着眉头看了好几遍,不确定的伸手指了指赵泽凯的照片。

    “好像是他,他们把我关在船舱里,光线不好,我装虚弱,不敢细看几个人的模样。”

    “都是年轻小伙子。”

    彭世贤再次努力观察了赵泽凯的照片半分钟,再开口语气肯定了几分。

    “应该是他,皮肤比照片上黑,模样差不多,应该是他。”

    “这个人好像是管事的,船上的,包括绑我上来的都听他指挥。”

    “他们好像还和许军通话了,他们一起商量怎么搞更多钱!”

    黄达海和赵泽凯借由打给许梅的电话,和许军搭上了线。

    电话中他们不断提出的自己的计划,许军用拒绝或者商量来表示同意,不赞同,用所谓的商量的重复的语气表述自己的观点。

    急得稀里糊涂的许梅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在自己面前怎么算计自己。

    “我发誓我一定要活着回去,我打拼了一辈子的家产绝对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彭世贤靠这个信念支撑自己在不吃不喝一两天的情况下等到了唯一的机会。

    他再次醒来,海面漆黑一片,他仔细听,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拖着疼痛虚弱的身体趁着看守的人睡着了,偷偷溜到了甲板躲在了角落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前面由一艘亮着小灯的渔船相向着开过来。

    灯光越来越强烈,在确定对面船上有人并且对方举着电筒照过来时,他奔到船舷边拼命挥手。

    他听到后面船舱传来说话声,怕自己跑不掉,等不及对方确认噗通一下跳下了大海。

    他下水后拼命朝那艘船游过去,精疲力竭前一刻被人捞了上来,他刚说完“救我”就晕了过去。

    “刘娇娇不是你杀的?”彭世贤的话比许军的话逻辑合理很多,但是顾添还是要问。

    彭世贤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她没等到人来救她是吗……”

    “你再重复下刘娇娇被袭击的过程。”

    “许军叫来的男人打的,我没看到他拿什么打的,但是声音很大。我上前抱住她时,软绵绵的,我想她也许只是晕过去了……”

    刘娇娇被袭击的过程,彭世贤先后说了两次,和许军的口供一致……

    “我想着她也许醒过来就能报警了,没想到……”

    “你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恨刘娇娇吗?”卓一鸣忽然问。

    彭世贤咧开嘴沉思了很久,再开口唏嘘不已。

    “怎么说呢,恨倒是没有,就是失望和遗憾吧,然后抱着侥幸心理。”

    “虽然我是无精症,但是我不是天生的,我是弱精发展到无精症,万一她怀上的可能是我的呢?”

    “你没有想过报复她,或者杀了她?”叶锐问。

    “如果我确定了孩子不是我的,我把她甩了很容易,房子也不用给她买,我给她的所有都可以收回,我杀她有什么好处?”

    “如果我还想要儿子,我可以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生,不是我的孩子我一分钱损失都不会有,浪费的只是她们的青春……”

    彭世贤说到这个一改之前的惶恐和焦急,仿佛这个计划在他心中早已形成多年,只是一直没有实施。

    如今在刘娇娇身上试验成功,虽然结局不如人意,但是对于逃脱绑匪成功获救的他,并没有损失什么。

    丢命的不是他,浪费几年青春的也不是他……

    叶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再看向彭世贤,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那孩子你们验了吗,是我的吗?”

    彭世贤表情既期待又害怕……

    顾添顿了顿:“这和你的案子没关系。”

    走出医院,叶锐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管许军怎么想,怎么编,他的行为都是参与策划了绑架吧?”

    叶锐太久没有实战,怕自己的思维跟不上最新的法律法规。

    无论许军怎么想的,他的行为毫无犯罪中止的意图,就算彭世贤指控他袭击自己无从查证,他找司机打听彭世贤行踪,通过绑匪电话接头,引导许梅打钱的行为都坐实他参与了绑架。

    未来的工作,只需要警方沿着这个逻辑链一步步夯实证据,完善细节,就算许军一个字不交代,法律也会给他应有的惩罚。

    刚到停车场,谢悯拨过来视频电话,顾添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赶紧接通。

    谢悯坐在车里,满脸疲惫:“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我想回去洗个澡休息下。”

    “审讯直播一直开着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就给我电话。”

    “不用不用,辛苦谢局了。”顾添还没来得及说话,叶锐抢着感谢。

    视频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顾添翻了个白眼,瞟着旁边十分碍眼的叶锐含蓄的叮嘱。

    “你住得远吗?开车小心点。”

    “这个点帝城不堵车了,开过去也不算远,二十分……我艹!”谢悯脱口而出的脏话震惊了叶锐和顾添。

    第069章 第 69 章

    两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谢悯拿着手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干嘛,扑出来拦我车做什么?不要命了???”

    谢悯斥责的声音夹杂着克制不住的颤抖,幸好刚起步还没加速,刚才那一幕回想依然心有余悸。

    大半夜的马路上, 公安局门口的大马路上, 公安系统高层开车撞伤(装死)无辜路人。

    这叠BUFF一般的交通事故, 任谁都头疼。

    顾添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火气立刻窜了起来,大半夜来拦车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谁呢,谁他妈的不要命啦, 拦你车!”

    “我弟弟被你们抓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说我不报警的。”

    一个妇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来。

    “你们不能因为抓不到人就诬陷啊,我说过我不不需要你们帮忙的。”

    “是你们非要介入的, 快把我弟弟放了吧。”

    “我老公不见了, 我弟弟被你们抓了, 我可怎么活啊……”

    许梅的哭嚎越来越大声,虽然声音变调了,但是说的内容让屏幕这边的顾添和叶锐不用看到脸,都知道了她是谁。

    “谢局,你累了, 你休息, 我跟她说两句。”叶锐撸了两把袖子, 清了清嗓子,顾添干脆把手机怼到了他的脸前。

    谢悯调整了手机角度, 相隔千里的两个人来了个面对面。

    “许梅是吧, 我问你,为什么你给绑匪转钱的时候, 还要给许军转钱。”

    这个问题在之前调查时,许梅提及过,因为国家相关法律法规,个人账户转外币有金额限制。

    许军找了朋友帮许梅转出去……

    “那是他帮我给绑匪转钱,他不是绑匪,你们不要混为一谈。”

    “许军转钱了吗?”叶锐继续问。

    “当然转了啊,我都看到转账记录了,如果没有转,我老公怎么可能活过那天。”许梅极力证明警方冤枉了许军。

    “你有账号对吧,我教你个办法,你记得你弟弟的密码吧?你可以拨打电话银行输入证件号码查询余额,也可以明天去银行自助服务机上查询。”

    “你去看看你查到的余额跟我们查到的是不是一样,是不是五十万八毛。”

    “我……”许梅刚想要再次辩驳立刻被叶锐打断。

    “你要说他可能没找到人帮你转款,但是转款截图哪里来的?如果钱没给够,彭世贤怎么还活着?因为这钱转不转出去都是一样进了同伙的腰包!”

    “老彭还活着?”许梅语调兴奋问完情绪立刻低沉下去……

    “哦,你说的是那会……我弟弟……”

    叶锐听到她还要替许军辩白翻了个白眼。

    “你别耽误我们同事回家了,你老公我们找到了,现在在逸林,你还是赶紧琢磨过来逸林看看你老公吧,亲自听听你彭世贤怎么说!”

    顾添恨铁不成钢,不想再和许梅讲道理,干脆叫她自己来见彭世贤。

    “我老公找到了?我老公还活着??”

    许梅的音调拔高了几度,掩饰不住的兴奋爬上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

    “你老公活着,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治不好的后遗症,目前在逸林省人医医院静养。”

    “谢谢警官,我马上回去准备明天就来。”

    许梅说完飞奔而去,谢悯摇了摇头捏着手机回到了车上。

    “你也忙完早点回去休息,手机快没电了,我挂了。”

    叶锐和顾添四目相对,皆是无语……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在彭世贤的指认下,许军阵脚大乱,前言不搭后语,主打一个胡言乱语抵死不认。

    结束审讯连线,黄玲玲撇着嘴不屑地讲:“这么蠢,还学人绑架,好好当寄生虫啃姐姐不好吗?”

    “也不知道会不会害得她姐姐离婚。”

    “不会。”叶锐斩钉截铁的否定了黄玲玲的担心。

    “其实这样的男人,她离了拿了财产快乐单身也挺好啊。”黄玲玲不同意叶锐的说法,也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彭世贤不着家很多年了,赚的钱只给了许梅一小部分,你觉得许梅有没有考虑过他可能在外面胡来?”

    叶锐认为许梅这么多年,早就从默许到放纵,并且她多年没有工作,安心在家当家庭主妇,以彭世贤那么自私的性格,如果她离婚大概会算计的她一分不剩,而她自己的性格也不是有主意的人,极易被人引导,否则不会被亲弟弟卖了还帮着数钱。

    “她自己安于现状不想改变,谁都救不了,倒是希望彭世贤念及这是一心一意救她的人,以后对她好点。”

    “你啊,年纪轻轻不要走错路啊。”叶锐说完话题忽然引到了黄玲玲身上,黄玲玲莫名其妙。

    “我怎么了?”

    “玲玲是富婆,不会走错路的。”顾添笑着帮黄玲玲说。

    “哦~你们是说刘娇娇脚踏两只船,给彭世贤当情人,又另外正经谈恋爱是吧。”

    “我恋爱都不会谈,单身自由,我最爱的是工作!请各位领导放心。”

    黄玲玲说完,故意朝着叶锐和顾添鞠了一躬,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对对对,靠自己工作挣钱最踏实,其他都是假的,我跟你说……”叶锐话还没说完被卓一鸣一把按住肩头。

    “天快亮了,回家睡觉,你话太多了……”

    卓一鸣强行拽着叶锐出了门,在他无力的挣扎反抗中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出了市局大门。

    从出办公室门到进家门,不过十分钟,房门一关,叶锐立刻来了精神。

    “你看我判断还是很准确,你说我厉害不。”

    “厉害。”卓一鸣回答的一板一眼,没有了当年盲目崇拜的语气,却多了郑重的肯定。

    “瞧你敷衍的,算啦,我睡觉去了。”叶锐没有听到自己期待的语气失落的回到了房间。

    连日来的疲惫,叶锐根本没有力气撑着洗多久,草草冲洗后,他闭着眼软着腿从最近的位置爬上了床,头刚沾着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叶锐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身上黏糊糊,他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他不耐的翻了个身闭着眼手在床上四处寻摸,摸到个东西立刻捏了捏。

    热乎乎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热,找遥控板。”

    卓一鸣睁开眼,轻笑一声:“都搬家了,哪里还有遥控板,你不是要装声控的吗?喊两句呀。”

    回应他调侃的是再次绵长的呼吸……

    卓一鸣起身拉好窗帘,仔细紧闭每一层,又调低了空调再次翻上床,叶锐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安静着睡着了。

    卓一鸣躺在床上,有点困又不是特别想睡,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灰暗的灯罩在黑黢黢的环境里只有一个轮廓。

    叶锐醒来不过几个月,过去两年多的一切渐渐远去,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身旁呼吸均匀,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睫毛微动,呼吸安稳,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拨动长长的睫毛。

    一个案子,叶锐除了偶尔不经意表现出的体力支撑不足,其他好像和几年前没有区别……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想要感谢命运的眷顾。

    他的手忽然被抓住,他心中一慌想要抽离却被拉过去抱在了怀里。

    睡着的人干脆顺着手臂挪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

    “暖和,舒服……”

    卓一鸣单手拉起之前被他踢在一旁的被子,轻轻给他搭上。

    “不冷了,睡吧。”

    “抱着暖和。”叶锐无意识的呢喃,当真手臂一伸盖在了他的肩上,把他揽在了身侧。

    均匀的呼吸声好像没有间断,卓一鸣屏住的呼吸终于再次恢复,他只是梦游而已……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卓一鸣睁开眼捞过来,不是闹钟是顾添的电话。

    他赶紧接起来,顾添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愣。

    “你两是睡一块呢?”

    “他还没醒。要我叫醒他吗?”卓一鸣看着身旁保持着蜷缩姿势一动不动的人。

    “睡吧,我就确定下你两是睡觉就行了,好了我挂了。”

    顾添挂了电话瞧见坐在对面的人看他眼神怪怪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脸上有啥?”

    “没什么。”谢悯摇了摇头,端着碗又喝了两口白粥。

    案子破了,许军要带回逸林,他就借着押送许军一起回来了,刚到家还没吃完饭,他就随口问了句叶锐状态如何,顾添就着急的给人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问的话怪怪的,关心两个人是不是一起睡觉……

    “我走这么久,看起来你没在家开火啊?”谢悯撩起眼皮瞧了厨房一圈,跟他走的时候好像没有区别。

    顾添心虚地摸了摸鼻头:“这不有案子吗,我就给阿姨放假了,你说今天回来,我不赶紧安排阿姨做了点清淡的吗?”

    “我吃不吃不要紧,主要你要吃好。”顾添献媚似地又给谢悯夹了一筷子菜。

    谢悯被白瓷碗挡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被人看到的弧度……

    叶锐这一觉睡了一天半,卓一鸣连吃了两顿隔顿菜,终于忍不住把叶锐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叶锐穿着短裤坐在餐桌前,手支着头又要闭眼,卓一鸣端着刚炒好的菜在他鼻子前晃了一圈,叶锐毫无反应。

    “你不饿吗?”卓一鸣忍不住抬手摸了他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也没有出汗。

    “不饿,要饿我早醒了……不想吃,困。”

    叶锐说话声音含含糊糊,一副随时都会沉睡的模样,卓一鸣没辙放下菜碟掏出手机走到了旁边给顾添打通了电话。

    “怎么啦,你们这一两天没上班,开心不?”顾添接起电话语气吊儿郎当的。

    “师父好像有点不对劲。”卓一鸣把情况说完,问顾添要不要送他去医院看看,顾添也愣了,他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第070章 第 70 章

    顾添叫卓一鸣等等, 转头问谢悯怎么回事……

    “正常,他这刚恢复没多久,连着熬夜终归需要睡眠补充,之前不是从医院里拿了营养粉?还有吗?”

    “有有有, 上次开了还没拆封。”卓一鸣高耸着肩膀夹着手机从柜子里提出了一大包。

    “你冲给他喝了, 让他睡, 这几天你两没啥事就在家里休息吧。”谢悯一句话约等于给两人放了无限期的休假。

    卓一鸣说完谢谢,忙不迭挂了电话,拿出一包按着说明调好送到了叶锐嘴边。

    叶锐趴在餐桌上睡得迷迷糊糊,伸舌头舔了一口, 皱了下脸。

    医院营养科专业配置的补给品味道只能说不难吃,绝对算不上好吃,叶锐闭着眼睛满脸写着抗拒。

    “这个比吃饭快, 我问了谢局了, 喝一杯能睡两天, 你喝了就让你去睡。”

    “要不就吃饭,反正不可以不吃……”

    卓一鸣没管紧闭双眼连睫毛都没动一下的叶锐,絮絮叨叨政策攻心了好一会。

    “好烦。”叶锐念叨着撑起头,闭着眼睛抓过杯子往嘴里倒。

    黏糊糊的半流质很快进了嘴,喝完他张开嘴“厄……”了一声, 双手撑着桌子起身摇摇晃晃走回房间刚沾到床立刻趴了下去。

    等叶锐睡醒回到一条马路之隔的市局, 已经是几天之后, 彭世贤的案子已经了结,卷宗移交检方, 许军被正式羁押。

    许军不承认自己策划绑架了彭世贤, 把一切推给了失踪的黄达海,说他只是想吓唬下彭世贤, 但是黄达海一不做二不休骗了他。

    他怕自己也被黄达海伤害,不得已配合黄达海。

    虽然许军抵死不认,但是两地警方今天数次审问,询问涉案相关人员,被害人,逐渐还原了整个案件的始末。

    许军因骨折住院认识黄达海,后因住院花费过高,彭世贤置之不理对他心生怨恨。

    两个人合谋后,许军通过彭世贤的司机了解清楚了他的动向,并且同时给自己安排了出差来到了望北岛一还之隔的小城伺机而动。

    彭世贤被许军袭击后,并未完全昏迷,他为了自保只能装作彻底昏迷。

    黄达海拿出准备好的绳子把他捆在了背上,在许军的帮助使用软梯从窗口翻下去,经过酒店后面的土坡穿过沿海公路上了停在海面的救生筏。

    救生筏开出去没多远,彭世贤被转移到了一艘大船……

    这艘船先把许军送到了望北海岸,上了黄达海帮他提前联系好的私人渔船,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对岸……

    顾添怕叶锐失望,赶紧解释。

    “许军跑不了的,其他几个人我们也已经发了通缉令,他们再没和船主联系过,如果不是海上失事,多半都不会回来了。”

    一艘中型渔船,可以跑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有很多条路可以逃往不同的国度……

    叶锐打了个哈欠,一点没有失落,他撑直手掌拍了拍嘴。

    “至少没跑光,抓到一个是一个,现在就没什么事了?”

    “是啊,这个案子就算了结了,如果需要补充资料的也用不到你,这么多人呢……”

    “怎么?你想回去休息?”

    顾添说完看着叶锐淡色的嘴唇,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我又不是猪,没事我就干我自己的事了……”

    “行行行,你干你的。”顾添话还没说完,叶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手机上。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点,黄玲玲瞧叶锐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她好奇的一伸头,叶锐立刻锁屏捂桌面。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瞧就是心中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黄玲玲扭头瞪着卓一鸣。

    “瞧瞧你师父干啥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都不让人看……”

    “你管他干嘛,闲的呗。”卓一鸣头都不抬,一点不好奇叶锐在做什么。

    “我徒弟说的对,师父有师父的事,徒弟有徒弟的事,你干你的活,少管闲事。”

    叶锐嘴里哼着小曲,把桌面的纸认真叠成小方块放进抽屉,刚转动钥匙锁好立刻又转了回来,他拉开抽屉把刚放进去的豆腐块拿出来揣进了裤兜。

    “走,出去吃饭去……”

    “天可真热啊,什么都不想吃……”

    黄玲玲冲着叶锐的背影狠狠“哼”了一声。

    “不想吃也得吃。天太热,不吃身体熬不住。”

    卓一鸣回了一句,话题就这么轻松的转移了别处。

    走出办公楼,叶锐第一次主动要求去食堂。

    虽然回来后,他的午餐几乎都在食堂解决,但是每次总要做无谓的讨价还价。

    卓一鸣连今天的菜品都还没看清,叶锐已经自觉端了自己能吃的几个菜坐在一旁风卷残云。

    “你吃慢点,你着急什么?”卓一鸣忍不住出声阻止叶锐的狼吞虎咽。

    “天太热,下午容易犯困,早点吃完早点回去睡觉……”

    叶锐嘴上这样说,可是吃完饭他一回到办公室,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保持上午的姿势入定。

    黄玲玲回来后瞧着他的模样十分好奇,但是知道肯定看不到忍了忍也就作罢了……

    之后一连两天,叶锐都是这样的姿势,黄玲玲的好奇灭了又起,偷偷拉着卓一鸣打听也没有结果。

    卓一鸣手一摊表示自己不知道,并且不打算过问。

    “他高兴就好,又不会违法乱纪,你别担心……”

    周五下午,黄玲玲坐在椅子上盯着时间读秒,等待快乐的周末时光的开启。

    办公室门被礼貌的敲响,她抬起头看见了望海风情街派出所的陈警官站在门口。

    “老陈,你怎么来了?”

    黄玲玲十分诧异,顾添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也十分意外。

    老陈朝着叶锐努了努嘴:“我们来借下人。”

    “借人?”顾添扭头瞧见叶锐,不知道两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队,您还不知道?我们下边几个派出所都快装不下了……”

    顾添一听立刻甩头厉声问:“你背着我干嘛了?”

    叶锐一摊手一耸肩:“我只是行使我作为良好公民的责任和义务……”

    顾添抬手挠了挠眉毛,叶锐这话一看就不对劲。

    “老陈,怎么回事?”

    “其实是我们警力有点不够,想着离你们近,所以厚着脸皮过来借点支援,其他所里的状况应该差不多,所以可能没多的人借给我们。”

    顾添揉了揉眉心:“难道最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别行动???”

    “倒也不是,主要是叶警官举报太厉害,一举报一个准……”

    “最近我们抓了不少利用网络平台进行不法色情交易的男女……”

    “啊??”顾添,卓一鸣,黄玲玲好几个人大张着嘴扭头看向叶锐。

    原来他每天捧着手机都在网上找嫌疑人啊,和人家聊天套话得到对方大概定位后,就去举报给对应的辖区派出所……

    叶锐自从上次找保洁闹了个大乌龙,搞到辖区派出所上门后,心中闷着一口气一直没散。

    这几天案子了结了,他也睡饱了,立刻举一反三,在网上四处收集网友的推荐,一连下载了好几个可以同城交互的软件。

    在保洁,伴游,甚至家教的招揽信息中寻到了不少蛛丝马迹。

    他这几天八爪鱼似的同时和多人聊天,一口气举报了几十个可疑账号……

    因为都在本地,所以辖区派出所排查十分高效,只是这些人有的是单打独斗,有的还带有组织者性质。

    辖区派出所在日常工作外最近都忙着抓这些失足男女……

    前两天叶锐举报的一个信息,经过风情街派出所查实,很可能是由酒吧从业者组成的卖Y团伙。

    派出所掂量了下,觉得这个规模可能要上报市局。

    所以陈警官过来汇报借人……

    顾添哭笑不得,陆斯绷着脸跑到叶锐旁边,拿过他大咧咧躺在桌上任人看的手机,打开那些陌生的软件,点进最近联系人列表,都是拨几下不能到底的规模……

    叶锐这几天闷不吭声,除了吃饭睡觉全在各个平台和各个“羊头”聊天。

    一步步套出对方所在地区,但凡发现对方卖的不是“羊肉”立刻举报给辖区派出所。

    这两天各个辖区已经专门派出一个干警对接叶锐的举报信息……

    还真的查到了不少偷偷摸摸从事不法勾当的个人,只是最近查到的线索看起来像团队作案,所以这请援兵来了……

    “我我我我。”叶锐一脸兴奋。

    “你什么你。”顾添一巴掌把叶锐摁回了椅子上。

    “我去啊,抓人啊……要好多人吧!”

    “要好多人也不差你这一个,你是坐轮椅去还是走着去?”

    这种抓捕可不是大马路上抓劫匪,冲就完事了,需要缜密的布控,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甚至需要长时间的埋伏……

    逸林的天已经很热了,正常人在这样的环境待久了都难受,更别说叶锐这个还没彻底恢复的病人。

    “我怎么样都行。”叶锐态度坚定。

    “怎么样都行个P,你跟我进来!”顾添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为了慎重起见,他干脆把叶锐卓一鸣叫进了办公室。

    “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顾脑子里嗡嗡的,他只是条件发射明白了陈警官的需求,但是还是没想通,叶锐怎么一个人闷不吭声就干了这么大一票。

    叶锐也不藏着掖着,亲自挑了几个聊天记录展示给顾添。

    随着手指移动,顾添面色越来越凝重,站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卓一鸣呼吸越来越慢。

    顾添看完,手机往桌上一扔,手指狠狠按压太阳穴。

    “那些黑话你跟谁学的??”

    第071章 第 71 章

    聊天记录里充斥着很多顾添都吃不准的指代词, 他估摸发给扫黄的同事肯定一看就懂。

    他太久没搞这个,只能结合上下文猜出大概意思。

    但是叶锐聊的十分顺畅,要不是叶锐现场上下班都有人“看”着,他真怀疑叶锐是不是背着他们“以身试法”了。

    “嗨, 网上现学现用呗, 暗号对错了, 下一次换一个聊的时候就有经验了。”

    “然后换个名字,头像,再去找回之前的,不行就多注册几个号, 反正聊天又不要求实名制。”

    叶锐抱着“一雪前耻”的目的,临时抱佛脚,活学活用把一个个利用互联网做掩护的失足“老手”揪了出来。

    “查清楚了吧?我有理有据不是瞎搞吧?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叶锐满脸得意, 他这么重要的角色不能把他排除开吧?

    “你就麻溜回去待着, 等我们回来了通知你, 卓一鸣把他弄回去,你们可以下班了……”

    顾添的反应出乎叶锐的预料。

    “诶,你们不能这样啊……”叶锐话还没说完,卓一鸣懒腰一抱,半拖半抱把他往外挪, 路过门边, 叶锐一把拽住门框死活不撒手。

    “诶, 是我提供的信息,你们不能用完我一脚踹了啊。”

    “顾添我跟你说, 你这是过河拆桥, 我要投诉你!”

    顾添挥挥手:“赶紧回去写投诉信,你不投诉不是人!”

    办公室里一片哄笑, 黄玲玲和陆斯几步走过去,一人掰着一只手,硬生生斩断了他的救命稻草。

    “卓一鸣你放我下来,我跟你说你这是大逆不道。”叶锐拼命挣扎,双手撑着卓一鸣的肩头,用劲所有力气都没能挣脱卓一鸣的束缚。

    他嘴里骂骂咧咧,气喘吁吁,好像比控制他的卓一鸣还要累。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我要把你逐出师门了。”

    叶锐语带威胁,十分想不通,为什么卓一鸣现在听顾添的不听他的话了。

    “放我下来,我要去抓人!”

    “不放,反正你只有我这一个徒弟,你不要我了,你就没徒弟了……”

    叶锐忽然收了声,闷不吭气不再挣扎,任凭卓一鸣半抱半拖把他带回了家。

    走进屋,双脚刚着地,卓一鸣手撑着门框,背抵着门,身体挡住门锁盯着叶锐。

    叶锐一抬脚,鞋子踢出去好远,气冲冲地走进了卧室。

    卓一鸣摇了摇头,默默捡回了鞋子摆好,又把之前几天两个人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卓一鸣忙活着收拾屋子,等到什么家务都做完了,天色已经黑尽。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外卖平台,花花绿绿的照片好像什么都写着“不健康”,他思索片刻干脆拿袋子提着饭盒出了门。

    逸林市局连续三年获得全国先进后,抠门的王局终于觉得大家太过辛苦,特别是刑侦队,禁毒,法医几个一线部门忙活起来没日没夜,大笔一挥让市局食堂的上班时间变成了两班倒。

    早上六点开始供应早餐,一直营业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一天供应四顿中餐,中间时不时还有点什么糖水凉茶作为茶点。

    虽然品种来来去去就那些,不过胜在健康……

    今天食堂供应的宵夜是八宝粥,桂花米糕,银耳羹,冰镇绿豆沙……

    虽然不是叶锐爱吃的,但是至少不是他讨厌的。

    卓一鸣拿着饭盒每个打了满满一盒,提回家刚开门叶锐打着赤膊光脚正站在门口,看架势好像要出门。

    “你干嘛?”卓一鸣一愣,这人是睡迷糊了吗,衣服都不穿就往外跑?

    “你去哪了?”叶锐肩膀往下一卸,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出去买饭了,饿吗?”卓一鸣提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

    “还行吧……”叶锐自觉的坐去了餐桌边,等着卓一鸣分好端上桌,闷头喝了小半碗八宝粥。

    “能吃吗?”卓一鸣问。

    “我又不是什么皇帝老儿,有什么不能吃。他们都出去了吗?”

    叶锐拿过手机,刷了刷几个社交平台,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应该出去了。刚才我去食堂,会议室没亮灯。”

    叶锐得到了答案不再言语,闷着头喝了一碗八宝粥,一碗银耳羹,吃了两个米糕,手刚碰到绿豆沙碗立刻缩了回来。

    冰冰凉凉一看就是不能吃的。

    叶锐吃饱饭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变身重度网瘾少年。

    卓一鸣以为他又在找嫌疑人,看了一会发现他只有拇指动作,搞不清他在做什么也就不管了……

    深夜,红蓝色的灯光交相投映在玻璃窗上。

    警笛声穿过三层玻璃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低鸣。

    叶锐一丢手机赤着脚跑到阳台伸头一看,立刻招呼卓一鸣出门。

    卓一鸣甩着手从厨房走出来,叶锐埋着头左看右看到处找自己的鞋。

    “我踢哪去了??”

    卓一鸣拉开鞋柜拧出鞋子丢地上:“下次再乱踢就给你从窗户上丢下去。”

    “嘻嘻嘻,你不会的,你舍不得……”叶锐笑嘻嘻蹬上鞋子拔腿出门,手指摁在电梯按钮上不断催促卓一鸣快点。

    热乎乎的夜风拍在急匆匆行走的叶锐身体上,激活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留,一口气冲上了市局四楼,看到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他捏着拳头狠狠的后拉了一下手肘。

    他的举报看来用处非常大!

    今晚的行动,市局刑侦牵头,调集了附近几个派出所,以及分局的警力,通过严密的布控,在夜生活喧嚣的风情街酒吧,餐厅营业火爆的晚上悄无声息的带回来了几十个工作人员。

    其中有叶锐在网上直接聊过的,有警方接到叶锐举报后调查发现可疑的,还有一些仅仅是作为佐证带回来例行问话。

    顾添看到突然出现的叶锐毫不意外,扬了扬下巴。

    “你就跟我一起旁听吧,安排你去问谁你可能都不过瘾。”

    叶锐高高兴兴的听从了顾添的安排,一转头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卓一鸣已经投入了询问准备工作。

    这是一场难度不大的审讯,在警方反复普法,说明参与和组织的区别后,认为靠自己努力赚钱的失足男女们毫不隐瞒的交代了自己的经历。

    他们并不是同时开始在网络平台上从事非法活动,而是有一个明显的老带新的过程。

    大部分人获得这个途径,并且学习如何隐藏自己的信息,如何判断对方是目标客户的经验都源于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通过警方最初的摸排,他们并没有组织或者分赃的行为。

    “哟,看来那天到我家的是个新手啊?如果我要遇到的是这些,可能就没后来的事了……”

    “只是这个人图什么?抓回来了吗?”叶锐询问顾添,这三个人也是被人传道受业,而教会他们的是某个酒吧的领班。

    顾添抿着嘴摇了摇头,酒吧方说这个人已经辞职了,他们安排人去这个人的住址盘查,人去楼空。

    “她已经离境了,一周前通过逸林国际机场飞往了其他国家。”陆斯走进来,递上了刚才查到的确切信息。

    叶锐一下扯了过来:“王晓蕾,26岁,是巧合吧???”

    一周前刚好是上一个案子了结,叶锐睡得天昏地暗养足精神恢复上班准备大干一场的日子。

    若不是这个计划在他心中盘旋已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都要以为谁泄密了……

    “那就要问问卓一鸣了,万一你说梦话泄露了,他听了去呢?”顾添笑着说了个可能。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徒弟只会忠于我……”

    “王晓蕾在平台上揽了多少活?”

    顾添一摊手,叶锐难以置信:“没查到??”

    “所以奇怪,她教别人的路子,自己没用过,而且其他人也没有给她转过钱。”

    无论是其他人的口供,还是他们查询的银行来往记录,都没有第三人向王晓蕾打款的记录。

    “他图什么?活菩萨吗?而且她就算不跑路,被我们抓到了,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吧???”

    叶锐甩了甩头有点不明白现在这些人的脑回路。

    虽然法律里有关于教唆犯罪的惩处,但是严格意义来说,从事不良经营这种事情,算违法不算犯罪。

    教唆别人去卖Y,没有帮忙拉客,没有借此分别人的非法所得,根本够不上犯罪。

    王晓蕾却偏偏在东窗事发之前,以出国旅游的名义离开了逸林。

    “只能你厚着脸皮去给出入境管理局打招呼了,这女的我觉得有事,不可能就是这么巧合……”

    对于王晓蕾的行径,警方就算抓住她最多口头教育,更不可能发通缉令之类的,现在只能看她什么时候回来了,然后再做打算,是请回来问话,还是偷偷的跟踪调查一段时间让她以为风头过了,露出狐狸尾巴。

    天色大亮,前往拘留所的专车,从市局浩浩荡荡开出去了七辆,载满了几个小时前抓回来的失足男女。

    他们根据情节的轻重,金额的大小,分别喜提了7-15天的拘留所身心改造游。

    而他们服务过的那些嫖/客,也即将被带回来做深入的精神洗礼。

    “下次要搞的时候先通知我,我拉点赞助扩充下拘留所……”顾添乐呵呵拍了拍叶锐的肩膀。

    虽然这样的行动在刑侦这里就是个小菜,但是作为叶锐悄悄摸摸,在有限条件下,全靠包装过的话语,网上的交谈能锁定这么多嫌疑人,说明叶锐脑子的恢复比身体更快。

    作为多年好友,他除了欣慰就是开心……

    第072章 第 72 章

    午后,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正空,阳光犹如剪不断的金色锦缎,闪着流光飘在远离大海的山坳之上。

    没有拂面的海风,没有蒸发的水汽, 烈日放肆烘烤着脚下的土地。

    多日未下雨的村落里, 空气中弥漫的热气仿佛一点火星就能点着。

    细小的裂纹在脚下的土地无限延伸。

    每一次脚步落下, 碰撞坚硬的土地发出低声的闷响。

    “哎呦。”一声惊呼传来。

    “您小心!”

    “你慢点……”

    旁人七手八脚扶住差点摔倒的女人,接过她手里提着的沉甸甸的油桶。

    “你明知道这里的路不好走,怎么还穿着高跟鞋来呢……”

    “你这要不小心摔了,可不得了, 且得养一阵呢,大热天多遭罪。”

    大伙责怪的语气里充满了担心和后怕。

    “嗨,要不是今晚赶着出差, 我不想回去换, 我也不至于啊。”

    “哪晓得, 这么久没下雨的路还是一样不好走呢……”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放心吧。”

    “摔不了的,大不了我光脚走……”

    身穿职业套装,脚踩8厘米高跟鞋的女人语气爽朗, 借着旁人的搀扶轻轻揉着右脚踝。

    “哦, 对对对, 忘记呢,今晚您要出差呢……”

    一行五个人站在原地, 关切的望着她的脚, 耐心的等着她小心翼翼的活动。

    “小玉姐,能走吗?”

    “不行我们扶你回车上休息吧?”

    “总不能真让您光脚走吧?”

    说话的人目光投向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对对对, 我们去就行了。”

    “您一会还要出差,受伤了可不方便啦。”

    小玉放下右脚跺了跺:“瞧,好了,没事,我走慢点就成不耽误事。”

    “今天就这最后一家了吧?”

    “对,就这一家了。”

    “这样安排路线,不是方便一会就送你去机场吗……”

    “走吧,你别提东西了,小心点,我们来。”

    旁人不敢再让她提东西,一人手上提着点,忍不住伸手搭一把力,尽量降低她再次扭伤摔伤的可能性……

    一行人放慢脚步又走了一段,原来影影绰绰的房屋近在迟只,迎面走来一位腋下杵着一根拐杖的男人。

    “诶?村长,你怎么受伤了?”

    一群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了男人胳膊内侧夹着的银色金属拐杖上。

    “别提了,上个月不是下雨吗,我赶着去后山,路太滑摔断了腿……”

    村长摆摆手,一脸无奈……

    “那你就休息呗,别出来了。”

    “那不行,你们一个月才来一次,我怎么也要陪同,这么多年了,这个规矩不能坏。”

    村长说完转身在前面带路,大概已经习惯了借助拐杖行动,他的步伐比健康时也没慢多少。

    一行人走进安静的小村,穿过一座座陈旧的矮屋。

    阳光直射在村边的蓝色屋顶反射出了彩色的光芒,倾斜地面上的矮屋房前地基抬高了几厘米,门前修了三级宽大的水泥阶梯,可以走可以坐。

    村长望着屋顶湛蓝湛蓝的玻钢瓦再一次感慨。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啊,罗大爷遇上你们真是晚年有福。”

    “要不是前几年你们花钱给罗大爷翻修了房屋,这几年美缝刮风下雨,我得少睡多少安心觉啊。”

    “我再不用担心他下雨房子漏水,塌掉,出门摔倒了……”

    “这都是老板批的预算高,要不然我们也有心无力。”小玉笑呵呵谦让。

    “老板只是出钱,出力的还是你们,这些琐事你们联系安排也很麻烦的。”村长杵着拐杖往前接连跳了几步站在了门边的阶梯下。

    他倒举拐杖往门上一顶,对开木门往后晃了晃又合上了。

    “诶?又不在呀?”村长轻轻捅了几下,金属撞击木门发出几声砰砰砰后一切重归平静。

    “这罗大爷估计又出去闲溜达去了,今县里赶大集,没准天黑才回来呢。”

    村长说完,大家纷纷接茬。

    “这罗大爷啊,身体是真的好。”

    “咱们来了这么多次吧,碰到他不是已经出门就是要出门。”

    “就没有那次安安静静歇着的,闲不住啊,哈哈哈。”

    “我瞧着他得活到一百岁呢,他好像耳朵眼睛都蛮灵光的吧。”

    “是啊是啊,耳聪目明,没有高血压,糖尿病,就是缺了牙。”

    村长重新夹上拐杖,一蹦一跳往路面明显倾斜的屋后蹦跶。

    “咱们还是给他搁厨房窗边吧。”

    “嘿嘿,这老头是知道咱们要来啊,还是忙着出门呐,门关严实了窗户没关……”

    村长单手撑着拐杖,垫着脚伸出手刚碰到厨房的玻璃窗发出一声惊诧。

    “怎么了,村长。”

    手里提着花生油的年轻男子搁下手里的东西,两步踏上斜坡一推窗户,传出轻轻一声“啪”。

    “里面好像有东西挡着,你们等等我试试挪开。”

    男人伸进去五指费劲的扒拉了半晌,窗户终于推开了巴掌宽一条缝,日光透进去照出了挡在窗边的东西。

    和他放在地上一模一样的瓶子,只是一个新一个旧。

    男人诧异着再次伸出手指触摸瓶身。

    “这不是咱们上次拿来的吗?”

    缩手一捻手指,灰色的细条在指尖滚动。

    “不对啊。”另一个手里提着大米的男人也察觉不对放下手里的大米跟着来到了窗户边。

    两个人一个扶,一个挪。

    一个推,一个拨,三两下彻底推开窗户。

    窗边的桌子上放着和他们今天送来一模一样的东西。

    大米,花生油,海鲜干货,深海鱼肉松。

    除了外包装上明显积下的灰,一切毫无区别。

    “难道我们上次来过后,罗大爷一直没回来?”

    大家只想到这一个可能,纷纷回头盯着村长,目光再次落到他的拐杖上。

    “村长你是什么时候出院的?”

    “这一个月你都没见过罗大爷?”

    “你不能这一个月都没来过这边吧?”

    始料未及的异样让村长一时之间也慌了神。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啊。”

    “你们每次送的东西来,罗大爷都好好收捡很珍惜的,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我这动了手术,十天前才能下床呢!但是我也不是不闻不问啊。”

    “罗老头无亲无故,不可能有别的地方去,你们年轻人力气大把前门破坏了看看里面。”

    “你们别怕,破门的事情我负责,我回头给他换……”

    村长语无伦次,杵着拐杖蹦跶着往前走,几个人赶紧提上东西回到屋前。

    个子瘦高的年轻男子,退后几步一阵疾跑临到门前猛地高抬右脚狠狠一踹。

    “轰……”

    木头门应声倒地,扬起了半米高的灰尘,穿堂风一吹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大家挥舞着手驱赶眼前的灰霾,村长在尘埃中走了进去。

    黑乎乎的屋里没开灯光线很暗,拐杖撞击地面的声音不断传来,声音时大时小节奏越来越急促。

    这是这处房屋落成后,他第二次走进这里。

    虽然他在这里做了很多年的村长,但是没事从不进村民的居屋,门口聊聊坐一坐就好。

    三间屋,一间厨房,一间起居室,还有一间是修的卫生间。

    陈设简单,除了必备的桌子,木床,柜子以外就是一台电视,一台全自动的洗衣机,还有一台可以移动的小风扇。

    这些都是外面那帮人在新屋落成时,一起给罗大爷置办的。

    现在,这些物件上都积攒了薄薄一层灰。

    卫生间白色的马桶表面变成了浅灰,他抬起盖子,沉水面上方几毫米处有一圈明显的水迹,不知道多久没人用过,水已经不知不觉蒸发。

    手一松,马桶盖缓缓合上,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对劲,不对劲。”

    “罗大爷很爱干净,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家门前又土,地上有纸,他不出门的日子都在家里洗衣服,打扫屋子。”

    村长语气焦急,绞尽脑汁想不出罗大爷可能去了哪里。

    小玉摸出手机:“我来报警吧,罗大爷应该至少失踪一个月了。”

    **

    “不是,找我们借狗?”

    “借人还是借狗说清楚。”

    “借什么人,法医还是刑警,你一次说完了,别特么一会又不行。”

    顾添举着手机,两眼望天,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叶锐听到动静,滑动轮椅刚进小办公室,一眼瞧出来顾添满脸不爽。

    “行了,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把话说明白,我们都省事,我这就安排。”

    顾添说完挂掉电话,嘴唇翕动,一瞧就是在心里骂人。

    “咋啦,人家要狗就给狗,你还要全套咋滴。”叶锐撇了下嘴,觉得顾添脾气有点大。

    顾添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摆了摆手。

    “你是不知道瞭阳县里那个公安局,新来的局长。”

    话一出口,顾添忽觉不妥。

    叶锐这两年错过的,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他借着吞茶水清了清嗓子。

    “这个人吧什么都好,就是每次请求支援时候生怕要多了,我找他要加班费似的,每次都是扭扭捏捏……”

    “这个样子怎么当领导,怎么提高效率,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准备下,我们都要过去的。”

    “就当咱们出去透透气,磨合下车,磨合下人和狗……”

    顾添紧接着拨出去了好几个电话,过了十分钟,他手指上晃悠着车钥匙招呼大家出发。

    “兄弟们,走趟灵水县,说是村里失踪了个孤寡老头,时间不短了,咱们得去帮忙找人。”

    刚才小房间里的对话,大家都听得差不多了,同时开始了准备,这会顾添一宣布,立刻起身抬脚出发。

    第073章 第 73 章

    高速公路上, 左右两侧几条车道上车辆不断飞驰而过,隔离带里种植的树木迅速倒退。

    轮胎滚过晒得滚烫的柏油路面,不断摩擦仿佛生出了淡淡的焦臭。

    空气中一如既往的燥热,几乎每一辆车都紧闭车窗, 开足了空调, 只有一辆香槟色的小车不同寻常。

    副驾驶的车窗降到底, 叶锐胳膊搭在窗框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半眯着眼享受着其他车辆尾气的迎面撞击。

    耳朵里不断灌入轮胎的轰鸣,他却一点不觉得烦躁,贪婪地呼吸着并不好闻的空气, 虚着眼瞧着曾经走过千百次的路。

    这是叶锐醒来后,第一次离开逸林。

    高速路上的一切仿佛兴奋剂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周围好像没什么变化么……”

    “好像又有点变化,这些树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嗯, 移植了一些年龄大的树过来, 你真厉害, 一眼就瞧出来了。”

    卓一鸣说完,叶锐轻轻瘪了下嘴。

    “可是,这高速路旁边怎么看起来还是很荒,很穷啊……”

    “逸林成为了经济试点后,上面并没有继续下批文抬升整个望北岛的地位, 所以周边的城市发展还是和以前一样慢……”

    叶锐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对于经济欠发达的地区来说, 三年和十年真的没有太大区别。

    “你想听听灵水县公安局长的事吗?你可能之前没接触过,外地调来的。”

    卓一鸣以为叶锐会感兴趣, 哪知道他只是摇了摇头。

    “听人家的干啥, 反正都是工作,不关心……”

    叶锐觉得自己目前的精力并非充沛旺盛, 关心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人和事,不如把精力放在案子上。

    “我以为你会好奇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和人。”

    叶锐的反应让卓一鸣有些意外。

    叶锐再次摇了摇头:“人,我只在意我关心的人,比如你……”

    卓一鸣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知不觉抓紧了几分。

    叶锐停顿了下继续报出了后面的名字。

    “顾添,玲玲,陆斯,苗苗……”

    “除了这些我在乎的朋友,我只关心和案子有关的事情……”

    卓一鸣轻轻深呼吸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压下了还有些紊乱的心跳。

    “嗯,你说的有道理。”

    叶锐一直没变,他以前就不关心别的事,有案子破案子,没案子的时候专注花钱买开心,比如购物,吃饭……

    日暮西山,车子终于开到了村口,远离海边的小村落的气温随着日头一起缓缓下降。

    叶锐刚打开车门,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卓一鸣赶紧转身从后座翻出一件长袖披在了叶锐的肩头。

    “山里凉,你多穿件别感冒。”

    叶锐没有推迟,火速套上袖子正要下车又被卓一鸣伸手拽住。

    “嗯?”叶锐还没反应过来,卓一鸣从扶手箱里捞出个东西,他还没看清,裤腿已经撩撩到了膝盖。

    伴随着“噗噗”声,卓一鸣飞速移动手腕,从脚踝到膝盖布满冰凉,最后连手腕,脖子都没有放过。

    “山里蚊虫多,给你喷点驱虫水……”

    “我皮糙肉厚没事。”叶锐动了动腿。

    “热带蚊子有的带病毒,我被咬没事,咬你不行。”

    “好好好……”叶锐刚想抬脚被卓一鸣再次抓出脚踝。

    “等我检查下。”

    叶锐僵在座位上放轻呼吸等着卓一鸣仔细做着准备工作,脑海里犹如万马奔腾,提提哒哒思绪混乱。

    卓一鸣支起身体,嘱咐他别着急,自己先下了车。

    后备箱掀开落下引起了车身的晃动,叶锐搓了搓鼻孔刚放松身体,车门拉开,展开的轮椅放在了门边。

    “这村里的路不好走,一会不知道耽误多久呢,你坐着我们慢慢过去。”

    “不用了吧?”叶锐斜眼瞧着这轮椅,愈发嫌弃,当初自己是脑子进了水吧,仿佛给自己套了个枷锁。

    “储存体力,熬夜破案,坐着也能休息。多好!”卓一鸣拍了拍轮椅的坐垫,化身金牌推销。

    叶锐想了想,卓一鸣说的有道理,万一耽误的久自己有地方休息,顾添赶他走的几率小一点。

    成功说服了自己,他一屁股坐下去,抬手拨动操纵杆轮椅往前一顿,卓一鸣赶紧拽住轮椅。

    “我来,这里路不太好。”

    “是吗?”叶锐半信半疑低下头一瞧,顿时不说话了……

    鹅卵石,碎石块,塑料袋混着泥土成了一条布满龟裂纹,硬邦邦的黄土路。

    轮子滚过路面,每前进一寸都要颠簸一次。

    叶锐坐在轮椅上感受着起起伏伏,听着轮胎碰撞路面的声音不断诉说着这个小山村的贫瘠。

    贫瘠到没有多余的资金修整这条村民进出的必经之路。

    卓一鸣推着叶锐穿过安静的村落走到了靠近山头的村边。

    日头彻底落入山沟,黑夜爬上树梢,手机屏幕和小型电筒的微光相互交织显出了人群的轮廓。

    密密麻麻很多人……

    这么多人里只有叶锐熟悉的声音不断起落。

    “你们来了这会还没动??”

    “等着我来教你们怎么做啊?”

    “还是干脆等着我来做??”

    顾添双手叉着腰,胸脯剧烈起伏,他的前面站着很多人,个个微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没,询问了下情况,我们没东西找……怕……”

    “真失踪这么久的话,可能也……早点晚点没区别。”

    “万一破坏了现场……”

    县里的干警们小声的解释,大概意思,他们了解情况后判断凶多吉少,怕缺乏经验破坏了线索,所以索性暂时什么都不做。

    顾添嘴唇张了几次既想反驳又想赞同……

    “嗨……大家吉利点,想点好,就算真的有不幸发生,也不一定是刑事案嘛……”

    叶锐刚说完,大家齐齐抬头看向这个敢在顾添面前口出狂言的人。

    甚至手机电筒又亮了几个……

    “汪汪汪……”黑夜里传来的狗吠再次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投向黑夜的光束又多了几道,伴随着咚咚咚的声音,黑暗里奔出五条毛色溜光水滑,体格健壮的警犬。

    它们身后紧绷的牵绳另一端牢牢握在驯养员手中。

    “坐!”命令下达,五条警犬立刻蹲坐在了人群边缘,张大嘴巴吐出舌头呼哧呼哧喘气。

    警犬到位,顾添准备尽快开始搜索。

    “有失踪者用过的物品吗?”

    村长立刻回答:“有有有,在屋里,我进去找。”

    “别,让我们法医进去,苗主任……”叶锐拖长嗓音生怕苗宇听不见。

    “没事,刚才我进去过了,我熟……”

    村长刚提起拐杖立刻被叶锐叫了停。

    “你都跟我一样残废了,就不要到处跑了,安静待着配合我们再做做笔录。”

    “刚才不是做过了,还做?”村长纳闷,今天来了这么多警察,这是要挨个交代一次吗?

    “来个人,把刚才问到的情况先说一遍……”顾添手指虚画过人群,最后停在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男警察身上。

    他一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总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海发水产公司是望北岛本土的民营企业,老板致力于慈善事业,常年帮扶底层穷苦人民,火沟村是海发水产业务一部的定点帮扶对象。

    今天该部门员工,例行来村里给贫困户罗国强送副食,发现他们上个月送来的东西还在。

    村长根据罗国强平时的生活习惯推测他可能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就报了警……

    “罗国强多大岁数?”叶锐问。

    “今年85岁,但是身体好得很,我觉得他能活一百岁。”村长强调罗国强没有疾病,不会病倒在外面。

    “周围邻居问过了吗?”

    叶锐看村长脚伤的状态估计受伤有一段时间了,他行动不便疏于走访可以理解,但是周围邻居不可能这么久没看见人都不汇报吧?

    “这是我们村的旧址,很多人都不住这边了,这周围就没什么人……”村长说完,叶锐嘴巴逐渐张大。

    合着这是个荒村啊……难怪连路都没修呢……

    一丝不妙从心里缓缓升起……

    需要企业帮扶的贫困户极大可能是孤寡老人。

    这么大岁数了,身体硬朗排除突然发病的可能,那最大可能就是走到哪个偏僻地段,不小心摔下山沟或者窝在什么无人经过的地方起不来……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这么没了……

    “有没有更具体的信息或者显著特征,比如身高,体表疤痕,假牙之类的。”

    叶锐说完,村长杵着拐杖走到卓一鸣旁边比划了两下。

    “没我高,可能到这位警官的这个位置……”

    叶锐有了初步概念,不到1米7。

    “有假牙吗,身上有没有疤痕,比如做过手术。”

    村长立刻摆了摆手。

    “罗老头身体好,除了小感冒,这么多年就没生过什么病,更别说动手术了。”

    “他就只剩下两三颗门牙还有左右两边各有两颗大牙,假牙贵,他没钱做的。”

    苗宇手里提着几件背心,圆领T恤,短裤走了出来。

    “老头挺爱干净,这衣服洗的全是肥皂味,不知道影响狗子们发挥不。”

    五条警犬一字排开蹲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吐着舌头,热得大口喘气。

    训练员解下水壶给它们喂了几口水,伸手反复抚摸后勃颈安抚片刻后,从苗宇手里接过一件衣物悬在了半空。

    狗子们犹如得到了无声的指令,立刻伸长脖子凑近鼻子反复嗅闻。

    “你跟我们的训练员沟通下这附近山上的情况,马上进行全面搜查。”顾添指着村长扬了扬手。

    第074章 第 74 章

    得到指令的警犬犹如离玄的箭, 拽着训练员奔向黑漆漆的山坳,本地的干警紧跟着上了山,开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原本挤满人的屋前顿时空出了一大半,站在最里侧穿着打扮完全不同的五个人引起了叶锐的注意。

    他打量了两圈, 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摇着轮椅滑到几人面前:“不介意我们再沟通下细节吧?”

    你个人你看我, 我看你, 默默往前退了半步之后发现大家都退了,然后相互推了起来。

    “你跟他说呀……”

    “刚才就我说的,这次你们来。”

    “赶紧吧,好晚了, 我想回家……”

    “小玉姐的飞机赶不上了吧……”

    “你们嘀咕什么呢,大点声好吗?”叶锐瞧着几个人七嘴八舌有点不耐烦。

    两个男人不自觉的走前了一步,把另外三个人挡在了身后, 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更小了。

    叶锐努力听了几句, 偶尔听清楚的字眼无法连成有价值的词句。

    “说什么呢, 商量撒谎啊,都给我站前面来……”

    三个年龄不一的女人走了出来,叶锐还没分辨出年龄段,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我们领导今晚的飞机要出差,你有什么要问的, 能不能抓紧时间……”

    “嗯?”

    叶锐还没琢磨过来, 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不用, 我已经改签最晚那班飞机了,赶不及约好的时间商量推迟都可以, 找到罗大爷比较重要。”

    叶锐搓了搓鼻孔, 这么配合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行方便。

    这帮人比他们早到不过几个小时, 虽然是他们发现了异常,但是估计能提供的线索也十分有限。

    “你是领导对吧,说说你的什么名字,负责什么?今天你们本来的计划都给我说说。”

    女人面对反复回答了几次的问题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干脆利落地回答。

    “刘玉,海发水产销售一部的项目经理。”

    “我们今天慰问了瞭阳下辖村镇共五户特困户,这里是最后一户。”

    “我原本是六点过的飞机,这里慰问结束,去瞭阳机场刚好顺路。”

    叶锐继续提问。

    “你们是每个月都要来给罗国强送东西?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选中罗国强作为帮扶对象,标准是什么。”

    海发水产是望北岛水产行业的龙头企业,主做鲜货加工,工厂规模从二十年前的几人小厂发展到如今千人企业。

    老板热衷拜佛,热衷慈善,从七八年前开始,他通过各个村上报的名单,安排人实地调研,确定了一些即使拿着国家补贴依然过得不太好的孤寡老人以及未成年儿童。

    这些人里因为手续等问题没能申请下来补贴的,他们帮忙填报资料申请,然后每个月送来生活物资,如果房子是危房还帮他们修缮。

    极少部分人因为资料确实手续不全,实在无法申请国家补助,他们按国家标准每个月给予经济补助。

    他们做得远不止这些,除了日常生活,还帮他们缴纳医保,生病住院还会根据病情给予额外经济支柱。

    一些无儿无女,孤苦终生的孤寡老人,最后的后事都会帮忙操办……

    听起来好像一切都是按比较低的标准给予,但是叶锐心中随便一算就知道日积月累这并非是一笔小数目。

    比钱更难以坚持的,是需要人定期来执行……

    “不会全望北的慈善慰问,都你们几个人跑吧?”

    “不不不,我们每个部门认领,有专门的的部门负责统计更新,基本每个部门都或多或少会认领一些。”

    “你们老板挺不错啊,男的,女的啊?”

    叶锐好奇地问,对于这个企业,在今天之前他好像都没有听说过,毕竟他海鲜要吃鲜活的,这个企业的出品基本不属于他的食谱。

    “女的,五十出头。”

    “厉害,佩服。”

    叶锐竖起了大拇指,探头瞅了一眼放在墙角的几件物品,光线不好看不清包装,模糊的轮廓大致分辨出来有米有油。

    “你们每个月送的东西都一样?不更换?”

    “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油和米每个月一样,搭配的其他副食三个月一换,核心原则方便省事有营养不废牙。”

    这三个月海发水产搭配的是墨鱼干,深海鱼肉松,去壳虾仁干,原味海苔。

    鱼肉松海苔可以拌面,佐粥,直接吃。

    墨鱼干,去壳虾仁干可以煲汤,煮粥,对于上了年纪的独居老人来说的确是方便的食物。

    卓一鸣走过去把几件物品提过来放在了叶锐面前,他捞起最大的一个塑料袋,看着半透明袋子里比他巴掌还大的墨鱼干,啧啧称奇。

    送过来的这些东西,无论什么种类,凭可以看到的内容都能判断品质上佳,不是工厂加工完的边角料,更不是市面上的便宜货。

    这个老板是用心花钱做慈善,下面的执行人也是毫不马虎。

    “你们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当时情况还记得吗?”

    对于这个今天回答了不下三遍的问题,刘玉早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

    “4月15日,那天是我刚从国外出差回来,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虽然我们碰面不多,但是他留给我们的印象很深。”

    海发水产帮扶的老人里,罗国强是少有的年纪不小,身体很好,性格也是额外开朗的老人。

    罗国强除了下雨以外,极少在家闲着。

    他们过来送东西,有几次在半道碰见他,一个人提着旱烟袋,背着放了把折叠凳,干粮,水壶的竹背篓到处转悠。

    哪里累了哪里坐,哪里渴了饿了来一口。

    脚步遍布十里八乡,上山挖野菜,县里赶集,市里转转,就没有他不爱去的地方。

    刘玉一行人第一次碰见罗大爷不在家,不敢走一直坐在门口等,大爷回来后说,他厨房窗户为了透气除了下雨天平时都不关的,可以放那里。

    再后来,他们过来敲门没人就会把东西放在厨房,以前都没有出过问题,这次却出现了异常。

    “大爷亲口说,只要不下雨他都不关厨房窗户?下雨会关?”叶锐在一长串的话语里抓住了关键点。

    刘玉一愣,罗大爷只说过“除了下雨天平时都不关”,并没有说别的,但是叶锐这样的理解并没有错。

    他们今天只是发现上个月送的东西没有收捡,其实还有个更大的异常……

    刘玉刚想到,叶锐新的问题紧跟着抛了过来。

    “再上次呢,是什么时间?你们见到人了吗?”

    旁人赶紧掏出手机,查找记录,给出了准确的时间。

    3月10日。

    “3月来我们也没见着人,东西放在后面窗户的,但是4月来的时候,我们很肯定里面没东西,被收走了。”

    “对的对的,罗大爷厨房窗边那张桌子平时都不放东西的。”

    “是的,以前窗户一推就开了,就没碰上锁过的时候,甚至有时候就是敞开的。”

    叶锐听完几人反馈的情况,心中有了大概的揣测。

    他一手操控轮椅,一手拽着卓一鸣走到了站在远处思考的顾添身边。

    三个人合计了一番,一致认为这五个人没有嫌疑,能提供的信息已经差不多都说了,与其耽误人家不如早点放人离开。

    卓一鸣核对了几个人的信息,叫来检验中心的同事按常规收集了几个人的生物信息,要求他们对今天的事情绝对保密后,通知他们尽快离开。

    五个人一迭声的感谢刚走了几步碰到了杵着拐杖回来的村长。

    “村长,有消息吗?”

    村长紧抿嘴唇摇了摇头,他这样肯定不可能跟上山,刚才在山边思考了很多,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慌……

    “你们回去吧,谢谢你们了,等这事有了结果我告诉你们。”

    “一定啊,我们都很挂念罗大爷。”

    “村长,村长……”

    叶锐听到声音立刻招呼他过来。

    “你都跟我一样瘸了,就不要到处跑了,来来来坐这来聊聊。你腿怎么伤的啊?”

    村长又把自己天雨路滑,上山帮村民找娃娃,下山摔了一跤的事讲了一遍……

    “具体哪天啊?”

    “记不太清了,我得回去翻入院记录,反正就是上次他们来送完东西没两天的事……”

    “那每次送东西你都会陪同吗?你最后一次见罗国强什么时候?”

    第一个问题村长给了确定的答复,第二个问题他摇了摇手……

    火沟村分为新村旧村两部分,隔得比较远,走路得二十几分钟。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就是老村,也就是火沟村的原址。

    土地盐碱化严重,不仅不利于庄稼种植,山上的树木生长得也不太好,以至于每到连续暴雨就有泥石流,山体滑坡的危险。

    这里越来越不适宜人居住,十几年前,政府拨了一笔款在一两公里外的地方搭建了新村。

    居民们渐渐搬迁去了新村,留在这里的村民越来越少,目前常住户只有几户,几乎都是老人。

    新村那边的常住居民年龄也以中老年为主,很多年轻壮劳力早已经不愿意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进城打工去了。

    “虽然我的办公室在新村,但是这里也有个小办公室,留了一部座机给这些不愿意搬迁的老人使用。”

    留在这里的老人,不会使用手机,家里也没有安装座机,早年的办公电话村长没有取消,而是让他们有点什么事情可以及时联系自己。

    平时他三五天来巡一圈,基本上十次有七次碰不上罗大爷。

    “我想起来了,下大雨后他还活着。”

    村长眼睛一亮,想起了重要线索。

    第075章 第 75 章

    村长神情兴奋, 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摔了腿,到周末就叫我小儿子帮我过来转一圈。”

    “全家就属他最空,他在逸林读大学,周末回来也没事不如帮我跑跑腿。”

    “他看见过罗大爷, 不止一次, 还说过几句话。就在我摔断腿之后, 就是最近没多久的事!”

    “我马上打电话问问他。”

    村长掏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卓一鸣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

    “不着急,如果有需要,我们再联系他。”

    “没事的, 我问问很快就有答案了。”村长丝毫没有察觉卓一鸣语气中明显的拒绝。

    “涉及刑事案件,你就不要到处通风报信了……”卓一鸣很无语,只能把话说得再重一点。

    村长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这样的确不合适, 尴尬地附和着收起了手机。

    “汪汪汪”

    “汪~汪汪”

    ……

    忽然响起的狗吠在安静的黑夜中传递得异常清晰。

    最开始只有充满试探的一两声, 很快属于不同狗发出的吠叫声越来越急促。

    混合在一起成了接连不断的警告,此起彼伏,搅乱了寂静山村的夜。

    苗宇从屋子里急匆匆走出来,望向远处,耳朵里听着狗吠, 转头招呼自己人带上器具上山。

    站在路边抽烟的顾添扔掉手里还没有燃完的香烟, 急匆匆跟着苗宇往后山走。

    “肯定有新情况了, 卓一鸣,快……”

    叶锐话音未落, 轮椅犹如装上了风火轮笔直向前。

    村长收紧胳膊夹紧拐杖, 蹦蹦跳跳跟在轮椅后面往前奔。

    虽然他腿脚不灵光,但是脚下这条路他走了许多年, 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他距离叶锐的轮椅一直不远。

    刚到山脚,上面传最新的消息,警犬有了重大发现!

    法医检验中心的同事们提着大包小包闷头往前冲。

    顾添停下脚步,等到后面的三人到了,目光扫过喘着粗气的村长和轮椅上的叶锐。

    “你就别上去了。”

    村长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叶锐,以为说的是他。

    “你一会再把另外一只脚摔断了。”

    顾添接着说完,村长“啊”了一声,他是本来就没打算上去。

    但是这个轮椅怎么上去?

    “呵。”叶锐瞧了他一眼立刻站起身,把轮椅推到他身边。

    “借你坐会,可舒服了……”

    “卓一鸣拉着我点,我不想再摔进ICU……”

    “啊???”

    村长大张嘴巴,眼见着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消失在黑夜里没有路的山坡。

    卓一鸣拽着叶锐怕到了很长一段,走到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山坡,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从山坡的另一面传来。

    卓一鸣握着叶锐的手腕循着声音绕了一个弯,远处白色的灯光从人堆里溢了出来,照亮了杂草丛生的树林。

    树木和人群混为一体,远远看去影影绰绰好大一片……

    叶锐嘴里兴奋的念叨着“肯定找到了”,挣脱了卓一鸣的手急匆匆往前走。

    他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人群外,垫着脚拨开人群挤进去。

    五只警犬围成一个圈蹲坐在最内圈,它们的中间是一口圆圆的井。

    腐烂的落叶落在井边,破破烂烂的井口突出地面半米高爬满了青苔。

    顾添一脸严峻站在一侧,苗宇不断摁揉太阳穴。

    叶锐试着继续往前走,除了警犬看了他一眼,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走到井边,探头一看,内里黑乎乎一片看不清状况。

    “啪……”一束灯光突然投入井内。

    高瓦数的强光手电筒极具穿透力,瞬间照亮了深达数十米的深井。

    白光最终落在井底一团白色肉色模糊的物体上。

    叶锐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一口深呼吸瞬间唤回他尘封三年的记忆。

    井里充斥着的味道就算再淡也让叶锐熟悉不已。

    经过水泡后腐败的尸体才会发出的味道……

    “井口可能存在的生物检材我已经尽量收集了,现在的难度在于怎么弄上来。”

    “得下去个人看看情况。”

    苗宇说完,大家沉默不语。

    这具遗体不知道在下面待了多久,经过水泡后有可能一碰就碎……

    想想那个画面,大家头疼不已……

    “我行吗?”

    人群中响起年轻的声音,顾添瞥了他一眼没说行不行。

    叶锐循声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他觉得好像不太行……

    卓一鸣走到井边看了一会,神情淡然。

    “我下去吧。有防护服吗,给我一套。”

    “你……”叶锐刚想问行不行,话语出口成了。

    “那你小心点……”

    “行吧,你先下去看看情况,我们再商量怎么弄上来。”

    这次顾添很快同意了。

    “地钉打牢靠一点,固定要做好。别没捞上来又下去一个。”苗宇犹如工地监工,不断在人群中穿梭,检验器械器材安装的情况。

    叶锐站在一旁帮卓一鸣套上防护服,带上防毒面具,仔细的检查每一个封口是否密闭不留缝隙。

    “你不行了就上来。”

    “下面肯定很多细菌,你要小心点,注意不要呼吸太大口。”

    “再累也不要张大嘴呼吸知道嘛……”

    卓一鸣站着没动,微微抬头望着黑色的天空,时光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第一次蹲守埋伏,第一次抓捕,第一次……

    太多的第一次出发前,叶锐就是这么絮絮叨叨反复叮嘱,恨不得把自己这些年的经验一股脑灌给他。

    他一直没有动,眼眶和后背早已经湿了一大片……

    “好了,你动动,看看活动灵活不。”叶锐拍了拍手,盯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亮光划过面罩后的脸,转瞬即逝饿反光让叶锐一愣。

    “你怎么这么热啊,一脸汗水,我还以为你吓哭了呢……”

    卓一鸣内心的感慨此刻化成了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或者怼回去,顾添的喊声传来。

    “叶锐,过来给你徒弟检查检查。”

    “检查啥,你这么没用吗?”叶锐站在原地不想动,目光在黑夜里肆无忌惮得从卓一鸣头顶扫描到脚底。

    “你哪次不检查,你赶紧给我过来,免得回头又赖我……”

    顾添声音越说越大,不耐烦越来越明显。

    当初口口声声说不要徒弟,不带徒弟,自从卓一鸣强行成为他徒弟后,大小任务只要跟卓一鸣有关,他恨不得把相关的对话每一个字都抠一遍。

    但凡有点不对就跟你急……

    这躺了几年了,瞧着好像懒了不那么操心了,但是顾添知道,回头有点什么不顺,叶锐一定会骂他……

    才不管他什么队长不队长,就算有天他当了局长,当了省长,跟卓一鸣有关的事,他就可能挨叶锐的骂……

    “烦死了,都当队长了,还什么都要我来。”

    叶锐嘟嘟囔囔走了过来,顾添站在井边又晃了晃支架,表示打得很牢靠。

    “你检查下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加固的地方。”

    叶锐还没开始研究,旁边伸过来另一只手虚握住绳子还没来得及收紧被叶锐一把握住了手腕。

    “傻是不是,怎么可能这样去抓绳子?”

    “若是没有调试好,突然抽绳,你手就该割破了!”

    手不服气的挣扎了几下:“如果能发现没调试好,我割破手算什么!”

    叶锐冷笑着瞧了眼眉眼间写满倔强的男子,伸手指着陆斯。

    “来来来,管管你的人……”

    陆斯撇着嘴,手掌立在面前小心翼翼摆了摆,意思叫叶锐也别管。

    叶锐拽着手往旁边一扔:“一边好好看着去,检查不是这样检查的。”

    刚才还责怪顾添自己干不好的叶锐一转眼仔细的开始检查每一颗螺丝,每一个连接处。

    十来分钟后,他自立起身体,锤了锤有点酸的腰冲着旁边的卓一鸣招了招手。

    苗宇,顾添,叶锐三个人围着卓一鸣帮他系上安全带,绑上绳索,照例由叶锐亲自检查确认。

    卓一鸣翻入井口,掉在半空再次调整了角度。

    他环顾四周后指着虚握住绳子的那只手往旁边比划了两下。

    叶锐立刻转头:“他叫你站边上,不用在这守着,你去旁边把光源举高点。”

    徐懋森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卓一鸣收回视线落在叶锐身上,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叶锐,又指了指刚才他们站过的地方。

    “你让我一边凉快去啊?”叶锐问。

    卓一鸣点了点头。

    “行,我一边凉快去,看见你慢吞吞的闹心,小心点啊。”叶锐说完毫不犹豫转身走出了人群。

    “我放了啊。你小心点。”顾添说完缓缓放松绳索。

    身体一点点下降,卓一鸣闭着眼尽量忽略越来越昏暗的眼前,尽量放缓呼吸,积极调整心理的不适。

    熟悉的异味越来越浓烈,纵然带着面具,气味依然明显。

    他很想大口呼吸,嘴唇动了动,想起了叶锐的叮嘱,压住心中的翻涌狠狠咬了了下嘴唇。

    疼痛让脑子再次清醒,他右手调整绳索一鼓作气又降了几米,后探的左手触摸到了一片绵软毫无弹力的组织。

    顾添看着一直在动的滑轮忽然停了,并且停了一会,心里咯噔趴在井口大声询问。

    “一鸣,怎么样了,到底了吗?情况如何?”

    井里光线不佳看不真切,顾添抓过旁人手上的电筒对直照了过去。

    井底的人身体已经翻转,背对着井口,右手比着OK 轻轻晃动。

    “看到了看到了,你小心点啊。”

    顾添声嘶力竭生怕卓一鸣听不到,那只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缩了回去。

    站在人群外的叶锐竖着耳朵听着顾添说的每一个字,脆弱的心脏提起又放下再次提起……

    井底的卓一鸣鼻头皱着,嘴唇紧抿,带着手套也能清晰感受到滑腻腻和软踏踏。

    第076章 第 76 章

    卓一鸣小心翼翼触摸了一遍后按亮了头顶的探照灯。

    若不是刚才小心翼翼摸过一遍, 近在迟尺的这堆组织他都不敢称之为“人”。

    肿胀膨大的肌肉组织几乎塞满了井底,脑袋看不见但是还在,刚才他摸到了。

    四肢以很扭曲的姿势别在身侧,被身体紧紧挤在井壁。

    卓一鸣仔细观察了很久再次翻转身体, 拽着绳子快速攀升。

    他四肢并用爬出井口, 跌跌撞撞往人群外走, 大伙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叶锐眼前一亮,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他立刻迎了上去,对方却在看到他脚尖时往旁走了几步狠狠扯下面罩。

    “你别过来……”

    叶锐大张着嘴, 脚步并没有停,只是拉长了抬脚落地的间隔。

    “味道太重,你离我远点……”卓一鸣喘着气解释。

    “且。”叶锐不屑地“切”了一声, 快步走过去抬手扒下了卓一鸣的装备。

    卓一鸣浑身湿透, 抬起手挣扎了一下:“叫你走远点。”

    “闭嘴。”叶锐呵斥了他一句, 认真帮他把身上的所有累赘除去。

    夜风吹干了身上的汗珠,疲劳的身体得到了解脱。

    卓一鸣呼吸渐渐平复,赶紧向大伙汇报下面的情况。

    “下面是个人,可能是个男人,看不清楚, 腐化严重。”

    “我可能难以把他完好无损弄上来, 如果破坏了。怎么办?”

    卓一鸣把难题丢给了法医。

    “我们商量下。”

    苗宇带着检验中心的众人围着井口, 几只手不断比划,几张嘴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对策……

    最后他们决定尝试借助织物将遗体尽量全部提上来, 保证完整, 至于完好无缺就不指望了。

    但是一个人下去很困难,两个人下去不可能。

    苗宇向顾添转述了他们的结论, 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刑侦队的支持。

    他很清楚这是一个体力和技巧,耐心并重的事情,他们可能只有技巧,体力估计难以支撑耐心……

    站在不远处的叶锐听完,毫不犹豫接了话。

    “还是让一鸣下午,他最熟悉情况,其他人熟悉情况都需要花一点时间,不利于体力延续。”

    “你们多准备点工具,没有的就叫人送,反正这人在井底我看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这一会。”

    “弄那种又厚又大的布,卓一鸣在把遗体挪到布上,然后上面再开一组吊具,把布钓上来。”

    “布一定要够大够结实,可以抵消上升过程中对遗体的摩擦,尽量减少遗体表面的损伤。”

    叶锐不仅代替众人做了决定,还把苗宇的想法完善得更加细致。

    顾添吧唧了两下嘴,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好像除了卓一鸣,他真不放心让别人下去……

    都是警察,区别还是挺大……

    “一鸣哥刚才消耗很大了,我去吧。”徐懋森再一次站了出来。

    “你下去了解情况吗?不了解情况耽误时间没事,遗体破坏严重影响案子,你就在上面待着。”

    卓一鸣瞟了他一眼,轻飘飘几句说完,徐懋森抿了抿嘴唇,虽然站着没动,但是好像也不准备反驳或者继续争取。

    叶锐心里啧啧了几声,这个刺头这么听卓一鸣的话,当初真该让卓一鸣收了他,这样自己也是有徒孙的人呐……

    可惜啊……

    借着苗宇他们准备的时间,卓一鸣盘腿坐在地上休息恢复体力。

    叶锐在人群中传来传去,一会问问这个,一会问问那个。

    隔得有点远,卓一鸣搞不清楚他在做什么,看到他一脸不爽走过来忍不住问。

    “你做什么去了?”

    “这帮人啊,居然没有一个带吃的,问了半天只有黄玲玲多带了一瓶水,喏。”

    叶锐拧开瓶盖递过来了一瓶矿泉水。

    “我不饿,不渴……”

    “出那么多汗,能不渴吗,喝点,一会下去有精神。”叶锐不由分说把瓶子塞在了卓一鸣的手里。

    一瓶水喝光,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叶锐再一次帮卓一鸣换上了新的防护服,送他进入井口。

    滑轮滚动,咔哒哒的声音中,叶锐握着手机走出了人群,他随意找了一棵大树靠着,专心致志玩起了手机。

    耳朵,眼睛自动关闭了接受周遭动静。

    井底的气味随着卓一鸣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浓郁,他抿着嘴吧尽量放轻呼吸。

    “啪……”手一动,一块腐败的组织裂了一条缝眼见着就要掉落,他快速拉扯帆布垫在最低。

    “唧唧唧……”

    “咕噜噜……”

    随着手上的动作,黏腻的声音持续敲打耳膜。

    脸上不断冒出的汗水在眼罩里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潭,随着晃动,一会滑到他的睫毛上,一会滑到眼皮上,使劲眨眼睛都不能缓解痒意。

    防护衣内侧湿漉漉,卓一鸣无心去分辨究竟是汗水沾染还是热气蒸出的水蒸气。

    从头到脚热气腾腾的感觉让他眼前时而清楚时而昏暗,他憋着一口气终于从井底的另一边抽出了帆布。

    他拨弄着那堆随时可能四分五裂碎掉的组织,小心翼翼抽出帆布的四个角,再抽出帆布边缘,确保井底所有东西都躺在了帆布之上。

    浓烈的气味熏得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此刻这样的环境中,连呼吸都是累赘。

    干燥的帆布浸上了不明液体,在手里变得滑腻,卓一鸣憋着气整理好帆布边缘,用双股绳穿过外圈所有孔洞后挂在了吊钩上。

    他无力的举起右手冲着井口挥了挥。

    “行了行了,一鸣搞定了,你们准备好了吧。”

    “一鸣,你歇着别动,我们拉你。”

    顾添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卓一鸣长舒一口气,安心的闭上了眼。

    滑轮快速转动,绳子不断收起,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卓一鸣睁开眼手脚并用,凭借最后一丝力气快速翻出井口跌跌撞撞冲出人群。

    他一把摘掉防毒面具扔在一旁,趴在泥地上大口喘气。

    泥土的腥味混合着植物腐败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比起刚才,这就是人间的味道。

    顾添帮忙把遗体搬到了地上,回头一看卓一鸣还穿着防护服趴在地上喘气。

    叶锐不知去向,他估计叶锐可能下去了,赶紧小跑到卓一鸣身旁,七手八脚帮他剥去了又闷又重防护服。

    “小心点,慢点。”

    “那下边找东西垫一下,别流得到处都是!”

    苗宇精神抖擞的指挥声中,不断伴随着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干呕声,呕吐声……

    “我靠,你们都是法医,不要这么丢我人好不好。”

    “人家一鸣刚才在下面那么久都过来了……”

    苗宇恨铁不成钢……

    一束光在黑暗的山路那一头晃动,瘫在地上的卓一鸣不由自主抬起头盯着那团亮光。

    光亮匀速靠近,叶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清晰。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慢悠悠走过来,蹲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杯子一下摁在了卓一鸣脸上。

    “凉快吗,还喜欢喝吗?”

    贴面的凉意刺激了神经,缓解了心里大半的疲劳和烦闷。

    顾添探头看清了杯子上的字:“珍珠奶茶???”

    “这荒山野岭你怎么搞的?”

    叶锐一扬手算是回答,插好吸管递到卓一鸣嘴边。

    “我记得你刚毕业那会,说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是珍珠奶茶。”

    “我跟你说不健康,叫你别喝。”

    “下面味道不好闻,你肯定饿了但是也吃不下东西,这个珍珠能管饱。”

    卓一鸣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叶锐,汗水从他的眉毛滑到睫毛,混着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垂落到地上钻进了泥土。

    “拿着,躺好了喝,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卓一鸣还是愣着,叶锐无语的拉过他的手,握住杯子后正准备起身,卓一鸣忽然拽着他的手翻了过来。

    手掌变成了黑色,大拇指节根部有明显的破皮擦伤。

    “你摔了??”

    叶锐一反手挣脱了卓一鸣的手,站起身。

    “师父虽然老了,但是还没有那么不中用,摔一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叶锐搓了搓手掌背在身后走到了井边,遗体转移到了蓝色无纺布上,密密麻麻米粒状的白色虫子在蓝色无纺布上四处蠕动。

    肿胀的头上有处血液凝固的伤口,面积不小,不知道是不是致死的原因。

    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从身体里一点点流出来,顺着地面的倾斜往下流,最后汇集在无纺布折叠起来的边缘。

    叶锐屏住呼吸,啧啧着走了一圈:“是那个失踪的罗大爷吗?”

    苗宇指着头顶不到3厘米白色的发桩:“估计是,虽然尸体浮肿厉害,五官分不清,但是这满头白发年纪不小了。”

    他伸出手指顺着嘴巴挑开嘴唇,光溜溜的牙床上只有零星几颗牙齿。

    “这样子挺渗人的,别让村长辨认了吧……”

    叶锐目光飘向一边,太久没有见过这种尸体,视觉嗅觉冲击还是有点大。

    他都这样,大概这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村长可能吓得摔断另外一条腿。

    “他屋里应该能找到生物检材匹配,就不让人认了。没子女是吧?”苗宇刚才来匆匆进屋,没有听到更多的信息。

    “孤寡老人,无儿无女,哎……”叶锐叹了口气,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老年生活。

    “是自己摔的还是……”

    苗宇摇了摇头:“肿得太厉害了,回去解剖看看吧,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像自己摔的,刚才问都说老头爱去赶集,爱去其他村子逛,没听说他爱往这荒山野岭跑的。”

    “你们验验再说吧,这案子过去这么久了,有点麻烦……”

    第077章 第 77 章

    “你给卓一鸣买了奶茶?哪买的?”

    苗宇看着不远处侧卧在地上喝奶茶摆烂的卓一鸣, 心里好生羡慕。

    琢磨着今天他的人也挺辛苦的,他是不是也请大家喝一杯……

    “县城……”

    “县城不近吧,外卖给送?这小地方也有外卖?”

    苗宇回忆刚才一路上没看见外卖员呢。

    而且这破路,这村子里都没几个人住, 外卖员肯接单?

    “给两百块钱, 店员抢着送。实在不够再加一百, 不够再加。”

    “诚意十足,哪有办不到的事呢……”

    苗宇狠狠拍了嘴一巴掌,叫你多嘴……

    叶锐走回卓一鸣身边,他还躺在是地上, 甚至翘起了右腿搭在左膝盖上一晃一晃。

    透明塑料杯里的冰块已经化光了,底下还有四五厘米高的液体混着几颗黑乎乎的珍珠。

    “好喝吗?还饿吗?不够,我再给你买。”叶锐笑嘻嘻撸了一把卓一鸣汗津津的头发,

    卓一鸣一咕噜坐了起来递过来手里的杯子。

    “你今天累到了, 不凉了, 允许你喝一口。”

    “哟,徒弟不错啊,知道孝敬师父。”

    叶锐笑嘻嘻接过来,吸管放进嘴里却不着急吸气,舌尖反复舔舐吸管口, 从来没有的甜味。

    边缘带着毛刺的吸管口刮擦着舌头有些疼, 但是这丝毫没有减轻奶茶的甜, 无与伦比的甜……

    叶锐捧着杯子晃悠悠走到顾添旁边。

    “你得这里盯着吧?我叫村长带我们到处转转?”

    顾添瞧着还有一个底的塑料杯,一脸嫌弃。

    “你给人家买的, 怎么抢过来自己喝了?”

    叶锐扬了扬手腕, 语气骄傲。

    “我徒弟知道我辛苦了,孝敬我的!”

    “滚滚滚, 你滚去找村长吧,看见你就烦!”顾添快速挥手驱赶这烦人的家伙。

    “徒弟,咱们下山去!”

    叶锐捧着奶茶杯乐呵呵的往山下走,卓一鸣几步赶过来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拉着你,走慢点。别着急。”

    村长坐在轮椅上玩着手机,内心既忐忑又无奈,山上的动静那么大,那么多人上去了那么久没下来,肯定是有发现了。

    但是他没办法跟上去,只能在下面等。

    黑暗中两个人再次拖着手出现在他面前,他半张着嘴巴看着手下意识要转动轮子。

    一只有力的手拖住了轮椅:“你起来带路,带我们村里转转。”

    “啊,好好好,不好意思,你坐你坐。”村长起身,卓一鸣立刻从裤兜里掏出湿纸巾拆开凑在鼻子边闻了闻,浓郁的酒精味让人安心。

    他然后快速擦拭坐垫,扶手,恨不得把整个轮椅擦一遍。

    村长撇撇嘴:“我就是坐了会,没干嘛……”

    “我连个屁都没放呢……”

    “山里虫子多,有的有毒,他被叮了会生病……”

    “哦。”村长尴尬地回答,他在这生活了一辈子,被蚊叮虫咬不是常有的吗?也没有生病啊。

    不过他不好说,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像身体那么差吧。

    卓一鸣推着叶锐慢慢走着,村长不敢问山上的情况,尽责化身导游,带着他们以罗国强的屋子起点往村里其他区域走去。

    “这是陈家的租屋,他两个儿子是我们全村最出席的大学生,一个在帝城,一个在龙东,把他们接走了,这房子他们都有两年没回来过了吧。”

    “这是老孙家的房子,他去年得病走了,老伴跟着闺女去了其他地方了……”

    “这是张老头家,你看亮着灯呢,他们老两口带着三个孙子孙女住这里,儿子媳妇闺女都在城里打工……”

    “不过等会也该熄灯了,他们一家睡得早,这村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这是李家的旧宅,三个儿子岁数都不小啦,孙子孙女都成年了。他们在新村合伙建了房子,这里基本不怎么回来了。”

    “这是老姚家,老两口七十多了,身体还不错,就是一个耳朵不好使,一个眼神不好使。”

    “那他们怎么生活?”叶锐望着黑乎乎的屋子问。

    “儿子在国外,半个月请人给他们送生活用品来,两口子也不爱出门。”

    村长絮絮叨叨讲述着村里每家每户的故事,几十年的时光在他嘴里浓缩成了短短一两句话。

    住在这里的除了罗国强,还有几乎都是年纪不小的长者,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罗国强无后无收入。

    其他老人有孩子供养……

    但是他们如今都住在这片贫穷的小山村,这点区别似乎不值得一提。

    “按你说的,住这的就没几户人了啊?”

    不知不觉走到了路口,三个人停住了脚步。

    村长伸出右手一家一家的掰着指头数,一只手还没用完就数完了。

    “确实没几家,要不我们再转一圈?”

    叶锐摇了摇头把右手的杯子换到了左手。

    卓一鸣瞟了一眼。

    “不喝就扔了,天这么热,都坏了。”

    叶锐立刻抬起左手,一阵唏哩呼噜后,杯子里一滴液体都没有了,末了他炫耀似地举起杯子晃了晃……

    村长看着黑乎乎的路小心翼翼问:“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了?”

    他说完生怕被怪罪临阵脱逃,消极怠工,努力抬了下套着护具的腿。

    “就是这腿有点胀得难受……”

    叶锐指着前面的路。

    “你能回去?有带照明吗?你不怕再把另一条腿摔折了?要不我们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回去……”

    “算了我送你吧,你这腿脚不利索。”

    卓一鸣说完从叶锐裤子里掏出了钥匙,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叶锐思考了半分钟。

    “你一起上车,你自己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车子在黑黢黢的路土路上缓慢前行,村长坐在后座,背绷得笔直,叶锐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姿势,忍不住调侃。

    “这不算警车,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这辈子还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咧……”村长咧嘴一笑。

    叶锐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接话。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吧,之后我们应该要封锁现场,你看找个理由解释下,特别是刚才有小孩的那家别让孩子跑进去了。”

    “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村长胸脯拍得砰砰响。

    “你打算怎么说?”叶锐是真的好奇。

    “穷的地方有穷的好处,封建迷信很管用,只要给他们散播下,那栋废弃的屋子和山上的枯井里同时出现了怪蛇,警察来抓了好多,为了保护大家不让靠近……”

    叶锐一点头,这样的谎言要是在逸林市区绝对一戳就破,警察可不管抓蛇,还拉警戒带呢……

    不过在这穷乡僻壤蒙昧之地,确实好使……

    新村距离不远,开了十几分钟一条笔直亮堂的小路出现在视线里。

    车轮停在了小路的起点,村子的入口。

    一栋栋小房子整齐排列,虽然外观谈不上豪华,但是干净整洁,外墙贴着瓷砖或者刷了漆水,瞧着比旧村那些破败的小平房高级了不少。

    村长道谢下车,撑着拐杖慢悠悠走进了村落深处。

    再次回到火沟村路口,法医的车子正好启动,苗宇手里搓着不知名的植物,看到叶锐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上车离去。

    顾添带着神情疲惫的大伙走了出来,叶锐把刚才从村长那打听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咱们把那些没人住的屋子挨个走走?”

    顾添赞同了叶锐的提议,几个人带着简单的工具,防护用具,走向了那些久无人居的空屋。

    除了手上握着的光源,整个村子陷入一片黑暗。

    鼾声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里漏了出来,不过晚上九点过,整个村子彻底进入了午夜安眠。

    那些旧屋有的根本没有锁,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灰尘飞舞着扑进鼻腔,嘴唇,眼睛……

    喉头压抑不住的痒意引发排山倒海般的剧烈咳嗽……

    从屋里出来,大家有经验的掩住了口鼻……

    有的空屋虽然有锁,但是更像个摆设,长长的链条锁只不过绕了一圈,一推门裂开的缝足够一个身材偏瘦些的成年人挤进去……

    这些看起来久无人居的房屋不仅门锁随意,窗户上没有任何防护遮掩,有的房间甚至玻璃都碎了……

    两个人举着手机电筒隔着玻璃往里一照。

    手电筒一照进去,飞舞的尘埃立刻充满了每一寸光亮,影影绰绰间房里的陈设摆放尽收眼底。

    不到半个小时,一行人参观完所有闲置房,能进去的进去了,不能进去的绕着屋子趴着窗户瞧了个大概。

    各处房屋情况大同小异,要说明显区别可能只有卫生情况了。

    门窗完好的房子里灰尘少一些,窗户丢失,房门没锁闭的屋子里,下雨飘进去雨水混着灰尘在家具上,地面上留下了泥点子。

    叶锐指着还有人居住的房子吩咐卓一鸣。

    “明天白天上这几家来问问情况,看看最近有没有来什么陌生人,还有没有别的村长没发现的居民或者流浪汉。”

    叶锐说完怕卓一鸣误会,立刻又补了一句。

    “我不是说你一个人,明天我跟你一块。你就别叫别人了啊。”

    第078章 第 78 章

    站在村口的空地上, 顾添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

    烟蒂在他脚下熄灭,他的右脚却没有停止碾灭的动作。

    干涸坚硬的土地在他脚下钻出了一个窝。

    “罗大爷那间房子,等苗苗那边有了结果我们再来彻底搜查。”

    “负责这片的尽快封锁相关区域,如有必要安排人值守。”

    “其他的人现在回去休息, 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话音一落,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此起彼伏, 卓一鸣站在车旁举足不前。

    叶锐轻轻推了他一把:“赶紧开车,回家洗澡,出了那么多汗。”

    卓一鸣回头想看清叶锐的表情,哪知他已经甩手甩脚先一步坐进了副驾驶, 甚至张开嘴又要催促。

    卓一鸣赔了个笑脸赶紧坐上了车,他降下所有车窗,把叶锐卡在出风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空气清新剂往副驾驶位置推了推。

    做好这一切, 他才小心翼翼踩下了油门。

    夜风从车窗, 天窗不断灌入车内, 卓一鸣时不时抬起左手凑近鼻孔。

    直冲脑门的余味让他总是忍不住回想起井下的点点滴滴。

    他换右手膊继续闻,好像又没有味道了……

    闻了一路,他分不清那个味道究竟是存在于他的记忆里,还是真的存在于他的手上,身上, 衣服上……

    车开进逸林市区, 霓虹闪烁的灯光下午夜酒醉未归的男女皮肤一个赛一个的白。

    十字路口, 绿灯转黄变绿,卓一鸣踩下刹车的同时忍不住又抬起了胳膊……

    闻了几下, 忽然反应过来车里有点太过安静……

    他猛地转头, 叶锐闭着眼睛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只是养神。

    “哔哔哔”后车喇叭响起, 卓一鸣一回头,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绿,他赶紧踩下了油门。

    车子缓缓开进市局,一路坐立难安的卓一鸣熄火后,赶紧推门下车。

    他的左脚刚放在地面,副驾驶语气幽幽。

    “你慌什么?见鬼了?还是屁股下面长刺了?”

    卓一鸣回头,叶锐冲着他扬了扬下巴,他顿时心虚的结巴了。

    “我……我……”

    “你什么你,傻啦?医检验那边的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你上哪?”

    院子里的灯光照在叶锐的脸上,黑漆漆的双瞳眼神清明,哪有半分刚睡醒的样子。

    刚才他一路扭来扭去估计叶锐都看见了,只是没有说……

    他抬起胳膊在鼻子边又闻了一遍。

    “我想去楼上洗澡……”

    “你傻了,家就在对面你不回去洗,跑楼上洗了穿什么,回去洗……”

    “不用,楼上就行,他们都在楼上洗。”

    卓一鸣怕自己洗完,浴室里的味道几天散不掉……

    “就因为他们都在楼上洗,我才不要你去,人挤人洗得干净吗?”

    叶锐说完故意用力扇了扇。

    “这味太重了,几分钟哪里去的掉……”

    卓一鸣看见叶锐嫌弃的模样,轻轻“哦”了一声,下车转身走向大门。

    叶锐走进空荡荡的办公室,只有顾添和黄玲玲在,其他人果然如卓一鸣所说都上楼洗澡去了。

    黄玲玲和顾添手里各抱着一杯珍珠奶茶,吸溜吸溜喝得欢快。

    叶锐忍不住嫌弃:“多大个人了,还没断奶……”

    “呵,比起来,我们这个没加特殊服务费的奶茶可是便宜得很。”黄玲玲反唇相讥。

    “什么特殊服务费,不要瞎说……”

    叶锐心虚地回应。

    安静并未持续多久,很快熙熙攘攘的声音,从走廊那头逐渐靠近。

    洗完战斗澡的众人,带着一身水汽热气回到了办公室,嘴里还念叨着刚才那场搜寻。

    顾添听到外面的吵嚷走出来两趟又默不作声退了回去。

    第二次叶锐环视一圈,除了卓一鸣好像都回来了。

    他摸出手机悄悄给卓一鸣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叶锐等了五分钟还没收到回复,想了想走进小隔间,主动提出来请大家吃个宵夜。

    “我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请大家正经吃顿饭,趁着这会有空不如点些吃的填肚子吧,大家晚饭都没吃呢……”

    顾添嗯了一声,叶锐立刻点开黄玲玲对话框转了一笔钱,叫她赶紧给大家安排宵夜加油包。

    这两年逸林经济蒸蒸日上,特别是餐饮业,多了不少24小时营业的店,品种花样繁多,再不似曾经加个班翻来覆去只能选择有限的几种食物。

    叶锐没想到,他打款不到半小时,外卖送到了市局门口。

    黄玲玲吆喝一声,立刻起身几个人跟着她下了楼。

    回来的时候多了个人。

    一直没回消息的卓一鸣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提着外卖和其他人一起走进了办公室。

    叶锐立刻起身帮着分发食物,他这次很自觉的没有惦记着偷嘴,把所有食物分派完刚坐回位置,黄玲玲提着一个包装明显有别的袋子放在了他桌上。

    “来,财神爷,这是你的特点,感谢你请我们宵夜。”

    “专门给我点的啊?那我不客气了。”

    叶锐笑嘻嘻的打开了盒子,虽然没有辣椒,不过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好吃。

    “好了,人到齐了,东西也端在手上了,我来说下现在的情况。”

    顾添捧着盒子站在了最前面,总结刚才忙活半晌查到的信息。

    海发水产销售部员工,今天下午前往瞭阳市灵水县火沟村进行慰问活动。

    抵达长期帮扶对象,85岁的村民罗国强家后,发现上个月送去的慰问品没有被动过,怀疑当事人失踪。

    县公安局接到报案后,评估警力不足向市局发出协助请求。

    市局晚间抵达,综合评估现场情况后,派出五只搜救犬警犬以罗国强居所为起点,主要搜索附近的荒山。

    而后在荒山的废弃多年的枯井中发现老年男性遗体一具。

    尸体呈现巨人观,已经死亡多日,不能根据外貌判断身份,但结合村长提供的信息,高度怀疑遗体是失踪多日的罗国强。

    目前法医正在尸检以期尽快核实死者身份。

    “孤寡老头无儿无女,按村长的说法,他爱溜达,性格开朗,不像是和人结仇的样子。”

    “要说他自己跑上山不慎掉进去了也可能。但是他日常活动轨迹里似乎不包括后山。”

    叶锐摸了摸下巴,晚上在村里走了一圈,听村长介绍了附近居民情况。

    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幼小,就算和罗国强日常有摩擦,也不至于到结仇杀人的地步。

    “哦?你觉得是意外?”

    顾添看着全屋子唯一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在都敢随心发表自己的看法的男人。

    他终于结束了过去几年班主任一样的生活,每次案情分析会犹如老师带学生。

    坐在下面的一帮人明明是同事,却像生怕回答错问题的学生,有什么想法都不敢直接说,生怕被批评似的……

    这些年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叶锐回来这短短的日子他终于知道少了什么。

    少了无论何时何地都不惧发表自己想法的战友。

    少了不管任何人在场,都敢为案情,或者是为他据理力争的莫逆之交。

    “表面而已,今天我们送村长回去,路上问到了他怎么保密这个事情。”

    叶锐把村长不假思索编出来的谎话说了一遍,大家听完撇了撇嘴,很明显认为这样的谎言不堪一击。

    “很可笑对不对?但是这句话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山上那口枯井,村民都知道,并且认为它不是吉兆。”

    “封建迷信这种事,年轻人可能信的少了,但是年纪大的,特别是没读过多少书的穷苦人家可能深信不疑。”

    还住在旧村里不肯搬走,或者说搬不走的那些老人,包括85岁的罗国强正好符合这种情况。

    他们会对村长的说辞深信不疑,对那口井的忌惮让他们不会去跨越“雷池”。

    “村长说他喜欢去赶集,喜欢去人多的村子转悠,没有提过他喜欢上山。”

    “就算他上山没人看见,我们就当他爬得动,天天爬,但是他去井边干什么?”

    关于那口井的传说,还没有追查彻底,但是叶锐相信并非一朝一夕,一定是流传了很久。

    85岁的罗国强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应该也会相信传言。

    是什么东西吸引他去接近这个不祥之地,并且掉进去?

    叶锐觉得很难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所以罗国强不像是偶然路过不小心坠落。

    “如果尸检结果是意外,那么这个案子就交给县里去查证,如果不是意外,我们现在就要先一步规划调查方向。”

    “死者在井里待了不短时间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顾添说完撇了一眼众人,目光里的紧迫不言而喻。

    罗国强社会关系简单,生活轨迹单调,若是遇害,这么多天别说线索难找,凶手说不定都逃出国了。

    迎接他们的极可能又是一场大海捞针的侦破。

    “先把村长儿子抓回来,他说他看到了,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看到的。”

    卓一鸣立刻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抓是要抓,不过不是现在,天亮了联系气象局,查查火沟村最近三个月下了几场雨,降雨量分别多少。”

    顾添还没安排,叶锐两师徒先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顾添桌上的电话响了。

    苗宇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基本就是罗国强,他皮肤腐败厉害,我们修复了一根手指,采集到了还算完整的指纹。”

    “对比从屋内衣柜,床榻,桌子等处采集到的指纹,虽然有缺失,但是高度一致。”

    第079章 第 79 章

    对于人类来说, 指纹是独一无二的身份信息。

    罗国强留在屋子里的指纹随着时间推移消失了很多,但是每一组指纹消失的位置并非完全一样。

    检验中心在屋内收集了多枚指纹,通过拼凑还原了完整的十指,和死者对比后得出高度一致的结论。

    虽然这个结果是靠修复获得, 但是可信度非常高。

    能够彻底确认的DNA报告还需要时间, 苗宇根据自己多年经验给出了关键判定。

    这个结果虽然众人早已猜测到, 但是有了科学的佐证,大家能够更加安心的开展后续的调查。

    顾添挂掉电话,望着窗外几乎全亮的天空思索着后续。

    大伙眼巴巴的看着顾添,等他安排。

    时间一点点过去, 叶锐看了两次手机,不过两分钟,他不耐烦地站起了身。

    “那我先干我想好的活了啊!”

    叶锐只是告知顾添, 并没有商量的意思, 说完这句紧接着安排黄玲玲帮忙。

    “玲玲, 我们马上出门,你赶紧帮忙查下村长儿子哪个学校,争取给他堵在被窝里。”

    “师父,我还没查气象信息。”

    “一个电话的事情,先去堵人。”

    村长儿子今年21岁, 就读于逸林一所普通大学。

    学校坐落在逸林和瞭阳的交界处。

    这个地方虽然行政上属于逸林管辖, 但是回家比进逸林城中心还近, 难怪他一放假就回家。

    晨曦带着露气洒在操场塑胶跑道上,矫健年轻的身躯或快或慢穿过校园里的小路, 朗朗读书声从花丛树林中传出。

    年轻的气息迎面而来, 叶锐坐在轮椅上,从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对青春的羡慕。

    “年轻真好啊……”

    “你也很年轻……”卓一鸣轻声说。

    “我老啦, 前两年还敢说自己二十啷当岁,一觉睡醒人到中年了……”

    “三十岁也不算中年,你仍然很年轻。”

    远处的白色两层小楼顶立着一个烟囱,此刻不断喷着热乎乎的白烟。

    热气冲上云端,香气却飘落到了周遭。

    叶锐猛吸几口气感叹:“要不是为了堵这小子,真想重温下校园早餐啊。”

    “顾队说你读书时候天天牛奶吐司夹果酱,花生酱,炼奶,沙拉酱……”

    “这里没有你可以重温的东西……”

    “啧,就是那会吃少了学校食堂没发起来的大馒头,花卷,这会才想回味嘛……”

    “你是南方人,北方馒头你吃不惯,这里是南方校园没有你想回味的北方馒头味……”

    “你这孩子,一点不知道尊师重道,我说一句顶一句,放肆!”

    “你要想重温校园早餐,我会去给你买……”

    校园小路上打着赤膊的男生,穿着背心短裤的男生越来越多。

    他们手里或是提着早餐,或是拎着水瓶在宿舍楼和食堂之间穿梭。

    他们的脸上有的带着困意,有的洋溢着笑容,年轻的身体泛着一层光……

    叶锐扫过那些肤色深浅不一的年轻,最后仰头看着卓一鸣冒着胡茬的下巴。

    明明比起来深了几个色号的皮肤,却反而更加顺眼。

    “你说现在这些年轻娃娃,一个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瞧着身体不怎么好啊。”

    卓一鸣侧过头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拿警校的地狱体能训练出来的作对比好不,他们又不当警察要那么黑,那么多肌肉干嘛?”

    叶锐扭头又看了一圈,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卓一鸣的说法。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们这个身体看多了……”

    “好了,别看了,我们要去堵人了……”

    找到黄玲玲提供的宿舍地址,叶锐仰头一看,放心了大半。

    高楼的外面罩着密密麻麻的铁栅栏,虽然有些陈旧,不过那密度一只猫想要跑出来都有点难度。

    “都是钢丝网,不怕他跳楼了。”

    两个人向宿管老师说明了身份,顺便把轮椅寄存在值班室后上了楼。

    和外面的热闹不同,宿舍楼里安安静静,紧闭的寝室门里偶有鼾声传出。

    302寝室的门虚掩着,叶锐轻轻一推嘎吱一声滑开。

    冷气迎面而来,叶锐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

    六人间卧室下桌上床,床上被子皱成一团胡乱扔着。

    角落的床上被子裹成桶装,被子起伏均匀还有若有似无的鼾声。

    叶锐走到床边,他的视线刚好越过床边的围栏,看到了露在被子外的一缕黑发。

    他冲卓一鸣招了招手,顺手撩开了被子。

    白净的脸,额前头发散乱,遮住了眉眼。

    明明是没见过的人却没有一点陌生感,因为五官就是火沟村村长的年轻版。

    这十之八九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叶锐轻轻拍了拍枕头,男孩不耐烦的扯回了被子,身体又往下滑了一下再次把自己捂严实。

    “早餐放桌上,我再睡会。”

    “要是迟到了,帮我点名。”

    卓一鸣捏着他的被子扯到了肩膀下提高了音量:“穿衣服起来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啊,烦死了。”

    青年翻个身嘟囔完,呼吸声突然暂停,他缓缓转过头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凑在自己床边,一咕噜爬了起来缩在墙角手里紧紧抱着被子。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卓一鸣掏出工作证:“警察,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不,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跟你们走,我不走,你们赶紧走,再不走我打110了……”

    叶锐哭笑不得:“小同学,每个公民有配合警方工作的义务,我们需要你回去配合我们调查一点事情,不是说你犯法了。”

    青年神情稍微放松,手里依然紧紧拽着被子:“你们真是警察?会不会是假冒的,然后把我拐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卖了?”

    叶锐摸出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你不是要打110吗?打。”

    “他工作证上有警号,你让110给你查。”

    青年当真伸手接过手机,刚一接通,对方字正腔圆地问:“叶锐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协查。”

    “你说啥?”青年有点懵……

    “我们逸林市警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有什么事?”

    青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110”回过了神,这的确是他自己拨的报警电话。

    “没事了,我就核实下他的身份证。”

    他扔回手机,跪在床上,双手在床铺上摸索了好一阵,终于从被窝里拽出来皱巴巴跟咸菜差不多的衣裤。

    他穿好衣服后还不忘记打电话叫同学帮忙请假。

    回到市局,两个人把人领进询问室,让他坐回就离开了。

    没安排别人来看守,也没提出任何问题,就这么把人关在里面回了办公室。

    卓一鸣屁股还没坐稳,一个电话拨到了气象局,大早上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应。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感觉把气象局所有办公室都快联系了一遍后,终于得到了“半个小时后发过来”的承诺。

    “天气状况还要等一会才拿到,那小子现在怎么安排?”卓一鸣有些无奈。

    “晾晾那小子,我们拿到天气记录再说。”

    “你去搞点吃的,我有点饿,也给他弄盒牛奶,不能让他饿着,也不能吃太饱一会就该睡觉了。”

    “回头说脑子不清醒,记不起来,可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瞭阳气象局半小时后发来了最近三个月的天气数据。

    瞭阳最近半个月都是晴或者多云,最近一次降雨从4月29日早上开始,持续了一天一夜,当天气温26度到34度。

    火沟村所在的灵水县全区域降水,24小时降水量30毫米。

    4月8日断断续续降雨三天,覆盖整个瞭阳地区,最大降雨量达到了24小时80毫米。

    这三天的气温从最高温度31度降到了25度。

    3月底瞭阳部分区域有过一次三小时的降雨,火沟村不在降雨范围内。

    3月上中下旬,分别有过短时间降雨,雨量较小,大部分区域小雨……

    3月整个月的气温在20度到27度之间波动。

    叶锐拿着打印出来的气象记录再次走进了询问室,青年捏着早已喝空的牛奶盒反复把玩。

    “你们要问什么?我下午回得去上课不?”

    “那要看你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

    “想明白了吗,最近知道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需要汇报的。”

    青年眼珠子转了几圈,愣愣地盯着叶锐,刚才回忆了半晌的底气这会又没了。

    “不是说我没犯法吗?我小时候上庄稼地里偷过玉米,跑进果园偷过芒果这种事情不算吧?”

    卓一鸣叹了口气:“没问你这些,你最近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信息没有汇报,甚至故意隐瞒……”

    青年一脸迷茫:“不对劲的除了我爹摔断腿,也没有别的啊,我睡懒觉逃课这种不算吧?”

    “那就说说你爹的腿怎么摔断的,什么时候断的。”

    叶锐问完,青年一脸震惊身体后仰紧紧抵住椅背。

    “他不会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违法乱纪的事情摔断的吧?”

    “他可是跟我说上山找孩子摔的……难道他骗我???”

    “你别管他究竟干了什么,说你知道的。”

    “行行行,他要是犯了法,我也保不住他。”

    青年大义凛然把他爹说过的话绘声绘色再次复述。

    第080章 第 80 章

    4月8日瞭阳开始强降雨之前, 村里接到了即将大暴雨的通知。

    他赶紧骑着自行车在村里巡视,挨家挨户嘱咐关好门窗,注意避险。

    他骑着车刚到旧村,瞧见张老头焦头烂额在村里乱窜。

    张老头看见他如见到救命稻草, 求他帮忙找孩子。

    张老头做好午饭招呼孙子孙女准备吃饭, 一直在屋前玩耍的小孙子不见了。

    他里里外外找遍了没有, 天眼见着要下雨了,他询问小孙女,姑娘说看见他跑山上去了……

    他一面责备小孙女怎么不拦着,也不告诉他, 一面急急忙忙地在村里乱窜。

    “诶,你等等,张老头听到孙女说孙子跑山上了, 他不上山在村里找?”叶锐打断了青年的讲述, 这明显不对劲。

    青年一摊手:“他们都说后山有古怪, 不肯去。而且自己不肯去,也天天吓唬小孩子,我也是这样被吓唬大的。”

    “那你去过吗?”卓一鸣问。

    “好多年前了吧,去过一次,没啥可玩的啊, 连条兔子都没看见。”青年的讲述再次印证了村长提过的, 村民对后山的忌惮。

    村长安慰张老头别着急, 承诺自己上山帮他找找。

    哪知道刚上山就开始下雨,后来雨越来越大, 他坚持找了几分钟, 雨下得路都看不清。

    他怕人没找着,自己也折进去, 准备下山报警。

    眼见着快走到山下,村长心里一放松,啪叽摔了个狗吃屎。

    他爬起来瘸着腿急匆匆往老张头家赶。

    还隔着老远就听到了盖过大雨声的鬼哭狼嚎。

    屋子里,张老头正拿着竹棍抽孩子,两个孙子孙女身上全是红痕,旁边的床上还躺着睡得迷迷糊的小孙子。

    村长松了一口气,赶紧阻拦老张头打孩子……

    问清原委哭笑不得,小孙子和大孙女都是老张头儿子的孩子,二孙子是女儿的孩子,是外孙。

    老张头平时十分宠爱最小的孙子,两个大点的孩子认为他太偏心,但是呢又不敢抗争,商量着把小孙子藏起来饿他几顿,出出气……

    “不是,这小孙子多大?大的多大?”叶锐听闻缘由十分震惊。

    “小的两岁多吧?反正话还说不利索,大的四五岁?”青年也是最近才注意到这家的孩子,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并不十分清楚情况。

    “这么点大,就知道欺软怕硬啊?”叶锐非常意外,以为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平时有摩擦,张老头过分偏袒才引发不满。

    这样的年龄一看,就是典型大欺小嘛……

    “嗨,他家遗传基因就不好,正常正常。”青年挥挥手表示叶锐不用大惊小怪,继续说着后续。

    村长的脚越来越疼,根本走不了路,只能坐在张老头家里,等到雨小了才联系车去了县医院……

    本以为是扭伤,没想到居然是骨折,因为是关节部位所以做了手术也不能轻易走动。

    “他走不动了,每周我回去都叫我帮他去巡视,天又热,又远,累死我了。”青年说到这个满脸不高兴。

    “所以,你没去?”叶锐以为青年偷懒没去。

    “去了啊,我去了,你可别乱说。”

    “那你见过哪些人……”

    “张老头,孙子孙女,他老婆……”

    青年报了好几个名字,都是叶锐昨天才听到的,但是这么多名字里唯独没有罗大爷。

    等他说完,卓一鸣反问他:“没有了?有没有漏掉的?”

    “真没有,不是什么逃犯跑我们村了吧?那我是真没看见……”

    “罗国强呢?”叶锐直接问。

    “啊?”

    “85岁的罗大爷,那个孤寡老头……”

    青年吸了一口气,抠了抠头皮,犹豫了半晌,说了实话:“没看见,就看见他家窗户没关严实……”

    “那你为什么告诉你爹看见了?”

    “那个老头到处跑,神龙见首不见尾,身体好着呢,我见不到太正常了,但是如果告诉我爹,万一他又觉得不对劲就跑去找呢,另一只腿再摔断咋办。”

    青年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叶锐依然有疑惑,为什么笃定村长一定会去找。

    “后山,他都敢上,而且是快下雨的时候。他有啥不敢去啊?”

    “后山到底有什么传说?”叶锐更加好奇了。

    “你们没去过吧?那有口枯井,很邪门……”

    “我从小就是被这么吓唬大的,你们要不怕我给你们仔细讲讲……”

    青年绘声绘色讲起了山野间流传多年的灵异传说。

    后山那口枯井原本水源丰沛,水质甘甜,更加神奇的是水温会随四季变化,冬天暖和,夏天凉爽。

    村民靠这口井灌溉田野,生活煮饭,是这个村当之无愧的生命之水。

    相传,灵水县的地名最早就源于这口井。

    山上原来还有个小小的山神土地庙,香火鼎盛,大家认为井水是山神给村民的庇护……

    后来山神庙香火衰败,在一次地震中坍塌,无人修葺,井水逐渐减少并且不再永远清澈,经常浑浊不堪。

    就算如此,这口井还是能勉强供应村民生活用水。

    某日天降大雨,一个急着用水的村民冒雨上山挑水

    他刚走到井边,还没来得及打水,井里忽然升起了一阵黑烟熏瞎了他的双眼。

    他连滚带爬回到村里,等到雨停,大家赶上山发现井水枯竭了……

    那口井再没有出过水,变成了枯井却并不太平。

    每当天气不好的时候,井里总会发出怪声,周围还会出现怪事……

    渐渐那口井乃至于整座后山,变成了无人踏足的不祥之地。

    青年说完不忘记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那些什么声音啊,水干啦都是因为地震后,地质结构发生变化导致的,说不定下面形成了空洞。”

    “你说我说的对不?”

    青年反问叶锐,叶锐点了点头,其实他听完也是这个看法。

    “但是那帮人不信啊,所以啊人还是要多读书。”

    青年因为自己的观点被认同面露得意之色。

    “那你后来没去过了?”

    卓一鸣问完,青年尴尬的笑了笑。

    “那上面没啥好玩的,也没必要非去不是……”

    “还记得哪天吗?”

    叶锐突如其来的问题惹得青年又是一愣,下意识反问。

    “什么哪天?”

    “就是你骗你爸爸说看到过罗老头那天是哪天。”

    “四月二十几号吧,不记得了,要不就是十几号,反正就是我爸手术完,医生说至少多少天不能下床那段。”

    “你说看见他窗户开着,还看到了什么?”

    “我想过去关窗户,看到里面放着油米,不知道搁了多久,摸上去都是泥,我往里推了点没推动,然后把窗户关了就走了。”

    “你和罗国强熟吗?”

    叶锐问完,青年立刻摇头否认。

    他从出生后就在新村长大,对于旧村的一切都是从父辈口中听说,在这次之前,他去过旧村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个八十几岁的老头所有事情都是听说,听说他没有子女,听说他批下来了救济款……

    听说有人出钱给他修了房子,听说他身体好到处跑……

    叶锐起身叫青年再好好回忆下,带着卓一鸣回了办公室。

    村长何时受伤的事情,他们需要核实。

    叶锐一个电话打到了县公安局,县医院就在他们隔壁,不到十分钟他们问到了所有信息。

    4月8日傍晚,村长被人送到了县医院,拍了X光片后确定脚踝粉碎性骨折。

    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但是县医院并没有骨科夜间手术,村长也担心县医院技术不行,所以当晚转到了瞭阳市医院。

    “我们还要去市里问问吗?”县公安局的干警十分配合。

    “不用啦,哪天做手术的不重要了,时间他们没记错就没问题。”

    叶锐挂掉电话,碎碎念了自己的想法。

    村长两父子没撒谎,4月8日村长摔断腿,以至于后面很长时间没到村里巡视,没有及时发现罗老头失踪。

    村长儿子和罗国强接触不多,并不清楚他的生活习惯,喜欢干净整洁。

    所以在窗边看到没有收捡过的米油以为是他没有收捡,没有引起警觉。

    他欺骗村长说看见了罗老头,并不是故意隐瞒或者撒谎,说他是出于对父亲的担心随口糊弄也是合乎情理。

    结合天气情况,火沟村4月8日下过大雨后,直到4月底才第二次下雨,村长儿子是村长手术后那段时间发现罗国强窗户没关。

    如果他没有记错时间,罗国强很有可能在4月8日那场大雨之前就失踪了……

    “那些空屋是不是平时都没人去住了?”卓一鸣想从青年口中再次证实一下。

    “住的话可能没有,不过有的可能会回去打扫,他们啊迷信得很……”

    说到这,青年又是一通对落后农村思想的批判。

    火沟村一些居民认为,他们搬了新家,但是祖宗只认祖宅。

    所以他们时不时会回去打扫一下,逢年过节还会回去祭祀。

    这个现象在老一辈还在的时候保持得特别好,随着老一辈过世或者移居,这个现象渐渐少了……

    叶锐再一次搓了搓下巴,距今整整一个多月了,线索真的都没了吧……

    “不行,咱们还得去趟村里,我就不信了,踩遍十里八乡还问不到消息了!”

    叶锐给顾添汇报完拉着卓一鸣又出了门,路过询问室他推开门。

    青年一脸苦恼:“叔叔,我想了好久真的想不起别的了……”

    “叫什么叔叔,我没那么老,叫哥哥……”

    青年神情一滞,表情逐渐扭曲小声叫了声:“警察哥哥……”

    “走吧,送你回学校。”

    青年眼睛一瞪,难以置信今天的公安局一日游就这么轻松的结束了。

    “怎么?不想走?还是想自己坐车回去?”

    “不不不,我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