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听见他开口回道:“你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只认识你,所以你不能抛下我。”
王秀花顿时觉得自己捡回来一个麻烦,他哪里是只认识她,他这是把她当救命稻草想缠上她,她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都说我们互不相识,我只是救了你,但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晓得我叫什么吗?”
“你叫王秀花,你父母双亡,上头有两个姐姐,你大姐生了两个女儿,你二姐生了一儿一女。”
他肯定向村里人打听她了,还打听得这么详细,王秀花眉头就拧得更紧,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都知道她父母双亡还缠着她,可不是欺负她家中无人嘛,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都有去处了,她肯定不会收留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屋,传出去还得了,她的名声是彻底不要了吧。
三十几岁的男子不可能没有娶妻生子,他瞧着也不像是那些没钱娶妻生子的人,说不定早就有儿有女了,这大清的男子成婚很早,万一他家里人找上门,她哪里还说得清。
王秀花不想理他,径直往家里走,不管后头的人,开门后怕他强行进来,一个闪身进去后匆匆把门关上,堵上门闩,把人阻在外面,后隔着门缝看他,见他神情露出意外,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怔愣在门口,手抬了抬还是没敲门,她就没再看他。
进屋之后,她开始生火做饭,今日没去村里的集市,屋子里什么肉都没有,只有一些新鲜的大白菜跟小白菜,还有她腌好的酸菜萝卜跟腌好的泡椒。
水缸里的水空了一半,明日又要挑扁担去提水了,火生好之后,她将菜洗干净,又拿了一些泡椒出来剁碎,一个人吃饭,一道熟菜加上腌好的酸菜萝卜完全足够了,今日没煮饭,就着那些馒头吃,她连吃了四个,盘子都清空了之后,她才停下来。
一番折腾下来,时辰到了戌时,洗完澡的她才再次躺下来歇息,睡三个时辰又要起来包包子了,今天忙活一天,光花出去银两,而且一下子花出去三两,没挣着一分钱。
这三两,那人恢复记忆后会不会还给她都不一定,瞧着是富贵公子,手那么细嫩,不至于不还银子吧。
对方应该不会一直守在她家门外吧,虽是夏日,但夜里寒露重,水雾多,轻风吹,尤其是在农村里,地广人稀,深夜里其实是很冷的,只穿着白天一件外衣是不足以御寒的。
虽然失去记忆,但对方不是傻子,不会在外面硬生生地挨冻,她很是放心地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梆子声,她醒了,又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沙漏,看沙漏的刻度,差不多是寅时,她就起来了,收拾一番,将头发绑成马尾后,她便在屋里折腾一会,将面粉揉好,等着醒发。
虽说大白菜馅吃的人比较多,但她也准备弄一些白肉猪肉馅,她准备过去集市那边从猪肉贩那里买一些猪肉。
门吱呀一声打开,原本以为不会守在门口的人却依旧蹲坐在门口,跟几个时辰前一样,她一开门,对方回过头,天还没亮,重重黑影下,她只依稀瞧见他面部的轮廓还有那双炯亮的眼睛。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一整晚都在这吗?怎么那么不要脸,我都说我不认识你,你在耍无赖是不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我家不适合你住,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王秀花气得瞪向蹲在门口的人,这人溺水,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田大夫都说了他呛着水伤了内里,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守在她家门口,真是白瞎了她花三两又是给他请大夫又是抓药,这分明是想要挟她。
对方站起来时都差点站不稳,身子发抖轻颤,他转过身时,离得近了,即便是天没亮,借着月光,她也能看到他那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庞跟发红充满血丝的眼眶,他颤着声,透着沙哑:“我只认识你,你不能抛弃我,王姑娘,你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除了你,我不相信别人,你如若不想收留你,你应该让我淹死在河里,反正我无家可归,你又不要我,我想我还是死了算了。”
说着说着,他强忍的眼泪滑落,肩膀抖动,样子又可怜又委屈,他用手抹了抹自己源源不断的眼泪,抽噎一声,越抹越多。
只是王秀花真不想被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缠上,他若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难不成她还能收留他一辈子?
她寻思白天有空过去让村长告诉芦圩镇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把消息发布出去,他肯定有家人在找他,早日把他领回去,别给她添麻烦。
此时他委屈脆弱的样子不是她造成的,她不耐烦道:“芦圩镇都是好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普通朴实的百姓,不会做杀人犯法的事,你没必要不相信别人,大家不会害你,况且你一个男子,力气大,别人也动不了你,你都知道是我把你救起来的人,说明此前我们并不相识,又何来的要不要你,你自己既然都不珍惜你的命,死了便死了吧,大不了我到时候挖个坑把你埋了,反正镇上空地多的是,埋一个死人绰绰有余。”
对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眼眶酸涩,隔着泪雾直勾勾地盯着她,哽咽道:“王姑娘,你好狠的心,既如此,为何要救我?早知道我就死在河里好了,也省得王姑娘费力埋我。”
“你死在河里,把苏河都弄脏了,我们方圆百里都靠着苏河过活,没水才是活不下去,我只是不想你的尸体把河水弄脏才救的你。”
王秀花觉得自己是个心硬之人,直接讽刺道,双目瞪圆。
直到对方轰然倒下,倒下时那人还往她身上倒,她勉强才撑住他,慢慢把他放在地上,不让他再摔着脑袋,她恨不得踢他一脚解气。
她铁了心不让他纠缠上她,于是她扯着嗓子喊冯大婶跟王大叔他们。
寂静黑夜里,她的叫喊声十分清晰,不止是冯大婶王大叔他们出来了,还有吴大娘他们,她巧妙地撒了一个小谎,说她一大早想去河水洗菜打水,一出来就见到这人昏倒在地上,隐瞒掉对方从昨日蹲守在她家门口守了一夜的事。
一行人手忙脚乱把人抬到祠堂那边,怕人真的有三长两短。
王秀花不得已又拿出一两银子让人去请田大夫,她环扫一眼他住的地方,其实村民把生活用品都给他送过来了,这房间内放了不少东西,虽然是旧物,但看起来都很干净,完全可以让他无顾虑地住在祠堂,又不是短缺了什么。
昨日田大夫开的药在冯大婶那,冯大婶已经张罗去把药拿来给他再煎药,昨天煎了一次,不过她出去才瞧见昨天那碗剪好的汤药还放在祠堂佛像前的桌子上,压根没喝,已经冷掉了,上面漂浮着一些灰尘。
冯大婶在心里暗骂赔钱玩意,田大夫抓了六副药,一副药只能煮一次,说是都是一些珍贵药材,昨日秀花可是给了田大夫二两银子才买来的药,再细一看,昨天送来的饭都没吃,怪不得晕倒过去,
不过她不打算跟秀花说,而是隐瞒下来,可不能让秀花再为一个陌生男人白白糟蹋银子,秀花每日起早卖包子,赚钱十分不易,她一个姑娘家没有父母,靠的只有自己,还得为自己攒嫁妆,一分银两都不能再浪费。
“秀花,你不是还要包包子,你先回去包包子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已经让人去叫田大夫了,你不是大夫,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快回去卖包子吧。”
冯大婶催促秀花离开。
王秀花想着自己揉好的面还在醒着,不能再过度醒发,浪费那些面粉,昨日那些过度醒发的面粉蒸的馒头都没吃完,她给冯大婶再留下二两银子,说是把人治好,留住命比什么都重要,就当是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给完银子后,她也在心里骂了一句赔钱玩意,就两日就花了五两银子。
她脚步匆匆,洗好菜后提了两桶水放进水缸里面,开始包包子,天亮过后,村民们过来买包子,她卖了快两个时辰才把所有包子卖完,不放心那赔钱玩意,还是过去祠堂一趟。
人还没醒,祠堂内还是有不少好奇的人围观,冯大婶他们已经去忙活,只留下王大哥守看照顾,王大哥跟她说田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人发烧了,田大夫给他针灸过,也开了退烧药,汤药是趁着他昏睡时强行喂进去一碗。
“我娘说了由我来照看他,秀花,你不用掺手,我娘说怕他缠上你。”
最后一句话,王大哥说得很小声,怕被别人听见,目光扫了一眼还在围观的七八个人,大家对此人还是充满好奇,村子不大,一向没什么新鲜事,一点小事都能被说上好几天,更何况这算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