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王秀花挥开他的手,说不用他在这里假心假意假慈悲,他只需要他把孩子还给她就可以了,她不愿意跟一个想杀她,残暴不仁的人有什么牵扯。
康熙擦掉她的眼泪,要不是看在她受苦受难的份上,她再这么顽固不灵,话听不进去,他真的会直接捂住她的嘴,省得她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这些话换成别人说早就会被处死。
“你若是不进宫,你便不会见不到你的孩子。”
“皇上,你永远会威胁我,那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不让我见?”
“凭朕是皇帝,朕不让你见,你便不能见。”
王秀花听到这话真的很想掐死他,不过也晓得是事实,真把他惹生气了,吃亏的还是她,她的孩子是皇子,若是他们没被发现,他们也许不需要进宫,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皇上一定不会让林简流落在外,而进宫成为唯一的选择。
“朕会封你为常在。”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见到孩子。”
“那就进宫,过几日,朕让人带你进宫,那场大火,朕也会查明是何人所为。”
“真的不是皇上命人过来杀了我们,斩草除根?”
康熙说不是,他见王氏还是半信半疑,他知道一时半会不能让她完全消疑,她信不过他,自然也不信他说的话,她蹲在地上,样子可怜,一心想要见到孩子,他沉声说道:“进宫后你便会见到孩子,别哭了,真不是朕让人杀的你们,朕不是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我可以进宫,但皇上你得允诺我,孩子得让我亲自抚养,我不想他被记在其他嫔妃名下。”
这不合规矩,不过康熙还是应允了,时辰不早了,他得回宫,他让她先在这里等几日,收拾好东西,之后他再让人迎她进宫。
“几日?我要尽快见到孩子,皇上别让我久等。”
“三日之内,放心,不会让你久等的。”
王秀花避开他抚摸的手,示意他赶紧回宫,说除非他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不然她依旧会认为他是杀人凶手,她们母子两这两年的艰辛都是拜他所赐,她依旧恨他,若不是为了孩子,她不会进宫,更不会继续跟他在一起。
康熙还是在天黑前回宫了。
……
皇上前几日把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带回宫,宣称这是他的孩子,是大清的皇子,皇家的宗谱玉牒还没到重新编排纂修的时候,也就是阿哥格格还没序齿的时候,上一次序齿是四年前,当时胤禵刚过周岁,但按照序齿,他被排为皇十四子,宫里的奴才称呼为十四阿哥,而小赫舍里氏在三年前生下的阿哥只存活了三个月便夭折了,没赶上序齿,在皇家的宗谱玉牒里只有一个名字,可是皇上前天让奴才称那个带回来的孩子为十五阿哥,听闻这几日内务府已经向宗人府请名,而宗人府正在为那个孩子拟名,拟好几个名字后再由皇上定夺。
这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谁都不知道,后宫的人以为是皇上收养的义子,就像是皇上当初收养恭亲王的女儿纯禧格格一样,可是若只是收养的孩子便不会让人称之为十五阿哥,排在胤禵的后面,这显眼是真正皇子的待遇,更别说皇上这几日还亲自抚养那个孩子。
而且这几日,皇上连着出宫两日。
德妃又想到被皇上养在宫外的外室,两年以前,宫里就有传闻要进新人,皇上准备让那个外室进宫,是因为当时那个外室怀孕了,按照日子来算,被带进宫的孩子极有可能便是那个外室的孩子,日子对得上,她只是不明白为何隔了这么久,皇上才把孩子带进宫,孩子进宫,可是不见孩子的生母进宫,皇上这是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的生母。
不过宫里突然多出一个快两岁的阿哥,也足够让人震惊。
天黑后,德妃一想到这事都没法入睡。
“凌薇,你说皇上会把那个女人带进宫吗?”
“奴婢去内务府打听,听说内务府那边有动静,似乎在为主子挑选伶俐的奴才,可宫里还没进新人,所以奴婢觉得那些奴才怕是为那个女人挑选的。”
“你是说那个女人很快就会进宫?”
德妃诧异到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她以为那个女人不会进宫,皇上最后还是让那个女人进宫吗?
皇上这么失常,在宫外养外室,做出这么不合规矩、甚至会影响帝王贤名的事,可见那个女人多么会给皇上灌迷魂汤,懂得笼络男人的心,而且皇上对那个女人是有几分情意才会念念不忘,这样的人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宫里的女人得宠不要紧,得宠不意味着皇上喜欢,皇上喜欢也不一定能进皇上的心,喜欢有可能只是一时的,真正进到皇上心里的人才是最具威胁的。
“奴婢只打听到这么多。”
德妃放下羊角梳,由凌薇扶着到床上,都让内务府为那个女人挑选奴才了,说明进宫是迟早的事。
“娘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本宫怕是睡不着。”
“娘娘,不必为此忧心,那个女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有三头六臂,进了宫,宫里的主子那么多,不比在宫外只有她一人,她进宫后估计很快跟宫里大多数主子一样变得平平无奇,她既然当外室,那她的家世肯定不怎么好,到时候她既没有恩宠,又没有家世,娘娘不必担心,那个女子不足为惧。”
“可是她有阿哥。”
“有阿哥又如何,她这个额娘家世不显,身份低微,不能给她的孩子撑腰,跟八阿哥一样,良答应久无恩宠,他在宫里都要谨小慎微,连奴才都不把八阿哥放在眼里。”
德妃看向凌薇,觉得她说得在理,她担忧的心稍微放了放,她握住凌薇的手,笑道:“这永和宫,本宫最信任你,本宫只能跟你说这些话,也只有你能宽慰本宫一二。”
“娘娘,奴婢肯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愿意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呸呸呸,别说什么死不死,好啦,本宫要歇息了,你今晚也别守夜了,到耳房那边歇着吧。”
“奴婢看看娘娘睡着才去歇息,娘娘快睡吧,奴婢给娘娘燃点安神香。”
德妃躺下去,闻着安神香的香味,渐渐入睡。
……
王秀花晓得三日后要进宫,她担心林简,又怕皇上深思她的话,从里头找出漏洞,反过来指责她,她先去她姐姐他们那边一趟,她才知道原来皇上从来没让人告诉他们她的“死讯”,他们并不知道她当时差点死了,只是以为她一个妾室被管控着不得随意出门,他们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想去找人也无处可找。
皇上依旧让人给他们二十两月银,他们的生活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大姐在这两年内又生了一个孩子,这次让她如愿生了一个男孩。
王秀花晓得自己进宫后怕是更难出宫见他们,她先跟他们说她以后怕是更不能常常过来,他们若是有事便只能让人传话给她,她跟她大姐透露自己已经生下一个男孩,让她不用担心自己在那高高的大宅门过得艰难。
康熙三十三年三月二十六日,徐道跟几个护军送她入宫,到了紫禁城顺贞门前,那里早就有人在那等她,两名内监还有一个掌事姑姑,那掌事姑姑跟她行礼,温声道:“恭迎小主,小主吉祥,奴婢是钟粹宫的掌事姑姑青若,奴婢领小主进宫,小主的东西就交给他们吧,他们会帮小主把东西搬到钟粹宫,小主不必担忧。”
王秀花看了一眼青若,她约莫三十岁出头,举止不卑不亢,笑不露齿,礼仪周全,流露出来的眼神都是很平静,不起波澜的,一看就是在宫里做事久的人,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多谢姑姑。”
“小主请,小主住在钟粹宫,荣妃娘娘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内务府为小主精心挑选了三个奴才,他们已在钟粹宫那边等着小主。”
王秀花跟着青若姑姑走,两旁高高的朱色红墙挡住视线,这以后便是她一辈子要待的地方。
从顺贞门走到钟粹宫其实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她们绕过正殿后来到钟粹宫的后院西侧一间厢房内,那里已经有三个人等在里面,一见到她就立马跪下行礼。
“奴婢见过小主,小主万福金安。”
“奴才见过小主,小主吉祥。”
三人声音重叠在一块。
“小主,这三个便是伺候小主的人,这屋内的蝴蝶兰是荣妃娘娘赏给小主,娘娘说小主初进宫,蝴蝶兰富贵,正配得上小主,奴婢就先送到这了,小主可以慢慢收拾。”
王秀花朝青若福福身,送她到门外,过后才重新回到屋内,她让那三个人起来,随后才打量她的房间,这厢房其实不小,正间是大堂,里头设有接客坐的红漆雕花木椅跟木桌,她又跟着东西两间侧房,一间是她的寝室,寝室一分为二,用一落地海棠刺绣折叠屏风隔挡,里头是一张拔步床,外头是女子的梳妆台跟衣柜,除了荣妃赏的蝴蝶兰,其实这屋内其它东西都还没有,连茶具都没有,而另一间是奴才住的大铺炕,她看完后才回头看那三个人,在正间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先报上名来吧。”
“奴婢为香彤。”
“奴婢是慧心。”
“奴才是小石子。”
三个人垂眸低头回话,见她不言语,香彤又抬起头,大胆说道:“小主,你也可以给我们赐名。”
王秀花看着面前这三个人,他们都很年轻,十五六岁的样子,应是刚刚进宫不久,香彤一看就是活泼一点的性子,两只眼睛灵动地转着,另外两个都不敢抬头。
“不用了,你们现在的名字就挺好的,你们再跟我说说你们进宫多久了,先前在哪里当差。”
香彤进宫一年,先前就在内务府当差,慧心进宫半年,半年都在学规矩,而小石子进宫两年,先前就是内务府的洒扫太监。
这样听来,他们跟她一样都算是宫里的新人,其实新人也好,容易调教一些,不用担心是别的嫔妃安插过来的耳目,王秀花见到他们青涩的样子,微微点头算是听到了。
“小主,我们以后一定好好侍奉小主,绝无二心。”香彤急切道。
小石子也跟着说道:“是啊,小主,我们一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不会做叛主的事情,还请小主别把我们打发回去内务府,奴才知道奴才还年轻,但奴才以后办事会力求稳妥。”
“现在不会把你们打发会内务府,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用心伺候,我也能感觉得到。”
她话语刚落,外头就有零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在门外禀声道:“小主,奴才是宗人府的高公公,奴才过来宣旨。”
听到宣旨,王秀花让人进来,随后领着人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氏柔嘉淑顺,性行温良,自今日起,着即册封为常在,赐封号密,钦此。”
“谢主隆恩。”
王秀花双手接过圣旨,她自己拿出银子递给高公公还有他身后头的两位公公,每人二两银子。
高公公离开后、很快内务府的崔公公前来,带来很多东西、包括福寿铜如意一对、鸳鸯靠背坐褥迎手一套、香几一件、楠木匣一件、莲花宫灯两对、青釉梅开光花果纹烛台一对、砚盒、笔架、笔洗、笔筒一套、玉器皿物件、水晶器皿五件、瓷器皿二十件、玻璃器皿十件与方古铜镜一面,几乎能用得到的东西都送过来了。
送走崔公公后,先前在顺贞门给她拿包裹的两个太监也把她的东西都搬过来,一时之间,这屋内没有太多下脚的地方。
香彤已经领着慧心跟小石子收拾。
王秀花想帮忙,他们不让,说她是主子,这些都是奴才的活,她便看着他们收拾,直到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她回过头见是梁九功,他还带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前来,她对上那女子的视线,
“红莹……”
“小主,你……认得出来奴婢,小主,奴婢好想你……”
红莹一下子激动地扑到她怀里,王秀花是认出红莹的眼睛,她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红莹,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跟红莹一样哽咽起来。
“小主,奴婢以为你死了。”
“我也以为你死了。”
王秀花怎么也没想到红莹竟然还活着,她当时冲进去房间时见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以为她跟张嬷嬷她们一样已经死了,她急着去查看其他人,没有过去试探她有没有呼吸。
“小主,奴婢没死,奴婢真的没死,奴婢活过来了,奴婢突然被烫醒,从火里冲了出来,我以为小主死了,跑了出来,后来火灭了,我看到吴公公他们都死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原来小主没死,是奴婢对不住小主,没有进去救小主。”
“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进去救你,我以为你死了,你躺在那一动不动,你怎么戴着面纱?”
主仆两人抱在一起,都满脸是滑落出来的泪水,红莹说她不能拆下面纱,怕脏了小主的眼,因为她脸上被火烧出一个大疤。
“我看看。”
当红莹摘下面纱时,那烧伤疤几乎占据她整个左脸,看上去有点可怖,王秀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想想当初她要是过去看她还有没有活着,把她救出来,她就不会在脸上留下这么大的疤。
“奴婢对不住小主,吓着小主了,小主别看了,奴婢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这么大的烧伤疤肯定很疼,烧伤是最疼的,她也经历过那种坐立不安的疼,王秀花温声道:“不会,一点都没吓着我,肯定很疼,是我对不住你们。”
“小主,都过去了,小主能活下来就好。”
王秀花哭得身子颤抖,她眼睛里盈着泪看向梁公公,“谢谢公公把红莹带过来让我看一眼。”
“不是看一眼,奴婢以后也进宫伺候小主,小主别嫌弃奴婢,奴婢这辈子都会伺候小主,小主别把奴婢丢下。”
王秀花看向梁九功,见他点头后她便知道红莹说的是真的,这样也好,她们又可以继续在一起,她不会怀疑红莹的忠心,她进宫后身边至少有一位完全可信的人。
她依旧紧紧抱着红莹,两个人哭了好一会儿,哭到梁九功都走了,她们还在哭。
香彤几人还在收拾。
更多的话,此时也不方便说,她不确定香彤三人是否可信,王秀花让香彤先去打一盆水过来给她净脸,她得过去给荣妃道谢,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不适合见人。
重新梳妆后,她带着香彤过去荣妃娘娘那屋给她道谢,她第一次见到荣妃,荣妃年纪稍长,约有四十岁,两鬓微微发白,气质雍容华贵,端庄沉稳,她发髻上的饰物并不多,只有一根银簪。
“嫔妾多谢娘娘送来的蝴蝶兰,嫔妾很是喜欢。”
“密常在,你初入宫,若是还缺什么东西记得跟本宫说,本宫让内务府给你添置。”
“嫔妾知道了,嫔妾还在收拾,暂时不知道缺什么。”
“没事,你日后想起来缺什么可以跟青若要,青若是钟粹宫的掌事姑姑,她也会记下的,密常在既然住在钟粹宫,便是钟粹宫的人,往后密常在记得不要给钟粹宫抹黑,宫里人都是需要守规矩,只有守规矩才能在宫里立足。”
“嫔妾谨遵娘娘教诲,若没什么事,嫔妾先行告退。”
“去吧。”
从荣妃的正房出来,王秀花见到住在钟粹宫后院的小主都有意无意地出来了,许是为了见她,她现在谁都不认识,谁都没有见过,只是朝那些人点点头,福福身子算是打过招呼了,改日再登门造访。
她们几个人花了半天把东西规整安置好,她这屋一下子就有了住人的痕迹,开始有了人气,一眨眼快天黑了。
香彤说要过去东膳房那边提膳。
王秀花对宫里各处还不是很熟悉,她问了一句东膳房在哪,香彤说在东六宫的后面,东六宫的人大多是从东膳房那边提膳,除非得宠的小主嫔妃有专门的小厨房,自己做膳,不然都是从大膳房那边提膳。
“行,红莹,你随香彤过去膳房那边提膳,小石子,你跟慧心过去茶水房那边弄些热水过来给我沐浴。”
几人分头做事。
这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后,王秀花看了看已经点起来的蜡烛,蜡烛用灯罩罩着,灯光昏黄,皇上允诺她说孩子会交给她亲自抚养,他应该不会食言,只是她的孩子什么时候送过来给她,她不知道,一日没见到小林简,她就没法安心,小林简还不到两岁,他不在她身边,他自己会害怕不害怕,她都不知道,这孩子平日里不常哭闹,但是一旦哭闹起来就很久,哄都哄不了的那一种。
她不由地叹口气,她最后还是进宫了。
后宫此时没有皇后,位份最高的人是贵妃,但掌管协理六宫的人是荣妃跟恵妃,两位嫔妃进宫多年,深得皇上的信任,正因为没有皇后,所以她们这些小主无需去请安。
等香彤她们把膳食提过来,今日的膳食还是比较丰富,三菜一汤,而香彤她们的膳食也有两菜一汤,都是温热的,没有冷掉,王秀花吃着正好。
用过膳后,王秀花沐浴,红莹帮她洗澡,当她见到她身上三处烧伤疤时,她又忍不住哭了。
“小主,你受苦了,奴婢还以为小主没有受伤。”红莹哽咽道,她以为小主没受伤,原来伤疤都在暗处,比她的伤疤还要多,小主身上原先没有那么多伤疤的,这要是被皇上见到,皇上会不会嫌弃,小主既然进了宫,肯定要侍寝,还得跟其它小主争宠,小主身上有那么多伤疤,到时候要怎么争宠,皇上会不会觉得小主身上的伤疤丑陋,进而不愿意碰小主。
万幸的是小主生下小阿哥了,有了倚仗,往后要是皇上嫌弃小主,小主在宫里也不会太被磋磨。
“我没事,别难过,只是一些伤疤而已,我不会在意的。”
比性命比起来,这些伤疤算不了什么,张嬷嬷他们才是真的不幸,王秀花拍了拍红莹的手,“往后我们在宫里是相依为命了。”
“奴婢一辈子追随小主。”
“有我在一日,我也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让你遭受这么大的劫难,红莹,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红莹点点头。
等用过晚膳,沐浴过后,这一天算是结束了,王秀花躺下歇息,而今晚红莹打地铺守夜,她把红莹叫上她的床,跟她一起睡。
红莹跟她说起大火过后的事情,张嬷嬷她们被家人领回去,皇上让人给了丧银,每家有三百两,她虽然没死,也得了三百两,皇上还让太医给她医治,给她用了很好的祛疤膏,她脸上的伤疤比之前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
“今晚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是佟妃。”
德妃拆下自己的鎏金指甲套,被扶着到屏风后面的浴房沐浴,那个女人进宫第一天,皇上没翻那个女人的牌子,怕绿头牌都没来得及做,她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快让那个女人进宫,不仅封为常在,还给了封号,短短几日之内就册封进宫了,宫里之前的传闻都成真了。
那女人真的是皇上上一次南巡时带回京城的江南女子,真的在宫外养了一段时日,就是不知道为何等了两年才让她进宫,等孩子都这般大了才进宫,因为进宫进得匆急,听说内务府那边都来不及准备好东西,这几日前都在准备,等那女人进宫后才把东西送过去,甚至连伺候的奴才都来不及找在宫中阅历资深老道的宫女,只是赶紧送过去几个刚进宫的奴才。
比起那个女子侍寝,她更希望是佟妃。
“那人容貌如何,今日有谁见过她?”
“奴婢听说密常在长相一般。”
德妃很明显不相信凌薇的话,怎么会长相一般,若是长相一般,皇上为何会青睐她,不惜从江南带到京城,再不惜从宫外带进皇宫,册封时一般说其阿玛或是家人官职,可是密常在没有,阿玛都没有官职,可见她只是普通百姓,阿玛无官无职,这样的女子若没有倾城之姿,皇上怎么会大费周章地把人送带进宫封为常在。
“是真的,都说密常在长相并不出色,奴婢没有骗娘娘,娘娘,她作为新进宫的小主,这两日应该要过来给娘娘请安,到那日,娘娘便可见到她长什么样。”
“她要是识规矩,的确应在这两日给本宫请安,本宫倒要看看这个密常在是什么狐媚子。”
新进宫、尤其是位份低的小主进宫后应过来给她们这些嫔妃请安,如今宫里没有皇后,无需特别到坤宁宫聚在一起向皇后请安,基本上只有一些小主向自己宫里的主位娘娘请安,以示恭顺,新进宫的小主更应如此。
这就是爬到高位的好处,底下的人要对她们表示恭敬。
德妃沐浴过后又抹了玫瑰花露,脸上也抹了润颜膏,从浴房出来后三个宫女一同给她绞干青丝。
到了戌时末,德妃才歇下。
翌日,她等着密常在过来给她请安。
原本以为这个密常在应该晓得规矩,可是德妃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密常在前来,让人去打听,听说这个密常在一整日都待在钟粹宫,没有向哪位嫔妃请安。
德妃觉得这密常在不识规矩,本以为第二日,这个密常在会过来请安,结果依旧没有,密常在这是胡作非为,给她们摆高姿态,摆脸色看,这副清高的模样做给谁看。
正好宜妃过来永和宫,德妃抱怨两句,宜妃替密常在说几句话。
“听说密常在门户低,阿玛都没有官职,又是个汉人,也许真的是不懂规矩,姐姐不用生气。”
德妃嘴角划过一抹讽刺,说道:“小门小户出身的人的确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皇上急着让她进宫,都没让人教她宫规,荣妃跟惠妃也真是,应该请两个嬷嬷好好教她规矩,省得日后她在宫里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
“不着急,往后几十年都要在宫里,有的是机会学规矩。”
“可不是嘛,总会有人教会她规矩的。”德妃笑道,这宫里的人都不是能小觑的,密常在不懂规矩,行差踏错后肯定会有人教她的,她等着密常在被教规矩那一日,她示意宜妃喝茶。
令德妃没想到的是密常在没给嫔妃们请安,但是她在进宫第三天跑去乾清宫找皇上了。
这真的是狐媚子,净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比起给后宫那些嫔妃请安,讨好皇上的确更紧要,不过密常在这么做是真不怕得罪后宫嫔妃。
……
其实王秀花这边的确不知道要一一过去给嫔妃们请安,她才刚进宫,分到她这边的奴才又都是刚进宫的新人,没人告诉她要这么做,她一个常在不好直接过去别宫冒然造访,她想着要谨慎行事,等着嫔妃召她,她再过去。
她过去乾清宫是因为她等不到皇上,孩子还没送到她身边,她不由开始着急了,怕皇上反悔,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她亲自抚养,加上她真的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的孩子了,她坐不住,只能过去找皇上,想着恳求皇上让她至少先见一见孩子,哪怕只是见一面。
她被领着进去乾清宫后,皇上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她跪下来,后头的香彤跟红莹也跟着跪下来。
康熙抬头,他见到王氏一改往日汉人的穿扮,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绣银罗花云缎旗装,头上小两把式的旗头,中间有一朵精致的秋菊绒花,进宫后的王氏倒是收敛起几分任性,好像变得恭顺许多,一见到他就下跪。
“这是在干什么?”
“皇上,臣妾想要见孩子。”
见到他就下跪不代表恭顺,她一说话,恭顺的样子就消失殆尽,康熙不由推翻自己刚刚的想法,在心里笑自己,他跟王氏也处了快两年,他怎么会认为王氏恭顺呢,才进宫两日就跟他要孩子,她进宫只是为了孩子。
“你才进宫两日,朕说了会把孩子交给你抚养,你为何就不能多等几日,还冒然过来前殿。”
她要等到什么时候,他让人把孩子抢走已经至少过去十五天,她等得够久了,他为何还要她等,王秀花一张脸直接皱成一团,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皇上,你把孩子还给我,我便不会过来前殿,臣妾已经进宫两日,皇上可以让人把孩子送到钟粹宫了,皇上,你允诺过臣妾的,你不能再言而无信。”
“朕何时说过不会把孩子还给你,朕允诺你的,自然会做到,只不过让你多等几日而已,等朕决定好他的名字,宗人府那边把他记在玉牒上,朕便会让人把他送过去给你。”
王秀花一听脸色才缓和一些,若是记在皇家玉牒上,等于林简是被承认的皇子,正儿八经的皇家血脉,至少别人不敢随便怀疑他的血统,这于林简而言是好事。
“臣妾还要多等几日,三日、五日还是十日,皇上,你得给臣妾一个准信。”
“十日之内,朕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
那孩子不是在宫里出生的,肯定有一些风言风语,他先把他记在宗谱玉牒上,能减少一些对血脉的诋毁,那孩子一看就是他的孩子,不到两岁就长得有点像他这个阿玛了,长大后怕是更像,康熙想到那个孩子,嘴角微扬,那个孩子短短几日跟他相处,已经学会叫阿玛了,是个聪明机灵,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也喜欢那个孩子,觉得那个孩子跟当初的太子胤礽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胤礽长大后,对他这个阿玛就不是那么亲近了,不像那个孩子现在特别愿意黏他,一见到他双手就搂着他的脖子,乖乖地喊他阿玛,小脸笑得十分可爱。
“你回去吧。”
“那臣妾先回去了,皇上不要过度劳累,注意身子。”
康熙瞪她一眼,她这是得到她想要的,就开始说些好听话哄他,他一瞪时,王氏朝着他笑了笑,露出难得的笑脸,而不是充满恨意地看着他,他让她过来。
“臣妾不宜在前殿久留,臣妾先走了。”
“你敢走。”
“皇上,臣妾初进宫,的确不适合在前殿久留,你把孩子还给臣妾,臣妾才安心,臣妾怕他有三长两短,皇上那日让人抢走他,他哭得撕心裂肺,臣妾一日见不到他,一日就无法真正放心,臣妾必须亲眼见到他安然无恙才行,还请皇上理解臣妾为人母的心。”
康熙当时的确想给她一些惩诫,以为她是故意逃离,所以才让人抢走孩子,其实那孩子刚开始两日哭闹得厉害,一直喊娘亲,之后才被哄好,被她这么一说,他不知为何有点心虚,觉得对不住她,他想着的确应该尽快让她看到孩子,不然她一心惦记着孩子,对他的怨恨只多不少。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臣妾先回去了,臣妾告退。”
康熙摆摆手让她离开。
王秀花刚走出去乾清宫,听到后头有凌乱的步伐,她回过头,见是曾经熟悉的人。
第52章
念春晓得王姑娘进宫后激动到一夜没睡,她终于盼到王姑娘进宫了,她当初预想得没错,王姑娘真的能进宫,她等了好几年终于是等到了,她听说王姑娘来乾清宫了,她让念夏顶她的差事,她偷偷跑过来,急匆匆的,就怕王姑娘走掉了,好在赶在王姑娘刚出乾清宫见到了。
王秀花见到念春,不由地对她嫣然一笑,柔声道:“不着急,等你喘匀气再说。”
“小主还记得奴婢吗?”念春小心翼翼问,怕王姑娘已经忘了她。
“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你,你还在御前当差啊。”
那不是还在御前当差,好在她虽在乾清宫当差,但不是皇上的贴身宫女,只是前头几个宫女没有闲暇时,她才会顶下去,她在御前当差真是当够了,恨不得立即卸下这份人人艳羡的差事,她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可她现在才二十一岁,距离二十五岁还有四年,而王姑娘,不对,是密常在成为她唯一的希望,她喘匀气后期冀地看着密常在,将密常在拉去一边角落,谨慎道:“多谢小主还记得奴婢,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小主能不能把奴婢要去小主身边伺候,奴婢愿意跟着小主,伺候小主,小主若是不愿的话,这话就当奴婢没说过。”
“你不想在御前当差?”
念春摇头,肯定地说她不想。
王秀花的确有些为难,毕竟她只是刚进宫的常在,手里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从乾清宫要人,不过念春的确是好人选,她在宫中多年,对宫规必定熟悉,宫中规矩严苛,有她这个宫里的老人在身旁提点她,她也能少犯点错。
若是没有孩子,她在宫里得过且过都可以,只是有了孩子,她得保护孩子,得让自己在后宫站稳脚跟,变得足够强大才能护住孩子,她一个人单独独斗是肯定不行的,身边得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只是她听说常在身边只可以有三个奴才伺候,红莹是皇上特允的,不算在里头,若是她收下念春,那前天内务府送过来的三个人要退回去一个。
“小主,你若是为难就算了,当奴婢没说过,奴婢不想让小主为难。”
“我去求求皇上,你先回去当差,别被别人看到你跟我说话。”
念春眼睛一亮,常在愿意收下她,她想跪下来感谢密常在,可是刚刚常在说别让别人看到她跟常在说话,她又急匆匆跑开,成与不成,日后看她会不会被叫到常在身边伺候就知道了。
王秀花在乾清宫宫门口站着思忖一会,又折回去乾清宫。
香彤有点想叫住常在,她晓得常在若是多收一个人,她跟慧心还有小石子怕是要被退回内务府,虽然她还不知道常在是什么样的主子,但她也不想被退回内务府,可是她没资格这样做,她只是奴才,奴才哪能干扰主子的决定,更何况她们才在常在身边伺候两日而已,主子对她们没有深厚的感情,她只能默默跟上小主的步伐。
乾清宫外殿门口站着张公公,王秀花劳烦张公公再进去通传一声。
张鹏越虽有些意外常在的折返,不过还是尽职地进去通传,皇上还是接见常在。
王秀花进去后跟皇上开口要念春,说是她先前上京途中,念春伺候得不错,她有点想念念春体贴周到的伺候。
“皇上,念春到臣妾身边伺候,小阿哥还小,身边肯定需要人照顾,臣妾想让念春照顾小阿哥,有她照顾,臣妾也能放心。”
“你要从乾清宫要人?”
“臣妾是有些僭越,还请皇上别生气,皇上若是不允,臣妾……”王秀花顿了顿,“皇上,乾清宫的奴才个个忠心耿耿,做事周到规矩,臣妾初初进宫,对宫规不甚熟悉,皇上把念春赐给臣妾,臣妾也能跟着学学宫规。”
康熙头疼,她何止是僭越啊,她是胆大包天,谁敢明目张胆过来乾清宫要乾清宫的奴才,那些奴才都是御前的奴才,对上她恳求又有点期冀的眼神,他沉声道:“朕让人把奴才带过去,她若是愿意,朕让她过去你那边伺候。”
王秀花可不想给念春带来麻烦,让她当着皇上的面说愿意到她那边伺候,岂不是说在御前当差不好,这不是打皇上的脸,等于是叛主,都说一仆不侍二主,奴才肯定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要去别宫伺候,她出声制止道:“皇上,不过是一奴才,哪里需要问她愿不愿意,皇上把她赐给臣妾,哪能由得她说愿不愿意,皇上的话便是圣旨,圣旨不可违,除非她不要命了,皇上不用让人把她带过来,皇上这么说,那臣妾就当皇上同意了,皇上宫里的奴才多的是,给臣妾一个也不碍事,臣妾在这里先谢过皇上的恩典。”
王秀花又跪下磕三个头。
跪在后头的香彤也舒一口气,听常在这意思是不会把她们退回内务府,不过她不知道原来皇上从宫外带回来的孩子竟然是常在的孩子,她虽进宫一年,但消息不灵通,她只知宫里多了一位阿哥,底下的奴才都称为十五阿哥,若十五阿哥是常在的孩子,那她跟的小主便是有子嗣的小主,有子嗣肯定比没子嗣要有前程,她觉得自己被分到常在身边说不定是件好事,真不枉她把攒下来的所有银两给内务府的公公换来这个机会。
王氏说得对,乾清宫永远不会缺奴才,一个奴才而已,给她就给她了,念春先前服侍过她,所以她才想要把念春讨去,康熙最后还是同意了。
王秀花见皇上同意,笑着福福身便退下了。
回钟粹宫的路上,王秀花见到有三个人朝她们这边走过去,为首的应是一小主,后头跟着两个宫女,她不知其位份,还是侧身让路,朝对方福福身子,香彤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那是郭贵人,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那小主便站定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眼神倨傲,只见对方开口道:“这位便是新进宫的密常在吧,我还以为长得有多出色,原来也不过如此,看来是宫里误传了。”
“妹妹平凡之姿,比不上姐姐容貌出众。”
郭贵人轻哼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她的指甲套划过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蹙眉。
“密常在这张巧嘴可真是会说话,密常在不给宫里的嫔妃请安,先过去乾清宫找皇上,是不是想勾引皇上,让皇上翻你的牌子?”
“是妹妹不对,妹妹不懂规矩,明日便向各位娘娘请安。”
“不懂规矩就得好好学,我看妹妹头上的簪子好像有点歪了,我帮妹妹扶正吧。”
王秀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拿过她的梅花簪,说是扶正,其实手一松,那簪子直接掉地,好在是银簪子,才没有一分为二。
“唉哟,姐姐这手啊,真是不听使唤,竟然把妹妹的簪子弄掉在地上了,还请妹妹别生我的气。”
郭贵人肯定是故意的,她连道歉的话语都没有,她在给她下马威,说不定指着她生气发火呢,王秀花反而一脸冷静,轻声道:“不怪姐姐,是这簪子太过丝滑了,很容易掉落。”
王秀花一边说一边示意香彤捡起来,她自己把梅花簪拿在手里,笑着看了看郭贵人,“贵人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妹妹先回去了。”
郭贵人没说什么,王秀花便往前走去,回到她们房间后,她才问一句郭贵人是谁,香彤说那是宜妃的妹妹,有一女,此前生下过皇六女,宫里称之为四格格。
王秀花才知道那是郭络罗氏郭贵人,才进宫三天,便有人迫不及待向她挑衅了,不过刚刚听郭贵人的意思,她好像应该给各位嫔妃请安,她问香彤,宫里有没有这个规矩,香彤说她也不是很确定需不需要去请安。
王秀花开始想着念春何时会过来,念春若是在,应该会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不过今日去乾清宫一趟也算是有所收获,皇上说十日之内把孩子送回到她身边,她盼着小林简回到她身边。
翌日,念春还没过来,不过王秀花领着香彤跟慧心过去给各宫的娘娘请安,先从钟粹宫的荣妃开始,荣妃在她进宫第一日便见过了,她没有被刁难,很快走出荣妃那屋,再是贵妃,不过贵妃以在病中而拒见她,只是让人给她两匹布,她接着去延禧宫给恵妃请安,恵妃也没有为难她,寒暄一二后便让她离开了,再之后她到永和宫。
永和宫的奴才让她先等着,他们进去给娘娘通禀,不过这一等就等了快半个时辰,她们三个人就站在走廊下等,正值三月底,京城的天还是阴冷,还没彻底回春。
王秀花站到身子有些发凉,过了半个时辰后被叫进去。
“不好意思让妹妹久等了,这帮奴才不会办事,本宫在歇息,不敢把本宫叫醒,这才让妹妹在外面等了一会,妹妹不会怪本宫吧。”
她哪里敢怪她,德妃都把责任推到奴才身上了,刚睡醒的德妃此时脸上有着精致的妆容,听闻德妃年轻时雪肤花貌,艳丽出众,现在的德妃依稀能从她脸上看出年轻时出色的容颜,不过因生了这么多孩子,德妃的身形有些富态雍容,只有脸庞维持得不错,能见到年轻时的底子。
“是妹妹来得不巧,还打扰到娘娘歇息了,是妹妹的错,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妹妹。”
王秀花在打量德妃,德妃也在打量她,打量完后,德妃就有浓浓的不解,密常在没进宫前,宫里人传密常在姿色过人,妍姿妖艳,百媚千娇,进宫后有见过密常在的人说密常在长相普通,她还不相信,今日一见,这密常在的长相的确算不上出众,也的确有些普通,只能说看得顺眼,但绝对算不上容貌出众的美人,就是这样一张脸将皇上迷得五迷三道,非要把人从江南带回京城,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德妃想不明白,不过听着密常在回话,至少她自己晓得一些分寸,但是不多,隔了这么多天才给她请安,不知道在傲什么。
“妹妹的确来得不巧,本宫前两日一直在等妹妹过来,结果不见妹妹。”
“妹妹刚进宫,不识规矩,还请娘娘见谅。”
“让本宫等这么久,岂能是一句不识规矩就能过去的,密常在,要不你先跪上半个时辰吧,跪完后,本宫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
德妃今日是一定要为难她,先让她在外面等半个时辰,现在又让她跪上半个时辰,她若是不跪,还会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王秀花先跪下来才说道:“娘娘,妹妹还要向宜妃佟妃、敬嫔僖嫔请安,还请娘娘体谅。”
“半个时辰而已,你还赶得及,本宫在教你规矩,你一个常在,日后别让众嫔妃等你。”
“是,妹妹以后会谨记,多谢娘娘教诲。”
之后屋内一片安静,德妃端起白釉彩蝶茶盏,抿了一口后看向密常在,她低眉垂眸,跪着倒显恭顺,她就要看看这密常在会不会跪满半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凌薇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时辰到了,德妃才满意地笑了笑,看来这密常在还是识规矩的,她淡声道:“妹妹快起来吧,别把膝盖跪伤了,妹妹该去给其它嫔妃请安了。”
王秀花站起来时差点站不稳,这膝盖传来密密麻麻的疼意跟麻意,好在后头的香彤跟慧心扶住她,她谢过德妃后才从永和宫出来,她走不稳,只能扶着红色宫墙走。
“小主,你没事吧,奴婢先替小主揉揉膝盖吧?”香彤担忧地看着自家小主,小主一看就没跪过那么久,她们这些奴才跪习惯了,先前刚入宫学规矩时是动不动就跪上半个时辰,跪着还不能乱动,小主不一样,许是没有这样跪过,走路都有点不稳了。
“算了,我还是先停下来站一会吧。”
王秀花没有硬撑,她真是疼得难受,第一次跪这么久,想到往后这样跪的次数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她就忍不住叹口气,这宫里的日子果然不是人过的。
香彤跟慧心蹲下来给小主揉揉膝盖。
王秀花想着赶紧给各宫嫔妃请完安后回去钟粹宫用热水敷一敷,于是让香彤跟慧心先起来,先去给宜妃请安,她撑着去翊坤宫给宜妃请安,宜妃送了她两件簪子,后到承乾宫给佟妃请安。
佟妃年轻,比她还年轻,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整个人温温柔柔的,看起来平易近人,一上来就主动挽着她的手亲密地说话,王秀花敷衍几句后才从承乾宫离开,她可不敢随便给宫里的女人下定论,表面上温温柔柔,背地是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她不能只凭一面就断定此人的性格,轮了一圈后,她才回到钟粹宫。
香彤已经忙着去找热水,还找来暖手炉,用暖手炉放在膝盖上热敷一会。
红莹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王秀花笑了笑,让她们不用担心,只不过是跪久一点,香彤跟慧心也跪了,是她这个主子连累她们。
“小主,你别这么说,我们没有大碍,就是小主这膝盖有些淤青了,奴婢去太医院那要来一瓶祛淤膏过来吧。”香彤说道。
王秀花摇头说暂时算了,现在就去太医院要药膏,德妃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德妃显然对她的不喜都摆在明面上了,她毕竟是刚进宫的新人,还是尽量不要得罪人。
今天一天就这样过去,王秀花对宫里的嫔妃有一些初印象了。
……
念春正在她跟念夏的房间内收拾东西,她已经收到内务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她可以去密常在那伺候了,以后她就是密常在的人,她是如愿以偿了。
念夏对念春的选择感到不解,见她收拾得那么开心,她忍不住说道:“你从乾清宫离开,到一个常在身边伺候,连月银都减少,你为何那么开心,你是常在身边的奴才,常在都不会被人看在眼里,更何况你这个奴才,你往后被其他人欺负鄙视,不会再像在乾清宫当差这样备受尊重,你就不会后悔吗?”
“有得有失,在乾清宫当差再备受尊重,我们还是奴才,成不了主子,那些人是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才对我们好,一旦我们不能给他们想要的,他们才不会尊重我们,月银虽少了,不过我有攒下一些银子,应该够用,你先前也伺候过密常在,你应该知道像密常在这样好性子的主子,在宫里是十分难得,而且密常在已经生下一个小阿哥,我在密常在身边或许真的不如在乾清宫过得舒服,但我绝对会过得舒心,念夏,你我一起被分到乾清宫,我们同为姐妹多年,往后希望我们还能保持姐妹情谊,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还是尽管开口。”
念夏难得白念春一眼,她一个御前宫女哪里需要她一个常在的奴才帮忙,这常在哪怕是有子嗣也是常在,更何况密常在的家世不好,又只是汉人,若是单论家世,密常在的家世还不如宫里的宫女,宫女大多是八旗女子。
“你往后连个房间都没有,要跟人挤在一起。”
念春自然知道,现在是她跟念夏两人拥有一间房,比起其他奴才十几人挤在一间大通铺,她们两人有个单独的房间显然舒服许多,所以是有得有失,不管她会不会后悔,在二十五岁出宫前,她会一直是密常在的奴才,她笑着对念夏说往后这房间可能就是她一个人住了,一个人住还是宽敞些。
“我走了,都是在宫里,以后还经常会见面的,不用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念夏知道念春一心盼着离开乾清宫,不在御前当差,她没什么理由去阻止她,人各有志,不像念春,她就想一直在乾清宫当差,当上皇上身边的一等贴身宫女,最后她看着念春提着四个包裹,一只手两个挂着离开乾清宫,脸上一脸轻松。
念夏心里还是祝福她前程似锦,在密常在那过得好,毕竟她们两个在宫里相依为命,早就成为姐妹。
念春提着包裹到钟粹宫,小石子先在后院里见到念春姑娘,他先前在内务府当差,见过念春姑娘过来内务府,知道她是御前的人,他赶紧朝着念春行行礼,喊一声姑娘新僖。
“念春姑娘,你这是……”
“我问一下密常在住在哪屋,可否领我过去?”
“我家小主?念春姑娘找我家小主,我家小主在西厢房,我领念春姑娘过去。”
念春不认识小石子,对小石子没印象,听她这么说知道他是内务府分到密常在身边的奴才,看真是年轻,怎么会把这么年轻的小太监分到密常在这,都知道年轻的太监担不了事,估计内务府那边故意的,有主子给内务府那边下了什么指令。
在里面听到动静的王秀花已经走出来,见到念春提着包裹过来,她让小石子赶紧帮念春姑娘拿包裹,“你总算是过来了,我盼了三天。”
念春对着常在露出大大的笑容,手里一松后她忍不住抱住常在,常在是个心善的人,她觉得再怎么样,她不会被主子磋磨。
“谢谢主子愿意收留我,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日后定好好服侍主子。”
王秀花也拍了拍念春的后背,她等了三天,念春还是过来了,过来就好,至少她身边已经有两个可信的人,一个放在她身边,一个放在孩子身边,她打算让红莹到孩子身边,照顾孩子,林简还小,身边肯定要有一个亲信守在林简身边,以防有人想谋害皇嗣。
“快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他们,这是红莹,在宫外的时候就是她伺候我,这是香彤、慧心还有小石子,别看他们三个人年轻,办事还是很可靠,你比他们年长,往后这三个也归你管,你吩咐他们做事,你家主子跟他们都是刚进宫不久,对宫里的人还是宫规还不是很熟悉,到时候你在一旁提点提点。”
念春笑容放得更大了,常在让她管三个人,等于她是常在身边的一等贴身宫女,常在信任她,一上来把人拨给她管,她感动地看向常在,郑重点头,“行,小主,我知道了,我定会好好管教他们,让他们成为小主身边干活利落,办事牢靠的人。”
不出念夏所料,她的确住在大通铺,与香彤慧心她们住在一起,小主只是住在钟粹宫西厢房的一间大房,附带两间耳房,不过常在能有两间耳房已是幸运,大多数庶妃答应常在只能住在小小的一间房,没有耳房,这小主的奴才都得过去住十几人住的大通铺,小太监住在每个宫里矮矮的庑房,至少常在这有住的地方。
念春知道小主已经给各嫔妃请过安了,她安顿下来给小主讲讲后宫那些的小主嫔妃。
后宫是荣妃跟恵妃协理东西六宫,两人进宫最早,但宫里位份最高的是贵妃,而德妃跟宜妃因是同年进宫,两人关系比较好,还有就是佟妃,佟妃进宫没几年,年纪还很小,两年才开始侍寝,这阵子很得宠,侍寝最多,而宫妃之下便是嫔,宫里只有三位嫔,一个是敬嫔,一个是端嫔,一个是僖嫔,剩下的便是贵人常在答应庶妃等等,这些人加起来约有二十几位,日后见到便能分清。
皇太后住在宁寿宫,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太后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人,而太妃太嫔她们住在慈宁宫,平日里鲜少能见到。
听念春这么一说,王秀花对宫里的人大概有些了解。
“小主,小阿哥呢?小阿哥记在哪位嫔妃名下抚养?”
“皇上说小阿哥交给我亲自抚养。”
念春诧异,小主只是常在,按理说常在不能抚养阿哥,除非是格格,不过又想到皇上本身就对小主多有宽容,从小主从乾清宫要走她就可看出,加上上头那些嫔妃都有自己的孩子,除了敬嫔、端嫔跟僖嫔,还有年轻的佟妃,其他人都有孩子记在她们名下,估计那些嫔妃也不想抚养别人的孩子。
“那就好,小主能亲自抚养阿哥,说明皇上还是看重小主的,只是小阿哥到时候要住在哪里,听说小阿哥身边至少有四五个伺候的奴才跟乳母。”
王秀花不担心这个问题,听说钟粹宫还有空置的房间,到时候让那些伺候奴才跟乳母住过去空置的房间就好,平日里林简还是跟她住在一块,六岁过后,阿哥就不能住在后宫了,要搬到阿哥所那边住了。
念春说道:“也是,总有地方住人的,这些内务府应该会安排好的。”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小石子进来说钟粹宫的袁常在过来了,王秀花示意小石子请进来。
荣妃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钟粹宫还住着马贵人、袁常在跟敏答应还有庶妃张氏。
“妹妹,我没有打扰到妹妹吧。”
“没有,我正闲着没事呢,姐姐快坐,慧心,快去备茶。”王秀花牵着袁常在坐在雕花木椅上,前日,袁常在也过来跟她聊天,不管袁常在是出于什么目的,别人以礼相待,她便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袁常在目光落在念春身上,疑惑地咦了一声,“这不是乾清宫的念春姑娘嘛,怎么会在这里?”
念春朝袁常在福福身后回说她被分到密常在身边伺候了。
袁常在一愣,御前的人到密常在这伺候,皇上是怕密常在身边的人伺候不周到嘛,还特意把念春分过来,密常在身边已经有五个人伺候了,她算是第一回见识到这密常在的得宠,她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过来传达皇上的旨意,念春在宫里当差多年,做事妥帖,妹妹有念春照料,必定如虎添翼。”
“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称不上如虎添翼,姐姐言重了。”
袁常在轻轻打一下自己的脸,“是姐姐说错话,姐姐这张嘴真的是该打,还请妹妹不要生气。”
王秀花摁了摁袁常在的手,让她别打自己,“一句话而已,谈不上什么生气不生气,姐姐别打着自己,姐姐,先喝茶吧,还希望姐姐别嫌弃妹妹这里的茶水,都是普通茶叶泡的。”
袁常在端起来喝一口,说这茶水喝着清爽。
“妹妹,要不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妹妹肯定还没去过御花园,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天好,去御花园走走,来吧,跟姐姐一起去。”
王秀花被搀起来,手臂被挽着,她不好拂袁常在的好意,只能随她过去御花园。
今日的天的确很好,阳光和煦,轻风吹拂,御花园里的花也开得正盛,花团锦簇,鲜艳绮丽,只是刚逛一会儿,她们就碰到德妃一行人,念春在她耳边提醒她德妃旁边的是通贵人。
她们给德妃行礼,德妃喊她们起来后,通贵人先开口说话了。
“这位就是新进宫的密常在吧,密常在果真长得好看。”
“多谢姐姐夸奖。”
“娘娘,你看密常在身边的人,那不是念春吗?何时到密常在身边伺候了?”
王秀花看了看通贵人,通贵人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说话的语气是上扬的,带有一点嘲讽,她回道:“念春是今日才刚到我这边伺候的。”
“皇上把御前的宫女赐给密常在,皇上可真是对密常在恩宠有加啊,皇上几时把御前的人分到我们身边伺候过,我们可太羡慕妹妹了,能得皇上的喜欢。”
王秀花就不回话了,怎么回都是错的,若是她顺着通贵人的话说皇上的确对她恩宠有加,那就是在炫耀自己得宠,显得得意,念春到她身边伺候已是事实,她也不想把念春送回去,只能是接下别人的欣羡。
“密常在,既然碰到了,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通贵人提议道。
王秀花点头应是,她跟袁常在跟在她们后面。
“密常在,你阿玛是做什么的?”
“我阿玛只是普通百姓,无官无职,而且我阿玛已经死了。”
通贵人假装诧异地捂住嘴巴,露出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密常在的阿玛已经死了,我不该提起妹妹的伤心事,是我的不对。”
“无碍,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事。”
“那密常在是如何认识皇上的,听闻密常在是江南女子,真的是这样吗?”
估计通贵人是想查底,王秀花笑了笑说她的确是江南女子,她来自苏州,跟皇上是意外碰到的。
“怎么个意外法,若只是意外,皇上怎么会带密常在进宫?皇上身边都有护军,密常在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近得了皇上的身,密常在,大家都是姐妹,你没必要隐瞒,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还说当初常在跟皇上的相识太过不堪,所以才不能跟我们说,我听说常在是花楼女子,是被人献给皇上的,可有此事?”
通贵人步步紧逼,一定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王秀花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花楼女子,这对林简的名声有损,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日后背负上这种莫名其妙的诋毁,本来林简的出生就够让人非议,再加上一条,他这个阿哥在宫里会被人看低。
“贵人说这话也是在诋毁皇上,皇上会让花楼女子进宫当主子吗?皇上如此贤明,岂是那种去花楼的人,我跟皇上的相识很是普通,就是偶然遇见,皇上当时负伤,我救了皇上,因此结识,皇上让我进宫是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而已。”
通贵人沉脸,被密常在这么一反驳,反倒显得她说错话了,她刚刚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边,皇上要治她的罪也是可以的,这是宫中传闻,她也不过是将宫中传闻问出来而已,不过密常在说的话也有几分考据,当时皇上南巡,听说是遇袭了,还失踪一段时日,皇上回京后胸膛的确多了一处伤疤,所以说密常在救了皇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密常在果然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几句话给她扣上罪名了,通贵人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不敢再绕着花楼女子说下去,省得她有背后诋毁帝王贤名的罪名,她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果然是宫里那些奴才乱说,我看妹妹也是身家清白的人,不然皇上也不会让妹妹进宫,而且妹妹救了皇上,进宫更是理所当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妹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皇上自己福祉深厚,被佛祖保佑,我算不上什么救命恩人。”
“不管怎么样都是密常在救了皇上,密常在也是有福之人,不然也不能从一个贫贱普通的百姓一跃成为主子,我是羡慕常在有这么好的福气。”
王秀花说通贵人更有福气。
“还是妹妹更有福气,妹妹还生下一个阿哥,我都没能生下阿哥。”
王秀花懒得跟通贵人说来说去,没有再顺着说下去,笑笑不语。
德妃自然在一旁也盯着密常在的一举一动,通贵人不如密常在机敏,很明显落了下风,还差点被人抓住把柄,刚才通贵人说密常在是花楼女子,这话要是被皇上知道,通贵人少不了又会被禁足,她不由再打量密常在几眼,本以为她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没想到她是有几分脑子的,她很快收回视线,继续逛御花园。
一行人逛了一会御花园才各自回宫。
第53章
孩子还没被送回她这边,但小石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孩子的名字已经确定下来,叫做胤禑,到了皇上允诺的第九天时,孩子才被送回到她身边,本以为胤禑会不记得她,结果这孩子一见到就喊了娘亲,王秀花眼泪就快出来了,紧紧抱住他,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孩子回到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胤禑身边一共有七个伺候的奴才,两个乳母、三个宫女跟两个太监,他们都住在钟粹宫的庑房,王秀花把红莹分过去,那七个奴才也归红莹管。
到了四月底,王秀花进宫也有快一个月了,但她还从来没被翻过牌子,她每日照顾胤禑,觉得这日子过得很快,尤其是胤禑在一天天长大。
“小主,你要穿哪一件?”香彤拿出两件旗装问她。
王秀花正陪着胤禑在床上玩耍,她看过去一眼,挑了一件藕荷色的旗装,今日是恵妃的生辰,恵妃前几日便让奴才们通知六宫的小主过去延禧宫参加她的生辰宴,这算是她第一次在诸位小主嫔妃那亮相,香彤这衣服已经挑了好一会儿了。
“小主,这件呢?”香彤又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装出来。
王秀花说还是刚才那件藕荷色的好,今日是恵妃生辰,她上一次见到恵妃,只有几句寒暄,她还不知道恵妃真正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她并不是主人公,穿得太显眼有抢风头之疑,还是低调为主。
念春从外面进来,说是给准备了,宜早不宜迟。
王秀花才把胤禑交给红莹她们,她先换上那件藕荷色旗装,再过去坐在梳妆台前,念春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发,梳好后发髻上只戴了一支点翠海棠珠花步摇。
“小主,袁常在到了。”慧心进来通禀一声。
王秀花示意把人请进来后,过一会儿,袁常在进来,一进来就说道:“妹妹今日这身很衬妹妹,很是合身,就是这样会不会素了一点,听说皇上也会过来。”
“这样就挺好了。”王秀花也扫了一眼袁常在的打扮,她今日的确打扮得很隆重,青丝高高盘起,戴了一坠着珍珠珠串的红翡滴珠步摇,绣着双蝶钿花的妆花缎对襟旗装,应是知道皇上要过来才穿这么精致。
后宫不怎么得宠的小主平日里其实很少能见到皇上,有机会见到皇上的时候,她们就使劲打扮,希望皇上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多停留一会以换来侍寝得宠的机会。
袁常在说时辰不早了,她们该走了。
王秀花跟她一起过去延禧宫。
她们来得算早,延禧宫正前殿内只有三位小主,一个那拉贵人、一个良答应还有钟粹宫的马贵人,互相打过招呼后,她们便落座,等着其他人前来,陆陆续续的,人渐渐来齐。
王秀花起起坐坐不知道多少回,每次太监唱名时,听见位份比她高的人时,她都得从站起来行礼,终于看着这大殿内的座椅都坐满后,连这次生辰宴的主人公恵妃都出来了,只有最中间的位置空着。
皇上还没过来,这生辰宴都不能开始,连奴才都不能上菜,大家端坐在那等皇上过来,偶尔跟坐在旁边的人私语一两句。
皇上姗姗来迟,等皇上落座后,生辰宴才真正开始。
宫中规矩多,皇上还没过来时,这生辰宴都不能开始,连奴才都不能上菜,大家端坐在那等皇上过来,偶跟坐在旁边的人私语一两句。
皇上姗姗来迟,等皇上落座后,生辰宴才真正开始。
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宫里的筳宴,先上来是热菜,盛菜的盘子是精致的粉彩釉鹭莲盘,上面的食物基本上只是一口的量,吃完一盘再接着有另一盘上来,热热闹闹的气氛是没有的,基本上连碗勺相碰的声音都没有,宴席上是很安静的,大家都规规矩矩,只有前头有几个戏子在唱戏,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在戏上,包括她自己,王秀花认真听着戏文。
生辰宴的最后是皇上亲自给恵妃夹长寿面,袁常在跟她耳语说宫里没几个小主能让皇上亲自夹长寿面,这是恵妃独有的殊荣。
王秀花点点头,算是附和袁常在的话,虽然她觉得这种殊荣可能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更实际。
等皇上离开后,众人才可以离席。
王秀花依旧跟袁常在一起回钟粹宫,只是还没回到钟粹宫就被郭贵人叫住。
“密常在,十五阿哥真是你的孩子?”
“胤禑是我的孩子。”
“也是皇上的孩子?”
王秀花含笑道:“自然也是皇上的孩子。”
郭贵人没想到皇上带回来的孩子真是密常在的孩子,密常在没进宫前已经生下阿哥,这阿哥是在宫外生的,也就是密常在在宫外就勾搭上皇上了。
皇上召幸哪个小主嫔妃都是要经过敬事房的人来传的,宫里是有规矩的,一般小主嫔妃侍寝都不能在皇上的寝殿过夜,没想到这密常在在宫外就不知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搭上皇上,还生下皇嗣,一下子母凭子贵被接进宫,密常在果然做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哪家正经的大家闺秀在没出嫁前就先跟男人苟合生下孩子,如此没皮没脸,郭贵人盯着密常在的脸,莫名嫉妒起来,她努力这么多年都没能如愿生下阿哥,结果被一个如此卑贱的汉人女子先生下阿哥,她越想越气,一时失去理智,抬起手一巴掌打在密常在的脸上。
王秀花挨一巴掌,左脸都被打歪,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意,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郭贵人,不明白她为何要扇她一巴掌。
“贵人,你怎么好端端地打我家小主?”香彤忍不住说了一句。
郭贵人见密常在的奴才都敢这么跟她说话,顿时冷脸,更加气愤了,盯着那个奴才,冷声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你一个奴才怎敢以下犯上,主子下贱,奴才也不识规矩,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
郭贵人抬手又想打,王秀花一只手擒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掌捆郭贵人两巴掌,啪啪两声十分清脆。
这下轮到郭贵人不可置信了,一根手指手指着她,连着说了好几个你字,想要冲上来打她时,袁常在赶紧挡在中间。
“贵人姐姐,你别生气,密常在不是故意的。”
郭贵人尖声道:“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的怎么会打到我的脸,我的位份比她高,她敢打我,这就是以下犯上,我决不轻饶她,我今日不把她的脸撕烂,我就咽不下这口气,有阿哥了不起啊,这后宫还不是她说了算!”
“是贵人先无缘无故打的我,这后宫也不是贵人说了算,你我同为小主,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要把事情闹大,我奉陪到底,我们去荣妃恵妃那说理去,在场的人可都是见到郭贵人突然上来打我的。”
郭贵人见密常在声音也突然升高,一副凶狠强势的模样,周围有其它小主围上来问出什么事了,她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占理,是自己先动手的,若真的闹大,自己也会有麻烦,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密常在,最后负气离开。
“没事吧?”袁常在回过头,担忧问道。
王秀花摇摇头说她没事,对方打她一巴掌,她还回去两巴掌也算是够本了,她可以容忍德妃,因为德妃毕竟是宫妃,她的儿子四阿哥又是未来的皇帝,但郭贵人的位份不过比她高一级而已,论起来她们都是后宫小主,她没必要容忍她的无理取闹,她可不想当那个好欺负,逆来顺受,谁都可以踩她一脚的人。
“回去吧。”她轻声道,跟袁常在她们回钟粹宫。
……
恵妃的生辰宴结束后,她疲惫地坐在大铺炕上,让翠喜直接将她头上的攒珠鎏金金冠取下,沉重的金冠一取下,恵妃觉得脑袋没被压着不舒服,她轻舒一口气,随口问了一句密常在送了什么生辰礼。
翠喜说是五匹蜀锦。
恵妃脸上没什么神情变化,蜀锦难得,五匹不多不少,这礼不轻不重,估计是密常在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吧。
翠悦从外面掀开珠帘进来,说了方才密常在跟郭贵人发生争执一事,郭贵人打了一巴掌,而密常在打了两巴掌。
恵妃这才挑挑眉,说道:“看来这密常在也不是软弱的性子,这郭贵人仗着她是宜妃的妹妹,在宫里常常欺负那些不如她的人,这下碰到硬茬了。”
翠悦接话道:“这密常在进宫也快一个月了,皇上还没翻过她的牌子,郭贵人可能觉得密常在不得宠吧。”
恵妃嘴角微微一勾,这得宠不得宠哪是一个月能看出来的,密常在再不得宠,她都有一个阿哥在身边,看皇上这意思这孩子是交给密常在亲自抚养,不得宠又怎么样,密常在已经比宫里那些没有子嗣的小主要得脸得多。
“翠喜,你明日去库房那边挑几件像样的首饰送过去给密常在。”
翠喜不解:“娘娘,为何突然送首饰给密常在?”
“这密常在有阿哥,又有性子,本宫自然想拉拢她。”
“可是密常在住在钟粹宫。”
恵妃微微沉脸,是啊,密常在住在钟粹宫,而钟粹宫是荣妃的地盘,荣妃若是想拉拢密常在,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不妨碍她给密常在送东西,给她们弄出一点嫌隙也可以。
荣妃跟她一样被皇上器重,协理六宫,这后宫,荣妃跟她是分庭抗礼的,她不能看着荣妃逐渐势重,密常在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她也不能让她站到荣妃那里去。
今晚,皇上翻了她的绿头牌,恵妃坐着敬事房抬过来的轿辇时,嘴角是含笑的,皇上他特意过来参加她的生辰宴,给她夹长寿面,又召她侍寝,说明皇上是极其愿意给她这个宫中老人体面与尊重的,她当然高兴,到她这把年纪了,就没想过像那些年轻好看的女子一样侍寝争宠,所以没什么比皇上敬重还有手头上的权利更重要。
……
翌日,巳时一刻,钟粹宫。
恵妃送来赏赐,一共五支精致贵重的首饰,一支嵌绿松石梅花金簪,一支珊瑚玛瑙蝴蝶簪子,一支缀璎珞的牡丹步摇,一支珍珠碧玉簪子还有一支八宝珍珠钗,说是恵妃的一点心意,感谢她送给恵妃的五匹珍贵难得的蜀锦,王秀花有些意外恵妃会给她的回礼,蜀锦虽然难得,但是价值不如这五支首饰来得贵重,她跪下谢礼,待人离开后,她回头看念春。
念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王秀花便有些明白了,不过明白归明白,目前她没有要站到谁那边的意思,她只想清静过日,将胤禑好好抚养长大,更何况她住在钟粹宫,与恵妃走得太近怕是会让荣妃猜忌。
礼,她暂时收下了。
又过几日,她正式进宫满一个月,从来没被翻过牌子,听小石子说这后宫的人开始有闲言碎语了,连小石子跟慧心前几日去领份例,本来已经轮到他们了,可是通贵人身边的两个奴才小成子跟小宁子后面才到的,内务府却让他们先领取份例,故意忽略他们。
王秀花听在耳里,她不被翻牌子在别人眼里便是不得宠的象征,这宫里的人得宠与得宠是两个样,她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皇上不翻她牌子,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随别人说去。
“娘亲,我想吃。”
“吃什么?”
“吃……我想吃……”
胤禑说话还是有些磕巴,他抓了抓她的手,她正拿着一块红枣糕在吃,他想要抢过去,小孩子肠胃不好,容易不克化,这红枣糕是糯米粉做的,不是那么容易消化,她只掰了一小块让他尝尝鲜。
胤禑嘴巴动两下后很快就吃完了,小手伸过来还想要,王秀花手抬高,结果他原本坐在地板上的,为了一口气吃的,他又站起来跟着抬手想要够到红枣糕。
“娘亲,我想吃。”
“吃一点点就够了,你肚子又不饿,这是娘亲的吃食,你不能抢。”
“娘亲……”
见胤禑手伸得很长就是够不到,脸上一脸着急,王秀花被逗笑,笑着笑着就见到有一双青缎靴子出现她眼前,她一抬头见是皇上,她笑脸顿时收起,先跪下给皇上行礼。
“臣妾不知皇上前来,有失远迎,还请皇上别怪罪。”
“起来吧。”康熙说着也顺手把胤禑抱起来。
胤禑喊了一声阿玛。
王秀花对胤禑认得出皇上还是有点意外,这小孩子记性真好,她起来后示意念春她们去泡茶,她心想皇上大白天直接过来她这屋,在后宫那些人眼里,她也算是有脸面了吧,毕竟皇上大多数时候只在傍晚时分翻牌子让人侍寝,过来后宫小主的房间次数比较少,基本上白天只去几个嫔妃那里。
“在宫里住得还习惯吗?”
隔了一个月才问她住得习不习惯会不会太晚了一些,王秀花在心里腹诽,还是笑着会说她在慢慢习惯。
“谢谢皇上把胤禑还回来给臣妾。”
“只是口头上谢朕?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朕让人对你们动手?”
“臣妾听说胤禑在送到臣妾身边前,都是皇上照顾胤禑,胤禑刚回来头几天还念叨着他的阿玛,可见皇上对胤禑很好,臣妾觉得也许真的不是皇上让人动手的,虎毒不食子,皇上对胤禑这么好,也许是臣妾误会皇上了。”
“既然是你误会朕,你是不是该向朕道歉?”
王秀花轻哼一声,说道:“虽不是皇上让人动的手,但绝对是因皇上而起,因皇上而招来祸端,臣妾才不需要向皇上道歉,应是皇上向臣妾道歉才是。”
康熙听说王氏在恵妃生辰当日掌捆郭络罗氏两巴掌,她这性子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他没挨她巴掌是不是还算是好的,他沉声道:“胤禑抱起来好像重了一些。”
见皇上绕开话题,没有道歉,王秀花就知道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会道歉,错都是别人错,他不会错,她也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而是顺着皇上的话说:“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就是天天在长大,皇上,他重了,你别抱他了,抱着累手,红莹,你把小阿哥抱下去吧。”
“朕还是抱得动他的,没事,朕多抱一会。”
“娘亲,我要吃。”
王秀花又给掰一小块红枣糕塞到他嘴里,他吃到后两只眼睛乐得眯成一条线,她也顺道掰一块塞到皇上嘴里。
康熙看着跟自己有点相似的儿子,又看看王氏,他好像能体会到普通百姓那种平平淡淡中又有浓浓温情的感觉,没有皇家那种尊贵显赫到只有高高在上,寂寞冷清的感觉。
“红莹,小阿哥饿了,你让乳母给他喂些奶吧。”
王秀花还是让人把小阿哥带去右侧的耳房,念春已经将茶水泡好,给皇上斟一杯茶。
康熙只是过来看看王氏,无意喝茶,他还有折子要看,他很快离开。
到了傍晚,康熙翻了王氏的绿头牌。
王秀花也有所预料,她进宫后第一次侍寝,距离上一次侍寝也隔了两年多,念春怕皇上见到她身上那些伤疤,想着用贴布帮她将伤疤贴起来,她说不用,遮得了一时,遮不了一世,皇上若是因为那些伤疤而厌恶嫌弃她,她也正好可以看清他,往后都不用在他身上花什么心思。
不到半个时辰,她侍寝的消息基本上已经传遍后宫。
她已经坐着轿辇在过去乾清宫的路上,此时天色昏暗,空中已经亮起几颗星星,轻风吹过,将她头上坠着珠串的步摇吹得晃动。
跟在宫外不同,她先是要沐浴,沐浴过后只包着一层薄被抬过去皇上的寝殿,放在龙床上,皇上没来之前,念春跟香彤两人站在床侧。
过一会儿,她听到脚步声,等皇上坐在床边,被人服侍脱去衣服后,他上了床,挂在金钩上第一层透光的床帐被放下。
“怎么,不会侍寝了?”
康熙见王氏还躺着,半点主动的意思都没有,他调侃了一句。
“臣妾是怕臣妾的伤疤吓到皇上。”
“给朕看看。”他上一次想看的时候被她拒绝,他还不知道她身上有多少处伤疤。
“不用看,没什么好看的,皇上,快点吧,臣妾还想早点歇息呢。”
被催促的康熙拉开她身上的云丝被,还是先看她身上的伤疤,一共三处,每一处都有半个巴掌大,不知是她当时没能好好用祛疤膏,伤疤没怎么淡化,从那些伤疤可见她当时逃出来时有多凶险,他轻轻抚摸一二,问她当时疼不疼。
“已经忘了,皇上,你赶紧开始吧,臣妾听说小主侍寝不能超过戌时,不然会伤了龙体。”
“你从哪听说的?”康熙想起自己之前跟她厮混在一起都是要弄两次,一两个时辰都弄过,若是再像之前那样,肯定会超过戌时。
“皇上别管臣妾从哪听说。”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压下来。
康熙轻笑,王氏还是这般大胆,既然她耐不住了,他就成全她就是,他先前以为王氏死后,总觉得跟别人在一块没有跟王氏那般自在舒适,少了两个人完全贴合在一起的亲密感,也少了一点意趣。
他攫住王氏的双唇,舌头很快探进去。
透光的床帐很快映出两道交缠在一块的黑影,深深浅浅,起起伏伏。
事后,康熙叫水,原本想让王氏就在寝殿歇息,不用过去偏殿,又想到她刚进宫,肯定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于是只能作罢,看着她穿好衣服后被搀着过去偏殿那边歇息。
……
第二天清晨,王秀花早起过来服侍皇上,给皇上穿好衣服后她才从乾清宫离开,刚回到钟粹宫,青若姑姑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捧着锦盒跟托盘进来。
“恭喜密常在,贺喜密常在,密常在进宫后第一次侍寝,这是荣妃娘娘让奴婢过来给常在送贺礼,希望密常在能为皇上继续绵延子嗣,为钟粹宫添光增彩。”
后头的小太监把赏礼送上来,念春等人两只手接礼都被占得满满的,不仅有饰物还有绫罗绸缎,可以说是厚赏,王秀花谢礼后又亲自过去荣妃那道谢。
荣妃握着她的手说道:“那些东西不值当什么,我们钟粹宫很少有人得宠侍寝了,还希望妹妹能够得皇上喜欢,多多侍寝,这样我们钟粹宫才不会被人遗忘。”
王秀花自己可不想代表整个钟粹宫,成为整个钟粹宫固宠的工具人,不过她不好反驳荣妃,只能笑着应是。
等她从荣妃屋内出来后见到又有别宫的奴才往她房间里走去,都是带着赏礼过来,恵妃送的赏礼也厚重,其他嫔妃送的赏礼就轻许多,一时之间,她们这屋内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
念春说一般新人第一次侍寝,嫔妃都会给新人一些赏礼,她虽然不是第一次侍寝,但算是宫里的新人,所以得到赏礼也是应该的。
“小主,荣妃跟恵妃给的礼最重。”念春提醒一句。
王秀花也知道这两位宫妃给的礼最重,先前念春就说过她们都有拉拢她之意,只是她没有站队的心,她谁都不好得罪,暗箭难防,她怕站对后会被针对,她目前势单力薄,不足以跟两位掌管后宫多年的嫔妃抗衡,得罪谁都不好,她只能先装傻看看,至少在她摸清这两位宫妃的性子前,她先装傻充愣,当做不知道她们暗地里的拉拢示好。
她侍寝后,钟粹宫其它小主也过来给她贺喜,王秀花也没想到自己的一次侍寝让她一下子变得显眼。
好在皇上又有十几天没召她侍寝,大多是佟妃侍寝,渐渐的,大家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
眨眼间到了六月初。
王秀花带着胤禑到金鱼池那边,这孩子平日里被拘得紧,她也不敢乱带他去什么地方,大多数时候都待在钟粹宫,今日难得出来。
金鱼池里头全部是金鱼,但池水很清澈,可以看到金鱼在水里面游来游去,许是这些金鱼有很多人投喂,个个都是肥肥胖胖,伙食非常好的样子,游的时候明显不是那么灵活,有些笨拙。
她抱着胤禑站在池边高台上,而胤禑手里拿着馒头跟玉米粒制成的鱼食,这孩子吝啬得很,一粒一粒地往池里面扔鱼食。
“扔多一点,这么扔要扔到什么时候。”
“娘亲,你别说我。”
胤禑皱着小脸,有些不开心她说他。
“你扔多一点,还有很多呢。”
一旁的小石子摊开他的手,他手里还有很多鱼食。
“小主子,不够的话,奴才再去拿。”
“你先拿,我还想要。”
胤禑稚声稚气地指使小石子再去拿,王秀花让他先把手里头的扔掉再去拿,鱼吃不了那么多。
“我不喜欢娘亲。”
“那你喜欢谁?”
“我不喜欢娘亲。”
王秀花亲他的脸,原本皱着的小脸又立即笑了,她连着亲他,他整个身子都弯下去,咯吱咯吱地笑。
刚刚过来金鱼池这边的郭贵人见到密常在母子两在那玩乐,嫉恨的目光又射向他们,她没忘记密常在扇她那两巴掌,她进宫这么多年,姐姐又是宜妃,已经很少有人敢扇她巴掌了。
离得不远,她都能听到那孩子说话的声音,十五阿哥说话都这么清晰了,而且那么大了,密常在怕是在三年前就勾上皇上了,真是恬不知耻的女人,一副勾栏女子的做派。
郭贵人朝着他们走过去。
“小主,郭贵人来了。”念春听到脚步声,提醒自家小主一句。
王秀花抱着胤禑回过头,给郭贵人福福身。
“可不敢让密常在给我行礼,密常在可是后宫新贵,颇得圣宠,密常在给我行礼怕是折煞我了。”
“那往后我见着贵人不用行礼了?”
郭贵人瞪向密常在,“你是常在,而我是贵人,你见到我本就应该行礼。”
王秀花觉得她口是心非,郭贵人怕是想让她天天给她行礼,若是她哪一次忘了,她还会刁难她,说她以下犯上,不懂规矩。
“密常在,孩子给我抱抱吧。”
王秀花把孩子交给她。
郭贵人本以为密常在会拒绝,结果她都没有犹豫就把孩子递给她,弄得她一愣,她就不怕她对她的孩子动手,她细细打量面前这个孩子,宫里也有人传十五阿哥不是皇上的孩子,可她仔细一看,这孩子这么小就跟皇上有几分相似,加上皇上让人把十五阿哥直接上了宗谱玉牒,如若不是皇上的孩子,皇上没必要这么上心。
越是这样,她越觉得密常在不知廉耻,在宫外当见不得人的外室,有了孩子才可以进宫,没有孩子,她怕这辈子都是卑贱的外室。
“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密常在才进宫两个月,密常在真是有手段,在宫外就勾搭皇上,净做一些不要脸的事情。”
王秀花不想让胤禑听到这些,她又从郭贵人手中抱过孩子,冷声道:“姐姐说话还是小心一点,这些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姐姐怕是会有麻烦。”
“密常在难不成以为自己侍寝了,就开始恃宠而骄,用皇上来威胁我?我说的难道有错了吗,难道不是密常在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生下孩子,你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嘛?”
“我是觉得隔墙有耳,姐姐还是慎言好,生孩子这事总得两个人才能做成,我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郭贵人一听这话,更是嫌弃地看着密常在,她真是勾栏女子做派,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算是闺房秘事,她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丝毫不觉得羞耻,这人的脸皮怎么那么厚,而且皇上尊贵,必定是她勾引皇上。
王秀花也懒得跟郭贵人说那么多,郭贵人很明显不喜欢她,她们属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让胤禑把鱼食快些扔下去,她们该回去了。
胤禑这次很听话,可能察觉到哪里不对,他一大把一大把地往金鱼池里撒鱼食,很快把他手中的鱼食撒完,又把小石子手里的鱼食撒下去。
撒完后,王秀花就跟郭贵人提出告辞了,她抱着胤禑回去。
“娘亲,我要下来走。”
她又把他放下来,牵着他往钟粹宫走去。
刚回到钟粹宫,慧心就说内务府那边送来一个西瓜。
如今才是六月初,还没到七八月,哪里来的西瓜,王秀花挑眉,这个时候吃西瓜也正好,不冷不热,吃着舒心。
“以奴婢看,定是内务府那帮奴才见小主得宠才把西瓜送过来的,六月份的西瓜其实不多,一般都是紧着得宠的小主嫔妃。”念春解释两句。
王秀花没想到一次侍寝能有这么多改变,她若是一直不侍寝,这西瓜是不是就轮不到她,她不由地笑了笑,这宫里的人真是会见风使舵,谁得宠就巴着谁,不得宠又爱搭不理。
慧心问她要不要现在就吃,现在就吃的话,她就把西瓜切开。
“切吧,这西瓜也不能放久。”
过一会儿,慧心切好西瓜后用绿地紫龙碗盛着,只送过来一个西瓜,切出来两碗,上头放着银签,王秀花先把黑核去掉,再用银签插一块给胤禑,她自己也吃一块,也让念春她们跟着吃一块,每个人吃一块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念春她们立即拒绝道:“小主,你跟小主子吃就好,我们不吃,不能浪费了好东西,这西瓜难得,小主,你吃个过瘾吧。”
“一块西瓜而已,你们吃吧,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不馋,胤禑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你们快些分了吧。”
念春她们依旧坚持不吃,她板脸说她们不听她这个主子话的时候,她们才一人一块吃起来。
“好吃吗?”
小石子立即说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西瓜,说完后他就哽咽起来了。
王秀花问:“这是怎么了?”
小石子抹抹眼泪,说道:“奴才这是感动的,小主待我们真好,奴才何德何能才跟到小主这么好的主子,奴才先前在内务府当扫地太监时,吃的都是冷食馊食,跟着小主后吃的都是好吃的,没吃过冷食,小主待奴才的好,奴才感激涕零。”
王秀花轻笑,一块西瓜而已,被小石子说得好像是人间千年一遇的珍宝一样,这西瓜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她让小石子别哭了。
“是啊,小石子快别哭了,小主子都笑你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们以后尽心侍奉小主来报答小主对我们的好就行了。”香彤也笑道,把她的帕子递给小石子。
小石子用帕子擦擦眼泪,又吸吸鼻子,破涕为笑,“奴才的确不应该哭,既然跟着小主过的是好日子,奴才应该笑才是,你们不许笑话我,我只是偶尔才会这样,我不是天天哭鼻子的。”
香彤打趣说他们不会笑话他,他们只会学着他哭,说着她就学起来,假装抹眼泪。
几人在房间内笑开。
王秀花看着他们打闹,嘴角也扬着笑,在念春的带领下,香彤几个年纪小的人也慢慢成熟起来,很少出错,有时候她觉得他们成熟的不像是十五六岁的人,只有在这时候,他们说说笑笑,互相挪揄,她才会觉得他们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孩。
胤禑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他还不能完全听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嘴里还在吃着西瓜,有西瓜汁从他嘴边漏出来。
王秀花也用帕子给他擦一擦。
第54章
过几天,内务府又送来几个香瓜,她们一群人在吃切好的香瓜时,袁常在过来了,笑着说了一句:“钟粹宫只有妹妹跟娘娘有香瓜,内务府只分到妹妹跟娘娘这,我们要等到七八月才能吃上。”
王秀花不知袁常在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她在嫉妒,见不得内务府分她香瓜而没分给她,反正她当作没听到,继续开开心心地吃香瓜,然后分给她一瓣。
袁常在用银签接过香瓜放进嘴里,直说这香瓜真甜。
“妹妹,你知道吗?佟妃怀孕了。”
袁常在吃完瓜后又说了一句。
王秀花抬眸看向她,眼里闪出一份诧异,她印象中历史上的佟妃是没有孩子的,怎么就怀孕了,诧异归诧异,她还是接话道:“佟妃娘娘又年轻,侍寝又多,怀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是啊,佟妃娘娘常常侍寝,不过她怀孕后就不能侍寝了,还不知道接下来轮到哪位小主得宠。”
“过一段日子就知道了。”王秀花淡淡道。
她跟袁常在聊天时,慧心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一小碟子,里头摆着八块玫瑰酥,上面还洒着一些炸得酥脆的玫瑰花瓣,花瓣是粉红色的,颜色看上去很有食欲,刚做好的玫瑰酥还冒着热气,王秀花先让袁常在尝一块。
袁常在拿一块咬了一口,称赞道:“这膳房的糕点师傅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这玫瑰酥酥脆可口,一入口便是满满的玫瑰香味,甜而不腻。”
“姐姐喜欢吃就行。”
王秀花自己也吃了一块,她不是第一次吃玫瑰酥,吃完后发现的确可圈可点,不过还是不如瑞芳斋做的玫瑰酥好吃。
被红莹抱着的胤禑原本正在啃香瓜,见她吃别的,被啃到一半的香瓜也不吃了,又想吃玫瑰酥,王秀花只掰一点点酥皮放进他嘴里。
袁常在过来是为了告诉密常在佟妃怀孕之事,所以也没在密常在这屋久待,吃了一瓣香瓜跟一块玫瑰酥后就离开了,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的贴身宫女妙芙忍不住说道:“小主,密常在不过是侍寝一次,内务府跟膳房那边的人竟然如此厚待密常在,又是香瓜又是热腾腾的玫瑰酥,真是令人羡慕。”
袁常在坐在屋内的绣椅上,轻声道:“你懂什么,密常在才进宫多久就侍寝了,况且她还有个十五阿哥呢,这宫里的奴才向来是跟红顶白,有阿哥的小主本来就比没有阿哥的小主尊贵,几个香瓜算得了什么,往后密常在说不定得到的好东西更多,反正我们跟密常在走近一些总没有大错。”
“奴婢只是觉得小主不比密常在差,小主进宫比密常在早几年,内务府却只巴结密常在,真是令人不快。”
袁常在盯着妙芙,直接沉脸,厉声道:“往后这种话不许再说,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要说出来,进宫早又如何,如今她与我同为常在,密常在又有阿哥,内务府不巴结她巴结谁,我快半年无宠了,内务府巴结我干什么,做人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妙芙吓得赶紧跪下来认错。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只能说你跟了一个命不好的小主。”袁常在表情也有点悲戚,她先前得宠时肚子没有动静,进宫已经三年多了,皇上对她已经失去新鲜感,她怕是很难再像进宫初期那般得宠,她阿玛只是山西知府,属于四品官,离京城远着,家世也没显赫到让皇上要拉拢留意的地步,这宫里的小主家世显赫的多的是,没有家世的小主在宫里想要过得好无非是靠恩宠或者子嗣,二者都没有,别人凭什么巴结厚待你。
“小主,你别这么说,你以后还会得宠的,也会像密常在那样有一个阿哥。”
袁常在叹口气,只能希望如此了,她扶妙芙起来,让她以后小心说话,隔墙有耳。
妙芙连忙点头应是。
……
佟妃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连皇上都特意嘱咐御膳房跟内务府,佟妃那不能少了东西,佟妃怀孕后不能侍寝,后宫的人欣羡的同时也松口气,前些日子佟妃太得宠,她们没什么机会侍寝,现在佟妃不能侍寝了,她们开始盼着皇上翻她们的绿头牌,结果皇上这几日连着翻密常在的绿头牌。
郭贵人知道密常在连着好几日侍寝后,气得在屋子里摔茶杯,怒气冲冲,她身边的奴才都不敢吭声。
“果然是狐媚子,娼妇,贱蹄子,不知给皇上使了什么手段,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
郭贵人见那几个鹌鹑一样的奴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他们赶紧收拾地上的狼藉,郭贵人身边的贴身宫女采云赔着笑脸道:“小主,你别生气,皇上许是一时觉得新鲜,密常在得宠不了多久。”
“不行,我不能看着她就这样得意,我得去跟姐姐说一说,让姐姐为难为难她。”
“小主,宜妃娘娘她……怕是不愿意为难人,更何况密常在正在得宠,这个时候为难密常在,怕是会惹皇上生气。”采云劝道,宜妃娘娘一向不会主动惹事,更不会刁难人,这个帮,宜妃娘娘怕是不会帮。
“难不成我要看着她得意?”
“小主,等密常在不得宠了,到那个时候再想办法对付密常在也不迟,密常在不过是一个汉人女子,皇上再宠她不会封她为妃为嫔,这后宫还从来没有汉人女子成嫔妃,只要她位份升不上去,她便一直低于小主,每次见到小主都要行礼。”
郭贵人被这么一说,心里才顺气许多,是啊,那密常在不过是一汉人,又没有家世,她不可能越过她跟姐姐,她们郭络罗家族已经是成为京城中的大家族,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密常在永远都比不上她们,要论子嗣,她姐姐可是生了三个阿哥,先让密常在得意一会,她肯定得意不了多久,到时候再慢慢整治她。
而另一端的德妃听闻密常在连着几日侍寝后,让人过去请密常在过来永和宫喝茶,密常在过来时,她亲自到门口迎接,拉着她热络地说话,让人提前备好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比上一次过来请安时态度截然不同。
王秀花是客气地应付德妃,对德妃一改先前刁难她的态度,她也没觉得很奇怪,这世间的人大多是见风使舵与锦上添花,济困扶危与雪中送炭的人少,她连着几日侍寝后,周遭的人谁见到她都是一副热络殷勤的样子,内务府连着几日送她送来应季的花,她那屋里的花一天一换,每日都能见到开得正盛、鲜艳的花。
“妹妹,这些点心都是现做的,还热乎着。”
王秀花拿了一块方糕吃起来,笑着称赞很好吃。
“凌薇,你再让膳房那边的人多做一些,待会送过去给常在。”德妃立即吩咐道。
“多谢娘娘。”
“好吃就多吃,要是知道妹妹喜欢吃,本宫就让人多备一些。”
“这些就够了,娘娘有心了。”
“妹妹喝茶,这茶水配着这些点心,吃着更好,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是我阿玛让人送进宫给本宫的,待会妹妹也拿一罐回去吧。”
“那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秀花也拿起莲花青瓷茶盏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吃点心,的确配着茶水吃点心更好吃,茶水可以清润解腻。
德妃说让胤禑过来陪十四阿哥胤禵玩,他们年纪相仿,正好可以玩在一块。
王秀花心想十四阿哥胤禵都六岁了,胤禑过了七月才两岁,她是不放心让胤禑过来跟胤禵一起玩,再过几年,等胤禑再大一点再说吧,两岁的小孩话说得都不利索,不过她还是敷衍德妃,说等她有空便带着胤禑过来。
“那就好,兄弟两从小玩在一块才有感情。”
可不是嘛,因为四阿哥胤禛跟他的十四弟胤禵年纪相差十岁,兄弟两玩不到一块,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深,到后面出现兄弟相争相残的局面,不过在这帝王家,什么兄弟情都比不上皇位来得重要,王秀花心想,冲着德妃点点头,算是认同她说的话。
德妃也说到佟妃怀孕的事,说是佟妃才怀孕一个多月,皇上就这般紧张,到底是佟妃的第一个孩子,想当初她第一次怀孕时,皇上当初也很紧张,只不过她后来怀得多了,皇上就习以为常了,不会再紧张。
“妹妹,你当时怀孕的时候,皇上可有紧张过你?”
“没有,皇上很淡定。”
皇上他老人家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孩子,见识过多少女子怀孕,怎么会紧张她,她也不认为皇上紧张佟妃,他不过是交代内务府跟御膳房几句而已,算不上紧张,佟妃一怀孕,他就翻别的女人牌子,她想皇上对佟妃也未必是真的喜欢,男人的喜欢都是很廉价的,再喜欢不耽误他睡别的女人,更何况那还是皇帝。
“皇上肯定也是紧张妹妹的,只不过是没表现出来,不过妹妹如今得宠,应该也很快会有好消息。”
一听到这,王秀花就轻皱眉头,她是不想再生,不过历史上的密妃是有三个阿哥,其中十八阿哥夭折,这宫里侍寝的小主是不能避孕的,一旦被发现免不了被重罚,再加上她喝避子汤都会怀孕,所以对于怀孕这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这个嫔妾决定不了,不过胤禑还小,孩子的事不着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嫔妾不像娘娘这么有福气,嫔妾怕是福薄。”
“妹妹别说这种话,妹妹福气大着呢,肯定还会再有的。”
“那就承娘娘吉言。”
王秀花在永和宫陪着德妃聊一会,肚子吃撑后才回去。
直到傍晚,天黑得晚,远处的天边还有金黄色余晖,将整个皇宫笼罩在金色的阳光中,敬事房的黄公公等人就过来传话了,皇上今晚还翻了她的牌子。
反正到乾清宫都要沐浴,王秀花就这样过去。
她沐浴过后躺在床上等了两刻钟,皇上才过来,他很快覆身上来,亲吻她的红唇,过后移下来吻那两团酥软。
“朕记得胤禑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说是七月九日。”
“你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个,皇上怎么知道胤禑的生辰是七月九日,谁告诉皇上的。”
她还以为他不知道呢,毕竟她生的时候,他不在场。
“徐道先前让人去查的,说是城南的一个稳婆替你接生,那稳婆有记下胤禑的生辰日,朕让人给胤禑上玉牒时总要知道他的生辰日,好在玉牒上记下。”
“是七月九日,这徐大统领倒是神通广大,这都能查得到。”
“你不想让朕查?”
什么想不想,她不想,难道他就会不查嘛,她也猜得到他会让人去查她这两年的踪迹,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赵缚,除了赵缚,她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也庆幸的是她没跟赵缚发生什么,被查到她也有解释的余地,听他这么说,他应该不知晓赵缚的事情。
“臣妾没这样说,臣妾知道皇上肯定会让人去查,反正臣妾在皇上这不能有秘密。”
“你还想有什么秘密?你有什么瞒着朕?”
“最大的秘密难道不是臣妾当了皇上两年外室,皇上先前还不准让臣妾生下皇嗣,臣妾在宫里抬不起头便是因为皇上。”
康熙继续咬着,松口后才说道:“谁敢在你面前说这些,你告诉朕,朕拔了她们的舌头,她们就不会乱嚼舌根了,之前是之前,朕现在允许你生,你想生多少个就生多少个,朕都养得起。”
“你当是下猪仔呢,想生多少生多少,皇上还不如赐臣妾避子汤,臣妾喝避子汤喝习惯了。”
“你这是在跟朕翻旧账,朕之前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都过去了,你就别翻旧账了,朕待会好好宠爱你,争取一次就中。”
王秀花推了推他,似娇嗔道:“反正臣妾都记着皇上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从臣妾身上起开,臣妾嫌你烦人,皇上天天召臣妾过来侍寝,你不嫌腻啊。”
“这才几天啊,怎么会腻,朕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康熙觉得王氏进了宫,也为他生了孩子,她这辈子都逃不开他了,她说什么,他就当是调.情,他觉得生了孩子后的王氏像是熟透的桃子,又香甜又熟软,他跟她在一起时只觉得浑身舒坦,他搂着她,不肯松手,到最后泄了一次,他再回头看王氏,她额前也出了一点汗,青丝贴在额头上,抿着唇,样子很是妩媚动人,他又亲了亲她的脸。
“朕准备为胤禑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宴。”
“为什么?”
“朕要昭告天下,朕有胤禑这个儿子。”
王秀花觉得这也算是好事,胤禑毕竟快两岁的时候才进宫,别人肯定会质疑他的出身,借着这次生辰宴让其他人知道胤禑是皇上的孩子,于是她说道:“皇上想办就办吧,日子就定在七月九日。”
“嗯,朕知道了。”
“快叫水,臣妾觉得身子都黏了,出了不少汗。”
“朕也出了一些,不过你方才都没怎么动,朕出的汗比你多。”
“皇上这都要计较吗?”
“反正下一回你要动多一点,补回来。”
康熙见到王氏明显翻了一个白眼,说他很烦,他笑着凑过去又拉着她接了一个绵长的热吻,随后才叫水,奴才很快进来换了一床新的被褥,沐浴过后,王氏想往偏殿走去,他拉住她,让她就在寝殿歇下。
“这不太好,被人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有人说臣妾坏了宫里的规矩,臣妾去偏殿歇息就好。”
“朕会让那些奴才守口如瓶的,他们不敢乱说话。”
“皇上,还是不了,这么热的天,臣妾可不想被皇上睡在同一张床上。”
“朕让人多加一些冰块。”
王秀花怕他再折腾一次,说什么也不肯睡在他的寝殿里,最后还是到偏殿歇下。
……
到了七月九日,王秀花给胤禑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显得喜庆,她听说皇上这次不仅请了后宫的人,连王公大臣也请了,这生辰宴办得比恵妃先前的生辰宴还要盛大,连太后太妃等人都请了。
她一再叮嘱胤禑在生辰宴上要听话,不要胡闹,胤禑答应得好好的,就不知道等真正开始的时候,他会不会表现得像现在这么乖巧听话就不一定了。
怕误了时辰,他们早早过去乾清宫,她与胤禑分开坐,哪怕她是胤禑的生母,她也不能跟胤禑坐在一块,阿哥比她这个常在尊贵许多,她也叮嘱红莹,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着胤禑,不得让他离开她视线半步,盯着他不要让他乱吃东西,小孩不能吃的东西千万不能让他吃。
等生辰宴开始后,王秀花见到皇上搀扶着太后到最上面最中间的那桌金龙大宴桌,太监开始高喊宴席开始后,奴才们才开始上菜。
热菜吃完后,皇上让人把胤禑抱上前。
“今日是朕的儿子胤禑两岁的生辰,胤禑的额娘密常在生下他有功,朕有赏,赏密常在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蜀锦十匹,云锦十匹,妆花缎十匹。”
“恭喜皇上又得一子。”
底下有大臣高声贺喜,一个大臣起来,后头那些人跟着贺喜,整个乾清宫的大殿上顿时充满各种贺喜道喜的声音。
王秀花坐的位置离得远,只是听到贺喜的话语还有皇上的笑声,皇上的面目倒有点看不清,反正能从笑声中感觉到皇上的喜悦,他不仅赏了她,还赏了几个贺喜的大臣,让他们与他同喜,她同时注意到周围投射过来很多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生辰宴结束后,皇上又搀扶着太后离开,其它人才陆陆续续离开,王秀花过去抱胤禑,这生辰宴持续一个多时辰,这孩子今日都没有哭,她忍不住夸赞他今晚做得很好。
“小主,方才皇上抱小主子的时候,小主子还喊了好几声阿玛,把皇上逗得直笑。”红莹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胤禑是个懂事的孩子,好啦,我们回去吧。”
王秀花抱着胤禑回去钟粹宫,红莹在回去的路上说她什么都不敢给小阿哥吃,只给小阿哥喂了几口汤。
“那就好。”王秀花也怕胤禑吃错东西,她看着胤禑还很有兴致地玩她的衣领,应该没吃错什么,这么盛大的筳宴,有心人往膳食里下点什么东西,也很难追查,她也是怕有人要害胤禑,外面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等她们一行人回到钟粹宫,内务府的奴才已经带着皇上给的赏过来了,她这一下子拥有不少银两,与此同时,方才在生辰宴上,王公大臣还有后宫小主嫔妃给胤禑送的生辰礼也集中被内务府的人拿过来,拿过来时附上清单,谁送了什么,清单上记得清清楚楚。
王秀花让人给内务府过来送礼的奴才每人二两银子,等他们走后,她这屋子又满了,念春带着人收拾,她没有库房,所有东西只能往屋子里继续堆叠,她这屋子反正是没有太多空置的地方,所有柜子都满满当当了。
傍晚时分,皇上又翻她牌子。
侍寝的时候,她难得主动许多,今日生辰宴上,皇上给足胤禑跟她体面,至少往后没人敢当着她的面乱嚼舌根说胤禑不是皇上的孩子,不是大清的皇子。
“今日高兴了?”
“当然高兴,皇上赏给臣妾好多银两,臣妾一下子成富婆了。”
“朕记得你喜欢银两,所以朕赏你银两。”
王秀花搂着皇上的脖子,笑道:“难为皇上还记得臣妾说过的话,臣妾今晚必定好好服侍皇上,让皇上舒爽。”
她先前说她喜欢银两是因为她觉得跑路的话,银两肯定比那些金银首饰方便一些,不用特别置换,所以讨赏就想要银两,如今也依旧喜欢银两,这宫里总会有一天需要求人办事,谁都保证不了长久的恩宠,有了银两好上下打点。
“什么意思?只是今晚好好服侍朕,你先前都是敷衍朕吗?”
“皇上,你屡屡挑臣妾话头的毛病得改改,臣妾就是这么一说,你总是要硬杠一句,非得找茬,你怎么那么烦人。”
“你是这么一说,朕也是这么一说,并非真的要找茬,朕以为你知道的,朕哪里烦人,朕让你出尽风头还不好吗?看往后谁还敢乱说什么。”
是让她出尽风头了,她是高兴的,她这种身份这个时候需要皇上给她撑脸面,但也有点担心,太出风头怕是有人要弄她,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纵的火还没找出,想要她死的人没找到,必定还在宫里,指不定对方又会出手。
“反正你就是烦人。”
康熙搂着王氏,她娇嗔的模样甚是可爱,他忍不住又攫住她的红唇,手摸着她的后背,一点点弄她凸起的脊椎骨。
“皇上,你快些。”
“急什么,还有一晚上呢。”
没想过没过一会儿,外头就传来梁九功的声音,说是要要事要禀,王秀花连忙推开皇上,“皇上,梁公公有要事要禀,你赶紧让他进来。”
“什么事等一会儿再说,朕如今是箭在弦上。”
“梁公公,你进来吧。”
王秀花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不管皇上什么箭在弦上,梁九功是个知分寸的人,他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必定是要紧事,本以为是前朝的事,但床帐外的梁九功说是红莹姑娘过来,说是胤禑呕吐不止。
她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梁公公你说的是真的吗?”
“奴才不敢说谎。”
她来之前,胤禑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呕吐不止,她十分慌乱,立即让人过来给她更衣。
康熙也看到王氏的慌乱,他安抚她道:“别着急,我们这就过去,梁九功,你去传太医过去,把当值的太医都叫过去,务必要治好十五阿哥,让他们脚程快一些。”
“嗻。”
王秀花着急忙慌地把衣服穿上,头发都散着,来不及弄,更顾不上皇上,急匆匆往外走,几乎是跑着从乾清宫回钟粹宫。
“胤禑怎么样了?”
她回到她房间后,见她房间内已经有荣妃等人还有几位太医,她拨开他们朝着床边走去,见胤禑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床边还放着一个铜制痰盂,他没在吐了,不过蔫蔫的,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整个人双眼耷拉着,精神不振,十分虚弱的样子。
“娘亲……”胤禑见到她就抱住她。
“太医,他怎么样了?”
王秀花回头问太医。
其中一个太医回道:“经微臣诊断,小阿哥应是吃错东西才导致呕吐不止,小阿哥刚才吐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应是缓过来,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觉得还是开一副催吐的药,让小阿哥再把里头的东西吐得干净一些。”
“那就快开,念春,你下去煎药。”
王秀花又看向红莹,问她今晚小阿哥都吃了什么。
“小阿哥今晚喝了奶,还吃了半块玉米,喝了一碗玉米汤,除此之外没吃什么了。”
“那玉米跟玉米汤可还有残留,弄一碗给太医瞧瞧有什么不对劲。”王秀花吩咐道。
红莹立即过去膳房那边询问,香彤也连忙跟上。
康熙晚王氏半步到钟粹宫,见到王氏抱着脸色苍白的胤禑,他问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吃错东西,他又下令将今日膳房的人都问询一遍,他们若是什么都不说,通通拉去慎刑司严刑拷问。
许是怕被用刑,膳房那边有人开口,说是见到人往小阿哥膳食里下什么东西,那人立即被找出来,是御膳房那边负责抬水的一个小太监小冬子,小冬子一直否认,说他什么都没做,没有往小阿哥的膳食下东西。
康熙让人把小冬子拖去慎刑司拷问,一定要让他吐出幕后指使者,而今日膳房负责小阿哥膳食的奴才也通通拉下去杖责五十。
夜色深了,这事暂且这样,康熙见王氏还抱着胤禑,他宽慰她几句,说是胤禑一定会没事的,他留两个太医在这里看着胤禑。
“臣妾知道了,臣妾今晚要看着胤禑,皇上,你先回乾清宫吧。”
“那朕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人过来禀报朕。”
“嗯,臣妾知道了,皇上快回去歇息吧,不早了,皇上身子也要紧。”
王秀花逼着胤禑喝催吐的药,等他把胃里的东西吐空,他睡着后,她的心才稍微放了放,原先她还担心有人在生辰宴上动手,没想到他们没在生辰宴上动手,而是在生辰宴后,那个小太监怕只是替罪羔羊,若是从他口中逼问不出什么,是不是也找不到真正的幕后凶手,还不知道胤禑能不能挺过今晚,不知道那小太监往里面下的什么,万一之后还会出事怎么办,太医说胤禑脉象平稳下来了,但她还是不放心,一直在床边守着他。
过了一个时辰,小石子过来回禀说膳房的几个奴才没能挺过去,全都死了,五十杖一般人都挺不过去,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该心软,他们看到有人往膳食里面下东西,却没有上报,是他们失职,就看那个小冬子肯不肯开口了。
“小主,你歇息吧,这里奴婢来守着就好。”念春说道。
“不用,我守着放心一些。”
红莹跪在一边,哭着说她不知道那玉米汤被人下了东西。
王秀花把她扶起来,她知晓不是红莹的错,有人要害胤禑,那人得逞了而已,谁会知道汤里面被加了东西,她让红莹不要自责,日后更加小心就是。
“小主,你不怪我吗?”
“红莹,我当然不怪你,这事不是你的错。”她相信红莹甚过这屋子里的其它人,连红莹,她都信不过,她还能信谁,这事的确不是红莹的错,这宫里就是危机四伏,明争暗斗不止,她们得更加小心。
红莹擦擦眼泪,说她以后会先尝小阿哥吃的东西,没有问题后再给小阿哥吃。
“经过这次,那些人会更加小心的,也给那些奴才一个警醒,他们想要命的话,就应该小心谨慎,别让别人碰到他们做的吃食,不然他们也会被迁责。”念春轻声道,她其实也有点后怕,在这宫里做事便是这样,他们没做好自己的差事,出现失误,哪怕不是他们做的,也会受到牵连,所以奴才们都要万分小心,不然动不动就会没命,这宫里是最不缺奴才的。
王秀花点点头,肯定念春的话。
过了一夜,胤禑睡着后就没醒,到了第二天才醒来,说话有力多了,太医说胤禑已经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重新滋养一下肠胃就好,热食冷食都尽量不要吃,不容易克化的食物也不要吃。
王秀花才真正松一口气。
……
另一边的袁常在昨晚回到自己房间后,捂着自己的心口,觉得皇上震怒的样子很是可怕,她一晚上都没睡好,翌日起来又听说昨晚被杖责的奴才全都死了,连那个小冬子也死在慎刑司,没问出来什么,她就更加害怕,皇上已经很少这么愤怒了。
她先前总觉得皇上是个温和的人,可亲眼见到皇上发怒后,她觉得自己想错了,皇上从来就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是掌握别人生杀大权的帝王。
还有就是皇上未免太在乎密常在以及密常在生的孩子,一下子就弄死几个奴才,她似乎低估了密常在在皇上心里的份量了,密常在比她想象中要得宠。
昨晚密常在跟皇上前后脚到,很显然两个人那会还在亲密,其实当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们竟然还在做那档子事,可见他们有多“折腾”,她侍寝的时候可没有折腾那么久。
袁常在庆幸自己没有向郭贵人那样跟密常在交恶,也庆幸自己一开始就跟密常在交好,汉人又如何,家世不显又如何,只要皇上喜欢,他便能把人抬举上去。
袁常在用过早膳后又过去密常在的房间探望十五阿哥,她发现马贵人也过来了,马贵人也住在钟粹宫,不过她家世好,是湖广巡抚之女,所以她是不愿意巴结一个身份低微的密常在,之前很少过来密常在房中,许是经过昨晚的事,马贵人看得出皇上待密常在有几分不同,所以她又愿意拉下脸巴结密常在了。
袁常在在心里冷笑几声,最后还不是跟她一样要巴结人,先前端架子干什么,这密常在得宠,估计马贵人也指着密常在能帮她争得一些恩宠呢,密常在在皇上面前说她们的好话,说不定她们有机会被皇上召幸,靠近密常在的人大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很少有例外。
“马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看看十五阿哥,看他有没有好一点,昨晚十五阿哥遭了很大的罪。”
“十五阿哥好点没有?”
马贵人说看起来好多了,她们都站在床边看着密常在抱着十五阿哥,一旁的奴才给十五阿哥一勺一勺地喂瘦肉粥。
袁常在看着十五阿哥,她膝下无子,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十五阿哥是很黏密常在,母子两关系很亲密,而且十五阿哥很乖,她常常听到十五阿哥娘亲娘亲地叫密常在,这样的孩子,她自己都想拥有一个,她是真羡慕密常在有这个一个孩子陪在身边,不仅给密常在带来地位跟荣耀,也能在这深宫里陪着密常在。
第55章
万幸的是胤禑肠胃不舒服两三天后开始渐渐转好,开始有食欲吃其他东西,逐渐恢复神色,只是那个小太监小冬子死了,不知道他到底给胤禑的膳食里下的什么药,也不知道是谁指使他这样做的。
王秀花听闻荣妃跟恵妃一同去敲打御膳房的所有奴才,让他们做好自己手头上的差事,不要有任何差错或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一旦主子出了事,他们一个个都逃不了一死,不仅仅是他们逃不了一死,连他们的家人都会受牵连,让他们一个个都警醒一点,不要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而不顾家人性命。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眼看着京城越来越热,到了炎热夏季,紫禁城连热得地面直冒热气,皇上的乾清宫跟太后的宁寿宫那自然有着大量冰块冰山随时供着,殿内清凉无比,其他宫可能就没有这种待遇,上头几个宫妃屋内可以有冰山,但位份低,不得宠的小主只能硬生生地受热。
王秀花这里也有一座冰山,许是内务府见她这阵子得宠,没敢亏待她,不过仅是一座冰山尚且不解热,这屋里还是时不时有闷热的热气传来。
“小主,喝点酸梅汤,里头放了冰块。”
香彤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
王秀花喝了半碗才觉得凉快许多。
“小主,屋里热,小主可以出去走走。”
王秀花摆摆手,她懒得出去走,见到人又要行礼寒暄,她这阵子得宠,其实过来巴结她的人不少,平日里对付这些人就足够费心神,她懒得再出去,免得碰到人。
“小阿哥呢?”
“红莹她们带小阿哥到后院里玩。”
胤禑这孩子在房间内待不住,两岁的孩子正是好动好走的年纪,身子一好就嚷嚷着要出去,把他拘在房间里,他能吵翻天,四五个奴才跟着他,又只是在钟粹宫后院,她没那么担心。
她让香彤把冰山挪近一些,她坐在雕花木椅上看书打发时辰。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香彤等人怕打扰到自家主子看书,干活的手脚都放轻许多,直到马贵人前来打断这份清静。
马贵人这阵子就频频过来找她聊天套近乎,她也客气地应对着,听闻马贵人家世不错,是巡抚之女,巡抚是从二品的官职,马贵人跟袁常在都是三年前通过选秀入宫的,三年来没有子嗣,也没有晋位。
王秀花听着马贵人跟她聊天,说是胤禑好很多了,在院子里又蹦又跳,她便附和说胤禑就是喜欢玩。
“我也多希望有一个孩子陪在身边。”
“姐姐一定会有的。”
马贵人轻笑,脸上却有几分哀戚,“皇上怕是都忘记我了,不会翻我的牌子,我又怎么会有孩子,这宫里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一天一天的特别漫长,我不像妹妹这么幸运。”
王秀花无心帮别人,她自己日子都没过明白,有多能力办多大的事,她晓得自己在这皇宫里没什么势力,不过是一暂时得宠的常在而已,别人真想对她做什么,她怕是都没什么还手之力,更何况她与马贵人没有深厚的情谊,所以无论马贵人说她多可怜,她是爱莫能助,只是听一听,听过之后就忘了,这世间多的是可怜人,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都会熬过去的。
“刚才看妹妹在看书,跟妹妹说了这么多,我就不在这里打扰妹妹看书了,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
王秀花送走马贵人后又继续看书。
到了未时初,香彤等人拿着食盒把膳食端上来,天热,膳房那边熬的是米粥,上了三碟时鲜小菜,一碟咸菜萝卜,一碟切片的蒜泥白肉,上头放了切碎的蒜泥,最后一碟是一碟油炒青菜还有一碗玉米排骨汤。
虽说不是大鱼大肉,不过这清粥小菜却极对她胃口,尤其是这大热天的,油腻的食物反而吃不下去,这膳房的人倒是揣摩对她的口味,听闻负责她膳食还有胤禑膳食的人换了一批人。
王秀花不知不觉一个人把那三碟菜还有那份汤都吃完了,吃得肚子鼓鼓的,她叫来念春,让她过去打听今日是谁负责给她做膳,支取三两银子打赏给他们,说是他们今日膳食做得不错。
“行,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下去犒赏他们。”
王秀花见外头日光越来越烈,她让香彤去把红莹他们叫回来,别让小阿哥又晒出一身汗,玩了这么久也该回来歇息了。
果然,胤禑回来,小脸晒得通红通红的,出了一身汗,这孩子还一脸兴奋,她让人给他擦擦身子,重新换一身干净轻薄一点的衣裳,给他喂奶喂饭,让他先睡个午觉再出去玩,他不愿意睡,硬是要她陪他玩,两岁大的孩子精力无限,她陪他玩了一个时辰,他都没有睡意,反倒让自己筋疲力尽。
大中午的,她怕他在后院里跑跑跳跳,吵着其它人,这钟粹宫不止是只住着她们,于是她又强撑着精神给他讲故事,好不容易把他弄睡着了,她自己也在床上跟着他一起入睡。
……
另一端的承乾宫,佟妃怀孕,本来她这边也是可以用冰的,不过怀孕之人最怕寒凉,容易引起早产,所以她这屋里一块冰都没有,很是闷热,全靠两个奴才持续不断地给她扇着风。
她穿着薄纱制成的长裙,慵懒地躺在大铺炕上,她问雁冰昨晚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是章佳小主。”
佟妃松一口气,终于不是那个密常在了,自打她怀孕后,听说她的恩宠都挪到密常在身上了,皇上是连着翻密常在的绿头牌,不过这章佳氏前几年得宠,肚子争气,得宠那几年就生下一个阿哥跟两个格格,而且格格跟阿哥都康健,本以为快失宠了,皇上又突然想起她了,不过皇上对章佳氏称不上喜欢,生了这么多孩子,章佳氏依旧只是庶妃,不过章佳氏本就是内务府包衣,原先只是宫女,能成为后宫小主已是走了大运。
比起章佳氏,佟妃觉得密常在更值得忌惮,就因为十五阿哥吃错东西,皇上大发雷霆,直接处死了五个奴才,显然皇上更在意密常在一些,不仅给十五阿哥大办生辰宴,还为十五阿哥撑腰,生辰宴上还特意奖赏密常在那么多银两,摆明了是给密常在撑脸面,一个汉人女子一进宫就封了常在,要说皇上完全不在意密常在,那是不可能的,真正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只是单纯侍寝的女子就跟章佳氏那样,生了孩子也不晋她的位份,孩子也没养在章佳氏膝下,十三阿哥胤祥是记在德妃名下,两个小格格直接送去格格所那边由奴才们抚养,章佳氏可以偶尔过去看看。
佟妃见过密常在,只觉得密常在姿色平平,看不出来皇上为何那么喜欢召密常在侍寝,单论容貌,密常在比其他小主逊色不少。
“娘娘,你要吃点东西吗?娘娘今早都没吃什么东西。”雁冰问道。
佟妃叹口气,她怀孕后胃口反而下降了,一提到吃的,她就忍不住想干呕,吃什么都想吐,太医说了这是正常的孕吐,不过不吃的话,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吃不饱,所以会逼着自己吃东西。
“弄些吃的过来吧。”
“是,奴婢这就下去吩咐膳房的人。”
过了一会儿,膳食就摆上来了,佟妃被搀扶起来,走到膳桌前,她见到那些鱼跟肉就忍不住皱眉,“怎么又是这些,本宫吃不了这些肉。”
雁冰是佟妃从宫外带进来的陪嫁丫鬟,比佟妃大两岁,她也没有怀过孕,不晓得孕妇想吃什么,只是听说吃肉好,便让膳房的人多弄肉,她见到娘娘小脸皱成一团,开口道:“可是娘娘,都说吃鱼能让小阿哥变得聪明,吃肉的话,小阿哥在娘娘肚子里快些长大,这些都是对娘娘身子很有益处。”
雁霜跟雁冰同为陪嫁丫鬟,她见娘娘实在吃不下那些肉,再好的东西,娘娘吃不进去也白搭,她让雁冰再去膳房那边让膳房的师傅重新弄几道菜,这夏日炎热,肉食偏腻,弄些解腻的蔬菜过来都比肉块好。
“娘娘,要不奴婢过一会儿再去为娘娘请太医过来看看,娘娘这几日的确吃得少。”
佟妃也担心自己肚中的孩子有恙,如今才两个多月,还不到三个月,都说前三个月的胎儿还不是很稳定,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比较好,以防万一,她这几日总觉得肚子不是很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她吃得少的缘故。
“嗯,待会去请吧,就请汪太医。”
过了两刻钟,雁冰等人重新摆膳,这回四道菜均是时蔬,包括一盘藕片,一盘夏笋,一盘茄子炒肉末,一盘酸菜萝卜,不知为何,佟妃看着这些简单的菜式,反而来了胃口,坐下来吃了不少。
雁冰在一旁忍不住笑道:“原来娘娘吃不得那些油腻的肉食,早知道奴婢就让膳房的师傅给娘娘多弄几盘菜,也不至于让娘娘饿着。”
“本宫觉得这几道菜很好吃,吃了开胃。”
雁冰接话道:“这几道菜大多是酸口的,都说酸儿辣女,娘娘肚子里肯定是小阿哥。”
佟妃难得羞赧地笑了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当然也盼着是个阿哥,这一怀孕意味着有一年不能侍寝,若只是生下格格,那就亏了,一定要是个阿哥才行,她刮了雁冰一眼,“你这张嘴啊,惯会说话讨本宫开心。”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佟妃笑容放得更大,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让人把膳食撤下去,她让雁冰跟雁霜两人扶着她在屋内走走消食,自从怀孕后,如非必要,她就很少走出房间,就怕有人对她暗中下手。
消食过后,她歇息一会,等她醒来后便让她们去请太医,好在汪太医过来给她把脉后,说是胎象稳定,佟妃这才松口气。
接下来几日,佟妃都让人备些酸口的膳食,她开始嗜酸,蔬菜跟肉食都备一些,她想吃哪个都可以吃,慢慢的,她胃口回来了,吃的东西变多了。
八月底,佟妃听闻太后生病,她怀孕刚好满三个月,太后生病,她肯定要过去探望的,皇上对太后很是敬重,又极其孝顺,也看重后宫女子的孝心,她哪怕怀孕也该过去一趟。
用过早膳后,佟妃便从承乾宫出发了,本来她应该坐着轿辇过去,只是她怕这轿辇坐得高,真有什么意外,她会从上面摔下来,所以她改成走路过去,两只脚走得平稳便不会伤着胎儿。
她带了雁冰跟雁霜,还额外带了四个奴才,前后护着她,快到宁寿宫时,她又碰到德妃,德妃坐在轿辇上,没让人落轿,而是坐在上头跟她打招呼。
“真是巧了,难得见到妹妹,妹妹有身子怎么还过来,皇额娘生着病,感染风寒,万一传染给妹妹怎么办,侍疾这事交给后宫其他姐妹就可以了。”
佟妃不得已得抬头看着德妃,淡淡道:“皇额娘生病,妹妹怎么能不过来,妹妹没见到皇额娘,实在是放心不下,相信姐姐的心跟妹妹的心是一样,都是想见到皇额娘安然无恙才行。”
德妃轻声道:“本宫昨日已经来看过了,皇额娘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有些咳嗽,皇额娘病了好几日,妹妹来得可能有点晚了。”
“那可能是妹妹消息没有姐姐灵通,这宫里还是姐姐的耳目多,姐姐既然知道皇额娘生病,应早点让人过来告诉妹妹一声,免得妹妹来晚了。”
“妹妹怀着身子,哪怕是不来,皇额娘也不会怪罪妹妹,平日里妹妹就是有孝心的人,皇额娘不会因妹妹一次不来而怀疑妹妹的孝心,不过来都来了,妹妹赶紧进去吧,别耽搁了时辰。”
佟妃见德妃让她先过,她也不犹豫,带着人先过去,进了宁寿宫,她让宁寿宫的奴才进去通传一声,过一会儿宁寿宫的奴才出来说她怀着身子,而太后又正在生病咳嗽,容易把病气传给她,让她先回去,等日后她病好了,她再过来。
“贵嬷嬷,本宫无碍,只是进去看看太后,确定太后无碍后,本宫便离开。”
“娘娘的孝心,太后老人家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娘娘,孩子更要紧,娘娘万万不能生病,这密常在跟袁常在正在里面侍疾呢,太后身边也有我们这些奴才照顾,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听贵嬷嬷这么说,佟妃没有坚持进去,还是转身离开了,离开前看到德妃被领着进去,太后老人家绝对没有厌恶她不想见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太后是真的为她着想,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她只是没想到太后生病,连密常在也巴巴跑过来侍疾了,这密常在看来也不是与世无争之人。
……
王秀花其实知道太后生病后不少后宫小主嫔妃过去宁寿宫探望,她不能不过去,于是跟袁常在一同过去探望一次,太后老人家许是见到新人,话匣子一开就止不住,跟她们聊了很多,是太后身边的人说太后该歇息了,太后随口说一句让她们有空再过来,于是她跟袁常在不能让太后老人家失望,隔了两天又过来一次,正好被佟妃她们碰到。
太后其实也不需要她们侍疾,太后身边有伺候的人,她们只需要坐着陪太后聊天就行,太后这个人一看就是很慈祥很和蔼可亲的人,而且是个话唠,将她小时候骑马摔跤的事都说了。
等她跟袁常在从宁寿宫出来,袁常在跟她说其实太后说的那些话跟宫里每个小主都说过,她先前都听过了。
王秀花觉得太后之所以重复说这些,可能是她的人生也是很早就被拘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日复一日,每天过的是一样的日子,所以人生经历就那么多,能说的事也只有那么多,太后说起她小时候在草原骑马的事时,神情是怀念的,可能太后老人家自己也想念从前那些无拘无束的日子吧。
“妹妹要不要过去荷花池那边,听说荷花池那边开了许多荷花,很是好看。”
“那就去看看吧,再不过去,八月一过,这荷花怕是又要没了。”
王秀花跟袁常在从宁寿宫出来后又转出荷花池那边,荷花池跟金鱼池离得不远,不过比金鱼池要大很多,据说是皇上特意让人挖的,听说是元后赫舍里氏很喜欢荷花,皇上便让人挖了,可见当时元后有多受宠。
这会儿正值夏季,荷花池里的荷花开满了,放眼看过去甚至见不到池面,都被粉红的荷花跟深绿的荷叶遮挡住,王秀花之前七月过来这边时,这荷花开得还不是这么茂盛,当时看起来没有此刻看起来那么壮观。
“每一年这个时候荷花池都会很好看,不枉过来看一次。”袁常在笑道。
王秀花赞同地点点头,粉红色的荷花从绿色的荷叶里冒出来,茎秆高高挺立,风一吹,荷花池铺着的荷叶也随着波动,掀起一阵波光粼粼,尤其是金灿灿的阳光照射下,粉色绿色中又有一点金光点点,这的确是美景。
她站在池边,一直看着那片荷花池。
“在看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袁常在一回头见是皇上,立即跪下来行礼,后才反应过来的王秀花也跪下来。
“起来吧,在看什么?”
“自然是看荷花,皇上不觉得这荷花开得很美吗?”
是很美,不过他看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方才他看王氏看得入神着迷的样子,他反而觉得稀奇,康熙目光落在王氏身上,说道:“听说你们今日过去皇额娘那边探望皇额娘了?”
袁常在知道皇上虽说的是你们,但却不是在跟她说话,皇上的目光一直在密常在身上,所以她就没有回话,静静站在一边。
“是,太后瞧着精神不错,只是有些咳嗽,太后不肯喝药,要贵嬷嬷她们哄了好几次才肯喝药。”
康熙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个皇额娘就是个老小孩,不肯喝药这事在皇额娘身上发生并不稀奇,他都能想象到皇额娘拒绝喝药的样子,“额娘一向不喜欢喝药,估计要不是你们在身旁看着,这药她还不一定真的会喝下去,朕前日也去看过额娘,看上去的确精神不错,她还跟朕说她这一生病,你们过去看她,有人陪着她说话,她很开心,她说她巴不得她病得久一些。”
“这话不能乱说,太后要是想要人陪着,跟我们说一声就是,哪能一直生病,生病会很难受,臣妾倒是希望太后能赶紧好起来。”
康熙见王氏是真心希望太后好起来,额娘的性子他知道,就是想让人陪着她说话,没人陪她说话,她觉得日子无聊,只是后宫那些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去看额娘也是抱有别的目的,并非是纯粹想陪额娘聊天,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们的心不诚,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过去陪额娘聊天,无事的时候,她们不会过去,额娘盼着生病,也是希望有人陪她聊天而已。
“有太医在,额娘不会病很久的,你们多看看陪陪额娘,她老人家也会开心。”
“臣妾看五阿哥日日陪着太后,太后都说五阿哥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臣妾想着臣妾日后要是生病了,胤禑能每日在床边侍疾,臣妾也算没白养他一趟。”
康熙刮一下王氏的鼻梁,笑道:“哪有人诅咒自己生病的,胤禑被你养着也会是有孝心的孩子,这你不用担心,实在不行,你把胤禑送过去给额娘,放在额娘身边一两年,被额娘教导,他也能养成胤祺那样。”
见王氏瞪他,康熙笑得更大声了,他就知道她舍不得,王氏几乎把胤禑当成是命根子,哪里舍得放到别人那里养,哪怕是放在皇额娘那,她也不放心。
“皇上今日不用看折子吗?”
“朕看累了便出来走走。”
“这一片荷花下面有没有莲藕,到时候能不能挖出来,八月快过去了,这荷花怕是开不了多久了。”
康熙捏了捏王氏的脸,她本来就是种菜的农妇,她怎么能说出没有常识的话,这是观赏性荷花,这片荷花下面的莲藕跟真正能吃的莲藕是不一样的,这荷花池里面的藕大多是细细的,压根不能吃。
“这里面的莲藕不能吃,你要是想吃莲藕,朕让人送过去给你。”
“不能吃?为什么?”
“种类不一样,你比朕还要学识浅薄,你不是最应该知道这些的吗?你先前可是种过菜的。”
“臣妾又没有种过莲藕,也没亲眼见人种过,臣妾怎么会知道,臣妾以为是一样的东西,臣妾只知道藕是泥地里拔出来的,臣妾又不是什么菜都种过。”
“你还狡辩?”
“这算什么狡辩,臣妾说的是实话,臣妾当然没有皇上那般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臣妾就是一无知的妇人。”
康熙听着这话怎么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她在嘲讽他,而不是在赞扬他,她这张嘴就没想过输人,利得很,要不是碍在这是在外面,又有旁人在场,他指定直接堵住她的嘴。
袁常在站在一旁听着密常在跟皇上说话,心里的震惊是一波接着一波,她是没想过密常在是跟皇上这样聊天的,好像她完全不怕皇上生气,想说什么说什么,更重要的是皇上也纵容她,跟她一搭一搭地聊天,皇上还几次动手捏密常在的脸,那样子看上去十分亲昵,不知为何,她觉得跟密常在站在一起的皇上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普普通通的男子,正跟自己喜欢的人轻松地说着话,如同一对寻常夫妻,她们这些人哪里敢这样跟皇上说话,都是要小心翼翼,仰视着皇上,就怕说错一句话而招来祸端。
她是真的不由地多看密常在几眼,不明白她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跟皇上这么说话,难不成皇上就是因为这样才连连宠幸密常在,因为密常在与众不同,在皇上面前没有尊卑之分。
“朕回去了。”
“恭送皇上。”
袁常在震惊到皇上走的时候,密常在说了恭送皇上时,她都忘记行礼,好在皇上没看到,且已经带着人走远。
“姐姐,我们回去了吗?”
“哦哦,回去,这就回去。”缓过来的她随着密常在回钟粹宫,回去的路上,她再细想关于密常在的传闻,传说是皇上南巡时遇袭时被密常在救了,之后皇上为了报恩把密常在带回京城,先在宫外养了几年再带回宫,谁都知道密常在是个汉人女子,阿玛又无官无职,可刚刚皇上说的话好像是密常在先前还种过菜,这身份何止是低微,简直快低到地里了,若密常在先前真的以种菜卖菜为生,那一下子成了宫里的主子可以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皇上竟喜欢这样的女子?八旗女子出身多高贵,皇上都看不上,竟看上一个出身这么不堪的人,不过密常在出身再不堪,她看得出来皇上待密常在跟别人不同,这份不同会让密常在在宫里过上好日子,而她哪怕出身比密常在高贵,她都未必比得上密常在,所以她更得跟密常在交好,还得捧着密常在。
袁常在心里觉得悲哀,又不得不认命,她已经不可能扭转性子变得跟密常在那样没有尊卑之分,在皇上面前直言不讳,她只能继续巴结密常在,希望密常在能帮她一二。
到了傍晚,皇上果然翻了密常在的绿头牌。
袁常在白天就看出来皇上看密常在的眼神里充满情.欲,若不是她在场,说不定皇上会做出比捏脸更亲密的举动。
……
“该歇了。”
“不急。”
王秀花只觉得这寝殿哪怕是放着几座冰山都不能解掉她身子的燥热,尤其是身上还贴着一个大暖炉,不远处的烛火影影绰绰,她仿佛处在一有涟漪的水面上,先是短暂地起伏,后又恢复平静。
事后,她终于听到他叫水的声音。
她直接躺在床上让人擦身,懒得起来了。
“你别去偏殿了。”
“皇上,规矩就是规矩,臣妾不能做那个坏了规矩的人。”
本来她得宠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被别人知道她没有去偏殿歇息,而是跟皇上同床共枕,这宫里的人怕是会更嫉妒她,这人一旦嫉妒起来就容易做出失控的事情,王秀花不想惹那么多麻烦。
“你又不是守规矩的人,朕保证不让人传出去。”
“皇上为何非要臣妾留在这里歇息,这天那么热,两个人挨在一块会出汗,臣妾嫌弃你身子热,还老爱贴着臣妾。”
康熙是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嫌弃的一天,他给她的殊荣,她不要,这后宫有多少女子想跟他同睡一榻,偏偏她还不乐意,在她想要起身时,他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压住她。
“朕不会让人传出去的,你安心在这里歇下。”
“那要是传出去了,臣妾唯你是问。”
“你能拿朕怎么样?”
“臣妾觉得钟粹宫住得不宽敞,你得给臣妾赏一块大一点的地方,毕竟胤禑还小,还要跟着臣妾住。”
康熙一想,东西六宫只有景阳宫没有住着嫔妃,只有两个庶妃住在那,景阳宫最偏僻,离乾清宫最远,要是赏给她住也不是不可以。
“再过几年,胤禑便要搬去阿哥所那边住了。”
“还久着呢,皇上,别说那么久远的事,反正胤禑现在就得跟臣妾住在一块。”
这孩子小时候不跟亲娘住在一块就不会有亲近之意,像四阿哥跟德妃,她可不想胤禑跟她这个亲娘太过生疏,皇上只动动嘴皮养孩子的人是不会懂她这种为人母的心。
阿哥六岁去上书房上学读书,至少还有四年之久呢。
王秀花不想去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她今晚就在皇上的寝殿这歇下。
第二日从乾清宫回去,她也没听说宫里有什么传闻,想来是皇上真的压下了。
……
九月刚到,京城开始转凉,胤禑就突然生病,太医说是风寒入体受凉所致,胤禑有些发烧,太医给开了几副退烧药,王秀花强行喂药才让他喝进去一点。
“额娘,我不想喝药。”
“不喝药,病怎么会好?快些喝药,这病好了自然不用再喝药,不然娘亲天天灌你喝药。”
王秀花平日都随着胤禑的性子,他想玩就玩,偶尔不想吃东西,她也随着他,反正一顿不吃饿不死,唯独生病这事上,她异常坚持,因为她知道古代这医疗条件跟医疗技术一般,一点点小病很容易发展成治不好的大病,最后导致丧命,这里可没有什么抗生素之类的东西,高烧不退的话很容易发展成什么肺病痨病,到时候治都治不好,她表情严肃,一定要再给胤禑喂半碗汤药,哪怕她让人强摁着胤禑,这半碗汤药,她也要喂进去。
“你是乖乖喝药还是娘亲灌进去给你,这汤药已经不烫了,你一口喝进去就不会那么苦,这蜜饯,红莹姐姐已经准备好了,你喝完药就可以吃蜜饯,这是蜜饯金枣,甜滋滋的,你喝完药才可以吃,不然你别想吃了。”
“是啊,小阿哥,这蜜饯金枣可好吃了,小阿哥若是不喝药的话,我就把这些蜜饯全都吃了。”
“不可以,我要吃。”
红莹笑道:“那小阿哥快些喝药,只剩下一点点汤药了,小阿哥一口干掉。”
胤禑犹豫,看了一眼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又看一眼自家娘亲,知道这药不喝不行,于是他点点头。
“忍着气,捏着鼻子,娘亲快快喂你,这样你就不会感觉到苦味了。”
王秀花拿着瓷勺一勺一勺喂他,喝了三口,胤禑就摇头拒绝了,怎么都不肯喝了,半大的孩子道理也讲不通,她就让人摁着他强行把剩下的汤药灌进去,总算加起来是喝了一碗。
胤禑哭嚎得厉害,王秀花示意红莹往他嘴里塞蜜饯,他边吃蜜饯边哭,哭一会嚼一会蜜饯,看着这个孩子,她都有点哭笑不得。
她见到皇上进来,有些意外。
“朕来看看胤禑。”
“刚喝完药呢,哭得厉害,但不耽误他吃蜜饯。”
康熙是看出来了,胤禑衣服上尽是洒出来的药汁,衣襟前又黑又湿,他过去摸摸胤禑的额头,的确有点烫。
“快叫阿玛。”
他见王氏拍胤禑后脑勺一下,胤禑嘴里还含着蜜饯就乖乖叫他阿玛,康熙忍不住道:“你别打他脑袋,万一打傻了怎么办?”
“皇上这是心疼了?”
“朕只是觉得小孩子不能打脑袋,容易打傻。”
王秀花白他一眼,她自己的孩子还能真的打傻嘛,用多大力道,她自己是有分寸的,他这个阿玛平日里一个月顶多见两回,照顾孩子真的是只动动嘴,那么多孩子,他怕是要看不过来,他现在还质疑起她这个天天照顾孩子的亲娘。
“皇上,你放心,他机灵着呢,傻不了,红莹,快给他擦擦身,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吧,念春,快去备茶,皇上,这快到午时了,皇上留在这里用午膳吧。”
“朕还要回去看折子。”
“那也不能耽误用膳,不能饿着,用不了多久,臣妾让膳房的人弄得快一些,你每回过来臣妾这都待不到一刻钟,胤禑想他阿玛,你就当是陪陪他,也陪陪臣妾,就这样决定,香彤,叫小石子去膳房。”
康熙只好留下来。
第56章
等胤禑净完身,换好衣裳,又变回干干净净的小孩时,王秀花把他递给皇上,让他抱着,哪有当爹的那么轻松,连小孩都没抱过几回。
膳食也很快端上来,摆了整整一桌。
“皇上,要不你给胤禑喂点粥吧,这是香菇瘦肉粥,他一早上光顾着喝药了,估计这会肚子正空着。”
“朕抱着他要怎么喂,让奴才们来做就行。”
“你这个阿玛,让你给孩子喂喂粥都推给别人,臣妾抱着他,皇上你来喂。”
康熙发现王氏是真会使唤他,等王氏抱着孩子坐在圆凳上时,而胤禑巴巴地看着他,似是真的饿了,他脖子上已经挂着饭兜,他只好端起碗,第一次给孩子喂粥,他显得很笨拙,不少粥溢出来,弄得胤禑满下巴都是。
“阿玛……”胤禑还唤了他一声,似乎有些嫌弃,回头要跟王氏告状。
“好啦,你阿玛第一回做这事,熟能生巧,下一回你阿玛就不会这样了,你好好喝粥,一天没吃东西了,总要往肚子里添点东西,吃完后你去睡觉,生病了要多多歇息,这几天就别想着玩,等病好了,你想怎么玩都行。”
康熙见王氏柔声跟胤禑说话,温温柔柔,满眼爱意的样子令他晃了眼,王氏性子有多不驯刚烈,他是晓得一二的,可她对胤禑真是一颗慈母心,完完全全落在胤禑身上,怕是连天上的月亮,她都想给胤禑摘,这样满眼爱意的模样大概只会在胤禑面前展现。
“你对胤禑真好,比对朕好。”
“他是两岁的孩子,皇上跟他计较什么,臣妾何时对皇上不好,快些,让他喝完粥去歇息歇息,在被子里捂一会出出汗,虚汗发出来,这烧才会退下去。”
康熙一勺一勺地喂完,等孩子终于被抱下去后,他们才开始用膳,桌上有十道菜,比其他平时吃的还是精简一些,看上去也普通,不过他吃着觉得不错,不知不觉中吃完一碗饭,在她这就没有食不过三的规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饱过后,他便犯了食困,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大白天的不能在王氏屋内久留,最后还是起驾回乾清宫。
胤禑发烧了五天,到第六天,烧终于退了,不过他还是会咳嗽流鼻涕,人一生病,身子就病怏怏的,也不想出去玩,所以王秀花基本上在房间内给他讲故事。
皇上也只来过一回,不过一回就够了,毕竟皇上朝政繁忙,哪能日日过来。
因要照顾胤禑,加上她来月信了,便让人去把绿头牌撤下去,皇上这几日也没有召幸别的小主嫔妃,听说是日日看折子,召见大臣,国事繁忙,没有心思让人侍寝。
……
到了九月十二日,佟妃今日起早,她已经是五个月的身孕,如今到了腰骨耻骨酸痛的时候,还有手脚有些水肿,令她夜里很难入睡,辗转反侧,天刚亮,她就起来了,坐在铺炕,雁冰跟雁霜给她捏腿捶肩。
“本宫是不是胖了?”
“娘娘怀着小阿哥,小阿哥在肚子里长大,娘娘自然也跟着长点肉,这不是胖,等娘娘日后把小阿哥生下来就又能瘦回去了。”雁冰连忙说道。
佟妃知道是因为怀着孩子才胖的,不过她有时候看到自己臃肿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怕皇上不喜欢她,怕自己出色俏丽的容颜因为生孩子而变得丑陋,她这肚子已经长了很多条像是爬虫一样的长痕,看上去特别可怖恶心,她原先肚子上是洁白无瑕的,怪不得怀孕的女子不能侍寝,她怕自己这样子侍寝会吓着皇上,她希望她在皇上那还是那个精致漂亮,雪白无暇的佟妃,而不是现在这个臃肿,满肚子可怕纹路的人。
不过自从她怀孕后,皇上只来看过她两回,让内务府那些人别怠慢她,除此之外,更多的关怀就没有了,密常在的孩子只是普通的发烧,皇上都去密常在那里一回,她怀孕这么辛苦,皇上也不过是来过两回而已。
到底是帝王无情,佟妃在心里叹口气,撇去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进宫也不是为了帝王的情爱而来,她是为了护住佟家的荣耀,为了荣华富贵而来的,她转念一想,再过四个月,她的孩子就能生下来了,太医都说她左脉比右脉跳得稳健有力,她肚子里很可能是阿哥,一旦她有了阿哥,在后宫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雁冰,今日是不是到了把平安脉的日子了,汪太医过来了没有?”
“奴婢让小坤子去看看。”
“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汪太医才过来,佟妃伸出手放在软垫上让汪太医把脉,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孩子必须要顺顺利利生下来,不能出一点疏忽,她让汪太医每隔两日过来给她把脉。
汪太医把完脉后收回手,沉声道:“娘娘脉象有些虚浮,这几日娘娘是不是吃不下东西?”
一旁的雁霜接话道:“是,这几日娘娘又吃不下东西了,只有一些酸食勉强能吃下,都说孕妇嗜酸,汪太医,可有什么不对?”
“有些孕妇的确嗜酸,不过过犹不及,娘娘应是还在害喜孕吐,微臣给娘娘开几副能减轻害喜,增加食欲的药,酸食还是不宜过多,容易让娘娘肠胃不适。”
汪太医开好药方后,雁霜接过,又把小坤子喊来,让他去太医院那边抓药。
“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微臣先告退了。”
佟妃挥挥手,示意汪太医退下。
“雁冰,你去把草本祛痕膏拿过来,往本宫肚子上抹一抹。”
那些爬虫一样的妊娠纹长起来后,佟妃日日都让人涂抹草本祛痕膏,这款祛痕膏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专供给孕妇使用,里头的药物对胎儿没有刺激作用,不会伤及胎儿,佟妃真是见不得自己肚子上那些可怖恶心的疤痕,她日日让人涂抹祛痕膏,她觉得还是起了一点作用,那些妊娠纹淡化不少。
佟妃将直筒长旗装撩起来,露出微凸的肚子。
雁冰一点一点地抹祛痕膏,今日早起的佟妃躺在铺炕上又慢慢睡着。
雁冰抹好之后,赶紧让人给娘娘盖上被子。
到了九月底,大雨在深夜突然降落,豆大的雨珠倾注而下,啪啪地砸在屋檐上,哗哗作响,佟妃忽然醒来,捂着自己的肚子,觉得肚子突然作疼,她连忙喊人。
“雁冰,来人啊……”
雁冰雁霜等人本就睡在外间,又有人在外面守夜,一喊就能听得见,一帮奴才赶紧把用火折子把烛火重新点上,承乾宫后正殿顿时变得灯火通明。
“娘娘,怎么了?”
“本宫的肚子疼,快去请太医。”
雁霜胆子大一些,掀开娘娘身上的被子,发现娘娘身下的床褥红了一块,娘娘□□流血了,她倒抽一口气,不可置信,“娘娘……”
雁冰凑上来一看,也吓得脸色苍白,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让雁雪雁寒赶紧去烧水,还有去煎保胎药,参汤也煎上。
佟妃的指尖已经止不住地颤抖,她都不敢看自己身下,她已经能闻到血腥味,她的孩子难不成要保不住了?
不可能,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外头噼里啪啦的大雨声让她心乱如麻,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佟妃强迫自己镇定,让雁冰派人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也让人去请稳婆。
早在三个月前,佟妃已经找好稳婆,让人住进承乾宫,她知道自己流了不少血,不过她仍然存着一点希望,觉得她的孩子顽强,不会就这样舍弃她这个额娘。
外头轰隆隆的,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来,将佟妃的面目照得更加苍白,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情绪不要激动,其他事情,她先前已经跟雁冰她们交代过数次,她们只需要按照她先前说的去做就行,要保证有条不紊,不能慌乱。
外面下着雨,当值的太医们来迟一些,每一个过来时已经被大雨淋湿,他们顾不得自己湿透的样子,赶忙上前给佟妃把脉看诊。
佟妃还撑着一口气,等太医看诊结束后,她问他们如何,她的孩子还能不能保住,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敢回答,佟妃便知道这个孩子,她怕是保不住了。
“你们尽力保住胎儿,若是没法保住的话就让它出来吧,万万不能伤及本宫的性命。”
既然孩子保不住,这胎儿在她肚子里留得越久,对她的生命越有威胁,她还不能死,保大保小在她这里不存在,她自己一定要活着,况且五个多月的胎儿生下来也存活不了,没什么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微臣定会竭尽全力。”
听到这句话,佟妃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一入眼便是皇上担忧的脸庞,佟妃看着皇上,眼泪从眼睛里流出,静默无声,却有着浓浓的悲伤,皇上俯身抱住她。
“皇上,臣妾的孩子还在吗?”
“孩子会有的,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佟妃一听到这就忍不住嚎啕大哭,真的没有了,她的孩子真的没了,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只剩下三个月,她就把孩子生下来,怎么突然间就没了,她哭到身子发抖,紧紧地抱着皇上。
“皇上,臣妾的孩子,它为什么要丢下臣妾这个额娘,是不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够好,臣妾愿意用臣妾的生命换回臣妾的孩子,皇上,你让太医救救臣妾的孩子好不好,皇上……”
“佟妃,你做得很好,不要自责,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皇上,臣妾不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老天要这样惩罚臣妾,皇上,定是有人要害臣妾,谋害皇嗣,皇上,你一定要找出凶手。”
“佟妃,没有人要害皇嗣,是那孩子跟我们有缘无份,太医说是意外,并非有人要害佟妃。”
“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臣妾白天时还好好的,夜里就突然流胎了,皇上,你相信臣妾。”
康熙许是为了安抚佟妃,连忙说他会让人去查,他拍拍佟妃的后背,让她别哭了,别把身子折腾坏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歇息,情绪不能激动。
佟妃过一会儿情绪才平稳下来,整个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原本止住的血又开始流了,康熙赶紧让人去把太医叫过来,对佟妃一阵施针止血,过后,佟妃又昏睡过去。
等她第二次醒来,皇上已经不见身影,身旁只有雁冰等人,佟妃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雁冰等人身上,她摸了摸自己肚子,这肚子还是凸起的,并非平坦,仿佛孩子还在她肚子里。
“娘娘……”
“那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
“娘娘……”雁冰满脸担忧,不敢说实话,怕刺激到自家娘娘。
“告诉本宫是阿哥还是格格,本宫承受得住。”
“是……是阿哥。”那孩子都已经成形了,稳婆把孩子拿出来时,雁霜胆大了,多看了几眼,她还是如实告诉娘娘。
佟妃一听,突然嘴角勾了勾,溢出一份笑意,果真是个阿哥,孩子若是满月生下来,她就是有阿哥的嫔妃了,皇上说她流胎是意外,但她知道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要害她,说不定是她白天吃的膳食有问题,她定要找到凶手,让她以命偿命。
“娘娘……”
“本宫没事,去把药端来给本宫喝吧。”
雁冰赶紧让雁雪去端药,娘娘刚落胎,失了不少血,太医给开了滋阴补血的药方,她扶娘娘坐起来,倚在床上,后面放着两个绣着缠枝雪梅图样的靠垫。
“娘娘为何会突然流血落胎,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是不是娘娘被昨夜的大雨惊着了?”雁冰疑惑问道,娘娘怀孕期间除了有些害喜孕吐,并没有其它不适,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血小产。
佟妃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大雨没惊着她,她是被腹中的疼痛惊醒的,并非是被大雨惊着,她白天吃过的膳食怕是也没了,无从查起,只能先找来膳房那些奴才问问,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是娘娘身子虚弱,胎儿突发不适才导致小产,若非饮食不当,应是意外,说是在孕妇当中很常见,太医说娘娘先前就频频害喜呕吐,许是这样才导致身子虚弱,留不住孩子。”
佟妃凝眸,她频频害喜呕吐,可先前他们那群太医哪一次把脉不是说她身子康健,胎儿无碍,出了事又说她身子虚弱留不住孩子,真是一群推卸责任的废物。
皇上也认同太医的话,认为是意外,不信有人要害她,的确,这事蹊跷,她自己睡着睡着就腹痛不止,突然小产,没碰到什么人,没有人推她,在明面上是没有人害她,可是暗地里呢,她才不信是意外,就是这事棘手,不知从哪里查起。
佟妃只能等自己养好身子再从长计议,她刚小产第一日,总觉得自己下面还在流血,她喝了药之后又让人去请太医。
……
佟妃小产这事是袁常在先过来告诉她的,王秀花这阵子忙着照顾生病的胤禑,胤禑总算是病愈得差不多,只剩下一点点咳嗽。
她听到佟妃小产的消息后还是有点诧异,“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佟妃不是怀孕快六个月了吗?”
“说是佟妃从怀孕开始就一直害喜,吃得不多,身子越发虚弱下去,这才留不住孩子,还有就是前夜大雨,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惊着佟妃了。”
王秀花拧眉,快六个月的胎儿哪是那么容易被惊着就小产了,前者还有点可信度,害喜的确容易留不住孩子,有些人害喜十分严重,真的会让身子变得虚弱,佟妃怀孕后就很少走出承乾宫,她有快半年没见过佟妃,进宫后她也只是见过佟妃三次而已,只记得佟妃容貌出色,年纪也小,好像才十七八岁,是个美人胚子。
“皇上这几天天天过去看佟妃,皇上对佟妃还是很上心的。”
王秀花眉头皱得更深,佟妃是前夜小产的,今日是第三天,皇上满打满算也只是过去三天而已,如何能看得出来皇上对佟妃上心,佟妃可是小产,六个月的身孕要小产是要把胎儿从肚中取出来,就跟满月生产差不多了,佟妃肯定是受罪了,皇上只不过过去承乾宫看佟妃一会而已,怎么他还得了好名声,不过她没有反驳袁常在的话,而是说道:“是啊,皇上日日过去看佟妃,别人可能没有这种待遇。”
“皇上这几日也没召人侍寝,心都在佟妃那。”
佟妃都小产了,皇上这几日若是召人侍寝,岂不是太寒佟妃的心,佟妃毕竟家世显赫,皇上有用得着佟家的地方,少不得要做做样子。
王秀花点点头,算是赞同袁常在的话。
“十五阿哥病是不是快好了,我原先在后院里看到他在玩花。”
“是快好了,他又跑去玩花了,这后院里盆栽的花怕是要被他薅干净了,我这屋子里的花被他一朵一朵地扯掉了,都变得光秃秃的。”
“内务府每日都给妹妹送花,十五阿哥扯掉了还有,小孩子就是这样。”
“也不能太纵着他性子,我下次再见到他扯花,肯定狠狠揍他一顿。”
她屋子里的花扯掉就扯掉了,就是别的地方的花可不能随便乱扯,王秀花想着等胤禑回来,要叮嘱红莹她们要看住胤禑,不能让他随便想摘什么就摘什么,这横行霸道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皇上那边头五天都过去承乾宫看佟妃,之后就没有过去了,也没有召人侍寝,佟妃小产第十一天,皇上才翻牌子,翻的还是她的牌子,她就说不能指望帝王真的有情,他所谓的上心也不过是维持几日而已。
这宫里的孩子生出来夭折的多,更别说没生出来的,皇上怕是都不是很在意那个胎儿,皇上若是为此伤心,怕是都伤心不过来。
佟妃小产那晚下了一场大雨,之后十天就没下过雨,不过她侍寝时听到顶头屋檐又传来噼里啪啦的雨声,外面又突然下雨了,怪不得她身子有些发凉。
“冷,皇上,把被子扯过来,别压着。”
王秀花扯过绣着鸳鸯石榴图案的被子盖在他们身上,她在身下看着皇上。
“盯着朕干什么?”
“臣妾无聊,只能盯着皇上,皇上快些结束吧,臣妾受不住了。”
“你……你觉得无聊?朕这么用力,你还觉得无聊?你在上面吧,让朕歇一会。”
康熙听她说无聊,她表情也是真的平静,不像是情动的样子,气得翻身下来,自己躺着。
“生气了?一句话而已,皇上怎么那么容易生气?”
“换成别人,朕直接把她丢出去了。”
行吧,她那句话有点质疑他的雄.风,她的确有点无聊,总不能每一次她都能尽兴,她又懒得装,实话实说而已。
“臣妾又不是别人,臣妾可是救过皇上命的人,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不许说这个。”康熙不想回忆起那一个月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是屈辱,是不堪的回忆,他不愿意提起这事。
“怎么了?皇上是忘了吗?皇上还叫过臣妾姐姐,要不皇上再叫一声听听。”
康熙直接捂住王氏的嘴,她还真是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他当时没有记忆,又想让她收留他才唤她姐姐,当时他要求她收留,他堂堂一国之君要求一个农妇收留他,说出去就是奇耻大辱,更别说那一个月,他被王氏当成奴才一样使唤,他是不愿意再回想,恨不得忘得一干二净。
“呵呵呵……”
掌边直接溢出笑声,康熙无奈地看着她,大概他在王氏面前已经有过最不堪的一面,他也就不怕再在王氏面前丢脸,已经抛下帝王尊严,所以在她面前,他会更自在一些,不用拘着。
“你不要挑衅朕,朕可以治你的罪。”
“臣妾才没有挑衅你,臣妾只不过把皇上做过的事说出来而已。”
“你往后不许再提。”
“不许再提什么?”
康熙又捂住她的嘴,她躲避,两个人在床上闹起来,直接闹出一身汗,到最后,他压制住她,发泄出来后又忍不住咬她的唇。
“咬破了被别人看到,臣妾就说是皇上咬的。”
“别人不会相信的。”
“所以皇上在臣妾面前是一副样子,在别人面前又是一副样子。”
康熙黑眸深了深,其实可以这么说,至少在他在王氏身上欲.望可以尽情发泄出来,不用克制,她大胆,一点矜持都没有,她可以配合他,她也见过他最不堪最屈辱却又最恶劣的样子,他在她眼里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他不用装成贤人君子的样子。
“这样不好吗?这是朕给你的殊荣。”
“这种殊荣,皇上还是别给臣妾了,臣妾承受不住。”
“受不住也得受着,反正你逃不掉了。”
“是啊,臣妾不过是一个小小女子,自然逃不掉皇上的滔天权势。”
“知道就好,好好待在朕身边。”
康熙喜欢王氏的识相,她识相好过不识相,她跟他拧着来,受伤的只会是她,好在王氏是个识时务的女人,不管怎么样,她只能认命,进了宫,她就别想逃出去了,她老老实实的,他能给她一世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
……
承乾宫。
佟妃听闻皇上召密常在侍寝后,气得直接挥掉药碗,药碗落地,碎成两瓣,那黑乎乎的汤药更是溅得四处都是。
原本给佟妃喂药的雁雪吓得赶紧跪地,不敢吱声。
“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里收拾了。”雁冰见状,示意人把这里收拾干净,她宽慰自家娘娘,“娘娘别生气,皇上总要召人侍寝的。”
“本宫知道皇上不可能为本宫守身,只是本宫身子还没好,皇上就这么快召人侍寝,何曾把本宫放在眼里过。”
雁冰在心里叹口气,皇上前面五天日日过来看娘娘,陪着娘娘,这对皇上而言已经做得很好,够体恤心疼娘娘,换成别的小主,皇上可能都不会过来看一眼,娘娘已经小产十多天了,皇上召人侍寝无可厚非,不是密常在也会有别人,是娘娘自己想不开,娘娘自从小产后情绪一直不好,容易想东想西,十天其实不短了,那可是皇上,不能指望像普通男子一样守身。
“还有那密常在,她进宫后分走本宫的恩宠还不算,如今本宫还在坐月子,她就急着爬上皇上的床,她也完全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就是一个贱蹄子,本宫非得扒掉她的皮才解气。”
娘娘是怀孕后不能侍寝,恩宠自然就落到别人身上,皇上想翻密常在的牌子,也怪不得密常在,这话雁冰不敢说,娘娘正在气头上,越替密常在说话越火上浇油。
“娘娘,你身子要紧,千万别动气。”
“本宫的孩子没了,皇上却急着让别人侍寝,那个密常在不知道给皇上下了什么迷魂汤,本宫的孩子没了,后宫那些人怕是都在等着看本宫的笑话呢。”
佟妃越说越生气,气到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目光变得凶狠,这个密常在从一进宫就跟她不对付,把原本属于她的恩宠都抢走了,她讨厌这个女人。
“娘娘,这宫里没人敢看娘娘笑话,娘娘是皇上的亲表妹,佟家可以为娘娘撑腰。”
一说到佟家,佟妃神色黯淡,本以为她可以生下一个阿哥,属于佟佳氏的孩子,往后几十年,佟家跟皇家可以紧紧绑在一起,维持佟家的荣耀跟皇宠,结果孩子没了,佟家往皇宫里送进来两个女儿都没能生下一个阿哥,是她无能,没能让父兄等人以她为荣。
即便是她有佟家撑腰又如何,那些人顶多是不敢在当面看她笑话,背后还不知道怎样嘲笑奚落她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她也找不到凶手是谁。
佟妃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问:“密常在是不是没来看过本宫?”
“密常在没有。”
连过来探望都没有,这密常在是仗着得宠不把她看在眼里,佟妃对密常在的恨又多一分。
“这几天都有谁过来探望本宫?”
“几个嫔妃还有贵妃都过来了,还有承乾宫的小主。”
“其他宫的呢?”
“其他宫的没来。”
佟妃眉头皱得更紧了,其它宫那些人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雁冰瞥了瞥自家娘娘,觉得其它宫的小主的确没有必要过来看娘娘,娘娘跟她们交集不多,就像其它小主生病了还是怎么样,娘娘也不会过去慰问她们,这话,她不敢说,娘娘显然因为小产而情绪波动比较大,开始钻牛角尖,看什么都不顺眼了。
“娘娘还要喝药吗?”
“不喝了,孩子都没了,喝药有什么用。”
雁冰不敢再劝,只能随着自家娘娘,她想起一事,赶紧说道:“娘娘,太后送来了一些补药,说是给娘娘补身子的。”
佟妃再生气也不会把气撒到太后身上,她让雁冰派人过去宁寿宫给太后回话,说是谢谢太后送过来的补药,她会好好服用的。
再过几天,佟妃发现皇上还是翻密常在的牌子,又是连着翻,可见这密常在有多得宠,皇上只在头几天过来看过她,现在似乎又把她给忘了,她让雁冰去把她的绿头牌挂上去。
雁冰诧异:“娘娘,可是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能把绿头牌挂上去,娘娘还在坐月子啊。”
“本宫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侍寝了,本宫有大半年没侍寝,再不侍寝,这后宫怕是都没有本宫的一席之地。”
雁冰跪下来劝道:“娘娘,万万不可啊,娘娘身子没好,还不能侍寝,太医说了娘娘至少两个月后才能侍寝,别让伤口再崩开,娘娘不要急在一时,密常在再得宠,她不过是一汉人,满蒙八旗,一个汉人位份再升都越不过娘娘,娘娘,你养好身子更要紧,太医说了娘娘此次要好好休养,只有身子休养好了,日后才能再次怀孕,别伤了底子。”
雁霜也跪下来劝说。
佟妃看着底下跪着的一帮奴才,理智稍微回笼,她是见密常在得宠而失去理智,忘了密常在不过是一汉人女子,她此时的确不适合侍寝,她把绿头牌挂上去,皇上可能也会觉得她为了争宠侍寝而不顾自己的身子。
她叹口气,说道:“本宫知道了,不用挂上去,你们都起来吧,这几日你们为本宫忙前忙后,怕是早就疲倦,再跪着,本宫都怕你们累晕过去,本宫刚失去孩子,情绪难免不理智,你们做得很好,为本宫着想,忠心耿耿,本宫都看在眼里,每个人下去领三两赏银吧,那汤药,重新弄一碗过来吧,本宫身子不便,就不过去扶你们起来了。”
雁冰见娘娘恢复先前的理性,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娘娘被嫉妒一时蒙蔽双眼,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密常在毕竟正在得宠,她怕娘娘针对密常在而被皇上厌恶。
这后宫还没从来没有一个汉人女子坐到嫔妃之位,甚至在密常在之前没有过汉人女子成为后宫小主,密常在不是满蒙八旗女子,都不在汉军旗,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汉人女子,完全不足为惧,再得宠又怎么样,皇上也不可能封她为妃为嫔,雁冰觉得娘娘完全是多虑了,密常在不可能越过娘娘,娘娘刚失去孩子,密常在又得宠,所以才一时糊涂。
汤药重新端上来,雁冰亲手给娘娘喂药,又提了一句密常在是汉人的身份。
“奴婢觉得娘娘不应该针对密常在,而是要拉拢密常在。”
“拉拢?”
“娘娘想想,除了我们承乾宫那些人,其他宫的小主谁还可以为娘娘所用,密常在刚进宫,暂且还不是其他嫔妃的人,娘娘可以拉拢她,这样密常在可以为娘娘所用,一个在身份上越不过娘娘的人是最好掌控的,况且密常在还有孩子,奴婢听说要是名下有一个孩子,娘娘也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
“你是说把十五阿哥记在本宫名下?”
“不是,十五阿哥已经记在密常在名下,密常在现在这么得宠,这有身子是迟早的事,密常在接下来生的孩子可以记在娘娘名下。”
佟妃挑眉,她的确听说过这个说法,民间夫妻常年膝下无子,他们会抱养一个孩子过来养在身边,过几年,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先前皇上头几个孩子接连夭折,皇上将恭亲王的格格抱进宫里养,之后恵妃生的大阿哥胤褆就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了,没有夭折,紧接着是太子,再之后皇上的孩子就越来越多起来。
密常在这么得宠,已经生过十五阿哥,说明她是能生的,怀孕是迟早的事,那她可以把密常在的孩子抱过来养,记在她名下,无论后面,她会不会再生,她膝下都是有孩子的,密常在身份低微,她的孩子能记在她名下,她也会感谢她的。
“雁冰,你这想法好,本宫怎么没想到呢,本宫的确可以养密常在的孩子,让她的孩子记在本宫名下,哪怕是本宫有自己的孩子,也无非是多一个孩子而已,到时候密常在的孩子放在阿哥所那边养。”
佟妃脸上一喜,一扫前几日的阴霾颓丧。
“奴婢觉得娘娘不必跟密常在交恶。”
“是,是本宫想岔了,本宫应该拉拢她才是。”
主仆两已经打定主意要密常在的孩子,完全不在乎密常在愿不愿意把孩子交给她们,她们仿佛已经志在必得。
第57章
佟妃为了尽快侍寝尽快痊愈,每日让人炖燕窝,炖的还是血燕,血燕极其难得,一般产于陡峭山洞岩壁,需要人工上山攀登提取,燕窝下有乌、白、红三色,乌色的燕窝是最下品,而血燕是最上等,寻常老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血燕,甚至宫里能吃到血燕的主子也不多,只有她这能将这血燕当成每日补品来吃。
一般小月子只需要坐三十天,大月子坐四十天,佟妃毕竟是落胎又是急产,她怕自己月子没坐好而伤了根本,往后子嗣艰难,雁冰这么一说后,她反倒对密常在侍寝没那么嫉妒在意了,密常在侍寝越多就越快能有好消息,而她就能越快拥有一个孩子,于是她老老实实坐了四十天的月子。
坐月子期间,她没出过门,连门窗都没打开,就怕冷风吹进来,坐完月子,她让雁冰去把绿头牌挂上去,同时她准备请戏班子到宫里唱戏,她一说要转换心情,皇上那边就立马应允,她组局,跟戏班子那边接洽好后,日子就定在十月二十五日,她邀请后宫所有小主嫔妃过来看戏。
宫里有听戏阁,连戏台都不用临时搭建,走去听戏阁那边便可看戏,那听戏阁一共有两层,一层便是戏台子,二层便是她们坐着看戏的地方,能容纳两三百人。
真到了十月二十五日,佟妃早早到了听戏阁,没想到密常在比她更早到,她目光不由落在密常在的肚子上,那里还是一片平坦。
“妹妹来得真早。”佟妃过去,热络地牵住密常在的手,密常在的手不似宫里其它小主那样娇嫩,柔若无骨,她的手有些粗糙,牵着时能明显感觉出来,果真是出身低微的人,这双手怕是怎么保养都养不成柔若无骨的样子,佟妃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娘娘身子好些了吗?”
“本宫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切,本宫坐月子时,为何不见妹妹前来承乾宫?”
听似无意的问话,王秀花抬眸看向佟妃,佟妃今日盛装打扮,十月底的京城已经进入阴冷的天气中,头戴掐丝嵌宝石金钗,点翠转珠金凤簪,脖子上是鎏金琉璃项圈,发髻乌黑发亮,耳上是晶莹剔透的珍珠坠子,身穿缠枝青莲梅花无袖马甲,里头上是彩绣蝶纹的云锦右襟旗装,花盆底绣鞋也精致,佟妃本来长得就标致,虽说她穿戴的东西种类繁多,但搭配得却是恰到好处,将她整个人衬得更加富贵娇艳,仿佛一朵开得正盛的富贵牡丹花。
佟妃坐月子期间,她不过去承乾宫,一来是她跟佟妃没有过多交集,突然过去怕被怀疑有巴结讨好之嫌,二来她看其他宫的小主也没有过去,袁常在等人都没有过去,她一个刚进宫的新人不想做那个出头特殊的人。
“嫔妾可以过去吗?嫔妾想过去来着,又怕打扰到娘娘,没有娘娘的传令,嫔妾不敢妄然过去打扰。”
“妹妹当然可以过来,承乾宫无论何时都欢迎妹妹过来,妹妹刚进宫,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能跟后宫姐妹变得熟稔。”
“娘娘说得是,嫔妾记下了。”
“既然你来得早,不如跟本宫挨着坐吧,看戏的规矩没那么多,不用按照位份来坐,你坐本宫身边吧。”
“娘娘,这恐怕不妥吧。”
佟妃笑道:“没什么不妥的,看戏时大家都是随意坐的,本宫瞧着你亲切,想跟你多聊聊,你大胆坐下吧,不会有人怪罪你。”
佟妃拉着她坐在第一排,她就坐在佟妃右手边,其它小主嫔妃陆陆续续前来,她明显看到德妃等人过来时见到她坐的位置目光有些诧异,不过诧异过后她们也依次坐下。
佟妃说的大家看戏随意坐,但她仔细观察,其实还是按照位份来坐的,贵妃位份最高,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荣妃跟恵妃居在贵妃左右手边,本来应该是端嫔坐在佟妃右手边的位置,因为被她坐了,端嫔就往下移一个位置。
戏班主弓着腰拿着戏册请主子点戏,既然是佟妃请来的戏班子,那戏册先由佟妃开始点。
佟妃翻看几眼后回头看向密常在,“密常在想必有很多戏都没有听到,密常在来点一出吧。”
“还是娘娘来吧,嫔妾看过的戏不多,不知道有哪些戏目,嫔妾怕点错了惹笑话。”
“没事,这戏册上的都能点,既然密常在看过的戏不多,那正好密常在可以点一出自己没看过的,待会也能看个新奇。”
荣妃也帮腔道:“是啊,妹妹就大胆点吧。”
王秀花听她们都这么说了,再推脱显得她矫情,她就翻看一下戏册子,点了一出《桃花扇》,她很少听过戏,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听上一两出,她不知这《桃花扇》讲的是什么,只是随意点了,反正是她们让点的,既然写在戏册上,说明没什么忌讳,能够正常演出,不然他们也不会把戏目写在戏册上让人点戏。
“妹妹识字?”
“略识得几个字。”
佟妃点点头,又把戏册递给贵妃,让贵妃也点一出,贵妃摆摆手说这《桃花扇》怕是都能唱上两个多时辰,再点一出怕是要看到天黑了。
“若是贵妃看腻了,也可让人中断换新戏,并非是将这《桃花扇》从头看到尾。”
贵妃微笑道:“算啦,还是让密常在看个过瘾吧,本宫就不点了,各位姐妹点吧,本宫随着大家一起看。”
其他人也都不点了,最后只是她点了一出《桃花扇》,等那戏台下的遮布拉开后,佟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凑到她耳边柔声道:“妹妹看戏吧,这出戏还是很好看的,妹妹很会点戏。”
“嫔妾会好好看戏的。”
看戏少不了零嘴,红漆桌几上都摆着一些干果瓜子点心之类的东西,茶水也备上,王秀花没看过这出戏,自然看得认真,偶尔嗑嗑瓜子,吃吃点心。
戏子唱戏时声音洪亮,这听戏阁又四面环绕,将声音放得更大,她在上面听得很清晰,因是没看过的戏,她是沉浸进去了。
佟妃偶尔凑过来跟她交谈,姿态亲昵,王秀花也浅笑着回应,其实心里烦佟妃频频打断她看戏,不过那是佟妃,位份比她高,今日能有戏看全是因为佟妃组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心里再烦也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
一个时辰过去,戏还没演完,有些人起身去解手,王秀花已经大概猜到后面的故事发展,这不是一个阖家欢乐喜庆的戏目,而是讲一个亡国之痛的戏目,讲一个明末一才子跟一秦淮艳姬之间发生的故事,里头夹着明朝的覆灭,算是一出悲剧。
这戏很长,足足唱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唱到未时才唱完,王秀花一直没起身过,看完整出戏,结束后,她与佟妃一起离开听戏阁。
佟妃热情邀约她有空过去承乾宫,陪她说说话也行,王秀花说她有空便会过去。
等她回到钟粹宫时,她忍不住问念春。
“念春,你说今日佟妃突然跟我交好是何用意?”
“奴婢觉得佟妃许是也想拉拢小主。”
“佟妃在宫中势力如何?”
念春想了想才说道:“佟妃进宫时才十四岁,如今才过四年,在宫中的根基不如上头几个嫔妃深,不过佟妃家世显赫,小主不宜跟佟妃交恶。”
她真是谁都不能得罪,她一个常在有什么值得拉拢的,皇上对她的恩宠在她看来也就那样,王秀花周旋在这些嫔妃当中,觉得疲惫。
“过几天要过去承乾宫一趟,你说我需不需要带什么东西过来?”
“佟妃刚小产落胎不久,我们这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小主要不送一份亲手做的吃食过去吧。”
王秀花懒得亲手做什么吃食,佟妃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顶多是吩咐膳房的人弄,她这里的确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除了一些布料跟赏银,她想着还是把剩下那几匹云锦送过去给佟妃吧。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佟妃就先让人送过来不少东西,都是小孩子的东西,包括十套成衣鞋袜小帽等,连长命锁跟银手镯脚镯都各送了一对,尺寸也合适,正是适合两岁的孩子穿戴,那长命锁上连胤禑的名字跟属相都刻上去了,可见佟妃不是这两日才准备的。
给孩子的东西很难再还回去,佟妃也是花了大手笔,那些衣服的料子摸着就很好,小孩子穿着很舒服。
“小主,这些东西要……要还回去吗?”
“怎么还,这些东西很明显都是照着胤禑的尺寸做的,还回去的话怕是让佟妃不悦,算了,我过几日亲手弄一些点心送过去佟妃吧。”
佟妃家世显赫,什么样的好东西都见过,怕是她这里的那几匹好布料在佟妃眼里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并不起眼,而且只有几匹,拿过去送给佟妃可能显得寒酸,若是佟妃没让人给胤禑送东西,寒酸也就寒酸了,她只是过去做客,不能空手过去,可是送了东西就不一样了,送礼要对等,她的礼轻了,显得她对佟妃不够敬重,只有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才显得有诚意,才既有价值又没有价值,才可以跟佟妃那些礼匹及。
到了十一月一日,王秀花起个大早过去膳房,她已经提前让人准备好食材,念春跟香彤给她打下手,她花了两个多时辰才做了几十个精致的点心,桃酥饼、梅花香饼、黄金糕、莲子糕跟双色马蹄糕,用五层红漆食盒装上,她回去重新换一身衣裳才拎着食盒过去承乾宫,赶在午时前。
到承乾宫后,奴才通传一声后很快有人领着她们进去。
王秀花主仆三屈膝给佟妃行万福礼。
“给佟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佟妃上前托住她的手腕,“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本宫可是盼着妹妹过来呢。”
“娘娘给胤禑送的东西太贵重了,胤禑何德何能能得娘娘这么多东西,娘娘真是太有心了,嫔妾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佟妃笑道:“本宫瞧着十五阿哥可爱,东西不贵重,都是一些小玩意,妹妹收下就好,这是什么?”
王秀花把食盒摆上来,“这是嫔妾亲手做的点心,还望娘娘不要嫌弃,今早刚做的,有些还是热乎的。”
“本宫怎么会嫌弃,没想到妹妹有这等手艺,快拿出来给本宫吃一块。”
王秀花把点心都摆出来。
佟妃惊呼:“妹妹竟然做了这么多,天哪,妹妹肯定费了很大的功夫,妹妹才是真的用心了。”
佟妃拿起一块梅花香饼放进口中,咬了一口后连说好吃。
“好吃就行,娘娘日后要是想吃,还可以让嫔妾做。”
“那你多辛苦啊。”
“嫔妾一点都不辛苦,娘娘能吃到嫔妾做的点心,那是嫔妾的荣幸。”
佟妃脸上有着盈盈笑意,娇嗔道:“你啊,真是会说话,你放心吧,这些点心,本宫都会好好享用的,你日后别那么辛苦,做几个就好了,而且你是主子,这些也可以交给膳房那边的奴才做,何必亲自动手。”
“这是嫔妾的心意。”
“也是,心意最重要,快请坐,要不妹妹就留在本宫这用膳吧,你应该把胤禑带过来的,本宫还想抱一抱十五阿哥呢。”
“胤禑正是调皮好动的年纪,他没法安静,嫔妾怕他吵到娘娘。”
佟妃轻笑道:“怎么会,本宫很喜欢小孩子,再吵都不觉得吵,下次妹妹可一定要带十五阿哥过来,别跟本宫那么见外。”
“嫔妾记下了。”
王秀花被留下来用膳,佟妃这里的吃食比她那边的精致多了,种类也多,一下子摆了二十几道菜,她吃都有点吃不过来,佟妃还频频命人给她夹菜,她最后是肚子鼓鼓的走出承乾宫。
她一走,佟妃屋内只剩下佟妃的人。
雁冰问自家娘娘那些点心要不要留下。
佟妃已经收起刚才的笑脸,她一个尊贵的宫妃还要跟一个小常在赔笑,她这日子真是越混越差了,要是她没有小产落胎,她也不至于盯上密常在的肚子,只要密常在的孩子记在她名下,她就无需再跟密常在交好,到时候直接来一个去母留子好了。
“都扔了,本宫这又不缺点心,谁知道她往里面加了什么。”
“都扔了吗?”
“扔了,本宫能吃一两口已经是给她面子。”
雁冰看着那些点心觉得有些可惜,其实娘娘不吃,她拿下去分给其他人就好了,没必要扔,密常在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往点心里下别的东西,而且还是自己亲手做的点心。
“娘娘,要不奴婢分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吃了。”
佟妃睨了雁冰一眼,不满道:“承乾宫是少了你们吃的吗?就那些点心,你们若是想吃直接让膳房的人做,承乾宫何时变得这么穷酸,连几块点心都吃不起了。”
“奴婢知错,奴婢这就让人扔了,娘娘别生气。”
“雁冰,你是本宫的陪嫁丫鬟,换成别人,本宫就让人掌嘴了。”
“奴婢知错,还请娘娘消消气。”
佟妃轻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雁冰赶紧把那些点心收拾下去,让人全都扔了,一个都不留。
……
永和宫。
德妃听闻密常在过去承乾宫,不由皱眉,这佟妃对密常在的热络,当日看戏时,她就瞧在眼里,佟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说到底佟妃出身好,进宫后没多久就封妃,她骨子里是看不起所有比她出身不好的人,只不过她善于掩饰,这宫里小主没有人比密常在出身更加不好了。
那日佟妃又是跟密常在亲亲热热地说话,又是让密常在亲自点戏,甚至还让人给十五阿哥送东西,胤禵都没有收到过佟妃送的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密常在是佟妃的妹妹呢。
密常在只是进宫晚,要真论起年纪,佟妃应该比密常在还小。
谁都看出来佟妃对密常在态度不一样,一下子变亲昵许多,佟妃难不成也想拉拢密常在,这密常在到底是香饽饽,一个个的都想拉拢,连佟妃这样的人都不惜纡尊降贵拉拢密常在。
佟妃落胎,要是没落胎,那个孩子是阿哥,若是佟妃生下阿哥,她估计也不会想拉拢密常在,多的是人往佟妃那边靠。
“娘娘,天冷了,喝一碗姜汤吧,娘娘今早起来有点咳嗽。”凌薇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
德妃开口说道:“让人也给十四阿哥弄一碗姜汤,天冷换季了,胤禵也应喝一碗姜汤,别让他风寒入体,夜里一定要有人守夜,敲打敲打一下那帮奴才,别让他们夜里偷懒,胤禵夜里喜欢踢被子,别让他着凉。”
“奴婢知道了,十四阿哥那夜里已经开始燃冬炭了。”
“燃炭也要盖被子,吩咐下去,胤禵要是生病,本宫绝对会严惩他们。”
“奴婢这就下去吩咐下去,娘娘,你先喝姜汤吧,晓灵,你给娘娘披一件披风吧,别让娘娘冻着。”
这屋内也没冷到要燃炭的时候,所以屋内没燃炭,还是有些阴冷,凌薇走出去,德妃便开始喝姜汤,心里还想着佟妃跟密常在的事,以佟妃的性子,哪怕是密常在真的被拉拢过去,佟妃怕是也容不下密常在吧,她只能等着看戏了。
……
皇上又翻了密常在的绿头牌,这密常在是隔三差五被翻牌子,大家都疑惑皇上为何独独翻密常在的牌子那么多次,密常在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密常在在床上有什么独门技术勾着皇上念念不忘。
这一边的王秀花正在侍寝,她觉得披散下来的头发沾着脖子不舒服,直接编辫子将头发束起来,偏偏皇上恶劣,非得揪着她的麻花辫,不一会儿又弄散了。
“你干什么,非得折腾臣妾的头发。”
“放着挺好的。”
“皇上,还不是最冷的时候,皇上这寝殿为何已经开始生炭了,弄得臣妾直出汗,你别揪臣妾的头发,出汗黏着难受,臣妾今晚可不想再洗头。”
“那帮奴才燃的,朕这里不是到最冷的时候才会燃炭。”
行吧,他是皇帝,铺张浪费是每个帝王的通病,普通老百姓哪怕到了寒冬都舍不得燃炭呢,王秀花累了,从他身上下来。
康熙见王氏的确出汗了,脸颊处红通通的,他有些意动,将她搂过来,又攫住她红唇。
“才动多久就累了,你这身子还是弱了一些,朕明日让人给你送一些补药吧。”
“你千万别送,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生病了,臣妾的确不如皇上这般有体力,臣妾是女子,臣妾进宫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做,这双手都没有用武之地,这力气也越来越小,皇上,听说你常常骑马射箭,许是因为这样,皇上体力才这么好,臣妾也想骑马射箭。”
“你一个女子骑马射箭干什么?”
“就不能当做是玩吗?臣妾还从来没有骑马射箭过,臣妾想学,皇上何时有空教臣妾。”
“等什么时候巡幸塞外再说吧,现在别说这些,好好伺候朕。”
“累了,起不来,皇上自便吧。”
康熙直接拍她屁股几下,用了力道,她立即瞪他,他笑出声,“还不赶紧起来,别人侍寝都是勤勤恳恳,偏你会偷懒,总想让朕伺候你。”
“这事怎么分谁伺候谁,皇上,真疼,你还真下重手。”
“朕明日让人给你拿膏药,真伤着了,一涂膏药就好了。”
“哪有这么好的膏药,别骗臣妾了,指望着那些膏药能治伤,皇上一开始就不应该打臣妾,你是男子,你手上的力道不浅。”
“真打疼了?给朕看看。”
“看什么看,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个登徒子。”
康熙乐得大笑,把王氏抓过来。
事后,到了戌时末,两人才歇下。
……
日子就这样过去,前几日京城下了一场雪,临近年关,皇宫内的人也开始准备年货,那红灯笼已经挂起来,宫里添了几分年味。
严寒冬日,冷风瑟瑟,钟粹宫后院的门窗这边外面都遮上厚厚的棉垫,屋内能够保暖一些,王秀花只是一个常在,她每个月份例上的冬炭不多,不可能日日夜夜都燃炭,这样燃起来,不到十天就把整个冬日的冬炭都燃完了。
好在她有胤禑,阿哥的冬炭比常在每个月都多了十斤,加起来其实也能勉强过冬,只不过她看皇上的寝殿那从十月份就开始燃冬炭了,她私底下让皇上让人挪一些到她这边,挪用的冬炭还是记在乾清宫的名下,不过是她这边在用,也不多,每个月就多二十斤就好了。
皇上也应允了,让内务府的人挪给她,小石子跟慧心他们去领冬炭的时候,都会领多二十斤,但在内务府的账册上,她领的还是常在的份额,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更何况她目前也算得宠,当然是趁着得宠的时候好好利用一下,多要一些东西,等到不得宠的时候,想要都要不到,皇上都没有意见,她自然更没有意见,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就发现了,谁让她得宠,这宫里就是谁得宠谁的日子会过得好一些。
“香彤,我的月信是不是迟了?”
“是,迟了五天。”
王秀花从她月信迟的第一日就开始紧张,总觉得她又要怀孕了,历史上的密嫔王氏也就是这几年得宠,连着生了三个阿哥,到后面可能是不年轻了,宫里有更年轻的,所以后面密嫔就不怎么得宠了,之后就没生过孩子了。
她是不想再生,不过这由不得她,他们又没有避孕,连避子汤都没有喝,先前喝的时候都能怀上,更别说直接不喝了,怀上的几率更大,她隐隐感觉自己怕是又怀孕了。
“娘娘要是真的怀孕了,那就太好了。”香彤脸上充满喜意,娘娘从三月份进宫,已经超过大半年,又常常侍寝,有喜也是很顺其自然的事情。
“好什么好,我已经有孩子了。”
“可是子嗣越多,小主在宫里的地位越稳固,说不定皇上还会升小主位份。”
王秀花叹口气,她已经有一个阿哥,其实地位已经在那了,再稳固也就是这样了,密嫔是在雍正即位后才封妃的,也就是她在康熙朝到头也只是宫嫔,她一个汉人女子能封嫔已经是康熙对她的眷顾,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其实都没有太大差别,生得再多,天花板就到这了。
上一次生孩子的痛苦,她还要再经历两遍,而且她其中一个孩子还会早夭,一想到这,她就后背窜起一股冷汗。
香彤见自家小主愁眉苦脸的样子,并没有因为疑似怀孕的消息而高兴,她也不敢再多讲什么,收起笑脸。
念春在一旁问道:“小主,要不要去请太医?”
“再过几日再说吧。”
王秀花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不是怀孕,只是月信迟了几日。
“小主不想要再有一个阿哥吗?”
“说实话,不想,一个就够了,胤禑就够闹腾了。”
念春脸色一惊,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见门关得紧紧的,她才松一口气,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到,这宫里谁不想多子多福,生得越多越好,怀孕是喜事,小主闷闷不乐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会被说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可能会被说小主不期待皇嗣,有轻贱皇嗣之疑。
“小主,这话不能乱说。”
“我知道,我只对你们说而已。”
这大半年的相处,小主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说话就随意许多,念春自从过来伺候小主后,她自己也没有那么紧绷,不像在乾清宫生怕做错事说错话,在小主这哪怕偶尔说错一两句,小主也不会责罚她,其实说错话最多的人还是小主。
“小主,怀孕是好事,多一个像十五阿哥的小阿哥多好,小主不能往别处想,真有了,小主必须生下来。”
王秀花当然知道自己真有了,那只能生了,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还会不会交给她抚养,胤禑比较特殊,先在宫外跟了她快两年,可是在宫里出生的孩子能不能让她抚养还得看皇上的意思,依照宫规,她一个常在是没有权利抚养阿哥的。
可是她的孩子,她也不想交给别人抚养,这等于是把把柄交到别人手中,那那个握有她把柄的人岂不是可以掌控她,她为了孩子还要听令于人,委曲求全。
外头有人敲门,念春警惕地问是谁,听到说是小石子后,她才让人进来。
小石子一进来就跺脚,将身上的雪花抖掉,连着往自己手里哈气,嘴里一直说着冷死了冷死了。
屋内的其他人看着他这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念春笑道:“快去炭盆前烤烤火吧,你这样哈气,这手是不会暖的,跑哪去了?”
小石子赶紧过去炭盆前站着取暖,他回道:“奴才去打听消息了。”
“这宫里最近没什么事啊。”
“谁说没有事,那个王小主怀孕了。”
“王小主?”众人疑惑,一时想不起来谁是王小主,王小主不是常在嘛。
小石子身子微微回暖后继续说道:“是王小主,不是我们小主,是住在延禧宫的王小主,刚被封为庶妃,恵妃宫里的人,原先是恵妃身边的宫女,被抬举为小主了。”
她们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恵妃将她身边的宫女举荐上去,据说皇上过去恵妃的延禧宫,恵妃给皇上喝了酒,皇上喝多了便宠幸了王氏,王氏就被抬举为庶妃,没想到就这一次,王氏还怀孕了。
宫里是这么传的,实际上是怎么样,可能只有恵妃那边的人才知道,王秀花觉得恵妃不敢这样做,给皇上灌酒,让皇上喝多,进而把身边的人推到皇上床边,成了皇上的枕边人,这样算计皇上,恵妃得不偿失。
她听说那个王氏长得很美,容貌不输给宫里的正经小主,而且还年轻,才十七岁,刚进宫的包衣奴才,八成是皇上他自己看上貌美的宫女见色起意,而恵妃顺水推舟,把自己人推上去得宠,反正恵妃年纪不小了,已经不怎么可能得宠,于是推身边的人过去固宠,宫女身份低微,恵妃也容易掌控。
“真的怀孕了?”念春不由再问一遍。
“当然是真的,都传出来了,听说怀孕一个多月了,这王小主命真好,一次就中了。”
小石子还不知道自家小主月信迟了几天,他毕竟不是贴身宫女,主要在外面打听消息,负责跑腿,他语气流露出羡慕,怀上皇嗣可是好事,他也盼着自家小主能有好消息。
“给小石子一个暖手炉吧。”王秀花说道。
小石子赶忙摆手,“不用了,奴才的手已经暖了,连身子也暖了。”
“夜里冷,你那边要是觉得被子少,再多拿一床过去,这里被褥很多。”
小石子听到自家小主这么说,差点又热泪盈眶,他一个小太监夜里不用守夜,小主从来不让他夜里守夜,他睡在那一排太监庑房那边,跟钟粹宫其他太监住在一块,太监那肯定没有冬炭,夜里就是靠着被子熬过寒冷,小主总是怕他冷着,一直让他多拿几床被子过去,他其实已经不冷了,被子也够了,可是小主总是会记挂着他这个小太监,主子记挂的感觉太好了。
“这是又要哭了吗?”念春调侃道。
“没有没有,奴才不哭。”小石子把眼泪逼回去。
“你还是哭包,动不动就哭。”
在场的人笑他,小石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跟着笑了。
外头的人在笑,把睡在里间的胤禑吵醒了,胤禑起来就哭,红莹听到哭声,赶紧过去把胤禑抱出来。
外面寒风刺骨,漫天雪花,里面温暖如春,屋子里的人其乐融融,笑声不断。
……
又过了三天,十二月二十六日,离除夕只剩下四天,她的月信还是没来,王秀花便让小石子去太医院请太医。
“小主,你是生病了吗?要请什么太医?”小石子立即紧张起来,打量自家小主,“是不是发烧了?”
香彤忍不住说道:“不是发烧了,是小主月信迟了。”
“月信迟了,那是不是得请汪太医,汪太医是负责妇人科的。”小石子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喃喃道,完全没往怀孕这一方面想。
香彤想提醒他,却被自家小主制止。
王秀花说道:“是,去请汪太医过来吧,别耽误了。”
小石子点点头,忙不迭地走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石子才领着汪太医前来。
“小主,奴才把汪太医请过来了,汪太医今日正好当值,太医,你快给我家小主看看。”
汪太医先行礼,“给常在请安,常在吉祥。”
“快起来吧,外面下雪,还劳烦太医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汪太医赶紧说:“不敢当,这是微臣的职责,常在是有什么病症?”
王秀花只说自己的月信迟了快十日了,让太医给把把脉。
汪太医一听就明白了,上前给常在垫上软垫后开始给常在把脉,怕诊错了,有误诊,他把了好一会儿。
“如何?”王秀花问,盯着汪太医的神情变化。
“微臣再把一次吧。”
汪太医有些紧张,又把了一次,这次把脉结束后,他便跪下来。
“恭喜常在,贺喜常在,常在有喜了。”
王秀花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真是怀孕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58章
“什么?有喜了?小主,这是真的吗?”小石子比她这个正主还要激动,眼睛在发亮地盯着她,激动到尾音都有点颤抖。
王秀花点头后肯定后,小石子更是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也赶紧跪下来给她贺喜。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小主要再添一个小阿哥了。”
她看向汪太医,问汪太医她大概有几个月的身孕,汪太医说至少有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但更准确的还要查敬事房那边记下的日子,王秀花示意念春给汪太医赏银,等送走汪太医后,她见小石子又双眼泛红。
“怎么哭了?”
“奴才这是高兴的,为小主高兴,奴才前几日还羡慕王小主怀孕呢,没想到小主也有喜了。”小石子哽咽,用手抹眼泪,又哭又笑的样子惹得现场的人都哭笑不得,香彤把他搀起来。
笑完后的念春回头跟小主说话,眼里有些担忧,“小主,你刚刚没让汪太医保密,估计过不久,后宫的人都会知道了。”
前三个月胎儿不稳定,后宫有些小主会隐瞒怀孕,过三个月再对外宣布,防止有人在头三个月暗中加害,三个月后胎儿稳定了也就不容易出事。
“刚刚太医不是说了已经快两个月的身孕,要瞒也瞒不了多久,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先是纵火,后是害胤禑,她倒要看看这次又有谁想要谋害皇嗣,总不能一直让对方隐在背后,她就当是以身作饵了,希望能有点眉目,那么多条人命,她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张嬷嬷他们报仇,也为自己报仇。
“奴婢会更加小心小主的吃食,膳房那边,奴婢也会让人盯紧一些。”
王秀花握了握念春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
果不其然,不到两日,密常在怀孕的消息已经传遍后宫,相比之前十五阿哥在宫外便有了,知道的人不多,密常在这一胎更受人瞩目,佟妃一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嫉妒,她的孩子刚落胎没多久,密常在就有了,她怀孕后,密常在就得宠,她没了孩子,她却立即有了身孕,怎么不让她嫉恨。
“娘娘,密常在果然很快怀孕了。”雁冰没察觉到自家娘娘神色不对,她想的是密常在怀孕后,娘娘可以把密常在的孩子要过来。
“是啊,怀孕了,密常在进宫后是侍寝最多的人,她怀孕是迟早的事,准备几匹好的料子,我们拿过去钟粹宫给密常在贺喜。”
“娘娘要过去钟粹宫?”
“本宫要亲自过去给密常在贺喜,让人准备暗轿,速度快些。”
雁冰赶忙下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佟妃已经坐上暗轿,准备启程过去钟粹宫。
今日外头还飘着雪花,宫里的甬道倒是被奴才清扫得干净,青石路可以行走,只不过难免有些潮湿路滑,雁冰让抬轿的奴才慢点走,要走稳,千万不能摔着娘娘。
雁霜等人抱着要送给密常在的布料。
一行人慢慢往前走。
可是越怕发生什么越会发生,还没走到钟粹宫,其中一个抬轿的太监因雪天路滑趔趄一步,脚往前打滑,整个人跪倒在地,轿子倾斜,其它抬轿的人也被突如其来力道的失衡而差点摔倒,用力才稳住身形,不过暗轿的下角却往地面磕了一下,轿子里面的佟妃脑袋也磕了一下。
“落轿落轿。”雁冰急忙喊道,等轿子平稳地落在地面时,她赶忙过去掀开轿帘看自家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佟妃本来听闻密常在怀孕的消息心情就不是很好,脑袋又因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磕了一下,此时整个人的火冒起来,她下了轿后直接对着跪地求饶的四个奴才一个个狠狠踹过去。
“一群不当心的奴才,真摔着本宫,本宫要了你们的狗命!”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们只能不停地求饶。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闻声,佟妃抬头,见到从后头走过来的德妃,不知道德妃是什么过来的,她的轿子停在不远处,她便收起怒容,转换成笑脸:“是这帮奴才笨手笨脚的,摔着妹妹了,姐姐这是要去哪?”
“这不是密常在怀孕了嘛,本宫过去给密常在贺喜,这帮奴才也真是,妹妹千金之躯,真摔着妹妹,他们有几条命够抵,当差也当得不尽心,这帮奴才该罚,妹妹别轻饶他们。”
德妃虽是这样说,但心里嘲讽,佟妃一向表现得温婉柔静,刚才发怒踢人的举动很是粗暴,可见这佟妃真实性子不像她平日表现出来那般温柔和善,骨子里傲慢跋扈得很。
“是,妹妹回去就罚他们。”佟妃刚才是失控,现在被人瞧见了,她就收敛了,要罚也是回去再罚,不能让人看笑话,只不过没想到德妃也赶着去看密常在,这一点让她有点意外。
德妃该不会也想要密常在肚子里的孩子,可德妃那已经有一个十三阿哥跟十四阿哥,两个阿哥年纪还很小,她养都养不过来吧。
“反正离钟粹宫不远了,没几步路了,既然碰到姐姐了,不如妹妹跟姐姐一起走过去吧。”
“好啊。”
佟妃跟德妃同时到钟粹宫,没想到密常在的房间内有好几个小主,她们过来后,人就给她们让位,趁着德妃跟密常在说话时,佟妃打量密常在。
因在屋内,这屋燃着冬炭,十分暖和,今日的密常在穿得不多,一件桃红色缀石榴花暗纹的夹袄褙子,浅粉色绣芍药花的旗装,头上梳着髻,只简单戴着一梅花金簪,鬓边簪着一桃绒花。
要说密常在的容貌属实不惊艳,第一眼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齐整的人,有鼻子有眼的,但再一细看会发现密常在其实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水汪汪地仿佛含着情,看多了会觉得密常在这人长得还行,比较耐看,但再耐看,密常在都变不成大美人,只能说比第一眼时看到时要好看。
而且这密常在虽说是江南女子,但她身上没有江南女子的婉约柔意,说话时嗲声嗲气的扭捏姿态是在密常在身上看不到的,说话时倒是有几分落落大方的感觉。
佟妃又扫一眼密常在这屋,密常在得宠,她这屋内不显寒碜落魄,该有的都有的,那五彩珐琅炭盆也精致,烧的似乎是不易起烟的银丝炭,内务府那帮人这会也不敢轻待密常在,毕竟密常在如今又有身孕了。
“妹妹,你看密常在身子还纤细得很,这手腕也细,一点也不像怀孕的人。”
听到德妃的话,佟妃也笑着附和道:“是挺纤细的,不过密常在才怀孕一个多月,这肚子怕是还没起来,自然看起来不像怀孕的人。”
“本宫怀着胤禵的时候,一个多月像是怀孕三个月,妹妹,这阵子可有什么身子不适,吃得可好?”
“挺好的,不挑食,还没有孕吐。”
德妃笑道:“那就行,不过妹妹是怀过一次的人,应该知道注意什么,要说还是妹妹有福气,这么快就有了,十五阿哥呢,怎么没见到十五阿哥。”
“他在睡觉。”
“这会睡觉的话,晚上怕是不好睡,我们这么多人说话,十五阿哥竟然没被我们吵醒,看来十五阿哥是个能睡的孩子,胤禵是个轻觉的,一点小小的动静就能吵醒他。”
“胤禑是比较能睡。”
“十五阿哥是不是会说话了?”
“会说一点。”
佟妃听着德妃拉着密常在聊孩子的事,她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心里已经对德妃不满,德妃明知她刚落胎不久,偏偏还在她面前频频提起孩子的事,分明是故意给她找不痛快,往她伤口处撒盐,谁要听她孩子的事。
趁着间隙,佟妃问密常在皇上有没有来看过她。
“皇上?皇上应该还不知道嫔妾怀孕吧,年前朝务繁忙,嫔妾不敢去打扰皇上。”
“这是喜事,应该让皇上知道。”
“嫔妾知道了。”
佟妃想着密常在怀孕,肯定不能侍寝了,她落胎后虽然把绿头牌挂上去,但皇上还没翻过她的牌子,其实密常在怀孕是好事,她可以重新得宠,又可以有密常在的孩子,有了密常在的孩子,她也能很快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样一想,佟妃的心情好很多了。
在密常在这待了一会后,佟妃才离开,她给密常在送了几匹上等的料子,而德妃也给密常在送了料子,送得也不少。
她心想德妃到底是想拉拢密常在还是想要密常在的孩子,皇上已经将章佳氏的十三阿哥记在德妃名下,应该不会再把密常在的孩子记在她名下了吧。
……
王秀花将人都送走后,她揉了揉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她就已经饿了,于是让香彤去弄些吃的给她。
念春在一旁开始收拾别的小主嫔妃送过来的贺礼,还真是不少,且不说今日佟妃德妃她们拿过来的,恵妃荣妃她们没过来亲自贺喜,但是贺礼送过来了。
“小主,我们这还真是没有地方放这些东西了,奴婢看钟粹宫还有空置的厢房,如今也没有新的小主进宫,你说我们能不能跟荣妃娘娘说一说,让娘娘给一间厢房给我们当库房。”
“若是我们另外再要一间厢房,岂不是说我们嫌这间房狭小,我正得宠,荣妃娘娘或许会答应,但她也会认为我们恃宠而骄,以宠要挟她,她怕是会心生不满。”
荣妃不仅仅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也是协理六宫的人,在领导者眼里,她要的是安分守己的手下,而不是越权上位,要求繁多的人。
念春仔细一想也是,是她没有小主想得周全。
“总能放下的,实在不行,让小石子打听打听哪里可以变卖东西,拿去换银两也行。”
这念春也知道,宫里人有时候会拿自己绣的一些东西交给别人拿到宫外变卖换取一些银两,比如绣的精致花样,手帕跟络子,宫里的奴才有些手艺特别好,绣品能在宫外卖出价钱,只不过要经过好几个人,其实真正拿到的银子不多,而且将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其实不被允许,一被发现可是要严惩的。
念春把宫规给自家小主说了说。
“那算了,就放着吧,让小石子跟内务府再要几个箱笼,把它们堆叠堆高。”
“奴婢晓得了。”
王秀花想着她第二个孩子出生,这屋子怕是真的住不下,她可以去求皇上再给她赏个大一点,宽敞一点的地方住,皇上恩准跟她自己去跟荣妃讨要是不一样的,方才佟妃说要她去告诉皇上她怀孕的消息,她想皇上那边的消息怕是比她们还要灵通,肯定不需要她专门去告诉他,自会有人告诉皇上的。
没成想,到了傍晚,敬事房的人就过来,说是皇上召她,召她干什么,她都怀孕了,王秀花满脸疑惑,问敬事房的邓公公:“公公确定没来错地,没找错人?”
三十岁的邓公公在敬事房已经当差多年,他的背经常弓着,久而久之有些驼了,他听到密常在这么说,讨好说道:“常在小主,这不是在取笑奴才嘛,奴才来钟粹宫这么多趟,见主子这么多次,奴才怎么会认错人呢,皇上的的确确是让奴才过来召常在小主,奴才不会弄错的,真是小主,奴才真没来错地。”
“哦,那我知道了,容我准备准备。”
“那奴才在外头等小主。”
王秀花其实也没准备什么,就是披了一件狐皮大氅,白天还在下雪,傍晚雪停了,不过外面还是很冷,屋内燃着炭感觉不到外头的冷,她带着香彤跟念春两个人过去。
她坐在轿子里面听到念春跟抬轿的奴才说要平稳,不用走快,说她怀着皇嗣,摔着了,他们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这一路是走得很慢很稳,她坐在里面都觉得从钟粹宫过去乾清宫需要很久,平日其实不需要那么久的,到乾清宫后,念春把她搀出来。
“小主,奴婢方才忘了说了,皇上他若是硬来,小主千万要拒绝皇上,小主还不到三个月,不应该行房的,容易伤着胎儿。”念春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我有分寸的,皇上他……应该也有分寸。”
王秀花记得她上一次怀孕的时候,皇上没有硬来,她记得她好像是用手帮了他。
过了小半时辰,王秀花沐浴后被放到床上,等着皇上前来,听到长靴踩地的声音后,她偏过头看向皇上,看着他走近。
御前宫女替他宽衣后,他便躺下了,其他人都弓着腰无声地走出去。
“臣妾怀孕了,不能侍寝。”
“朕知道,没让你侍寝,朕这几日比较忙,不能过去钟粹宫看你,只能召你过来。”
王秀花贴在他胸膛前,搂着他的腰,“都说皇上年前事多,原来连抽空过去看臣妾的时间都没有,是不是年前折子特别多,皇上都看不过来了?”
“知道不能侍寝就别贴朕这么近。”
“近些好说话,皇上就忍忍吧。”
“多久了?”
“太医说快两个月了,臣妾去敬事房那边查了日子,应是怀孕五十二天,臣妾记得皇上那一次特别厉害,定是那一天怀上的。”
“你是不是故意勾朕,非得这么说是不是?”康熙捏了捏王氏的耳朵,她就是故意的,明知不能侍寝,又是主动贴过来,又是言语勾他,他其实不记得了,快两个月前的事情,这几个月,她侍寝最多,他不记得自己每一次表现如何,反正他知道在王氏这,他每一次都发泄出来了。
“被皇上发现了,皇上召臣妾,这宫里还不知道怎么说呢,可能说皇上饥不择食,非要怀孕的人侍寝。”
“那不如朕就坐实了吧。”
“别闹,还不到三个月呢,臣妾就是这么一说。”
康熙见王氏笑得开心,勾他的也是她,让他别闹的也是她,笑得很狡黠,像是一只狐狸精,专门勾人,不过他已经觉得身子热起来了。
“你帮帮朕,像之前那样。”
“不想脏了手。”
康熙直接执着她的手,放在他最炙热的地方,到最后,是他用她的帕子帮她把手擦干净,跟以前一样。
“臣妾还要洗手,你让人弄盆热水过来。”
“来人,弄盆热水过来。”
很快,一盆热水端过来,王秀花洗好之后才觉得手干净了,单纯擦拭总觉得还有些残留。
等他们重新躺下去已是酉时末,王秀花怀孕了,本来就嗜睡,她此时有些困倦,打了一个哈欠后就渐渐入睡。
康熙见她睡着,自己也很快睡着。
……
第二天清晨,外面的天色还是暗的,冬日的清晨光没那么多,梁九功小心翼翼站在床边唤了一声皇上,先醒来的是密常在,密常在直接推了推身边的皇上,没醒的皇上也被推醒了,密常在又转头睡去。
梁九功都愣了一下,没想到密常在还会这样,这是怕他吵到她,干脆帮他把皇上叫醒,难道密常在不应该比皇上早醒,起来伺候皇上吗?
皇上倒是醒了,也没让人吵醒密常在。
皇上说留密常在用早膳,他过去看会折子,皇上这是要跟密常在一起用膳的意思,梁九功只能交代乾清宫的宫女,让她们等着密常在醒来,顺带把密常在身边的宫女带进来,让她们守着,密常在身边的人要是懂事,应该会把人叫起来,别让皇上等太久。
好在密常在身边的奴才是懂事的,很快把密常在叫醒了,梁九功便让人去传膳。
过了一刻钟,皇上跟密常在坐在一块用膳。
“皇上,你多吃点,臣妾觉得皇上都瘦了,这几日肯定累着了。”
梁九功看了看皇上,没觉得皇上哪里瘦了,心想密常在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那里的冬炭够吗?别冷着孩子。”
“是够的,皇上就担心冷着孩子,就不担心冷着臣妾吗?臣妾才是最怕冷的人。”
梁九功真是不由多看密常在几眼,密常在在皇上面前未免太过不拘谨了吧,想来这也是皇上喜欢召密常在侍寝的原因吧,皇上身边太多曲意迎合、阿谀谄媚的人,每一句话都会捧着皇上,出现一个做自己,有话说话,不会刻意讨好皇上的人就显得难得。
皇上沉默,没有接密常在的话,继续用膳。
密常在也没有失落,吃得比皇上还多。
等密常在离开乾清宫后,皇上直接交代他,让他往密常在那送些年货,给密常在挑一些喜庆的东西送过去,给密常在赏赐。
梁九功心想喜庆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什么才算喜庆,他思来想去想起一些新上贡的碗盘,官窑刚烧出来的,大多是为了过年特意烧制出来的,今年是十二生肖里的猪年,所以那批碗盘上都印着猪的图案,猪像可爱灵活,他让内务府送一套碗盘瓷碟过去给密常在,一套碗盘瓷碟肯定还不够,年末江南织造那边新上贡的各类织锦,他挑了十匹,还有一套头面,挑好后,他交给皇上过目,皇上点头后,他才让人送过去给密常在。
……
延禧宫,恵妃正端着茶盏在喝茶,这茶是用上等的六安茶叶泡的,入口清香,先苦后甘,她喝了两口才放下,看向底下坐着的王氏。
“不是本宫说你,你跟密常在几乎同时怀上皇嗣,同样都是王氏,为何密常在能得皇上的赏赐,而你没有,皇上在密常在怀孕后还能召她过去乾清宫,而你没有,连皇上的心都笼络不了,本宫还能指望你什么。”
王庶妃低着头,跪了下来,认错道:“是嫔妾做得不好,还请娘娘别生气。”
“你比密常在要年轻貌美,为何就是讨不了皇上喜欢,本宫推举你成为主子有什么用,你都不能让皇上继续宠幸你,你看皇上给密常在赏了多少东西,你怀孕后,皇上有来看过你吗?”
王庶妃知道恵妃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能反驳,她能从包衣奴才成后宫小主,全倚仗恵妃,她怀孕后当然不能侍寝,恵妃娘娘希望她能得宠,可她只是一个庶妃,而且从奴才变为小主的庶妃,她没有办法去做什么赢得皇上的心,如今她又怀孕了,不能侍寝,这跟娘娘当初推她成为小主的目的相悖,娘娘就是希望她侍寝得宠,而不是希望她生下皇嗣。
“你当初是不是没有老实喝避子汤?”
“娘娘,嫔妾真的喝了,芸月姑姑亲眼所见,嫔妾真的喝了。”
恵妃身边的芸月说道:“娘娘,王小主当初的确喝了,喝得很干净。”
恵妃怎么也没想到王氏比密常在还要不中用,明明王氏那张脸比密常在要好看许多,一张脸楚楚可怜,明眸皓齿,腰肢纤细,姿色不比佟妃差,偏偏只侍寝两回就怀孕了,皇上又把她给忘了,她还指着王氏得宠,这样皇上能多惦记着延禧宫,多来延禧宫这,而不是去其它宫,见其它嫔妃。
“是不是才怀两个多月?”
一旁的芸月回说是七十一天,她记着日子。
才七十一天,恵妃凝了凝眸,还不到三个月,她叹口气:“算了,既然有了就先生吧,生完再想着侍寝的事,你好好养身子,本宫让太医每隔三日给你把平安脉,你好好养胎吧。”
“嫔妾多谢娘娘。”
“皇上那,你也得多留留心,皇上是男人,如何笼络男人的心,你自己要多想想,你自己也不希望自己一直只是一个庶妃,至少你要像密常在那样当个常在,皇上给你封号,还给你赏赐,你看密常在的日子过得多好,这就是得宠的好处,你若不得宠,谁都可以欺负看低你,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本宫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要琢磨琢磨。”
“嫔妾多谢娘娘教诲,嫔妾定会好好琢磨,不让娘娘失望。”
恵妃摆摆手让她下去。
等王庶妃一走,恵妃目光变得凶狠,才怀孕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前的胎儿不稳定,很容易滑胎,若是等她生完加上坐月子怕是大半年都过去了,皇上还记不记得她都另说,明明喝了避子汤,为何还会怀孕。
“你当真看着她喝下避子汤,两次都喝了?”
芸月点头,沉声道:“娘娘,奴婢亲眼所见,她喝得一干二净。”
“既然喝干净了为何还会怀孕?那药方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药方没错,奴婢让人看过了,就是不知道王小主为何还会怀孕,娘娘,要不要……”
芸月欲言又止。
恵妃微掀眼皮,她指着王氏得宠,不是指着她生皇嗣,同样是怀上皇嗣,前日皇上让人给密常在那么多赏赐,好东西都是往密常在那搬,听说内务府更是每一日往密常在送花,这大冬天的,那些花有多难养,她喜欢养花也是知道的,内务府那帮人是见风使舵,密常在得宠,他们就巴着密常在。
同样都是王氏,密常在为何这么得宠,她不能等王氏过七八个月再得宠,王氏好不容易在皇上那留点印象,男人喜新厌旧,更何况是皇上,宫里小主嫔妃那么多,七八个月后,皇上连王氏是谁都不记得了,她又怎么得宠。
“你看着办吧,别让她怀疑到本宫身上,本宫留她还有用。”
“奴婢晓得了。”
恵妃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芸月立即绕到娘娘身后,给自家娘娘揉按。
恵妃沉吟片刻,说道:“这密常在,本宫也给她赏了那么多东西,她除了亲自过来道谢,好像无意跟本宫交好。”
“娘娘,密常在那可是得了不少东西,不止是娘娘给她赏赐,而且密常在住在钟粹宫。”
“所以她这是看不上本宫给她赏的那些东西?”
芸月说道:“也并非是看不上,许是密常在谁都不想得罪。”
“谁都不想得罪就会谁都得罪,哪有这种好事,她一个常在,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八旗女子,她又不是佟妃,听说佟妃也给密常在赏了不少东西。”
“是,奴婢听说密常在那是满满当当的东西,那箱笼堆得很高。”
“谁让她得宠,她进宫也有一段日子了,皇上似乎还没对她厌倦,要说她在宫外也跟了皇上几年,皇上难道不是应该感到厌倦了嘛,要说新鲜,这都过去好几年了,皇上为何还一副很喜欢密常在的样子。”
芸月想了想才说道:“娘娘,当初密常在宫外,皇上怕是不会经常见她,一个月见一次的话,几年也不过是十几二十次而已。”
“所以皇上还觉得新鲜?皇上只召幸王氏两次,那不是王氏更新鲜,那密常在本宫也不是没见过,长相一般,到底哪一点讨皇上喜欢,让皇上这么久了还愿意宠幸她。”
芸月就不接话了,她也不知道,不过密常在得宠,后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好在她如今怀孕了,这恩宠要被别人分去了。
“密常在想明哲保身,本宫偏不让她明哲保身。”
“娘娘想怎么做?”
恵妃摸了摸自己的鎏金嵌珠指甲套,密常在不是怀孕了嘛,若还是个阿哥,她只是常在,按理她没有资格抚养阿哥,皇上为何让密常在抚养十五阿哥,她没想明白,许是十五阿哥接进宫的时候已经不小了,可是密常在这一胎可是在宫里生的,皇上会不会让她继续抚养都不一定,她是宫妃,且她名下只有一个八阿哥,八阿哥也大了,她可以再抚养一个小阿哥。
她可以抚养密常在的孩子,若密常在的孩子养在她这,密常在势必要跟她交好,势必要站在她这边,除非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好过,有了孩子在她手上,她还会怕密常在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吗?
她把这个想法跟芸月说的时候,芸月眼睛露出精光。
“娘娘,此举甚好,王氏不中用,但密常在看起来还会得宠一阵子,我们可以把密常在的孩子要过来抚养,密常在就不得不站在我们这边,只是皇上会同意吗?十五阿哥是密常在亲自抚养。”
“总会有办法让皇上同意的,况且本宫抚养密常在的孩子,密常在应该高兴才是,她一个汉人,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比其它阿哥要矮一截,再被她自己亲自抚养,那孩子的身份尊贵不到哪里去,本宫抚养,能让她的孩子变得尊贵一些,她该感谢本宫才是。”
芸月点点头:“娘娘说的是。”
密常在那还不着急,还有好几个月呢,只是王氏哪边等不了了,恵妃让芸月动作快些,做事谨慎一些,不要生出太多事端,弄成是意外最好,头三个月的胎儿本就不稳定,没了就没了。
……
王庶妃还不知道恵妃想对她肚中胎儿动手,她不能侍寝,只能待在房间内好好养胎,一切都等生下孩子再说,其实她怀孕后,哪怕她只是庶妃,内务府那边也不敢轻待她,因为她肚子里有孩子,离大年初一只剩下三天,内务府那边给她送了两盆腊梅还有一盆金桔树,她摆放在房间内,看着那红色的腊梅还有金色的金桔树,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除夕家宴,她过去参加,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密常在,宫里见过密常在的人都说密常在长相普通,她一见,的确是普通,只有一双眼睛长得不错,跟她相比,密常在的姿色差太多了,她之所以能被恵妃挑中,正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她这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但在宫里也排得上名号的,至少在很前面,她自己觉得她不输给佟妃,更别说什么密常在了,跟她比,密常在绝对逊色许多,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密常在会比她得宠,明明她比密常在好看很多。
她一个庶妃,自然没什么人过来巴结她,不过在除夕宴没正式开始前,有不少人过去跟密常在说话,密常在那边十分热闹。
她坐在后面,稍显冷清。
除夕宴结束后,王庶妃回去延禧宫,她十六岁进宫,今年是她在宫里过的第二个年,她成了小主,又怀着皇嗣,身边有一个奴才伺候,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往后还会更好,等她生下阿哥,她给家里带来荣耀,她家里人身份也会提上去。
王庶妃满怀希望,一点都不后悔进宫,她睡下时嘴角是带着笑的,大年初一,她被宫里的鞭子声吵醒,只有宫里有这种辫子,是一种特制的鞭子,鞭身有一丈多长,鞭身盘得像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蛇,听说大年初一,每隔半个时辰,好几个太监会开始甩鞭,鞭梢发出非常大的劈里啪啦的响声,像是在放鞭炮,但是比放鞭炮要更大声更持久。
这是皇家特有的习俗,象征着皇家的尊贵与独一无二,而她也进了这紫禁城,成了这宫里的主子。
王庶妃听着响声,只觉得这响声有着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她一点都不觉得吵,反而觉得这响声意味着荣耀,意味着尊贵。
大年初一一早,她梳妆好后随着恵妃过去宁寿宫给太后贺岁,太后给她们每个人五两赏银,用一个红色的过年荷包装着,这是她头一次收到太后的赏银,她是小主才有资格跟其它小主嫔妃一起过来给太后贺岁。
她们还一起吃了素饺,过后,她回到延禧宫,恵妃也给她赏银,二两银子,其实就是讨个喜庆,太后给五两,恵妃就不能给超过太后的赏银,再之后,今日就没有其它行程了。
一天下来,那帮太监在各宫甬道上甩鞭甩了很多次。
她在房间里也听了很多次。
第59章
大年初一过去,到了大年初二,王庶妃白天觉得她这肚子闷闷的,不是特别疼,她还能忍受,像来月信第二天时肚子的闷疼,她以为这是怀孕的症状,孩子在里面压着她肚子,有些酸软疲惫,怀孕向来不是轻松的事,她没放在心上,她只让如珍给她弄一碗热水,天黑后如常睡下。
只是到了后半夜,她被疼醒,连忙唤如珍掌灯,昏黄的烛光一亮起来,她低头看自己身下,发现原本穿着单薄干净的素罗里裤此时已经被血濡湿,从她身上流的血。
“小主……”
只怔愣失神盯着她裤子上的血的王庶妃被如珍这声小主唤醒,她有些无措,神色发慌地看着如珍,声音里有颤音:“如珍,如珍,我这是怎么了?”
“小主,奴婢去告诉恵妃娘娘跟芸月姑姑,奴婢去请太医。”
如珍小跑着出房间后,王庶妃还盯着自己的血,她上手摸了摸,连垫着的绣荷花满池棉褥也沾了一点点血,她面色苍白,心想她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她都忘记哭了,到后面太医们过来,说是孩子保不住,让她喝堕胎催产汤药,她也喝了,过了一个多时辰,底下的血越来越多,她躺在床上整个人发愣,从深夜到第二天清晨,她不知流了多少血,最后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恵妃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妹妹别难过。”
当真的听到孩子没有时,昨天一晚上都没哭的王庶妃突然放声大哭。
“哭吧哭吧,妹妹哭一回也算是为这个孩子哭过了,日后不可再伤心,要好好养身子,妹妹还年轻,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恵妃轻声细语的宽慰让王庶妃的委屈更加放大,加上刚小产后的身子疼痛让她整个人泪如雨下,紧紧攥着恵妃的手,“娘娘,嫔妾的孩子……”
“可怜的妹妹,太医说这孩子跟妹妹没有缘分。”
王庶妃哭得厉害,这孩子怎么就跟她没有缘分,明明已经来到她肚子里了,她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没了。
“娘娘,嫔妾的孩子为什么会没了?”
“太医说是意外,妹妹的身子虚弱,母体孱弱,这孩子在肚子里待不住,没法好好长大,日后妹妹把身子养好,孩子也会有的。”
王庶妃看到恵妃眼里的怜惜,哭得更是停不下来。
“妹妹,身子更要紧,你刚刚小产,昨夜流血太多,万万不能再流血了,太医说了你情绪不能激动。”
王庶妃还是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如珍给她端来一碗汤药,她喝下后才再次睡去。
别人过年是欢欢喜喜,王庶妃小产落胎后每日都是喝药,病倒在床,外面那些鞭炮声跟欢乐声跟她无关,她日日垂泪,想着自己突然没有的孩子。
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贵妃请后宫的小主嫔妃到永寿宫齐聚庆祝元宵,她身子有恙,便没有前去,只是呆呆地看着屋子里那两盆腊梅跟金桔树,上面还挂着小灯笼,越看越觉得碍眼,她此时见不得喜庆的东西。
“如珍,如珍……”
“小主怎么了?”
如珍从外面进来。
“这些都给我挪出去吧,我不愿意见到这些,反正年也已经过去了,通通都挪出去吧。”
“奴婢这就挪,小主,你别起来。”
如珍将它们都挪出去。
……
永寿宫这边热热闹闹的,贵妃请了会杂耍的班子,在永寿宫前院这边又是耍龙灯,又是耍狮子,踩高跷与口喷火焰更是精彩不断,她们坐在观赏,面前都有一碗汤圆跟各式小吃。
王秀花难得把胤禑抱过来,小孩子比大人激动多了,那眼睛盯着前面一眨不眨的,里头仿佛有光,聚精会神,目光都舍不得挪开半点,安安静静地坐在她怀里看表演。
“十五阿哥是真喜欢看。”袁常在凑过来轻声道。
“是啊,他觉得新奇,我也觉得新奇。”
袁常在摸了摸胤禑的小脸,许是打扰到他了,他回头有些生气,喊了一声额娘,示意她制止别人碰他。
“你继续看,常在娘娘只是想摸摸你,你别那么小气,摸都不让摸。”
胤禑又回过头继续认真盯着前面。
袁常在难得有点窘迫,竟然被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嫌弃了。
“别理他,姐姐吃汤圆吧,这肉汤圆很好吃。”
“妹妹这阵子没有孕吐吧。”
王秀花说偶尔会吐,吃多了也会吐上一回,大部分时候都是能吃能喝的,跟没怀孕前没什么两样。
“那就好,我看妹妹气色不错。”
袁常在原本想跟密常在说王庶妃小产落胎的事,不过这里是在永寿宫,又是大过年的,且密常在正怀着孕,这种晦气的事还是别说了,王庶妃也不知怎么的就小产了,她跟密常在几乎是前后脚传出有孕的消息,结果王庶妃没能保住孩子。
她们停止聊天,又认真看杂耍。
看完杂耍后,这元宵宫宴也算是结束了,大家一一向贵妃告别,轮到她的时候,贵妃亲昵地握着她的手,“密常在要当心身子,本宫已经让人准备轿辇给妹妹,妹妹就坐轿辇回去吧,你肚子里的可是珍贵的皇嗣,这宫里可不能再有坏消息。”
“多谢娘娘关心,嫔妾一定会当心的。”
王秀花朝贵妃福福身后带着胤禑离开,贵妃娘娘安排的轿辇就停在永寿宫宫门口,她准备抱着胤禑上轿时,侧肩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
念春香彤等人吓得赶紧稳住她,回头刚想呵斥时见是郭贵人,只能把到嘴边呵斥的话语吞下。
“天哪,没见到妹妹站在这,不小心撞到妹妹了,妹妹没事吧。”郭贵人假装一脸关切的样子地问道。
“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贵人都没有看到,贵人这双眼睛莫不是瞎了,我要是摔倒,伤着肚中的孩子,贵人可是会落得一个谋害皇嗣的罪名,我劝贵人以后走路当心一点,别莽莽撞撞的,走路不看路。”
对郭贵人屡次针对她,王秀花说话就不客气许多,反正她跟郭贵人已经撕破脸皮了,没必要再假装姐妹情深的样子。
郭贵人知道自己撞密常在的力度,根本不足以让她摔倒,只是轻撞一下而已,密常在连踉跄都没有,站得可稳了,可她却故意说她要谋害皇嗣,心思歹毒得很,她忍不住冷声道:“密常在可真是会夸大其词,我只不过是没看到密常在碰了密常在一下,密常在就说我谋害皇嗣,这么大的罪名往我身上扣,密常在这是怀着龙胎就开始胡作非为,胡乱污蔑小主,我劝密常在还是好好养胎,心思摆正一些,别血口喷人,为自己的孩子积点德,小心这孩子在密常在肚子里留不住。”
“郭贵人,你是在诅咒我家小主。”香彤忿忿不平道。
“我在跟你家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说话的份吗?信不信我让人掌你的嘴。”
“本宫倒是不知道这后宫什么时候轮到郭贵人做主了?”
她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她们回过头,见是恵妃等人,连忙福身行礼,问恵妃安。
恵妃上前,扫了扫郭贵人,语气冰冷:“郭贵人,本宫的确看到你故意撞了密常在,密常在怀着皇嗣,你故意从身后撞她,你是什么居心?”
郭贵人被恵妃这么一问,心里紧张,直接跪下:“娘娘,嫔妾没有,嫔妾当真是没看到密常在,密常在就站在门口,嫔妾走得急才不小心撞到密常在,嫔妾绝对没有要故意撞密常在,更没有要谋害皇嗣之心,还请娘娘明鉴。”
“你不是要跟本宫解释,而是要跟密常在解释,看密常在愿不愿意相信你。”
郭贵人只好再对密常在重复一遍。
“日后请郭贵人走路小心一点。”
“郭贵人听到没有?”恵妃看着跪在地下的郭贵人,说道。
“嫔妾听到了,嫔妾日后必定好好走路。”
“起来吧,外面这么冷,别堵在门口,该回宫就回宫,密常在,既然贵妃为你准备了轿辇,你坐轿辇回去吧。”
“娘娘先行。”
恵妃没说什么,越过去先坐上她的轿辇,启程回宫。
恵妃走后,王秀花也懒得看郭贵人,紧随着抱着胤禑上轿,先郭贵人一步回宫。
郭贵人起来后盯着密常在远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这密常在再次怀上皇嗣后就越发嚣张了,连恵妃都站在她那头。
……
一月过去,王秀花有三个月的身孕,胎象逐渐稳定,而胤禑也一点一点长大,说话越来越利索了,只是她怀孕后就不能一直陪着他玩,她这腰身时常觉得酸胀,小腹开始微微隆起,怀孕的人比较容易感觉到疲惫还有嗜睡,所以基本上由红莹几人陪着胤禑玩。
皇上开始翻其他人的绿头牌。
小石子又神秘兮兮地进来,不知在外面又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主,听说今年开始选秀,皇上已经通过户部的奏报。”
“宫里是要进新人了。”王秀花悠悠地说了一句,康熙活得久,这宫里是时不时有新人。
“小主别担心,哪怕是新人进宫,皇上对小主的恩宠也不会少的。”
王秀花笑着看小石子一眼,她才不是担心什么失不失宠,新人进宫跟她没什么关系,就是怕新人进宫后,这地方住不开而已,她一直想换去一个独立的宫院,不过独立的宫院轮不到她,东西六宫几乎每个宫都有主位娘娘,管着各自的宫院。
“小石子,你家小主要是失宠了,日后过的都是苦日子,你会不会攀高枝,去别的小主那伺候。”
小石子立即举起手发誓:“天地良心,奴才绝不会攀高枝背叛小主,奴才一辈子追随小主,一辈子伺候小主,如有违背,奴才愿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乱发什么誓,行啦,我知道你的忠心,别的小主看你那么爱哭,还不愿意收你呢。”
小石子乐呵地笑了,样子有点傻傻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拿桌上的一块糕点吃。
“这是膳房给小主的,你怎么随便乱吃。”香彤逗他。
“奴才饿了,小主肯定也会让奴才吃的,小主,你说是不是?”
“既然饿了,多吃几块吧,我们这目前还不缺几块糕点,放着也容易放坏。”王秀花淡淡道。
当天傍晚,敬事房的邓公公又来了,这是她怀孕后第二次被召去乾清宫“侍寝”,宫里那么多小主嫔妃,王秀花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召她过去。
夜里,她跟皇上说起这事。
“朕想召就召了,朕想见你,难不成要思来想去,再三衡量才能见吗?朕想召谁就召谁,他们不敢乱嚼舌头的。”
他是想见就见了,只不过这后宫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呢,怀着孕还勾搭皇上,不忘争宠,怕是要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话传不到他那边,全传到她这边了。
“皇上,臣妾能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先答应臣妾,臣妾再说。”
“那你就别说了。”
王秀花气得捶他两下,“你怎么那么讨人厌。”
“是不是想出宫见家人?”康熙觉得王氏心里装着的事不多,很容易猜,外面透光的床纱放下,只有烛光透进来时显得朦胧昏黄,王氏娇嗔的样子映在他眼前,他抓住她的手。
王秀花心思一动,她的确很久没有见过家里人了,进宫后出宫极其不便,她晓得她家里人真有什么事,皇上也会告诉她,不过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孩子的事,臣妾还有半年就要生了,臣妾的孩子,臣妾还是想亲自抚养,你看胤禑被臣妾养得多好,皇上,无论臣妾生的阿哥还是格格,皇上都要把孩子记在臣妾名下。”
“还有半年呢,说这个是不是为时尚早。”
“半年一眨眼就过去了,皇上先答应臣妾,不然臣妾日日过来乾清宫烦皇上,让皇上不得安宁。”
“容朕想想。”
王秀花继续道:“别想了,臣妾又不是不能养,反正臣妾就是要养自己的孩子,皇上,你快答应臣妾,不然皇上今晚别想睡了,臣妾会一直念叨的。”
“记在别的嫔妃名下,他身份也能变得尊贵一些,你确定你要亲自养?”
“臣妾确定,他们是皇上的孩子,本来就很尊贵了,况且臣妾不需要他们变得尊贵,臣妾只希望他们平平安安长大,皇上,你要是不答应臣妾,臣妾就哭给你看。”
康熙轻笑,她这是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嘛,其实胤禑已经给她抚养,她再多抚养一个孩子也不成问题,就是她那里怕是住不开。
“那你先哭吧,朕很久没有见到你哭了,先哭给朕看。”
王秀花直接抓起他的手轻咬一口。
“你要是不答应,臣妾先把你咬得遍体鳞伤,然后臣妾再哭,反正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皇上已经把胤禑交给臣妾养了,多一个也无妨,臣妾晓得皇上对臣妾很好,肯定不舍得我们母子分离,皇上,求求你。”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你又拿着萝卜吊在臣妾面前,你答应臣妾又如何。”
康熙搂着王氏,见她微愠,这是不答应她,她就生气,一不顺着她,她就给他甩脸,不知道还以为她是皇帝呢,“你急什么,孩子还没生下来,等生下来再说,朕又没说不让你养。”
“这可是皇上说的,不许反悔,臣妾就当皇上答应了,皇上,时辰还早,要不臣妾伺候皇上一回?”
“朕不答应你,你就不伺候是不是?”
“你连臣妾的孩子都不让臣妾养,臣妾还伺候你干什么,恨不得你离臣妾越远越好,臣妾不稀得伺候你。”
康熙捏了捏王氏的脸,“你倒是直白,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可皇上愿意把孩子交给臣妾抚养,皇上菩萨心肠,对臣妾这么好,臣妾愿意伺候皇上。”
她的手已经慢慢往下,握住他最炙热的地方,灼热的气息也喷在他脸上,王氏已经很娴熟,力道正好,他只觉得口舌干燥,随后摁住她后脑勺,舌.头很快探进去。
……
过了几日,佟妃侍寝时突然哭起来。
“怎么了?”
“皇上,臣妾今日去看了王妹妹,她跟臣妾一样都是小产失去孩子,臣妾看王妹妹可怜,看到王妹妹就想到孩子,皇上,臣妾上次落胎怕是伤了身子,臣妾觉得臣妾往后很难再怀孕。”
佟妃哭得可怜,又是自己的亲表妹,康熙对她有几分疼惜,安慰道:“不会的,朕会命太医好好给你医治,给你用最好的药,让你把身子养好,以后你还会怀孕的。”
“表哥……”佟妃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表哥,臣妾以后子嗣艰难,臣妾才这么年轻,怎么就不能生了,臣妾很想要一个孩子,臣妾日日求菩萨垂怜,失去孩子后,臣妾真的太痛苦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臣妾,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
佟妃有一半是真情流露,失去孩子后,她有一阵觉得生不如死,明明她的孩子就快要生了,她是真的痛苦,突然失去孩子,又觉得皇上表哥对她不够疼惜,男人终究是无情得多,种种情绪下来,她的眼泪是有七层真,不过她怕皇上表哥不耐烦,哭一会儿后便停下了,她自己擦擦眼泪,轻声道:“表哥,是臣妾失态了,臣妾本该好好侍寝的,没有服侍好表哥,还请表哥责罚。”
“什么责罚?朕不会责罚表妹的。”康熙直接用手帮她拭泪。
“表哥,臣妾是真的想要有一个孩子,密常在不是怀孕了嘛,表哥,能不能把密常在的孩子交给臣妾抚养,臣妾也不用日日想着失去的孩子,臣妾保证,臣妾会将密常在的孩子视如己出的。”
佟妃不敢直盯着皇上,怕被皇上洞察她的心思,微微垂眸,用手帕将眼泪擦去,她还在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康熙一听这话也忽然沉默下来,前几日他虽然没有直接答应王氏,但默认了孩子让她亲自抚养,今日佟妃开口想要抚养王氏的孩子,究竟是想用王氏的孩子来抚平自己失去的孩子的痛苦还是别有目的。
“表哥……”见皇上不出声,佟妃抬眸看向皇上,心中忐忑,“表哥,是不是……臣妾没有资格抚养密常在的孩子?臣妾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伴在膝下,臣妾一日日地看着那孩子长大,这对臣妾而言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还望皇上成全。”
“密常在还没生,此事不着急。”
听到皇上这么说,佟妃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怕惹怒皇上,皇上方才的沉默让她意识到皇上似乎不愿把密常在的孩子交给她抚养,为何不愿,比起其他宫妃,只有她膝下没有孩子,她又刚刚失去孩子,这孩子交给她抚养合情合理,密常在只是常在,按理她没有资格抚养阿哥的。
佟妃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她本来觉得此事是胜券在握的,德宜荣恵甚至贵妃都有自己的孩子,她们应该无意养密常在的孩子,那宫妃当中只剩下她了,皇上为何不愿意,有何顾虑,她抚养密常在的孩子,也能抬高那孩子的身份,皇上为何犹豫。
她晓得她若是继续说这事,皇上会恼她,有逼迫之疑,她细嫩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皇上的胸膛,她坐到皇上身上,继续侍寝。
不到一刻钟,皇上便结束了,叫了水,她重新净身后过去偏殿那边歇下。
翌日。
佟妃早醒,在皇上没醒之前就醒了,等皇上那边一有动静,她便过去伺候皇上,过会从乾清宫离开,她坐在亮轿上面,她单手撑着脑袋,还在反刍昨晚皇上的反应。
皇上没有立即答应,说明皇上迟疑,迟疑就代表着不愿,密常在得宠,她这一胎若是顺利生下,她在宫里绝对有一席之地,她不仅仅想要密常在的孩子,她也想要拉拢密常在。
皇上那边不愿的话,她是不是得从密常在那边着手,她倒是忘了提前探听密常在是什么想法,不过她的孩子能记在她名下,她该感到荣幸才是,她阿玛是皇上的亲舅舅,一等公兼议政大臣,他们佟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皇亲贵胄,密常在的孩子能有佟家的扶持是他们走运。
佟妃心烦,本以为铁板钉钉的事情又出了偏差,她又得重新筹谋。
“雁冰,去钟粹宫。”
雁冰让抬轿的奴才转去钟粹宫。
……
这一边的王秀花还没醒,她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只不过今儿是被提前叫醒,她一睁眼见到念春,念春说佟妃娘娘过来了,她只好从床上起来。
“可知道是什么事?”
“娘娘只说过来看看小主。”
“昨夜是不是佟妃侍寝?”
念春点头。
王秀花皱眉,侍寝的第二天过来找她能有什么事,念春跟香彤手脚麻利,替她穿好衣服,简单梳妆打扮后搀着她出去,她见到坐在雕花座椅的佟妃,刚想行礼,佟妃就开口了。
“你身子重,不用行礼了,本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竟然吵醒妹妹了。”
“娘娘何时过来都可以,嫔妾今日是起晚了,让娘娘久等了,是嫔妾的不对,娘娘用过早膳没有?念春,快让人摆膳。”
“小石子已经去取膳了。”念春在她耳边说一句。
王秀花坐在佟妃的下座,她不知道佟妃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她斟酌着要说什么时,佟妃又先开口了。
“妹妹脸色红润,气色不错,这手脚依旧纤细,比本宫当初怀孕的时候好很多了,本宫当时水肿得厉害,还总是孕吐,实在是折腾。”
“嫔妾也孕吐,昨天才吐过一回,闻不得肉味。”
“妹妹怀孕后是吃酸的多还是吃辣的多?”
“都吃,怀孕之后嫔妾的口变重了,太清淡的反而吃不下。”
“能让本宫摸摸肚子吗?”
王秀花走到佟妃面前,佟妃的手放在她肚子上,轻轻抚摸几下。
“很好,本宫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呼吸,起起伏伏的,密常在,你可有想过等这孩子生下来,这孩子要交给谁抚养,你身为常在,是不能抚养阿哥的。”
王秀花黑眸一凝,原来佟妃是为了这个来的,佟妃想要她的孩子,她心里一紧,她跟佟妃比起来,她没有胜算,佟妃若是执意要她的孩子的话,皇上说不定也会偏袒佟妃,论亲疏,佟妃可是皇上的亲表妹,她又失去自己的孩子不久,皇上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很可能就将她的孩子记在佟妃名下。
她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口气道:“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嫔妾没想那么远,嫔妾现在只想顺顺利利诞下孩子,年初王庶妃小产,让嫔妾忧心忡忡,担心嫔妾也会小产,所以嫔妾不敢往远处想,能不能生下孩子都不知道。”
“若是你顺利生下阿哥呢,你想把孩子交给谁抚养?”
佟妃步步紧逼,盯着她,眼里有几分威压。
“娘娘,嫔妾不过是一常在,嫔妾哪有什么资格决定孩子交给谁抚养,皇上想把孩子记在哪位娘娘名下,嫔妾都没有资格说不,娘娘也知道嫔妾是汉人,能进宫当小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其他的,嫔妾做主不了,不过嫔妾知道娘娘家世显赫,生于满蒙八旗,娘娘的阿玛父兄更是身居高位,嫔妾不敢奢望嫔妾的孩子能记在娘娘名下,好似天边,嫔妾伸手都够不到,嫔妾与娘娘是云泥之别,嫔妾不敢想,更不敢替嫔妾的孩子想。”
听到密常在这么说,佟妃嘴角才勾了勾,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她们的确是云泥之别,若不是她救了皇上,她的确是不配进宫,不配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密常在,本宫的确有抚养你孩子之意,本宫刚刚失去孩子,身子伤了根本,往后子嗣艰难,你的孩子若是记在本宫名下,本宫会视如己出的,这后宫只有本宫名下没有孩子,皇上宠你,你若是跟皇上提一提,本宫相信皇上会把你的意愿纳入考量的。”
“是,嫔妾知道了,娘娘宅心仁厚,嫔妾若是能见到皇上,嫔妾会记得娘娘说过的话的。”
佟妃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落在密常在身上,继续说道:“妹妹身份低微,妹妹应该知道妹妹的孩子若是能得到佟家的扶持,那他将来的路会走得顺畅一些,妹妹要为孩子着想。”
“是,娘娘说的是,嫔妾记下了。”
“这早膳,本宫就不吃了,希望妹妹多想想本宫的话。”
等佟妃离开后,王秀花一脸沉重,她的孩子不需要佟家的扶持,她的孩子又不参与夺嫡,她只知道十八阿哥八岁而亡,至于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结局是怎么样,她记得没那么清楚,应该是被封为亲王吧,历史主要着墨在前面那些阿哥身上了。
只不过佟妃若真想要她的孩子,她又该怎么办,她唯一能倚仗的人只有皇上,皇上那晚对她亲自抚养孩子没那么排斥,甚至是默认了。
可是佟妃非要抢,皇上还会遵照她的意愿吗?
她在皇上那没什么份量,她的意愿也显得没那么重要,是可以被放弃的。
“小主,该用膳了。”念春提醒一句,膳食已经摆好了。
王秀花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不管怎么样,先吃饱再说,不然食物很容易冷掉,只不过她心里有事,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额娘……”
王秀花看过去,胤禑醒了,她示意他过来,这孩子直接贴在她怀里,她轻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想要额娘喂我。”
“好,额娘喂你,红莹,小阿哥的膳食拿上来吧,把这些都撤下去。”
胤禑还直接爬到她腿上,双手搂着她的脖子,小小的人儿窝在她怀里,她不由抱紧他,她自从怀孕后就很少抱他,怕他乱动,踢着她肚子,她下巴放在他头顶上,他前额剃了头发,光秃秃只剩下后头一截稀疏的小辫子,所以没什么毛发刺她。
正是因为这样,她更加坚定不会让别人养她的孩子,皇上那晚就是答应她了,他若是反悔,她真的会跟他闹,让他又出尔反尔。
“额娘,我想吃馍馍。”
“可以,额娘待会将它们掰碎放在羊汤里面给你好不好?”
“不想喝奶,我就想吃馍馍。”
“馍馍有点硬,额娘怕你吃不下。”
“我有牙了。”
胤禑炫耀地摸着自己长出来的牙给她看,王秀花让他张开嘴巴,她数数他长了几颗牙。
母子两有说有笑地度过一个早上。
……
知道佟妃想要她的孩子后,王秀花这几日的心一直不平静,她总想做些什么阻止佟妃要她的孩子,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她不知道佟妃有没有向皇上提起她的想法,皇上那边又是什么反应,她通通都不知道,她想着要探听一下皇上那边的意思,于是让人炖煮了一份山药枸杞乌鸡汤。
常在不得随意擅自到前殿去打扰皇上,她便让小石子跑腿一次,把汤送过去乾清宫就好,皇上若是知道她送汤,应该知道她有事找他,估计很快就会召见她。
只不过过了几日,皇上没有召见她,她就先听说皇上要巡幸京畿的消息,三日后出发,她怀孕,肯定不能跟着过去,随行的名单也很快确定下来,其中就有佟妃。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他们离宫,一巡幸,至少一个月后才会回来,王秀花只能等,她这肚子逐渐大起来,头三个月还不怎么长肚子,但从怀孕三个月到怀孕四个月时,肚子一下子就起来了。
皇上出宫这段时日,她在宫里好好养胎,宫里也比较平静,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听说先前怀孕的王庶妃自从小产落胎后一直病着,病了好几个月不见好。
还有就是胤禑又病了,念春他们怕她离胤禑太近而染上病气,一直不让她照顾胤禑,她发了一次脾气后,他们才不敢阻拦。
她本来怀孕后就忽略胤禑许多,又不能玩他陪,还要顾着身子不能随意抱他,这孩子敏感,怕是心里也觉得她不疼他了,他生病,她再不照顾他,他怕是以为他娘亲不爱他了,生病的孩子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她觉得无论她再生多少个孩子,胤禑在她心里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她们母子两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两年,胤禑当时也是她的支柱,再苦再难的日子,她只要想着胤禑都能撑过去。
生病的胤禑特别黏她,都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让她陪着他睡,好在他这回愿意听她的话乖乖喝药了。
直到皇上回宫,这孩子都还病着,有些咳嗽鼻塞,成天蔫蔫的,都不想出去玩了,只想待在她身边,念春他们担心的事情也还是发生了,她自己开始有些发烧。
她怀着孩子,这退烧药不能随便乱喝,所以她头几天只能忍着,靠自己的抵抗力撑过去,好在烧退了一些,不过咳嗽又起来,喉咙堵得厉害,总觉得在发热发痒,这咳嗽咳不停,一咳,她觉得自己的肚子紧缩一下,后面太医还是给她一瓶润喉的枇杷膏,她喝了一些才不那么频繁咳嗽。
第60章
皇上过来时,母子两在比赛喝药,看谁先喝完,她喝的是止咳汤药,而胤禑喝的是射干汤,专治小儿咳逆,里头主要有射干、麻黄,甘草、生姜等药材,小孩子吃不了药性太烈的药,都是药性温和的药材。
“额娘,我喝得快。”胤禑皱着脸喝完后,率先举手,一脸兴奋,一说到比赛,他就忘记药的苦味,一心想赢。
王秀花连忙夸他,同时往他嘴里塞一块橘子蜜饯,见到皇上进来时,念春香彤等人连忙跪下行礼,她是坐在膳桌前的圆凳上的,刚想起来行礼,皇上就让起身了。
“皇上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朕听说你们母子两病了,过来看看。”
王秀花说道:“皇上,你还是别靠我们太近,臣妾这病还是胤禑传给臣妾的,小心病气也传给皇上,皇上,你要不还是离我们三步远吧。”
“朕没那么容易生病。”说着,他就一把把胤禑抱起来。
胤禑乖乖地喊了一声阿玛,他喉咙还有点发炎,喊阿玛时声音有些沙哑。
康熙摸了摸胤禑的额头,问她是不是胤禑烧退了。
“是,他好多了,这几天乖乖喝药,只是有点咳嗽,喉咙有点不舒服。”
“你呢?有没有好些?”
皇上盯着她问,王秀花笑道:“臣妾也好多了,有皇上的关心,臣妾这病估计会好得更快,皇上在出巡途中可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好玩的事没有,朕每日要召见当地官员,还要体察民情,好玩的事跟朕无关。”
行行行,他日理万机,出巡途中还要忙着国家大事,她多嘴问这一句,王秀花在心里暗暗翻一个白眼,她就不信那些官员不带着他这个皇帝吃喝玩乐,好好招待他一番,说不定还会给他送美人呢,若是不好玩,他也不会出巡那么多次,勤勉是勤勉,但不妨碍他寻些快乐轻松的事做。
“红莹,你把胤禑抱下去吧。”
王秀花也示意其他人出去。
“大白天的,朕还有折子要看,你……别……别勾朕。”见王氏屏退奴才,起身朝着他过来,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康熙心提了提,以为王氏是想做那事,其实先前在宫外的时候,他们基本上都是在白天做那事,他只会在白天过去,只不过现在是在宫内,传出去不好。
王秀花更加无语,推了推他胸膛,“皇上在说什么?臣妾不是想勾皇上做那事,臣妾还怀着孕,想做也做不了,皇上,你自己想歪了别赖到臣妾这,臣妾清清白白,完全没有那意思,臣妾只是想说先前皇上允臣妾亲自抚养孩子的事,皇上得给臣妾立个字据画押才行,臣妾怕皇上反悔。”
“朕何时允你了?”
王秀花瞪着他,他这是被佟妃说动了,已经开始反悔,想把她的孩子给佟妃,她忍不住说道:“皇上,你不要跟臣妾说笑了,那晚你分明是允了臣妾的,皇上别贵人多忘事,臣妾记得清清楚楚。”
康熙笑了笑,见王氏像是一只刺猬,浑身的刺又开始竖起来,开始说话话中带刺,她一向不是什么真正温柔之人,他下面一句若是说他反悔了,她肯定会直接扑上来撕咬他。
“哪一晚?朕这阵子的确繁忙,忘了跟你说过什么了,朕允你什么了?”
“皇上,你少给臣妾装糊涂,臣妾的孩子必须要给臣妾抚养,皇上要是不给,臣妾宁可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康熙原本还存着跟王氏说笑逗逗她的心情,一听到这话,脸色立即沉下去,“王氏,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想弑子吗?你可知谋害皇嗣是死罪,就凭你方才那句话,朕可以治你的罪,你别口无遮拦!”
“臣妾想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皇上既然允了臣妾,为何要出尔反尔,你若是不把臣妾的孩子给臣妾,臣妾生下他又有什么用。”
“你本是常在,本就没有资格抚养阿哥,朕把胤禑交给你抚养,已是对你的宽容,你别得寸进尺,认为孩子给你抚养是理所应当,朕的孩子,朕想给谁抚养就给谁抚养,轮不着你一个女子来过问!”
王秀花一急,大声反驳道:“那也是臣妾的孩子,是臣妾生的他,你凭什么不让臣妾抚养。”
“皇子比你尊贵,是你生的又如何,你身份低微,本就不该抚养皇子,你没有资格跟朕索要什么,朕给你,那是朕仁慈,朕不给你,你也得老实受着,这孩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
“皇上这是想杀臣妾?你大可以不用等,一尸两命正好。”
康熙擒住王氏的脖子,气她不知死活,屡屡在挑衅他的帝王威严,他沉声道:“一尸两命?朕只想去母留子,你给朕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出半点闪失,朕会株你九族。”
“好一个去母留子,皇上不必等,可以现在就动手,直接剖开臣妾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
“给朕好好生下孩子,不然……别怪朕对你无情!”
康熙抛下这句话后松开手,转身离开。
王秀花气得直接拿起一个茶盏朝着他砸去,砸中他后背,他回头时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杀了泄愤,她目光迎上去。
康熙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
梁九功等人在外面只听到里面有争执声,听不清里面说了什么,见到皇上出来,梁九功瞥到皇上背后那一身污渍,吓得嘴巴微张,他本以为密常在进宫后会收敛一些,原来密常在还是那个密常在,进宫后只是短暂地收敛一二,事实上密常在还是那个不怕死,跟皇上硬来的人。
梁九功心想皇上屡屡容忍密常在放肆,是不是已经开始习惯了,皇上习惯了,他这个奴才每一次还是心惊胆战,真怕皇上直接下令处死密常在,没人比密常在的胆子更大了,怀着孩子都敢跟皇上吵起来。
梁九功见皇上面色铁青阴沉,大跨步往钟粹宫外面走,他连忙跟着,出了钟粹宫后,皇上坐上轿辇,他喊起轿,回乾清宫的一路上,皇上的脸色都没有好转,阴沉得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平静。
傍晚,天黑下来后,皇上翻了佟妃的牌子。
佟妃已经听说皇上白天时怒气冲冲从钟粹宫那出来,听说是在密常在那受了气,她心想谁敢给皇上气受啊,大半是宫里乱传,不过皇上跟密常在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很好奇,再好奇,她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问,只有老老实实侍寝。
侍寝结束后,她原本还想提一提抚养密常在孩子的事,不过见皇上一晚上脸色都阴沉,她只能将此事放下,日后寻着机会再说。
……
到了康熙三十四年四月初,选秀正式开始,阅选是由太后、恵妃跟荣妃一起阅选,按照八旗满蒙汉的顺序阅选,此次秀女众多,初选便选了五天,皇上本人只参与了一天,听闻此次选秀也是为太子选太子妃,太子身边虽有侧福晋庶福晋等人,但还没成婚,连四阿哥都比太子早成婚,已经迎娶嫡福晋,又听说皇上已经有属意的太子妃,让那女子参加选秀只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
到了五月中旬,选秀落下帷幕,被撂牌子的秀女已经返程回家,而入选的秀女也很快被召进宫中进行最后的考察,太子妃的确从此届秀女中选定,据说是三等伯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石文炳隶属汉军旗,在江南任职,江南汉文化大盛,跟汉人居住,所以从了石姓,但其实祖上是满人,所以太子妃从了祖上的姓氏,姓瓜尔佳氏。
比起其它阿哥的嫡福晋,太子妃汉军旗的身份还是低一等,此次选秀,皇上也挑了不少秀女赐给皇室王公与宗室里的八旗子弟,成年的阿哥也得了几个庶福晋,真正被安排入宫当小主来考察的秀女只有十一个。
王秀花自从跟皇上那天吵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皇上,她怀孕快七个月了,先前生病也病愈了,只有胤禑年纪小,身子弱,病了几个月还没完全好,还是有点咳嗽,这一病,她都觉得胤禑瘦了不少,这几天才开始有食欲吃东西。
“小主,太医说小主会在七月初临盆,而小阿哥的生辰是在七月九日,岂不是小阿哥跟小小阿哥生辰会很近。”
王秀花坐在房间内给胤禑缝制新衣时,屋内安静时,香彤开口说话。
“是会很近,不过应该不会在同一日,没有那么巧的事。”王秀花想了想她第二个孩子应在七月生,跟胤禑差不多相差三岁,胤禑的三岁生辰也快到了,她赶在他生辰前替他做好新衣,让他在生辰当日穿上。
“是啊,不在同一日也好,不然给小阿哥办生辰宴的时候都不知道是给小阿哥办,还是给小小阿哥办,省事是省事了,但小阿哥他们怕是不开心,本来该是一个人的生辰,又变成两个人,他们只能获得一半的注意。”念春笑道。
王秀花头低得久了,眼睛盯着针线也发酸了,她抬起头扭扭酸胀的脖子,站起来伸伸懒腰。
“小主,奴婢给你按按吧。”念春见小主伸懒腰,觉得小主肯定又是哪里酸痛了,越到怀孕后期,这身子越发笨重,小主也有些水肿,夜里还常常睡不着,就因为腰骨发酸,肚子大了,哪里都觉得不舒服,还会时不时抽筋,她常常给小主按按腿,让小主舒服一些。
“陪我出去走走吧。”
坐得累了,王秀花想出去走走。
“好,奴婢陪小主,香彤,你也一起,跟我一起搀着小主。”
王秀花笑道:“我这是去哪都得带着你们,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搀着,也没到不能走路的程度。”
“我们跟着小主才放心一些,小主想去哪里,要不我们就在钟粹宫前院走走吧。”
“钟粹宫前院后院,我都走几百遍了,还是去御花园走走,我很久没有去过御花园了。”
王秀花主仆三走去御花园,今日天好,又是五月底,正值仲夏,御花园的花开得正盛,石榴、海棠、百合、玫瑰等各类花还有各种藤萝都生机勃勃,上头还有蝴蝶在萦绕,一些松树榆树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尤其是阳光的照射下,那些鲜艳的花都异常好看。
她很难得过来御花园,见到那些好看的花都忍不住凑上去闻闻,清冽的花香萦绕在鼻息间。
“你是谁?”
原本她们正在静静看花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王秀花回过头,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身后跟着两个宫女,她穿着折枝玉兰刺绣织锦缎的旗装,头上插着鎏金蝴蝶攒珠步摇,手腕上戴着绿玉镯子,脚下的软底珍珠绣鞋也十分精致。
“你是谁?我问你话呢。”
对方语气有些趾高气扬,视线更是往上,好像要用鼻孔看人。
念春替她回道:“这是密常在,敢问小主是?”
“哦,原来只是一个常在,我是刚进宫的秀女,我阿玛是吏部尚书,一品大臣,敢问常在的阿玛是几品大臣?”
念春难得脸色有些严肃,冷声道:“你既是刚进宫的秀女,见到常在小主,你理应行礼才是,为何不行礼?”
“我虽是秀女,但我不久之后会被封为贵人,密常在不过是常在而已,为何要让我行礼。”那女子倨傲地说。
念春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不把宫规放在眼里,且十分张狂的人,在这宫里的小主哪一个的阿玛不是身居高位,区区一个吏部尚书的女儿也敢这么嚣张,她不由皱眉,“你还只是秀女,等你被封为小主再说,现在你还没是小主,你本该向我家小主行礼,你若是尽快行礼,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原谅你先前的无礼,不然我们上报给宫里的娘娘,你这个秀女最后能不能当上小主都不一定。”
“你……”那女子生气,“你这是想告状吗?你只是奴才,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
念春在宫里这么多年,不是刚进宫的新人,早就褪去稚嫩,处事已经成熟,也有自己的一套立身处世行则,不会轻易地被威胁到,更何况对面只是一个秀女,“奴婢是没有资格,可我家小主有,你先对我家小主不敬,你既是刚入宫,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对你的考察,你能不能成为小主,还得等考察通过后才能决定,你入宫是为了学规矩来的,难道你没有学过见到小主要行礼的规矩吗?给你教规矩的教习嬷嬷没把你教好,等我们上报给上头的娘娘,不仅仅是你,连嬷嬷都一同处罚了。”
不知那女子想到什么,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屈膝行礼。
“给密常在请安,常在吉祥。”
王秀花先给念春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并没有让那秀女起身,等她双腿有些颤抖了,她才让她起来。
“你这规矩还得学学,念你是刚进宫,我不跟你计较,下次你要是再怎么不懂规矩,我不会轻易绕过你,这宫里规矩严苛,还请你好好学学,用心记住,别以为你阿玛是一品官就能让你在宫里肆无忌惮,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然好不容易入选当上秀女,入了宫,最后还是被送出宫,那就太可惜了,往后见着比你位份高的小主,记得要行礼,不是谁都有我这种好性子,不跟你计较的。”
王秀花说完后就不再看那位秀女,继续赏花。
那秀女手紧紧捏着帕子,最后怒气匆匆地离开。
王秀花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在御花园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回去。
越到怀孕后期,她越是坐不住,因为一坐就觉得腰骨酸痛,还不如起来走走,听说走多了,到生的时候才容易生一些。
皇上不召见她,她一个常在也不能主动去前殿,加上她也恼他,更不愿意见他,只想好好养胎,可是越到临盆的时候,她的心思越重,皇上没说把孩子交给她抚养,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皇上这阵子又常常让佟妃侍寝,她不知道佟妃怎么跟皇上说的,反正佟妃会时不时过来她这边,跟她聊天,问她身体状况,已然把她的孩子当成她的孩子,只等着她一生下来,她就把她的孩子抱过去,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法跟佟妃彻底撕破脸皮,说她的孩子只能是她自己养,万一皇上最后把孩子交给佟妃抚养,她还得跟佟妃保持友好的关系。
这孩子交给谁养最主要是看皇上的意思,由皇上来决定,哪怕是她再不情愿见到皇上,为了孩子,她也得在生之前见见皇上,看能不能说服皇上。
前殿不能去,她便让小石子盯着乾清宫那边的动静,皇上若是来后宫或是去御花园,让小石子过来通知她。
到了六月初,听说新进宫的秀女正式获得册封,最后有八个人成了后宫小主,有两个被封为常在,两个被封为答应,剩下的都是庶妃,反正皇上对位份极其吝啬,有些人一辈子都只是庶妃,在宫里的小主大多是这样熬着,哪一天皇上高兴了才会获得册封。
王秀花让人去打听,那个吏部尚书的女儿听说是被封为常在,没有封号,以姓氏来称呼,被称为林常在。
小石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等他喘匀气后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赶紧起身,准备去堵皇上,听说皇上去了恵妃的延禧宫。
“小主走慢一点。”念春怕小主走快了摔着,连忙提醒道。
王秀花穿的是平底绣鞋,花盆底不敢穿了,就怕摔着,她怕堵不着皇上,自然得走快一些,不过她一个八个月的孕妇,走得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她没有过去延禧宫,而是等着皇上出来,在回乾清宫必经之路等着,在青石甬道上假装在找东西,没想到碰到那日的秀女,如今的林常在。
“密常在,我们又见面了,密常在这么大的肚子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间里养胎,还出来干什么,你我同为常在,我是不是不用给密常在行礼了?”
“妹妹虽是常在,但妹妹没有封号,而我是被皇上赐予封号的常在,妹妹理应朝我行礼,不过我为人宽容,免了妹妹的礼。”
“你……”林常在气得耳朵上戴着的坠子都晃动一下,随后压下怒气,问道:“姐姐在找什么?”
“我的耳坠上一颗珍珠掉了,妹妹要是得空,也可以帮我找找。”
“我不得空,你们自己找吧。”
虽说林常在说她不得空,但是她也没有离开,而是翘首望着拐角的地方,见到有人从拐角出现时,她明显一喜,见到来人后,她侧身站起墙边,比给她行礼时不情不愿,林常在见到皇上时恭恭敬敬地行礼,她还说林常在今日怎么比那日穿得更隆重,打扮得更精致,原来是为了等皇上。
林常在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皇上过来时,她娇声道:“臣妾林常在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林常在先她一步开口,还向前一步,离皇上近些,“臣妾簪子上的珠子掉了,臣妾正四处找呢,没想到会遇到皇上。”
皇上目光落在她身上,林常在说过找东西的借口了,她自然不能再说,王秀花只好说她吃撑着了,正四处走走消食。
“王氏,你怀着孕,别随便走,万一被人撞到怎么办,还是你就是想出来被人撞到,好让孩子留不住。”
还记着她说过的话呢,气头上的话,他记得倒是清楚,王秀花撇撇嘴,“臣妾没有这种想法,臣妾真的是想走走消食,不然臣妾一直觉得反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些奴才见到臣妾都只会远远跟臣妾行礼,不会故意靠近撞臣妾,皇上,别污蔑他们。”
“你看着面生,是刚进宫的秀女吗?”皇上又转头跟林常在说话。
林常在抬眸,眼睛仿佛在亮着光,雀跃道:“是,臣妾是刚进宫的秀女,臣妾多谢皇上封臣妾为常在,臣妾的阿玛额娘知道臣妾被封为常在后,互相抱着哭了很久,为臣妾高兴,能进宫当小主是臣妾的愿望,臣妾如今如愿以偿了,多谢皇上恩典。”
“你阿玛是谁?”
“臣妾的阿玛是吏部尚书林成良。”
“你阿玛倒是养了一个不错的女儿。”
林常在笑得更加灿烂了,脸颊出现红晕,巴巴地看着皇上,那双眼满满是情愫,快要溢出来了,只是跟林常在的又激动又羞怯相比,皇上一脸平静,很快抬脚往前走。
王秀花还没说到孩子的事,于是跟上他。
林常在见她跟上去,也很快跟上去,还试图挤在她跟皇上中间,手有挡开她,王秀花拐了一下,唉哟一声。
“小主……”
念春跟香彤同时紧张,赶忙扶住她。
康熙没见到林常在推她,只是见到她身子倾斜,差点摔倒,他眉间紧皱,“这是在干什么?你是故意摔倒给朕看吗?”
“是林……”
“香彤,闭嘴!”
王秀花制止香彤开口,她若是说林常在推她,林常在很可能就没命了,林常在做事莽撞,性子骄纵,但看得出是没什么心机之人,心思都写在脸上,林常在见她拐脚,下意识想要伸手扶她了,此时又一脸愧色,她罪不至死,她也没真伤着,推得不是很用力,只是为了挤开她,不想让她离皇上太近,是她自己身子笨重,平衡不佳,不然平时这点力道不至于让她拐到。
“臣妾不小心拐到了,皇上走太快了,臣妾跟不上。”
“你跟上来做什么?”
“臣妾有话要跟皇上说。”
康熙沉脸,晓得肯定又是孩子的事,他不想听,王氏性子还需要磨一磨,哪能什么事都随她的意,将她性子养得越发放纵,眼里都没有他这个皇上,都快无法无天了,把他对她的宽容当成理所当然。
“朕还有折子要批阅,朕没心思听。”
“皇上……”王秀花着急,盯着他,“你不能这样。”
“朕还不需要你来教朕做事,赶紧回去,真伤着孩子,朕绝不会饶过你。”
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她脚腕处传来一阵疼意,还真是拐到脚了,她抓着皇上的手臂,“臣妾的脚拐到了,不能走了,皇上扶臣妾回去吧。”
“让她们扶你回去,朕很忙。”
“可臣妾真的很疼,要不是皇上走太快,臣妾也不至于拐到脚。”
“你在怪朕?”
“臣妾随皇上回乾清宫,不然你扶臣妾回钟粹宫,臣妾的脚真的不能走了,是真的很疼。”
王秀花抓紧皇上的手臂,怎么着也不能让他走掉,还有一个多月,她就要生了,没得到他的承诺,她没法把心放下。
林常在方才差点酿成大错,要是密常在真的摔了,她怕是离死不远了,她第一反应是害怕,好在密常在没事,没摔着,不过见密常在故意抓着皇上,她有些惊讶,同时嫉恨,觉得密常在是在故意勾引皇上,刚才故意拐脚吸引皇上的注意力,让皇上忽略她,密常在太有心计了。
“跟朕回乾清宫。”
林常在看着皇上跟密常在走远,她只能愣在原地,没敢再追上去。
……
康熙回到乾清宫后便让人去请太医,查看王氏脚上的伤势,发现她真的是拐到了,脚腕有些红肿,他就不得不怀疑王氏是不是故意的,是在告诉他孩子不给她养,她就故意摔掉孩子。
等太医给她涂了跌打的药膏,又给她包扎完后,康熙盯着她,“朕要是不把孩子给你养,你打算怎么做?”
“你真不打算把孩子给臣妾养,为什么?是谁要抚养臣妾的孩子?”
“朕问你,朕如果不把孩子给你,你会怎么做?”
“你就是在逼臣妾,你明知道臣妾可以养这个孩子,你为什么不给臣妾,臣妾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为什么不能亲自抚养?”
“你没有资格。”
王秀花一口气堵在胸口,什么叫做她没有资格,她的孩子,她还没有资格抚养,这是什么道理,她见皇上不似在说笑,她也沉默下去,只盯着他,过后才说:“那皇上觉得后宫中谁有资格,皇上想交给谁抚养?”
“这个,你不必过问,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皇上当真不会把孩子交给臣妾抚养?”
“你已经有胤禑了。”
“皇上,算臣妾求你。”
“胤禑还小,你好好把胤禑养大就好。”
王秀花见他不肯改变主意,气得怒道:“不行,臣妾不同意,谁都别想抢走臣妾的孩子,臣妾不管,臣妾的孩子,臣妾自己会养,不劳别人费心,皇上,你当真对臣妾这么狠吗?你把臣妾的孩子交给别人,就等于是剜臣妾的心,就因为臣妾身份卑微,不配抚养阿哥吗?那皇上为何要让臣妾生下阿哥?”
“这后宫的嫔妃大多也没有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朕把胤禑交给你抚养已经是对你格外恩典,你不要得寸进尺。”
“是臣妾得寸进尺吗?还是皇上想折磨臣妾?臣妾究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让皇上如此痛恨臣妾,见不得臣妾好过,非要折磨臣妾羞辱臣妾,你是要把我逼死逼疯,你才肯罢休是不是?你真的不如杀了我,别折磨我了,给我一个痛快。”
“你在胡言乱语!再不住口,别怪朕真的杀了你。”
康熙眼中冷意森然,他给她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供奉着她,她还觉得他在折磨她,这个人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捂不热,硬邦邦的一身硬骨,就是喜欢跟他作对,他哪能让她真的拿捏,她越想要,他越不给她,直到她肯低头为止。
“杀,有本事你就杀,还等什么,等天黑吗?贱命一条,不要也罢,反正皇上也觉得我卑贱,连养自己的孩子都不配,你杀啊,我也不想活了,活得生不如死,还不如别活,死了至少能痛快。”
康熙气得掐住她的脖子,“好,那朕成全你!”
他一点点收紧力道,她就是冷冷盯着他,不肯求饶不肯认错,似乎一心求死,他迟早有一天要折掉她所有傲骨,让她屈服于他,听令于他!
这偌大的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在对峙,谁也不让谁。
“咳咳咳……”
他这才把手松开,她咳嗽喘气,等咳够了之后还不怕死刺激他。
“皇上怎么停了,掐死不是更好,怎么不掐了,你手上还怕多一条人命吗?”
康熙是真的想掐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明明是一个卑贱的女人,却敢跟他作对呛声,他冷声道:“何止是一条人命,几十条人命都会跟着你一起死,你身边那些奴才,你的家人都得跟着你陪葬,还有胤禑,你不是最在乎他吗?信不信朕也杀了他?”
“你敢!”
“朕没什么不敢的,不信你就试试看,朕的确不介意手上多几十条人命,朕又不是没杀过人。”
王秀花想要打他,却被他攥住手,她情绪一激动,只觉得这肚子也跟着疼起来,她把手挣脱出来,捂着自己的肚子,抬眸看他,说道:“说不定皇上今天就把这个孩子先杀死了。”
“太医!”康熙大吼道。
梁九功从外面进来,见到密常在捂着自己的肚子,他急急忙忙叫人去请太医,这又是怎么了,太医明明刚刚才来过,给密常在看诊过,怎么皇上一跟密常在单独待一会儿就出事了,密常在啊密常在,怀着孩子也跟皇上硬着来,真是不要命的主,他都怕密常在了,不按常理的人。
王秀花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一抽一抽地疼,像是阵痛,她脸色发白,见到原本在殿外的念春跟香彤也进来了,搀着她到最近的铺炕上躺下,她没看皇上,明明是要跟他说和的,却又跟他吵起来了。
“小主,你没事吧?你别吓奴婢。”香彤已经出现哭腔。
“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她平静地说道。
“小主别说傻话,太医很快就来了,孩子肯定能保住的。”香彤哭着说道。
在一旁的康熙听到这话,冷冷地看了王氏一眼,见她看他,那句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她要是真出事,就成了他杀了她的孩子,这女人就是嘴上硬得很。
太医过来时,他让太医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不然他让他们跟着陪葬,他说完这句话时,见到王氏嘴角划过一抹嘲讽,仿佛在嘲笑他,说杀她杀孩子也是他,此时让太医保住孩子的人也是他。
康熙气得心疼,只觉得心一揪一揪的,他实在是太气这个女人了,她不识好歹,他当初真的应该直接处死她,而不是把她带回京城,如今自己被气得要死,只觉得呼吸都不畅了。
“皇上……”
康熙打断太医,直接说道:“这孩子要不是保不住,你们通通提头来见,朕不想听到第二个可能,你们尽全力医治。”
那群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医治。
王秀花觉得好像下腹有一股热流流出,孩子要是在这个时候生的话,一定活不了多久,早产了一个多月的孩子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肯定会夭折的,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情绪不要波动太大,闭上眼睛不看周围的人,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太医在给她针灸,也在商量药方,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