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凤宁惦记着盛世安的情况, 但估摸着应该不会有大碍,因为抢救及时,送走的时候也恢复了呼吸。他是个军人, 不知道触电后会不会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影响。
凤宁也没时间去医院探望, 她得抓紧时间画好孔雀灯,明天下午还得赶回家取灯笼, 后天就要开园了, 她的灯笼大半都还在家呢。
晚上散工的时候已经到了十点,凤宁累得精疲力竭,回招待所倒头就睡。
第二天骑车去公园,刚到门口,就遇到了肖达。凤宁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问:“肖主任, 盛世安他没事吧?”
肖达激动地迎上来,双手握住凤宁的右手使劲摇:“世安现在已经没事了。凤宁同志,昨天真是多亏了你!是你救了世安,要不是你反应快,他就危险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凤宁抽回手:“不用客气, 这是我应该做的。正好我懂一点急救知识, 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能救人我也很高兴。”
肖达说:“盛局和世安都让我向你表达谢意,等世安出院了,他们会亲自登门拜谢。”
“千万别这样,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凤宁急忙摆手, “这事换做谁碰上了, 都不会袖手旁观。肖主任,我还得抓紧时间去给孔雀灯上色, 忙完这个我今天就回去了。明天我还得早点过来布置我自己的展位,我就不去看盛世安了,你见到他,向他转达一下我的慰问吧,祝他早日康复。”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转达!”肖达看着凤宁,忍不住摇头叹息,这小姑娘真是难得,做了天大的好事,竟如此风轻云淡,完全不居功自傲,品行真不错。
凤宁也不敢耽搁,昨晚她忙到半夜,终于给孔雀的身体上好了色,现在就只剩下孔雀的尾部了,也是最复杂的部位,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早点完工,她想赶在天黑前回家,晚了怕不安全。
吃午饭的时候,盛世清跑来了:“凤宁,谢谢你救了我哥的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我就是你小弟了,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这是我爸让我给你送的午饭。”
凤宁疑惑地看着盛世清:“为什么给我送午饭,不是该给你哥送饭吗?他还好吗?”
盛世清说:“他现在没事了,要不是医院让住院观察,这会儿他都回家去了。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救了我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谢意。正好我爸给我哥做了午饭,他让我给你也送点。你看看,我爸炖的鸡汤,可香了,你赶紧尝尝。除了我哥,我们都喝不上。”
凤宁笑起来:“那就更不该给我送了。你哥是病人,他多吃点补一补。你看我已经吃上了,灯笼厂的伙食挺不错的,还有肉呢。”
盛世清见她不肯收,便打开盖子,朝凤宁碗里倒汤。
凤宁急忙说:“诶诶,别倒啊!我不喝!”她怕挪开碗倒浪费了,便伸手去推盛世清手里的保温桶,最后碗里还是被倒了些鸡汤。
盛世清见只倒了些汤,鸡肉是一块没倒出来,便说:“你再夹几块鸡肉,不然我哥和我爸该怪我没完成任务了。我今晚就要出发去学校了,你可别让我挨骂啊。”
凤宁转过身背对着他:“我真不要了,有这鸡汤就够了,鸡肉拿回去给你哥吃。”
盛世清见她不要,也不坚持,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凤宁身边说:“听说你给我哥做人工呼吸了?”
凤宁扭头斜睨他一眼:“人工呼吸怎么了?那不是为了救人吗?”
盛世清仔细观察凤宁的表情,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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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毫无羞涩之态,眼神坦荡得让他内心那点小旖旎都没好意思往上冒:“也是。亏得你懂人工呼吸,不然我哥可就真危险了,当时还是你把电线挑开的吧?”但他有点不太相信,她真就完全没有半点别的心思?他哥那么帅,从小就有一大堆女孩追着跑,她都亲上了,居然半点不曾心动?
凤宁没说话,就着鸡汤,端着碗快速把剩下的饭扒完了,然后放下碗筷,一抹嘴巴:“正好我离得近,也是你哥命不该绝。好了,我要去画孔雀了,不跟你闲聊了。”
凤宁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去干活,那孔雀尾双面都要上色,起码还要仨小时才能画完,等画完都三四点了,还得赶回家,可没有时间浪费。
盛世清见她工作认真,自己也帮不上忙,也不好打扰,就提着鸡汤走了。
到了医院,盛世安已经吃完饭,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扶着墙休息,见到盛世清过来,问:“从公园过来的?凤宁吃了吗?”他爸跟他说了给凤宁送鸡汤的事了。
“她吃过了,她不要鸡汤,我给她倒了点汤,肉是一块没倒出来,说是给你吃。我就给你提过来了。哥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盛世清晃了一下手里的保温桶。
盛世安说:“刚吃完,躺着对胃不好,起来活动活动。她是不是不好意思?”
盛世清摇头:“没有,她好像表现得很平淡,觉得那是她应该做的。”
盛世安听完,沉默了片刻才说:“她在干什么?还是在画孔雀吗?”
“对。好像是下午要完工,然后打算回家。”盛世清说。
“她要回家了?那你没问她要地址?我回头还得当面好好感谢她。”盛世安有些着急。
盛世清说:“不用担心,她明天还会来的。肖叔叔不是邀请她参加灯展了嘛,她的花灯还要在灯展上展出售卖的。到时候你去灯展上找她不就好了。灯展有三天时间呢。”
盛世安一听,顿时放心了:“那就好。”
“盛世安,你怎么起来了,你得好好休息,赶紧上床躺着。”一个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盛家兄弟闻声回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伸手过来要搀扶盛世安,盛世安退后半步,避开她的手:“不用扶,谢谢!我其实都没事了,老躺着人也难受,起来活动活动。”
“那也不行,你得谨遵医嘱,电击对身体还是有一定损伤的。”护士看他一眼,然后抿嘴低头笑了一下,“常听我妈提起你,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你竟是我的病人。”
盛世安一脸疑惑:“你妈妈是?”
护士说:“我妈妈跟你妈妈是同事,也是医院的大夫,她们大人之间经常聊天,我没少听我妈说起你。对了,我叫刘红,是人民医院的护士。”
盛世安点点头:“你好!”说着朝病房里走去。
刘红在后面温柔地说:“你身体状况不太稳定,需要好好休息,尽量不要乱走动。”
“知道了。”盛世安头也不回地进去。
看热闹的盛世清等刘红走了,这才进去,凑到盛世安耳朵边说悄悄话:“哥,我知道她是谁了,是妈准备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
盛世安脸色一僵:“我怎么不知道?”
盛世清说:“你都22了,是该谈女朋友了。你老不回家,爸妈也着急,所以早就给你物色了,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安排相亲。等妈回来肯定会安排你们见面。”
盛世安躺下去,说:“你走吧,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盛世清看着哥哥的脸,这是不乐意?刚才那护士姐姐长得也还行啊。
公园里,凤宁忙到下午四点才完工,她也管不了其他细节了,跟吴厂长说了一声,就骑车回家去了。
赶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家里人看到她回来,都松了口气,这一去就是两天不回家,难免叫人担心。
凤宁本来想去找梅香一起去市里帮自己卖灯笼的,但梅香的嫂子前两天刚生了孩子,这几天要摆三朝酒,梅香走不开,得在家帮忙,看样子只能自己上了。
在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凤宁就带着满架子的灯笼往市里赶。
灯展今天就开始了,但白天买票进门的游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要晚上才来赏灯,毕竟花灯得有灯才好看。所以工人师傅们还能趁着白天好好查漏补缺。
凤宁也抓紧时间布置自己的展位,她的展位位于花灯区的末端,也不止她一家,灯笼厂也有摊位在这里卖灯笼,还不止一个,还有别的彩灯匠人在这里卖花灯。
主办方给这些展位用竹子搭了一溜棚子,每个由四根立柱和四根梁构成,顶上盖着帆布,以防下雨。棚顶对角也用长竹竿固定,可以挂花灯。
凤宁便借来一个凳子,将自己带来的灯笼一盏一盏挂上去。她要把花灯从架子上取下来,又挂到棚子里去,这样上上下下非常折腾。如果有人帮忙,就要快多了,但灯笼厂的工人师傅们都还在忙着收尾,谁都没空来帮她。
棚顶有些高,凤宁站在凳子上还需要伸手才能够得着,她正仰头将一盏花灯挂上竹竿,突然听见有人问:“需要帮忙吗?”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凤宁被吓了一跳,身体突然后仰,差点就要摔下去,被一副强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小心!”
凤宁看着盛世安,惊魂甫定:“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对不起,差点害你摔倒了。”盛世安将凤宁扶稳,从她手里拿过灯笼,“你下来吧,我帮你挂。怎么没找个人来帮忙?”
凤宁说:“没找到人,只能自己来了。你身体好点了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已经没事了。当时真是多亏了你,你是怎么发现我触电的?”盛世安问。
“我看你突然倒地,想过去看看,结果发现脚有点麻,又看到了地上断了的电线,知道是触电了。”凤宁说。
“看来是我命不该绝,谢谢你救了我一命。”盛世安说。
凤宁笑道:“这种事无论谁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吧。换做你也一样。”
“不管怎样,也还是要谢谢你。”盛世安将手中的灯笼挂上了,凤宁将一盏小龙灯递了上来。
盛世安看着手里的龙灯,造型跟以往见的大型龙灯非常相似,只是要小很多,用两根小竹竿支撑,龙身可以灵活摆动,他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问:“这也是生肖灯吗?”
凤宁说:“对啊。十二生肖的龙。”
盛世安问:“生肖龙比别的生肖做得要精致不少。这灯卖吗?”
“卖啊。那些大型花灯都只能观赏,我这个可以把玩。”凤宁说。
“那这盏灯卖给我吧。正好是我的属相。”盛世安说。
原来他是属龙的。凤宁没有拒绝:“可以啊。”
开幕
盛世安说:“这盏就先不挂了, 我帮你挂其他的灯吧。”
“好。”凤宁接过龙灯挂回支架上,又取下其他的灯递上去。
有人帮忙,效率果然高多了。盛世安很快就帮凤宁挂完了所有的灯笼, 说:“你这灯笼有点少啊, 你上次带来的应该还没带过来吧?”
“对,我现在去招待所取。你有没有别的事?没事的话, 帮我看一下灯笼可以吗?”凤宁冲盛世安笑。
盛世安摆摆手:“你去吧, 我帮你看着。”
“谢谢。”凤宁将龙灯交给盛世安,然后骑车去招待所取上次带过来的花灯。
等她返回的时候,盛世安果然还在,正站在凳子上一盏一盏地欣赏花灯上的画。
见她回来,盛世安从凳子上下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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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南海吗?”
“没有啊, 怎么这么问。”凤宁说。
“就是觉得很意外,你给明明画的螃蟹灯上的画,好像是身临其境过似的。”盛世安说。
凤宁笑道:“真有那么像吗?我是凭想象画的。”
“真的特别像。这些灯都是你画的吧,你画功真不错。”盛世安说。
凤宁取下一盏灯笼递给他:“还行吧,画个灯笼勉强够用。这些也帮我挂上去吧。”
盛世安接过灯笼, 继续帮忙挂灯笼。等所有的花灯都挂上, 整个展位才勉强能看。
凤宁转了一圈, 说:“不到四十盏灯,有点少,怕是支撑不了三天的灯展。”
“家里还有吗?”盛世安问。
“还有二十几盏吧,等明天或者后天再回去取。”凤宁坐下来, 拿过背篓, 开始扎花灯,她打算趁着白天人少的时候扎一些花灯, 所以把材料都带过来了。
“你现在回去把那些花灯都取来吧,我帮你看着摊位。”盛世安说。
凤宁惊讶地抬头:“这样不太好吧。”
盛世安挑眉:“为什么?”
“你才出院,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需要好好休息,怎么能够在这里吹风。”凤宁说。
“我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而且今天很暖和,也没什么风,没关系的。你赶紧回去,早点过来。”盛世安说。
“可你好不容易休几天探亲假,还要帮我看摊位,我有点过意不去。”凤宁说。
“我爸妈都要上班,弟弟都去上学了,白天家里也没人,我也是独自待着。你不用担心,快去快回。”盛世安说。
“那就麻烦你了。我先回去,尽快赶回来。”凤宁说着真的离开了。
盛世安又叫住了她:“等等,万一有人来买灯笼,都卖什么价?”
凤宁说:“能动的卖个六七八九块,虾灯比较贵一点,十八二十,蝴蝶灯便宜些,一块多两快都行,这些不会动的八毛一块,造型复杂,花纹繁复的就贵一些,你看着去吧。对了,布做的最贵,宣纸的次之,白纸的最便宜。”
凤宁大致交代了一下,她估摸着自己很快就能过来,白天应该也没什么人来买灯笼。
盛世安替凤宁守着摊位,中午饭都是蹭灯笼厂的,本来这饭是给凤宁准备的,凤宁不在,便让他吃了。
午饭过后,太阳出来了,竟陆续有人来逛公园。盛世安没等来凤宁,结果把客人给等来了。实在是凤宁做的灯笼太漂亮了,马上又是元宵灯节,买盏花灯最是应景,因此有游客开始询价买花灯。
盛世安并不清楚每盏灯的具体价格,便在凤宁给自己的最低价的基础上加上一点,希望就算是卖错了,也尽量让凤宁少损失一点。
凤宁是三点多才回来的,她回家吃了午饭,再把花灯都装到架子上,又带了些做灯笼的材料,这才过来。
盛世安正在接待一群年轻的女孩,这几个女孩本是来观花灯的,结果发现了这样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守摊位的还是个特别帅气的小伙,就都围过来了。
本来这年头姑娘家都比较羞涩腼腆,要是平时在公园里见到一个帅小伙,肯定只是偷偷多瞧两眼,不敢上前攀谈。如今帅小伙在卖灯笼,可不给了她们跟帅小伙说话的机会?
“同志,可以帮我把这盏蝴蝶灯取下来看看吗?”
“这盏螃蟹灯多少钱?”
“这个熊猫灯它不会动吗?”
“这个小龙灯真好看,卖多少钱?”
“……”
盛世安仿佛置身于一群麻雀中间,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跟这么多女孩子打交道,真是吵得他头大。
“那盏龙灯是非卖品,不卖!”
盛世安循声抬头,看见凤宁推着车站在摊位前,由于骑车运动的缘故,她白皙的脸蛋此刻红扑扑的,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白里透粉,比春花还娇艳。
救星到了,盛世安脸上绽放出笑容,快步迎上去:“你可算到了。你来招呼吧,我帮你挂灯笼。”
“好。谢谢啊!”凤宁冲他一笑,赶紧上去接待顾客。
那群买灯笼的女孩本来是冲着帅哥来的,结果没想到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美女,他俩看起来那么熟络,关系多半不一般,因此她们买灯的冲动又小了些。
凤宁说:“你们要看哪盏灯?我给你们取。”
当听说螃蟹灯最少卖六块钱一盏时,这些人都打起了退堂鼓,找了借口离开了。
盛世安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说:“问了半天,结果一盏都不买?”
凤宁大概猜到是什么原因,笑着说:“不买就不买。辛苦你了,中午吃饭了吗?”
“吃过了,灯笼厂给你留了饭,我给吃了。”盛世安笑道,“对了,我给你卖了几盏灯笼。一盏螃蟹灯,宣纸做的,八块卖的,一盏熊猫灯,一块五钱卖的,一盏羊灯,两块钱卖的,兔子灯我看着简单,一块钱卖的。我没卖便宜吧?”
凤宁笑了:“没有,比我预期的还要贵点。你还挺会做生意。”
“我不是怕卖便宜了你吃亏么。”盛世安将钱掏出来,交给凤宁,“钱给你。”
“谢谢!”凤宁接过钱,也没数,直接放进口袋里。
两人一起将灯笼悬挂起来,这下摊位总算满满当当了。
盛世安说:“你的灯笼要是今晚没卖完,你怎么处理?不能把它们留在这里吧。”
这的确是凤宁最头疼的一件事,她的花灯不大,是完全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的,要是晚上不带走,放在这里,还真要担心夜里有小偷翻墙进来偷灯笼。
公园虽然有围墙,需买票入内,但那堵一米多高的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凤宁可不敢把自己的心血放在这里过夜。
凤宁说:“肯定不能留在这里。灯笼厂的小灯笼应该也会撤走,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他们一起撤走。”
盛世安想了想:“我去转转,看能不能给你找到放灯笼的地方。”
“那太麻烦你了。”凤宁真诚道。
盛世安离去之后,过了很久都没回来,凤宁猜想他可能是回家去了。便打算晚点去找吴厂长或者秦师傅,看他们能不能帮自己解决灯笼存放问题。
天色将晚的时候,盛世安终于回来了:“凤宁,我给你找到存放灯笼的地方了。”
凤宁很意外他还没走,真是给自己找放灯笼的地方去了,有些喜出望外:“真的吗?在哪儿?”
盛世安说:“就在公园里,我找公园的管理员在管理处借了一间空房子,我在房子里拉了几根绳,方便你挂灯笼。等晚上灯展结束之后,你就可以把灯笼拿到那里存放起来,明天一早再搬过来就好了。这是钥匙。”
凤宁又惊又喜地接过钥匙:“那太谢谢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盛世安说:“这是市文化局办的灯展,人民公园是承办方,你是受邀来参展的,公园有义务为你保管财物不受损失。我跟他们摆道理,他们就答应了。”
凤宁一拍额头,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光想着找灯笼厂帮忙了:“谢谢你啊,你可真是帮大忙了。”
盛世安微笑着说:“你还没吃晚饭吧,我要回家一趟,顺便给你带晚饭来。晚上等灯展结束的时候,我来带你去找那个房间。”
凤宁说:“晚饭就不用带了,我自己买点就好。你现在就告诉我那个房间在哪里吧,晚上你在家好好休息,就别来了,我自己能搞定。”
盛世安说:“没事,晚上我还要来看花灯的,顺便的事。你的车借我用一下吧,我骑回家,然后给你骑回来。”
凤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行,你骑去吧,不过一定要记得上锁。”
盛世安见到凤宁的反应,不由得笑了:“你这是新车,就不怕我骑走不还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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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至于,好歹你也是人民子弟兵,哪能昧下人民群众的财产。”凤宁笑着说。
盛世安微笑着去推车:“那我就先回去了。”
凤宁说:“等一下,你的龙灯不带回去吗?”
“先放这里,我晚上来拿。”盛世安长腿一跨,骑上车走了。
凤宁并没打算真等盛世安给她送晚饭来,打算自己去买点吃的,今天灯展正式开幕,不少小贩也买了票进来摆摊,游客在这里不仅可以赏灯,还能吃到各色小吃。
盛世安刚走,公园里就亮灯了,所有的花灯都依次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花灯映亮了整个公园。看花灯的市民骆驿不绝地涌进来,凤宁自然也不敢离开摊位,因为没人替她看摊子。
灯笼厂承办灯展布置,收入来源主要是门票。每个来看灯展的人都要买门票,两角钱一张票,一米二以下免票。
除此之外,就是卖花灯的收入。灯笼厂可不比凤宁这种临时准备的,他们长年都在生产灯笼,这个时候完全不愁货源,虽然他们的灯笼样式比较简单,但胜在便宜。许多来看花灯的人会顺手花几毛一块给孩子买盏灯笼,因此销量并不少,收入也很可观。
凤宁的花灯样式最是别致新颖,好看又好玩,自然更具吸引力,她就更脱不开身了。
帮手
天黑的时候, 凤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蜡烛,点亮后放进两盏莲花灯里,莲花灯挂在展位的两侧立柱上。粉色的荷花灯在烛光的映衬下, 显得朦胧而梦幻。
凤宁自己提了一盏翅膀可以活动的翼龙灯, 向游客展示。为了呼应灯展主题,她把自己所知道的恐龙品种都做了一盏灯。
其中最好看的就是这盏翼龙灯, 翼龙的爪子和翅膀随着横杆的滑动而活动, 就像是活的一样,跟着父母来看花灯的孩子看得迈不动腿,守在这儿不肯走了。
家长只好问灯笼多少钱,凤宁说:“这盏翼龙灯八块钱。”
“这么贵!”家长觉得太贵了,不愿意给孩子买。
凤宁解释道:“这个工序比较复杂,上面的花纹也是手绘的, 做起来需要两三天时间,用的还是宣纸,所以卖得贵些。”
“再怎么说,也都是纸做的,哪里要得了八块。两三块钱顶天了。”家长说。
凤宁微笑着说:“抱歉, 两三块钱买不到。你要不买盏不会动的吧, 比如这兔子灯、老虎灯, 一块钱就能买一盏。”
家长看了看她推荐的,觉得也可爱,低头跟孩子说:“咱们买一盏老虎灯吧,也很好看啊。”
“不要, 我要会动的!”孩子只想要好玩的。
凤宁说:“蝴蝶灯也能动, 价格便宜,一块五就可以了。”
那男孩看了花花绿绿的蝴蝶灯一眼, 说:“不要,那是女孩子玩的!”
家长拉长脸:“那就算了,不买了。”拖着孩子就走。
孩子一听就撒泼打滚哭闹起来,非要买。家长伸手将人夹在腋下,强行带走了。
凤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觉得好笑。说到底,还是穷闹的,要是大家都富裕了,买盏喜欢的花灯又算什么呢,一年也就这么一度。再过些年,生活条件好些了,花灯应该就好卖了。
不过还是有肯花钱的人,尤其是带着压岁钱来逛灯展的小朋友,相中了什么灯,只要钱够,就会掏钱买下。这年头身上能拿得出这么多压岁钱的小孩,家境都不会差。
凤宁卖掉的翼龙灯和螃蟹灯,都是十来岁的小孩买走的。
这时有人看中了盛世安要了的那盏龙灯:“那是龙灯吗?可以取下来看看吗?”
凤宁说:“这盏灯已经有人买走了,一会儿他就来取,你想要看看可以,但是不能卖给你。”
“就只有这一盏?”客人不甘心地问。
“是的,龙灯比较复杂,我时间来不及,就做了这一盏。”凤宁说。
“那你取下来给我看看吧。”客人还是有点不死心。
凤宁从架子上取下那盏龙灯,龙灯和鱼灯一样,是举着玩耍的,鱼灯是一根棍子,龙灯体长,则是两根棍子。龙身是一节一节连起来的,是可以扭动的。
客人把玩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问:“这灯多少钱?”
凤宁也没跟盛世安谈价钱,也不打算收钱了,毕竟人家帮了她这么多忙,送盏灯也不过分,她怕这客人非要买,便报了高价:“二十。”
客人果然被吓到:“这么贵!也没见复杂到哪里去啊!”
凤宁笑眯眯地说:“这灯是有点贵,你可以看看其他的,螃蟹灯不到十块钱,熊猫灯才一块。”
客人估计还是喜欢这龙灯,看了看,不甘心地放下了。
凤宁便准备将龙灯重新挂起来,听见身后有人说:“我来吧。”
凤宁扭头一看,盛世安到了,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正是昨天盛世清送鸡汤来的那个。
“那就不挂了,给你吧。”凤宁将龙灯递给盛世安。
盛世安将保温桶递给她,拿着龙灯重新挂了上去:“晚点再拿。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饭,赶紧吃吧。”
凤宁本来想说不用,但都接到手里了,不吃又显得矫情:“这怎么好意思。”
“一顿饭而已,跟一条命比算不了什么吧。”盛世安微微一笑,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凤宁只好坐下来,打开饭盒,准备吃饭。里面的菜竟是水煮牛肉,还有几片腊肠。
盛世安问:“怎么样,够吃吗?”
“足够了,这也太丰盛了。”凤宁说。
“那不是因为我刚出院么,他们觉得我该补一补身体。所以你也跟着蹭病号饭。”盛世安笑道。
“沾你的光,我有口福了。”凤宁笑着坐在凳子上吃饭。
盛世安看了看,说:“我去给你找张桌子,也方便放东西。”
凤宁想制止他,人已经走了。
凤宁还没吃完饭,盛世安就搬着一张桌子过来了,说是从管理处借的。
摆好桌子,他又说:“咱们这儿的光线有点暗,我看能不能接根电线来,再安个灯泡。”
凤宁听说他要去接线,连忙制止他:“算了,算了,还是别去了!太麻烦了。”
“可是光线这么暗,好多灯笼都看不清,有点可惜。”盛世安说。
“没关系,本来卖灯笼也是顺带的,大家主要还是来看花灯的。”凤宁说。
“可你是来卖灯笼的。”
“没有关系的。再说这大晚上的,去哪儿拉线啊,灯会也不能因为我要接线而关电,等明天再说吧。”凤宁也是担心他再次被电。
“也对。”盛世安只好在她旁边坐下来。
凤宁抓紧时间吃饭,盛世安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凤宁虽然没扭头,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她想找点话题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但没想到合适的,便装作不知道对方在看自己。
这时又有人来看灯,盛世安陪着客人选灯笼,竟向对方推荐了那盏最贵的虾灯:“这是整个灯会最精巧的花灯,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你要不要看看?”
这盏虾灯用的是纱布做灯罩,绘的是月下荷塘,锦鲤戏水,整盏灯做得极为巧妙,绘图也很用心,色彩搭配更是一绝,黄色的月,淡青的云,绿色的叶,粉色的花,红色的锦鲤,清新雅致,令人见之忘俗。
虾灯挂在上面的时候尚看不出优点,取下来就近细看的时候,无人不惊艳。
很多人都忍不住问:“这灯多少钱?”
“二十二。”盛世安说。
“这么贵!”询价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反应,这盏灯确实漂亮,但一盏灯卖二十二块钱,这对一个月仅有几十块钱工资的人来说,实在是天价。
盛世安说:“是贵了点,但是物有所值啊。你看着做工,这画工,这灯罩是用布做的,可以放上几年都不会坏。而且你提着这样一盏灯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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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谁都不如你,绝对有排面。”
凤宁吃着饭,听着盛世安推销虾灯,没看出来他还挺会说的。
有人好奇地问:“这灯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是她!”盛世安指着吃饭的凤宁说。
“她是你什么人?对象吗?”好事的人继续问。
盛世安有些窘迫:“不是,是我朋友。”
那人说:“什么朋友,是女朋友吧!”
围观的人哈哈笑起来。
“真不是,你们别瞎说!”盛世安更窘迫了,看向凤宁,结果后者一脸平静地吃着饭,好像没听到大家的调侃,他有些心安,但又有点失落。
凤宁说:“灯是我做的,可以便宜点,二十块钱。”
“你看,她都降价了,而且仅此一盏,要是被别人买走就没有了。今天来逛灯会的人少,明天人会更多,到时候想买都买不到了。”盛世安是懂得把握顾客心理的。
这话果然有杀伤力,那些本来觉得贵了的客人又犹豫了,难得碰到如此心仪的花灯,要是不买,这个夜晚终归还是多了份遗憾。但真掏钱吧,又确实肉疼。
“还是太贵了,就不能再便宜点吗?”
盛世安说:“真不能便宜了,这盏灯做起来要好几天时间呢。折算起来,还不如你们一天上班挣的。”
凤宁说:“你要实在想要,可以再便宜两块,十八块钱,真不能少了。”
客人终于心动了,咬咬牙,说:“我买了。”
收了钱,交了货,围观的人终于散了。
盛世安说:“其实你刚才不松口,我看他也愿意掏钱买。”
凤宁说:“便宜两块对客人来说心理上会更好受一些。我就少挣些呗。我吃完了,去洗一下保温桶。”
“不用了,就这样吧,我带回去洗就好。这儿用水不方便。”盛世安将保温桶拿过来盖好,塞进了桌斗里。
凤宁说:“我自己来守摊位,你去赏灯吧。”
“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你应该还没看吧,挺好看的,你做的那几盏灯最好看。”
“昨晚试灯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你刚刚走马观灯,没有细看,可以再去看看。”凤宁看过的灯展不计其数,现在这个规模属实让她提不起太多的兴致。
盛世安见她这么说,便取下那盏龙灯:“这里面没法点灯吧?”
“可以的,我在里面装了一个小滚灯,摇起来蜡烛也不会倒。不过确实不能点太久的灯,龙身太小了,蜡烛烧久了,灯身和灯罩就容易燃起来。”凤宁说着打开龙灯背上的窗口,里面是放置蜡烛的地方。
“里边有这个,蜡烛就不会倒吗?”盛世安凑到凤宁身边,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凤宁离远了些又闻不到了,应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一个小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把,痒痒的,他面上不由得热了起来。
“对,这是传统的滚灯。利用万有引力的原理,蜡烛的重心向下,灯笼无论怎样倾斜,蜡烛都不会倒。”凤宁解释道,她没注意到盛世安的细微变化,打算一会儿做个风滚灯,反正她带了材料来,滚灯的难度也不大,可玩性强,应该很招孩子喜欢。
“你可真是心灵手巧。”盛世安满眼都是赞赏地看着凤宁。
“这我可不敢居功,这都是古人发明的,我只是重现了一下古人的智慧而已。”凤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给你点起来吧。”
“好。”
凤宁从带来的蜡烛上截了一小节下来,点燃了,小心翼翼地放进龙灯之中,然后合上开窗,说:“好了,你试试。”
盛世安举起灯笼,先是轻轻晃了晃,发现真的不会倒,便加大了幅度,蜡烛依旧安然无恙,不由得啧啧称奇:“真的不倒。古人的智慧果然不一般,能把它重现的人也很厉害。”
凤宁看他一眼,这是变着法在夸自己吗?
盛世安举着龙灯去灯展上炫耀去了,别人的灯拿在手里,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蜡烛倒了烧了灯笼,他的龙灯则可以上下左右来回乱舞,也不怕被烧坏,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有人跟他打听龙灯在哪儿买的,他便指点人去凤宁的摊位上去看看。他这么走了一路,竟给凤宁引来不少客人。
凤宁听见客人问龙灯,便知道是盛世安在给自己打广告。没想到这小伙子还挺有心的。
到了七八点钟天色全黑下来的时候,观灯的游客达到了高峰,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这年头大家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娱乐工具也少,能买得起电视机的都是少数,卡拉OK、游戏厅、录像厅之类的更是没有。
市里举办这样一场彩灯展,自然便成了市民们关注的头一件大事。两角钱一张的门票,高低也要来看一回。所以一开幕,人们便呼朋引伴来公园看花灯了。
游人一多,来凤宁这里买花灯的自然也多了起来。虽然几块钱一盏灯确实有点贵,但对有的家长来说,花几块钱给孩子买一个喜欢的玩具还是可以承受的。
相对于观灯的成千上万名游客,凤宁的几十盏花灯实在是微不足道,要不是价格贵,只怕一晚上就给清空了。
买灯的虽然不多,来赏灯的却不少,有很多人光看还不算,还要上手玩一下。来者是客,不管买不买,都得招待。多亏盛世安帮忙,凤宁才能应付得了这么多的客人。
就算有盛世安帮忙,也还是免不了要出状况。有人等不及凤宁取花灯,干脆自己动手,这个过程中,难免会有笨手笨脚的人,把旁边的花灯灯罩給戳破,盛世安就看到过两回,急得他嗓门都大了。
灯罩被戳破,花灯就成了残次品,凤宁需要重新糊灯罩绘图,是相当麻烦的事。
到了十点左右,客人终于少了。紧张又忙碌的一晚总算是过去了,累得再也站不住的凤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头看着头顶上还挂着的花灯,已经有近半被买走了,明天元宵节才是观花灯的高峰,估计已经撑不到后天了。
交锋
盛世安在她旁边坐下来:“今晚人真多, 你的花灯卖一半了吧,明天估计就能卖完了。”
“是啊,后天怕是得开天窗了。”凤宁扭头看他一眼, “今晚真是多亏有你帮忙, 不然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盛世安冲她露齿一笑:“我猜到就会是这种情况,估计明天人会更多。明晚我还来。”
“明天是元宵节, 你还是陪家人过节吧。”凤宁是真不好意思拉这么一个免费劳力, 尽管她对人家有救命之恩,可也不能挟恩图报。
“我吃完饭再来啊。”盛世安说,“我家人也要来观花灯。”
“我真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你就休这么几天探亲假,结果还要在我这儿浪费两天。”凤宁是真过意不去。
盛世安认真说:“你救我一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帮你这么一点小忙, 哪能算浪费时间?”
凤宁抬起手:“好了,打住,别老提救命的事,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就算不提救命恩情,咱们算是朋友了吧?”盛世安说。
凤宁点头:“当然。”
“既然是朋友, 那就不该斤斤计较。我不提救命的事, 你也别总觉得是麻烦我。”盛世安说。
“好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凤宁冲他呲牙一乐,抬手指着架子上的灯笼,“朋友,帮我把灯笼取下来呗。”
盛世安听见这话, 开心跳起来:“中, 这就去取。”
凤宁听见他的话,笑起来:“你还会河南话呢。”
“你还知道这是河南话?我有个战友是河南的。”盛世安搬了凳子去取花灯。
凤宁在下面接住, 挂在灯笼架子上:“这盏灯被戳破了个洞,明天还得补起来。”
“估计不止一盏灯被戳破,我就看到过两次。客人太多了,两个人都忙不过来。明晚我三弟不上课,叫他过来帮忙。”盛世安说。
“你是说盛世明吗?这不太好吧,他还得上学呢,影响他休息。”
“怎么会,他要不是在上课,早就过来了。我听他念叨过几回了。”
说起盛世明,凤宁微笑
依譁
起来:“我能来这里卖灯笼,还多亏了他。”
“这都是缘分。”盛世安已经知道了他们结识的经过。
他帮凤宁将花灯一一取下。一个架子装不下,凤宁又找了根竹竿过来,将剩下的挂在竹竿上。盛世安一手推着装了灯笼架子的自行车,一手和凤宁抬起挂灯笼的竹竿,一次性便把所有的花灯都带走了,免得来回跑。
他们将花灯带到管理处的空房间,凤宁发现盛世安早就提前在房里拉了几根绳子,用来悬挂灯笼。没想到这兵哥哥看着粗犷,其实还挺细心的。
将所有花灯都安置好后,盛世安又骑车把凤宁送到招待所,他把自行车还给凤宁:“好了,你去休息吧,车也推进去,放外边不安全。早点休息!”
凤宁叫住他:“等一下,天这么晚了,你走回去得多久啊,骑我的车回去吧。明天给我带过来就可以了。”
“那行,我骑回去,明天给你送来。再见!”盛世安长腿跨过自行车,骑上就走。
“路上小心!”目送他离开,凤宁回到房间,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
一共卖了132元。她清点过剩下的灯笼,还剩十二盏螃蟹灯,五盏恐龙灯,一盏□□灯,一盏鱼灯,八盏生肖灯,七盏蝴蝶灯以及两盏莲花灯。
都卖了的话,差不多还能卖个一百三四十的样子。剩下的灯笼虽然数量不算少,但没有最贵的虾灯。
凤宁躺在床上,想起今天灯展的盛况,不由得有些遗憾,时间太紧张了,没来得及准备更多的花灯,否则可以赚个好几百块。
明天灯要是卖完了,后天该怎么办呢?现扎的话,也扎不出几盏灯,这么好的机会居然给浪费了。凤宁不甘心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翌日,凤宁早早就起来了,在路边的早餐店里吃了一碗豆花,又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她到公园后,灯笼厂的工人师傅们还没到,只有清洁工在费劲地清扫地面的垃圾。昨晚来的人太多,垃圾也非常多,凤宁找来笤帚,将自己摊位前后清扫得干干净净。
再去管理处搬灯笼。刚打开管理处的门,又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灯笼破了,还得修补,修补就必须要贴新灯罩纸,她没浆糊。
于是又关上门,跑到外面去找商店买浆糊。等她回来的时候,盛世安已经在管理处等她了。
凤宁惊讶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早上起来锻炼,也没事干,就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你拿的是什么?”盛世安问。
凤宁晃了一下手里的浆糊:“浆糊,糊灯罩用的。”
盛世安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凤宁:“给你带了早饭。”
凤宁露出难为情的表情:“你怎么这么客气啊,不用给我带早饭,我已经吃过了,吃得很饱,你自己吃吧。”
盛世安未免太热情了些,虽然有恩情在吧,但也不至于让他这样体贴周到,所以这人情,凤宁还真不愿意欠。
“我也吃过了。那留着等饿了的时候吃。”盛世安说。
“你吃了吧,你个子高大,多吃一份问题不大。”凤宁没接保温桶,打开房门,进去取灯笼。
盛世安站在门口,反省了一下自己,好像是有点太殷勤了,让小姑娘觉得不自在了。他将保温桶放下,过来帮凤宁取花灯。帮这个忙,凤宁倒是没有拒绝。
本来凤宁自己搬,要搬两趟,现在盛世安来帮忙,一趟就搬完了,确实要省不少事,还不用担心丢灯笼。
灯笼挂好之后,凤宁对盛世安说:“现在人不多,我白天也没什么事,准备修补一下破损的灯笼。你回去吧。”
盛世安看看手中的保温桶:“这个给你留着做午饭吧。”
“不用,公园里有很多小贩来卖吃的,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别担心我,我很会照顾自己。倒是你,才出院,就到处跑,不好好休息。”凤宁是带着笑说的,语气却能听出些责备。
盛世安说:“那行,我先回去了,晚上人比较多,我跟家人来看花灯的时候,顺便过来帮你的忙。”
凤宁冲他真诚一笑:“好,到时候就麻烦了。”
上午来逛灯展的人很少,凤宁便坐在摊位前修补昨晚被弄破的花灯。她把残破的部位小心裁下来,然后糊上新纸,等浆糊干了之后,再重新描花纹。
整个上午,她都在修补花灯,快中午时,终于将破损的花灯都修好了。
趁着人不多,赶紧跑到公园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些吃的,又跑回来继续守摊位。
灯笼厂上午根本就没出摊,因为知道上午没啥人。等凤宁吃了午饭,开始扎灯笼的时候,他们才到。
灯笼厂的人都认识凤宁,知道她有本事,灯笼也扎得好。等安顿好了,负责守摊位的小王便跑到凤宁这边来闲聊:“小凤师傅,你的灯笼卖得不错吧。我看都少了一半,今天是元宵节,晚上来看灯的人绝对多,今晚肯定要卖光了。明天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凤宁笑着说:“是啊,要是能卖完,就早点回去休息。你们的灯笼应该也卖得不错吧。”
“虽然不错,但我们的灯笼便宜,几盏都抵不上你一盏。我们主要是赚这个门票钱,卖灯笼是顺带的。”
凤宁说:“你们灯笼厂除了年底和年头,平时应该都很清闲吧。”
“下半年会比较忙,上半年都很清闲。所以效益不好,勉强能糊口。前几年没有灯展,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小王做了个鬼脸。
凤宁说:“没有去别的城市拓展业务,去外地办灯展吗?”
小王惊讶地摇头:“去外地办灯展?没有。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里办灯展?”
凤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今天下午来看灯展的不如昨天下午多,大概因为今天过节,人们要在家里吃了晚饭后才会出来。
凤宁便安安静静坐在摊位前做花灯,一个下午时间,足够她做几盏简单的生肖灯,复杂点的就没法做,比如螃蟹灯上色太复杂,一天都画不完。
黄昏时分,凤宁正趁着最后的天光给一盏老虎灯收尾,突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凤宁?”
这声音让凤宁下意识地一抖,手上的毛笔差点画歪。她没有抬头,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从前就是噩梦般的存在,纵使重活了一世,骨子里还是对这声音莫名地感到恐慌和憎恶,她真希望这个世上没有张玉刚这个人渣,真是阴魂不散!
凤宁没有抬头,继续画自己的画。
旁边有人起哄:“刚子,是不是认错人了?别看见漂亮小姑娘就乱叫。”
张玉刚说:“怎么可能!我认错谁也不会认错她!凤宁,这些灯笼都是你做的?你手可真巧。多少钱一盏?我和我朋友一人帮你买一盏。”
起哄那人说:“啧啧,刚子,你平时老夸自己魅力无边,现在人家小姑娘连个眼神都不给你。这让我有点怀疑你的魅力啊!”
张玉刚不理他,走到凤宁跟前:“灯笼多少钱一盏?”
凤宁抬起眼,漠然地瞄了对方一眼:“不卖。”
张玉刚的朋友哈哈大笑:“人家不卖给你。刚子,你那张帅脸不管用了哦。”
“你给我闭嘴!”张玉刚吼了朋友一声,转身问凤宁,“你这灯笼挂出来就是卖的吧,为什么不卖给我?”
凤宁面无表情道:“灯笼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不想卖就不卖。”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敌视?我哪里得罪你了?”张玉刚问。
凤宁眼皮也不抬:“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张玉刚的朋友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刚子,你被讨厌了。”
张
忆樺
玉刚失了面子,瞪了朋友一眼:“闭嘴!”他转脸嬉皮笑脸对着凤宁,“凤宁,我觉得你这是对我有偏见,你是不是听别人胡说八道了什么?其实我这个人非常重感情讲义气,不信你问我朋友。”
他那朋友说:“这倒是真的!妹妹,你要是跟了刚哥,以后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凤宁吐出一个字:“滚!”
这下那两人面上都挂不住了,张玉刚的朋友说:“妹妹,你做生意和气生财,怎么跟人说话呢。”
凤宁客客气气地说:“那请你们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们,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那人说:“小姑娘胆子还挺大,你就不怕得罪我们,以后让你在南安都混不下去?”
凤宁抬眼看着他,冷冷地说:“你们是想打我,还是抢劫我,还是□□我啊?只要你们没弄死我,我就会跟你们死磕到底!不过就是烂命一条,我怕谁?”
那人被凤宁的眼神惊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连□□这样的词都说得出口,他连忙摆手:“你、你可别瞎说,我们可干不出那样的事!”
凤宁说:“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也完全不是一路人,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瓜葛,请你们离开吧。”
张玉刚还想说什么,被他的朋友拖走了。
走出一段,他的朋友才停下来:“你怎么认识那么可怕的女人?我都从她眼里看到了杀气!”
张玉刚也有些难以置信,凤宁这性格跟他印象里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相差太大了。他自己混社会的,也从没碰过有敢说这种话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可怕。
等张玉刚走远,凤宁才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人给唬走了。果然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张玉刚这个有前科的,虽然总喜欢耀武扬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特别谨慎,不会干触犯法律底线的事,毕竟号子里的饭是真不好吃。
希望经过这次,永远也不要跟他再有交集,否则凤宁真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心。
报恩
经过这么一打岔, 凤宁许久才静下心来继续画灯,等画完时,天都快黑了。她连晚饭都忘了吃, 这会儿公园里游人已经多了起来。
凤宁叫过隔壁灯笼厂的小王:“王姐, 你帮我看一下摊位,我去买点吃的, 马上就回来。”
对方还想说点什么, 凤宁已经一路小跑着走了。
凤宁刚跑没多远,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姐姐,你去哪儿?”
凤宁停下来,看见了盛世安和盛世明兄弟,盛世明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盛世安肩上挎着一个帆布书包, 手里还提着一网兜水果。他们身后还有一对中年男女,男的是盛重远,女的应该是他们的妈妈,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看起来很知性温和。一家子颜值都很高。
盛世明说:“姐姐, 谢谢你救了我大哥。我妈妈说要来当面跟你道谢。妈妈, 这就是凤宁姐姐, 她就是大哥的救命恩人。”
盛重远夫妇上前来,一人握着凤宁的一只手使劲摇了摇:“小同志,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世安。”
凤宁说:“叔叔阿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已经听说了事情经过, 得亏你救治及时, 否则世安真的凶多吉少了。作为一个母亲,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你的谢意。”盛妈妈贺志华说到这里就哽咽了。
凤宁安慰她:“阿姨, 真的不用放在心上,盛世安福大命大,才能平安度过此劫。他是军人,平时他们冲在前线保家卫国,保护我们,他有困难的时候我帮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贺志华听她这么说,怜爱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盛世安见母亲热情得让凤宁有些不自在,便说:“现在游客越来越多了,凤宁你不在摊位上,出来做什么?”
凤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在给灯笼上色,忘记吃饭了,准备去买点吃的。”
贺志华赶忙说:“这大过节的,还没吃饭呢?我们给你带了点汤圆,先吃点垫吧垫吧,世安赶紧去给小凤买饭。”
凤宁还没来得及开口,盛世安就说:“好。你们先回去吧。这会儿人多了,估计会有很多人买灯笼,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将身上的东西都拿给了父亲。
凤宁只好领着盛氏夫妇和盛世明回到自己摊位上,果然已经有人在看花灯了,小王也不知道具体价格,正在跟客人解释,急得抓耳挠腮的,看到凤宁回来,仿佛看到救星:“摊主回来了,让她告诉你价格。”
凤宁赶紧上前去招呼客人:“谢谢王姐。你好,你看中了哪盏灯?我给你取。”
盛世明说:“姐姐,我来吧。你还没吃饭,先去吃东西。我都知道价格!”
贺志华拉着凤宁的手:“就让明明去吧,你先吃东西。”说着把她压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亲手打开了保温桶,“快尝尝,这是你叔叔自己做的。芝麻馅儿的,你看看好不好吃。”
凤宁没想到盛重远一个商务局局长,竟然会在家洗手作羹汤:“那我尝尝。”
凤宁拿起调羹舀了一个,汤圆还温热着,咬一口,满嘴香甜,她笑眯眯地说:“好吃!叔叔的手艺真好。”
盛重远笑呵呵地说:“喜欢那就都吃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转身去欣赏凤宁做的花灯了。
“对,好吃就都吃了。”贺志华坐在凤宁旁边,看她吃汤圆,一边跟凤宁闲聊,其实是打听她的情况,多大了,家是哪儿的,家里有多少人,父母是做什么的,等等。
凤宁听说她母亲去年去世了,有些遗憾地说:“那真可惜。我听明明说,你上过高中?”
“对,妈妈去世后,我就辍学了。”凤宁说。
“还想不想上学?想的话,叔叔和阿姨资助你完成学业,学费和生活费我们都包了,直到你不想读为止。”贺志华说。
凤宁轻摇了一下头:“我不想上学了,谢谢阿姨!”她若真是十七岁,没准还可以去上学,可她已经太久没上学了,学校里学的那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基本是拾不起来了。
贺志华脸上露出些许遗憾,又说:“等市里哪个单位招工了,我和你叔叔帮你留意一下,给你找份工作好不好?”
盛氏夫妇显然是想报答凤宁的恩情,凤宁也知道他们夫妇是真有这个能力,但她并不想挟恩图报,便说:“不用了,谢谢阿姨。”
“那你想学点什么?我知道你会做灯笼,也做得很好。但灯笼终归是节气物品,平日里并不好卖,收入不稳定,没法保障生活。还是要学点正经本领。”贺志华温和地说。
凤宁有些犯难,她要不要跟她说,自己就只想做灯笼呢?
过了片刻,贺志华突然说:“小凤你对中医感兴趣吗?你要是感兴趣,就来跟着我学中医吧。中医跟西医不太一样,是经验学,学个四年五年,差不多就可以出师了。以后技术到家了,可以自己去开诊所。”
凤宁听到这里,说实话,很难不心动,这是她从前无法接触到的资源。她对中医确实有兴趣,但她并不想改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毕竟中医靠的不仅是兴趣,还有天赋和悟性,但她可以确信自己是一个好灯彩设计师。
贺志华见她不说话,便说:“你慢慢考虑,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做中医学徒的话,最初几年是没有工资收入的,叔叔和阿姨会资助你到能够独立行医为止。”
这简直就是掉馅儿饼的好事,凤宁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了实话:“阿姨,我还是想做灯笼。我喜欢做这个。”
贺志华惊讶地看着她:“你学中医,也不耽误你做灯笼啊,你可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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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灯笼当兴趣爱好。你也知道,灯笼的季节性太强,局限太大了,不适合做固定职业。”
凤宁想了想,说:“我这次参与了灯展的布置,看着这么多人来赏花灯,这么多人喜欢我做的花灯,觉得很有成就感。彩灯跟中医一样,都是咱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我想把彩灯一直做下去,让后代子孙都知道我们的祖先曾经有多么高雅的审美。国家改革开放了,国外的很多东西都会慢慢进来,以后传统文化会经受巨大的冲击,我们年轻人要是不去传承,这些东西可能就会在我们这代消失了。”
贺志华听得更为惊讶了,这怎么也不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会说的话,看问题之长远,虑问题之深,实在是令人惊叹,她不得不赞许地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贺志华大约猜到凤宁是不会听自己的劝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聊起了灯笼的制作。
闲聊中,凤宁吃完了汤圆,便要去招呼客人,盛世安正好回来,他买了一份担担面,还加了两个荷包蛋:“快吃吧。”
“对,赶紧吃。”贺志华把面条推到她面前。
凤宁刚吃了汤圆,已经快饱了,面对这份加量的面,不一定吃得完,但又不能拂了人家好意,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等凤宁好不容易吃完面条,那边盛家父子已经帮着卖了好几盏花灯,卖的还都是贵的,好看的,而且价钱比凤宁自己卖的还好。
盛世安等她吃完,又主动去给摊主送碗筷。
凤宁说:“阿姨,你和叔叔去看花灯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了。”
贺志华说:“这里客人这么多,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凤宁笑着说:“那让明明留下来帮我好了。”
盛世明接话:“对,爸妈你们去玩吧,我帮姐姐卖花灯。”
贺志华闻言笑起来:“行,就把他留这儿,我和你叔叔去逛逛。阿姨的提议是有效的,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找我。阿姨在人民医院中医科上班,姓贺,你去了就说找贺志华,医院的大夫和护士都知道的。”
凤宁真诚地跟她道谢:“谢谢贺阿姨!我会好好考虑的。”
贺志华拿过桌上的帆布书包和那兜水果,说:“这些是阿姨给你家长辈和弟弟妹妹们准备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带回去给他们尝尝。”
凤宁当然不好意思收,双方推辞了一番,最后凤宁还是推却不掉对方的好意,只得收下,将东西放进背篓中。
贺志华和丈夫离开凤宁的摊位后,跟丈夫说起了刚才跟凤宁说的话:“我想送她继续读书,她说不打算上学了。我想让她跟我学中医,她也不感兴趣,说就想做灯笼,要传承彩灯文化。我听着都着急,学中医多好啊,一辈子都受益,家里人的健康也就有了保障。我看那孩子主意正得很,不好劝。”
盛重远说:“她年纪小,可能考虑不到这么周全。不过她的灯笼确实做得好。手巧,心也灵。是个聪明孩子。”
“是啊,我就是看她心灵手巧,又上过高中,才觉得她应该适合中医。要是只做灯笼,也就过年这阵子才能卖,难道就指望这点手艺生活?她要是学了医,以后不就是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贺志华有些感慨。
盛重远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灯会,说:“这灯会不是灯笼厂主办的吗?她喜欢做灯笼,看能不能让她去灯笼厂上班。”
贺志华还是觉得遗憾:“灯笼厂的效益好吗?我看没什么前途。”
盛重远笑道:“老婆,我们成年人,考虑问题非常现实,选择一个行业,要看它有没有前景,有什么好处。但是年轻人做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喜欢,就跟世安一样,当初也是非要去当兵,谁拦得住?也未尝不是出路。她要是真的坚持要做灯笼,咱们就把利弊都给她分析清楚,她还坚持如此,就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以后我们也就只能随她去了。”
贺志华叹息:“罢了,我们也算是尽过力了,这份人情咱们终归是要还上的。”
元宵节晚上,人民公园被观灯的游客挤得水泄不通。凤宁的摊位也被游客挤爆了,她和盛世明根本就忙不过来,所幸盛世安很快就回来了,三个人才勉强招呼过来。灯笼一盏盏被人买走,才九点多,灯笼就卖完了,最后就剩下那盏龙灯了。
不是没人买,但都被凤宁拒绝了,因为早就答应要给盛世安的。
凤宁将花灯递给盛世安:“这个归你了。”
盛世安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钱你收着。”
凤宁将他的手退回去,摆手莞尔一笑:“不要钱,送你了。这两天你帮了我那么多的忙,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给你钱你肯定不会要,就送你这盏龙灯吧。”
“照你这么算,哪里算得清。你救我一命,还送我一盏灯,我欠你的岂不是更多了?”盛世安说。
凤宁笑道:“咱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哪能计算得一清二楚的,都是欠来欠去的。算得一清二楚的,那就不叫朋友,那是做生意。没有你和明明帮忙,我今晚哪能这么顺利地卖完花灯。好啦,现在灯笼都卖完了,我们去看花灯吧。明明,你的螃蟹灯呢?”
盛世明嘿嘿笑:“没带来,我怕人太多,挤坏了我的花灯。大哥,姐姐,咱们去看花灯吧!”
盛世明一手拉着起一个,凤宁将背篓背起来,又推起自行车。
盛世安站在原地,还在想刚才凤宁说的那番话,朋友之间是要欠来欠去的么?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龙灯,嘴角扬了起来:“好,一起去吧。明明,灯笼你拿着。凤宁,背篓给我。”
三人结伴去看花灯。
公园里灯火通明,白天看花灯,还觉得做工有些粗糙,但晚上在灯光的映照下,那些小细节都可以忽略了,只剩下璀璨的灯光效果,看起来真是美不胜收。
凤宁笑着说:“明明,你回头是不是要写观花灯的作文?”
盛世明听了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的?语文老师给我们布置了周记,让我们以元宵节为题。我就打算写元宵观灯了,多好的题材啊。我还可以写帮你卖花灯。”
盛世安问凤宁:“你的灯笼都卖完了,明天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凤宁点头:“应该吧,我那摊位空着不太好,我回头跟灯笼厂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去摆摊。”
“有点可惜,你应该多做一些的,再多也能卖完。”盛世安说。
“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参加灯展,所以准备得不够充分。”非是凤宁不想多准备些,是真的时间来不及,她已经抓紧一切时间了。
元宵节过了,最好的卖灯笼的时机已经过去了,下次卖花灯起码要等到中秋节了。接下来,凤宁得为自己的出路打算了。
计划
从前凤宁做彩灯, 基本没主动招揽过业务。因为戴师傅名气大,哪里需要花灯,人家就上门来请他, 戴师傅就带着她这个徒弟上门去做花灯。花灯不便运输, 基本是去当地现做的。
现在她是个无名小卒,空有一身手艺, 只能主动出击。她知道哪些地方需要灯笼, 到时候就主动上门去推销,最好是找几个帮手,组成一个团队,毕竟一个人扎灯笼速度太慢了。
看完灯展,盛世安兄弟俩把凤宁送回招待所,这才回家去。
回到房间, 凤宁从背篓里拿出了盛家给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大书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盒麦乳精、一条中华烟和一瓶茅台酒。
这些东西加起来可不便宜,凤宁顿时感到有些烫手,打算明天把东西给退回去。
她又把这两天的收入清点了一下, 两天一共赚了276.8元。如果货源充足, 三天下来赚个三四百应该不成问题, 可惜没货了。
凤宁躺在床上,想着该怎么分配这笔钱。过年
忆樺
前钱和时间都紧张,没来得及给父亲和弟弟妹妹们做新衣裳,现在有钱也有时间了, 就给他们做一身新衣裳吧, 他们也为做灯笼出了不少力。
她还打算给家里装电灯。其实村里早几年就通电了,电线也拉到了家门口, 可马老太认为装电灯要钱,每个月还要交电费,愣是没同意安装,家里就一直点煤油灯。
没有电实在太不方便了,弟弟妹妹在灯下写作业也影响视力,她在灯下做灯笼也费眼睛。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装上。
剩下的钱,她要留着做事业启动金。如果要出去揽生意,差旅费是免不了的。
凤宁勾勒着未来蓝图,倦意上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凤宁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把床铺得干干净净,到前台办理退房:“我今天退房,今晚就不在这里住了。麻烦帮我算一下房钱是多少?106号房。”
前台拿着登记本翻看了一下,说:“106号房的客人吗?这里备注的你是肖主任安排住进来的客人,不用给房钱。”
凤宁说:“19号到21号,是肖主任邀请我来协助布置灯展,算是公务,房钱可以不给。前晚和昨晚,是我私人原因住在这里,所以这两晚的房钱还是要结的,不能占公家的便宜。多少钱?”
前台非常诧异,这年头哪有有便宜不占的人,她对凤宁倒是多了几分佩敬佩:“既然这样,那我会跟领导好好汇报的。三块钱一晚,两晚就是六块钱。”
“谢谢!”凤宁掏出六块钱,结了房费。
出了招待所,凤宁直接去了市政府找盛重远和肖达,她没灯笼可卖,今天要回去了,得跟肖达打声招呼。
她先等到了盛世安的父亲盛重远。
“盛叔叔早!”
“小凤你怎么在这里?”盛重远亲切地问。
“我是来找您和肖主任的。”凤宁说。
“找我们有事?”盛重远问。
凤宁说:“能去你办公室说吗?”
盛重远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办,凤宁从背篓里拿出大书包:“盛叔叔,我昨晚回去看了一下,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盛重远一看,说:“这是你贺阿姨准备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了。”
“那些水果我就收下了,这些烟酒太贵重了,我真不能收。”凤宁将袋子放在桌上。
盛重远连忙摆手:“你不收也不行,你把东西留在这里,别人还以为你是来走后门给我送礼的呢,你这是要让你盛叔叔犯原则性错误啊?”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
凤宁也觉得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可她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儿,不然不会拿到办公室来还。
盛重远将书包放进背篓里,说:“收着。比起世安的命来说,这又算什么?我知道你救他并不求报答,可我们做父母的,要是谁救了我儿子,我们一点表示都没有,那还算为人父母吗?小凤同志,你要理解我们做父母的心情。”
凤宁只好收下,并再次道谢。
盛重远说:“你是不是还要找老肖?他今天应该去人民公园了,不会来办公室。”
凤宁说:“是的。我的灯笼昨天不是卖完了吗?我今天就不去参加灯展了,是肖主任叫我来的,我觉得应该跟他说一声。”
“是该跟他说一声,你去公园找老肖吧。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盛重远嘱咐她。
“嗯!盛叔叔再见!”凤宁告别盛重远,骑车离开。
到公园后,凤宁先见到了吴昌德,她主动跟吴昌德说起了自己今天要回去的事,让灯笼厂把她那个摊位也摆上。
“你就回去了吗?”吴昌德惊讶地说,“灯展还有好几天呢。”
“延期了吗?”凤宁意外地问。
吴昌德点头:“对,文化局的领导说,我们准备一次花灯不容易。将原本定为三天的灯展延期为七天。这样也方便更多的市民来观灯。”
凤宁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要我说,其实应该更久一点,半个月一个月都行。提前一两个月就准备,把花灯规模弄得更大一些,再想办法在省报上写个报道,让周边地区的人也看到,没准省城的人都会过来看花灯呢。”
吴昌德惊讶地看着凤宁:“小凤师傅总是出其不意,想法特别。”
凤宁说:“吴厂长难道觉得不可行吗?”
吴昌德说:“让外地人来看花灯,感觉不太现实,不过还是可以让下面县里的人来看花灯。”
凤宁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这就是老一辈人思维的局限,觉得外地人来这边太远,成本太高,不可能大老远跑来看花灯。可怎知就不会有人来看呢?
“我去找一下肖主任,跟他打声招呼。”凤宁跟吴昌德道别,去找肖达。
肖达九点多才过来,凤宁很清楚这是上班族的常态,在外面出差,不用去办公室打卡,时间就自由多了。九点多过来,绝对算早的,毕竟灯会晚上人才多。
肖达听完凤宁的话,惊讶地说:“都卖完了?家里也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当初不知道要参加灯展,所以准备得也不多。”这当然不是真话,事实上她压根就没足够的时间准备。
“有点可惜啊。我根据你的建议,跟领导汇报了一下,我们已经决定延期到3月2日了。”肖达说。
凤宁意外地说:“我听吴厂长说是七天,怎么又成九天了?”
“本来是七天的,2号是星期天,周末才会有更多的人出来玩耍,所以又顺延了两天。”肖达解释。
“那可真是太好了。师傅们做花灯不容易,是该多留会儿,让大家多看看的。”凤宁说。
肖达说:“你这几天回去做好灯笼,也可以再来卖啊。”
凤宁笑着点头:“要是真做出来了,我会再来的。”
回去之前,凤宁去逛了一下街。她去百货商店补了些颜料和纸张,又扯了好几块布料,给家人做衣裳用。顺便买了半斤酥糖,带回去给弟弟妹妹们甜嘴。
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厨房里传出来一股浓烟和咳嗽声。凤宁大声问:“谁在做饭?”
很快,拿着一把破蒲扇的凤柏跑了出来:“大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救命!”
凤宁看着凤柏被锅底灰弄花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小柏你在烧火吗?哥哥呢?”
凤松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情况稍微好一些,但也被烟熏得两眼通红,他欣喜道:“大姐回来了?”
“你们是在做饭吗?爸爸呢?”凤宁问。
凤柏摇头:“不知道,奶奶也不在。回来家里冰锅冷灶的,没有饭吃,我们只好自己烧。”
凤宁将车停稳,说:“我来做吧。背篓里有酥糖,你们先吃点垫一下。”
凤松和凤柏欢喜地从背篓里翻出那包糖,从里面各拿了一颗,追到厨房里:“大姐,你的灯笼卖完了吗?”
“卖完了。不然怎么会回来?”凤宁说。
“灯笼好卖吗?价格贵不贵?”
“好卖,价格也不错。就是做得太少了,不够卖。”凤宁说着揭开了锅子,锅里米是米,水是水,离能吃还差得远呢,灶膛里的火没升起来,只有浓烟。
凤宁坐下来掏出灶膛里的柴重新点火:“家里这两天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爸爸和奶奶怎么会都不在家?”
“没事啊。我们早上去上学的时候还好好的,爸爸给我们做的饭。”凤松说。
凤宁想了想,可能是哪个姑妈家里有什么事,他们全都赶过去了。
她把火生起来,又去弄菜。昨晚上刚过完元宵节,还有剩菜,热一热就可以了,只需要再炒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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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菜就可以。
凤松已经主动在择菜了。这孩子话少,但是有眼力见,活干得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但凤宁觉得,太过懂事的孩子会太辛苦,因为总是在察言观色,替别人考虑。
等午饭做好这段时间,小哥俩有些着急,怕赶不及下午的课,会迟到。
凤宁安慰道:“别着急,要是真赶不及,我就骑车送你们去学校。”
两个弟弟这才安心下来,等吃完饭,离上课也就十分钟了。
凤宁锁上门,骑车送他们去上学,一个坐前面的横杠上,一个坐后座,可把两人美坏了。凤宁一路猛踩,赶在上课铃响之前把人送到了学校。
从学校回来,凤宁直接去了村支书家,去咨询装电灯的事。村支书叫曾长林,是曾决明的堂伯父,见到凤宁,有些意外:“宁妹儿回来了,你爸和你奶回来没?”
凤宁意外地说:“没有。长林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曾长林将手里的烟斗在门槛上磕了一下,说:“你大姑跟你姑父吵架,吵得很凶,你大姑的女儿回来把你你奶和你爸叫去给她撑场了。”
凤宁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样。我才从市里回来,不知道这回事。我是来问问,我家里想安装电灯,应该去找谁?”
曾长林说:“我给你登记一下,报给镇里的供电局,他们会统一安排人来给你家装电灯。你家早就该装了,你家娃娃多,都在上学,煤油灯把眼睛都给熬坏咯。”
“是早就该装的。对了,大概需要多少钱?”凤宁问。
曾长林说:“安装不要钱,但是电线、电表、灯泡和开关都需要你们掏钱买。现在贵了些,大概要个二三十块吧。以后每个月电费可能要三四块钱。看你怎么用,节省一点,电费就少些。”
“我知道了,谢谢长林伯。你帮我登记一下吧,供电局来人了一定给我家装上啊。”
“那是肯定的。你就放心吧,我估计要等几天。”曾长林说。
“好!麻烦了。”
凤宁骑车离开,还是决定去大姑家走一趟。在他们农村,通常是女方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才会回家找父母和兄弟去撑腰。
大姑是个苦命人,她是家中老大,并未得多少偏爱,从小就要照看弟弟妹妹,虽然懂事勤恳,马老太对她依然是动辄打骂,造成了她怯弱内向的性格。
嫁人后,生活并未得到改善。尤其是在生了四个女儿之后,更是遭到了婆家全家的歧视,丈夫也是动辄打骂,把生活中所有的不顺心都归咎到大姑身上。大姑熬到五十多岁时,被查出肝癌晚期,大姑父也不给治,不到一年就去世了。
凤宁对大姑这次挨打略有耳闻,但是并没有亲眼见过,因为上辈子她这个时候已经出嫁了。起因是大姑的小女儿和堂弟因一点小事起了争执,动手打了堂弟,被婶婶闹上门,骂大姑父是个绝户。这个年代的农村,骂人绝户是最恶毒的话。
大姑父因此暴怒,他不敢拿弟媳妇怎么样,把拳头转向妻女,用板凳去砸小女儿,大姑为了救女儿,被砸得直接昏迷,头上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这等同于故意杀人,然而在这个年头,家暴根本不算什么事。
凤宁咬紧牙关,渣男都该去死!
大姑家离他们家不远,但她很少回娘家,今年过年也只是让两个小女儿来给外婆拜年。
凤宁赶到大姑家时,风波已经基本平息。只剩下马老太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谁,仔细一听,是在数落小表妹招娣,责备她多事,给家里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凤金宝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满面愁容。大姑父唐长根则坐在走廊下翘着二郎腿抽烟。
凤宁走进院子,对着喋喋不休的马老太冷笑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原来是个窝里横,只知道欺负自家人。不知道帮自己女儿出头,反而教会起他们忍气吞声来了,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撑腰
凤金宝看见她, 站了起来:“宁宁,你回来了?”
凤宁走过去,叫了一声:“爸。”她看了一眼大姑父, 没有开口叫他。
马老太看见她, 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有你什么事?”
凤宁翻了个白眼:“我来看我大姑,关你什么事?”
她进了屋, 大姑凤金玉躺在床上, 头上缠着一块颜色老旧的毛巾,毛巾上有一大块黑红的颜色,明显是血迹。
三表姐招娣和表妹想娣都坐在床边,看了凤宁一眼,开口叫了一声:“宁宁。”
凤宁走到床边:“大姑。你伤到哪儿了?疼不疼?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金玉一看到凤宁,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抽抽噎噎地说起了受伤的经过。表姐妹在一旁补充着。事情原委果然如凤宁知道的那样。
凤宁拿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大姑不要哭。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凤金玉伸手抓住凤宁的手,抽噎着说:“娃儿,大姑不去医院。大姑没得事。”
凤宁说:“脑袋都开花了,流了这么多血,这叫没事?我姑父都不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吗?伤口要是感染了, 会死人的。”
凤金玉眼泪从眼角滚落到鬓发里:“死就死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说, 招娣和想娣都呜呜哭起来:“妈,你别这么说。”
唐长根在门外怒喝:“号什么号?人还没死呢,号个鬼的丧!”
他一吼,屋里三个流泪的女人都不敢哭了。
凤宁皱起眉头, 走到门外:“姑父, 我叫你一声姑父,因为你是我大姑的丈夫, 我表姐妹的爸爸,所以我才肯这么叫你。而不是因为你是我长辈我就该尊重你,因为你不配!”
唐长根听见凤宁这么跟自己说话,不由得愣住了,连手里的烟都忘记往嘴里送,怔怔地看着凤宁。他从来都没听凤宁大声说过话,完全没想到她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凤宁继续说:“你自己没本事,生不出儿子,赖我大姑做什么?谁不知道生儿子还是生女儿,都是男人决定的,跟女人有个屁关系!你就算是我长辈,我也要说,你就是个没本事的男人,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赖别人,真是可笑之极!无能窝囊废!”
唐长根手里的烟都掉了,他指着凤宁:“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你就是个窝囊废,生不出儿子,怪女人,自己没本事,被人欺负了,只会拿老婆孩子撒气。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哪里像个男人?”凤宁语气尖酸刻薄。
凤金宝紧张起来,赶紧起身站在凤宁和唐长根中间:“姐夫,姐夫,你别生气,宁宁年纪小,不懂事!她胡说八道的。宁宁,快别说了,给你姑父道歉!”
凤宁冷笑一声:“我胡说八道?我说的哪句是错的?你们就算告到最高人民法院去,我都没错!你们就知道欺负没读书的女人,学过生物的人谁不知道男女性别是男人精子中的染色体决定的,你生不出儿子,是你的精子不行,有什么脸面赖我大姑?我大姑辛辛苦苦给你生了四个女儿,还为你打掉了两个孩子,女人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她在鬼门关前跑了六回,你不仅不心疼,还认为都是她的错,你还是个人吗?畜生都比你强!你今天为一点小事就要杀了她,简直猪狗不如!”
唐长根没想到会被一个小辈骂得狗血淋头,他又羞又恼,气得他就要拿东西去教训凤宁,被凤金宝抱住了:“姐夫,你别生气,她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怪她。凤宁,你快别说了!”
一旁的马老太在一旁骂起来:“小畜生你发什么癫!还不赶紧给我死回去!”
凤宁根本就不畏惧他们:“他要敢打我,我就去公安局报案。他打我大姑是家暴,打我是故意伤害罪,两罪并罚,我让他尝尝牢饭是什么滋味!”
凤宁这话有点把唐长根唬住了,什么家暴,什么故意伤害罪,他都是头一回听说,难道警察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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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他?
马老太急得过来拖凤宁:“畜生,你打胡乱说什么?给我死回去!”
凤宁一把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不要碰我!我胡说?你自己拎得清吗?你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你都不带她去治病,还在这里骂想娣,你算个什么娘家人?我看你就知道欺负自家人,一个屁也不敢对唐长根放?我大姑迟早要被他害死!你们不给她治,我给她治!”
凤宁走进屋:“大姑,别躺着了,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伤口。招娣想娣,你们把姑妈扶起来,我们去医院。”
她见招娣和想娣还有些犹豫,便走过去,掀开被子,将大姑搀扶起来,帮她套上外衣:“大姑,生女儿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怕他?他敢这么对你,你就该跟他拼命,你把所有委屈都憋在心里,结果把自己憋出病来。要实在过不下去,你就跟他离婚,不要怕没地方去,回我家来住。我给你养老。”
凤金玉听见凤宁说的话,眼泪落得更凶了,女儿回娘家搬来救兵,结果老娘和弟弟什么忙都帮不上,老娘还在怪她肚子不争气,受委屈是自找的。现在听侄女说这些话,她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要是弟弟能这么说一句,她哪至于这么憋屈。
想娣问:“宁宁姐,你说女人生儿子和女儿真是男人决定的?”
凤宁看一眼想娣,说:“是真的。这是科学家们发现的,所以以后可千万别说什么女人肚子不争气,不会生儿子了。都是男人的问题,生不出来让他自己去死,少欺负我们女人。还有,招娣和想娣的名字难听死了,回头都改了吧,找派出所去改名!”
招娣和想娣都没上什么学,小学只念了两三年,说是为了以后会打算盘,听见凤宁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怎么改?”
凤宁说:“去派出所户籍处问一下,看要不要村干部出个证明。”
凤宁和表姐妹扶起大姑,走到门外,唐长根嚷起来:“要去哪里?”
凤宁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唐长根过来拦住,被凤金宝拦住了:“宁宁带她姑去看病。”
唐招娣说:“宁宁说带妈妈去看病。”
“看什么看,又死不了,浪费钱!”唐长根说。
凤宁咬牙切齿地骂:“你怎么不去死,你活在世上就是浪费粮食!滚,又不花你的钱!”
凤宁扶大姑坐在车后座上:“大姑,能坐稳吗?能做得稳,我就骑车带你去,要是坐不稳,我就推你去。”
凤金玉说:“能坐稳,你骑车吧。”
凤宁上车前,回头对招娣和想娣说:“我带大姑去上药。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姑的。”
招娣和想娣点头。
凤宁骑上车,带着大姑去了镇上的医院,医院的设备简陋,自然没法拍片子,核磁共振就更别提了,所以凤宁就算怀疑大姑有脑震荡,也没法确定。
医生查看了伤口后,得知受伤的原因,并未表现出异样,只是漠然地低头开方子:“可能有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一下。”
凤金玉一听要住院观察,连忙说:“我不住院,不住院!”
凤宁说:“医生,你给我姑上点药吧。要是需要打针,那就给她打个针。”
凤金玉说:“不打针,涂药就够了。”
“大姑,听医生的。”
凤金玉抓着凤宁的手:“好宁宁,打针吃药都要钱的。大姑没得事,涂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身体要紧,大姑,钱财都是身外物。我这几天赚钱了,出得起医药费,你就放心吧,大姑。”凤宁安抚她。
最后在凤金玉的坚持下,并没有打针,只是上了药,又拿了些内服的消炎药。
凤宁拧不过她,便作罢。她知道大姑不会有事,因为上辈子她完全没处理伤口,最后也好了,只是额角留了道狰狞的伤疤。
从医院出来,凤宁去买了个荔枝罐头和两斤苹果,用网兜装着,然后问:“大姑,你是去我家住几天呢,还是回你自己家?”
凤金玉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我家吧。我不在,唐长根要是又发神经,招娣和想娣就遭殃了。”
凤宁想了想,说:“大姑,侄女年龄虽然小,但也懂事了。自从我妈走了后,我就想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事都不是忍让就可以解决的。我妈忍不了,所以她自杀了。”你忍下了,最后肝气郁结,变成了肝癌。
凤金玉点头:“我知道,你是想劝我别忍。”
“是的。姑父他是个蠢人,你没做错任何事,没必要觉得对不起他。就算他唐家绝户,跟我们姓凤的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跟你没关系。大姑要实在忍受不了他,我觉得,这婚又不是不能离。不要觉得离婚是什么丢脸的事,以后离婚会变得稀松平常。与其跟一个不把你当回事的人过后半辈子,不如离了自在!”凤宁说。
凤金玉苦笑:“娃儿,你说得轻巧,大姑这个年纪,离了婚能去哪儿?就算你爸爸不嫌弃我,我也不愿意回去受你奶奶的气。而且娘家没有我的田,我的田在你姑父这边,离了婚,我连饭都没得吃。”
凤宁说:“大姑你要是担心吃饭,完全没有必要,现在又不是只靠种田才有饭吃。大姑这么能干,脾气又好,可以到城里去给人做保姆,帮人做饭洗衣,照顾老人孩子。雇主家里包吃住,还给开工资。你做得好,雇主家里会对你客客气气,哪里还用在家受唐长根的气。”
凤宁没说跟着她做灯笼,毕竟她的事业尚未起步,不能给大姑随意画饼。
凤金玉听到凤宁说的:“娃儿,你怎么晓得这些事呢?”
凤宁说:“我听说的啊。我这几天就在市里卖灯笼,认识了不少城里人,听他们说的。对雇主来说,可靠能干的保姆也不好找呢。一个月起码给开三四十块钱,还包吃住,大城市会更高一些。”
凤金玉果然有些心动:“你说的是真的?”
凤宁见大姑心动了,便说:“是真的,城里有些双职工家庭,孩子没人照顾,所以要请保姆。回头我帮你去南安问一下,看有没有需要保姆的,我带你去应聘。以后你能在外面挣钱,就不用回家看姑父的脸色了。”
凤金玉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好,大姑先把伤养好吧。”
凤宁把大姑送回家,马老太和凤金宝已经回去了,唐长根看到凤宁,便瞪了她一眼,不敢说她什么,便骂凤金玉:“屁大点的事,还要去医院送钱,钱多烧得慌!”
凤宁将罐头和苹果放在桌上,说:“钱是我出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确实有钱,还可以朝你脑袋上扔一板凳,然后送你去医院抢救,你愿不愿意?”
唐长根被凤宁怼得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凤宁说:“今天去医院的时候,我特别想领着我大姑去做伤情鉴定,送你去吃牢饭。你以后再跟打我大姑和表姐妹,我就带她们去报警,让法律来制裁你!”
说完这些,凤宁朝屋里说:“大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吃药。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招娣追上来:“宁宁,等一下!”
凤宁停下来,招娣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我真的能改名?”她讨厌死自己的名字了,听说可以改名字,自然就心动了。
凤宁说:“真的可以。去派出所改名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那些认识你的人怎么把你的名字给改过来。”
招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凤宁笑着说:“我支持你改名字,记得起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好!”
凤宁回到家,刚进屋,就看见马老太正在翻看自己从南安带回来的背篓,凤宁赶紧走过去:“你乱翻我东西干什么?”劈手就从马老太手里把麦
依誮
乳精夺了过去。
“你的东西我就翻不得了?”马老太还以为是给自己买的呢,见凤宁这个态度,顿时恼羞成怒道,“你这个好吃鬼,赚一点就买这么贵的东西,我看就是个败家子!”
凤宁懒得解释,只扔下一句:“我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不着!以后我的东西你不能动!”说完提着背篓进了自己房间。
马老太看到凤宁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还买了好几块布料,心痒难耐,又想知道有没有自己的份,便去找凤金宝告状:“你不去管一下,你那个宝贝女儿买了好多东西回来,怕是把赚来的钱全花光了。”
凤金宝朝屋里看了一眼,说:“宁宁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会乱花钱的,买的都是应该买的,随她去吧。”
马老太一听,气得忍不住抬起手狠狠拍了儿子两下:“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连女儿的家都当不了,我看你这一世是白活了!”
凤宁正好出来,听见马老太这句话,面色一沉,说:“爸,我扯了几块布,想给大家做几件新衣裳,是请人来家里做,还是拿到街上的裁缝店做?”
马老太一听说扯布给大家做新衣服,心头一喜,又听见凤宁说:“你不稀罕我赚的钱,所以没给你扯布,你想做新衣服自己去买吧,反正家里钱都在你身上。”
马老太听见这话,差点没气吐血。
分家
凤金宝听到女儿的话, 脸上掩饰不住高兴,嘴里则说:“你这孩子,给你和弟弟妹妹做衣裳就好了, 怎么还给我做, 我有衣服穿,别浪费钱。”
“你的衣服都有补丁, 没有一件像样的。我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出门的时候穿。”凤宁说,“爸,你来一下,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
凤金宝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跟着凤宁进了屋。
凤宁把一整条香烟和一瓶茅台酒递给父亲:“爸, 这是别人送我的,都给你吧。”
凤金宝看着手里的烟与酒,非常惊讶:“宁宁,这么多烟和酒,得值不少钱吧。是谁送给你的?”
凤宁便把自己救了触电的盛世安一事说了:“这是他父母为了感激我拿给我的, 我不想要, 但推辞不掉, 只好带回来了。这麦乳精和水果,也是他们送的。”
“这也太多了。你不应该收的,虽然咱救了人一命,那也是应该的, 谁看到都不会不管, 对吧?”凤金宝说。
凤宁笑着点头:“对,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盛叔叔和贺阿姨非要塞给我, 我还给他们送回去过,他们一定要我收下。爸,你放心吧,以后有机会,咱们也给他们回点礼。”
凤金宝点头:“那行,我先去把烟和酒收起来,这看起来可都是好东西。衣服我去隔壁村请个裁缝师傅来家里做?那个老师傅手艺不错,做了几十年衣服了。以前你妈也总是请他做衣服的。”
凤宁点头:“好。”老师傅手艺是不错,但也意味着衣服的款式旧,不过农村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款式旧就旧吧,只要做工好、质量好就行。
因为凤宁没给马老太买布料做衣服,这老太太心情极为不爽,横挑鼻子竖挑眼,看谁都不顺眼,阴阳怪气个没完。凤宁懒得跟她拌嘴,就没理会。
下午凤松和凤柏放学回来,兴奋不已,因为不仅有好吃的,还有新衣服穿,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马老太看着两个开心得像个傻子似的孙子,心中妒火更甚,吃饭的时候,将不小心把菜掉在桌上的凤柏骂了个狗血淋头。
言语之恶毒,连凤柏那样大大咧咧的孩子都忍不住哭起了鼻子。
凤宁终于不再忍受,手中的筷子“啪”一声拍在桌上:“够了!你要是看不惯我们,就不要跟我们一起吃,最好是分开过,你愿意吃香喝辣随便你,我们吃糠咽菜都认了!现在分家都行!”
马老太火了,直接把饭碗给砸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个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这家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说分家就分家?凤金宝,你今天不打死她,我就死给你看!”她说这就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起来。
凤金宝被眼前的状况吓呆了,今晚的气氛本来多好啊,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现在怎么又闹上了,他放下碗筷:“妈,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凤宁拿起筷子:“都不要理她,我们吃饭。”
马老太见凤宁竟然继续吃饭,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干脆就用力蹬向桌子腿,桌子被踢得移了位,把坐在桌边的几个人都撞了一下。
凤宁将碗筷用力一放,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马老太:“你有完没完?你别忘了,你用这种办法逼死了我妈,你欠我们姐弟几个一条人命。你想死是不是?那你去啊,没有人会拦着你,你死了正好抵偿我妈的一条命!”
马老太听完差点没撅过去:“凤金宝,凤金宝!你养了个好女儿,要逼死你老娘了!”
风宁继续说:“我爸才是最倒霉的,托生成了你儿子,要是他可以选择,我觉得他宁愿不出生,也不想给你做儿子。你看你哪点有做长辈的样子?逼死我爷爷,又逼死了我妈,我爸迟早也要被你逼疯!你要是死了,对我们来说,都是解脱!你快去死啊!”
凤宁知道马老太这样的人最是惜命,而且心大无比,否则怎么能够活到86岁。
果然,马老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屈起两个手呈爪状扑向凤宁:“你好毒,你心这么毒,你会不得好死!你想要我死,我偏不死!”
凤宁灵活躲开她:“我怎么死都无所谓,我比较关心你怎么死,什么时候死!你不是要死吗?你有本事现在就去死,你要是真死了,我就给你披麻戴孝,借钱给你办丧事,一定给你风光大葬!”
马老太气得七窍生烟,从门后抄起扁担就要来打凤宁。
凤宁抓住她手里的扁担,用力一抽,就夺了过去,往院子里一扔,抬脚走到门外,寒着脸说:“我现在就去找村干部过来做公,把家分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愿意忍受下去了。今天你要是不死,这家分定了!”
马老太见凤宁往外走,知道她是真要分家,她急得要死,大声喝骂凤金宝:“凤金宝,你是个死人啊?你的家都让那个小畜生当了,你算个什么男人,你要气死我啊!哎哟哟,我不活了,我都让个小畜生摆布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凤金宝一生都在被人安排,从来就没当过家,更没有动过分家的念头,毕竟从小就跟母亲相依为命,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要是还分家,会被亲戚邻居耻笑的。
结果家是没分,家里却永无宁日,连老婆都被逼死了。今天凤宁提出要分家,他突然觉得,分家未尝不是一种新活法,也许从此以后就不会被母亲摆布了吧。
过了许久,凤金宝才开口说:“分了也好!”
马老太一听,气得她拿起桌上的饭碗就朝他砸过去,凤金宝没有躲开,饭碗砸了他头上,洒了一身米饭和汤汁,额角的鲜血也跟汤汁一起滴落了下来。
吓得凤松和凤柏惊叫起来:“爸爸,你出血了!”
马老太看见凤金宝头上的鲜血,手抖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大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凤宁跑到村支书家曾长林家,他们全家刚吃了饭,正在灯下摆龙门阵,聊的话题还跟凤宁家有关。凤宁隐隐约约听到自家人的名字,便没过去,站在院子里大声说:“长林伯,你在家吗?”
屋子里的声音瞬间消失,片刻后曾长林出来了,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在家。是凤宁啊,有啥子事?”
凤宁说:“长林伯,我家里有点事,想请你去做公。”
曾长林没多问,便说:“好,你等一下。”
片刻后他出来,手里多了个手
铱驊
电筒:“走吧。吃了饭没得?”
“吃过了。”凤宁说。
“你爸和你奶回来了吧?你大姑没得事吧?”
“不算很严重。”
“那就好。你大姑父那人脾气不好,你大姑又老实本分,是要吃不少亏。”
凤宁不知道该怎么说,别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事实上,农村这个环境,哪里藏得住秘密?
快到家的时候,凤宁说:“伯伯,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我奶奶分家。请你来做个见证,主持一下公道。”
曾长林听完大吃一惊:“你们要分家?”
凤宁说:“是的。我奶奶已经不可理喻了,她逼死了我妈,现在又对我们姐弟几个动辄打骂,稍有不顺心,家里就闹得鸡犬不宁。这对我弟弟妹妹的成长非常不利,我担心他们将来心理不健康,会走歪路。”
曾长林头一回听说心理健康这样的词,但也知道是说吵架对他们姐弟不好:“分家是谁的意思?你奶奶要分吗?”
凤宁说:“是我要分的。无论如何,都要分家,否则这日子没法过了。伯伯,你是村支书,又是知道我家情况的,你一定要帮我促成这件事。”
曾长林头皮也有些发麻,马老太可不是个善茬啊,可他身为村干部,也确实有义务调停村民的家庭矛盾,便说:“好,先看你奶和你爸怎么说吧。”
进了屋,马老太还坐在地上哭号耍赖,凤松和凤柏拿着手电筒,在门框上方找到了几个白色的蜘蛛网,给凤金宝止上了血。
凤宁这才知道刚才马老太出手砸伤了父亲,她扭头对曾长林说:“伯伯,你看到了,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不分家,这日子还能过吗?”
曾长林叹了一口气,在凤宁给他端的板凳上坐下,说:“马婶,金宝,我听宁宁说,你们要分家,是不是?”
马老太说:“我不分家,我死都不同意!”
“那你就去死,你死了,这家就没必要分了!”凤宁毫不客气道。
凤金宝说:“宁宁说分那就分吧。”
马老太怒骂:“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当初就该把你屙在马桶里溺死!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我老了,你敢不养我老!”
凤宁说:“没有人不养你的老。我爸每年分给你800斤粮食,足够你吃了。厨房归你,你想怎么煮就怎么煮。我们自己另起炉灶。家里的钱你留一半,另一半给我们。你一个人吃喝,我们一大家子,这够公平了吧?”
“没有钱,我身上一分钱都没得!”马老太恶狠狠地冲着地上吐了一口痰。
“别的钱我不知道,过年前卖猪肉你拿了二百块去总还在吧。”凤宁说。
“你想从我身上掏出一分钱,除非我死!”一说到钱,那是真要了马老太的命。
凤金宝说:“算了,钱我们不要了,给她吧。我们自己再挣。”
凤宁无奈地看了父亲一眼,便说:“随便。家里的猪已经卖了,还没抓小猪仔,不用分,鸡平分好了……”
凤宁快刀斩乱麻,飞快就将家当都分配好了,分完之后,还用笔记录下来,签字按手印,从明日起正式分家,天亮后进行财产分割。
这速度快得曾长林都咋舌,全程都是凤宁在主导,马老太只有同意与不同意的份,凤金宝也没有异议,全都听凤宁的。曾长林这下是见识到了凤宁的厉害了,完全不像个十多岁的小丫头,比当家的男人都顶事有主见。
曾长林走后,凤宁说:“好了,没别的事了。都洗洗睡吧,明天再分家。”
马老太则没没法心平气和,一直骂骂咧咧到半夜,直到凤宁睡着了,她都没停下来。
翌日一早,凤宁起来做了早饭,让弟弟把马老太叫过来一起吃饭:“这顿是散伙饭,吃了这顿,以后就各做各家的了。”
马老太骂了半宿,嗓子都哑了,这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拍打凤金宝的胳膊。
凤宁懒得惯她:“你也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以后分了家,你偶尔找我爸帮你干个体力活还是可以的,但别什么事都叫他。爸,你也别她一叫你就去,她自己做得到的不要帮忙。她要是找你帮忙从街上买点东西,不给钱就不给她买。当然,你身上应该也没钱。”
马老太沙哑着嗓音恶狠狠道:“你这么毒,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她觉得女人嫁不出去就是最大的诅咒了。
“嫁不出去也不关你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至于说毒,那我还真是不敢当,我看整个南安,都找不出比你还毒的,逼死自己丈夫和儿媳妇,你马老太恐怕是全南安独一份儿!”凤宁毫不客气地怼。
马老太气得脸都涨成了紫色,拿起碗就要砸。
凤宁撇嘴:“你砸啊,全砸了都可以,反正这些碗筷都是你的。”
马老太把碗放下,捶胸顿足:“你这是要气死我,你这个小畜生!”
“你是我亲奶奶,我是小畜生,你就是老畜生,骂我就是骂你自己。”凤宁不紧不慢地端碗扒饭。
凤金宝和凤松凤柏已经端碗走开了,不敢在桌上承受家里两个女人的怒火。
就这样,早饭在凤宁的压倒性胜利中结束。
吃完饭之后,两个弟弟去上学了,凤宁和父亲就开始分家。除了母亲的嫁妆和她置办的东西,凤宁都没争,全都给马老太了。
马老太要这个要那个,什么都想要,结果她那间屋子都装不下了,还试图要把堂屋要过去。
凤宁说:“拢共就五间房,你一个人,一间卧房一间厨房,昨晚都签字按手印了,这会儿你还想霸占堂屋?别怪我扔你的东西。”
“那我东西放不下了,我要放哪儿?”马老太说。
“你爱放哪儿就放哪儿。东西是你要的,你自己安置。”凤宁转身对凤金宝说,“爸,我去镇上买东西,你在房子侧面垒个灶吧。”
凤金宝满口答应下来:“好。”
凤宁都能听出来他语气的轻快,足见分家对他来说是个解脱。
访客
马老太愣是一分钱都没给凤金宝, 凤宁也不愿意跟老太太纠缠,所以置办家当的钱都她自己掏了。
出门前,凤宁就将需要的物品清单都列好了, 全套买下来估计得好几十, 但为了摆脱马老太,她愿意掏这份钱。
凤宁骑车跑了两趟, 终于把必要的物品都置办齐整了:锅碗瓢盆, 油盐酱醋。家里的桌椅板凳还不够用,以后慢慢再添置好了。
等凤宁买好东西回来的时候,凤金宝并没有在垒灶,而是在搬砖头垒厨房。
因为他去找砖头垒灶的时候,碰到了梅香的爸爸梅新国。听说他们分了家要另起炉灶,梅新国便建议凤金宝说:“你不如就挨着你家旁边垒个厨房好了, 我家里上次拆老屋还有好多土砖,也用不上,堆着还占地方,你要都拉去。”
梅香家前两年为他哥娶媳妇盖了红砖大瓦房,原来的土砖房拆了, 有些没坏的土砖就被搬出来堆在院子里, 还用草毡盖着。
凤宁妈妈还在时, 跟梅香妈妈十分投缘,两家关系非常不错。凤宁妈去世后,梅香家里还时不常过来关照他们姐弟几个。凤金宝也就没有拒绝,说是给他点钱, 梅新国哪里肯要钱, 反正都是不要的,凤宁便让父亲拿了两包中华烟给梅新国。
凤金宝忙着砌厨房, 凤宁便自己在走廊下垒了个临时的灶,用来做午饭。
吃过午饭,凤宁也去帮父亲砌厨房。梅新国和梅香的哥哥梅军也过来帮忙,梅香也过来帮忙。
搬砖的搬砖,和泥的和泥,砌墙的砌墙,几人很快就将三面墙砌好了,厨房比正房矮了点,但也足够宽敞明亮,后墙还安了扇窗户,门框和窗框也是梅香家老房子拆下来的。
砌这个厨房,梅香家里是帮了大忙的。留他们吃晚饭都不肯,凤宁便送了些苹果和糖给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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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弟弟妹妹吃。
凤金宝又去砍了几根粗壮的楠竹回来做房梁,他兴冲冲地说:“明天我再编一些草毡,先盖个草顶,等以后有钱了,咱们再换椽子盖瓦顶。”
“好!”凤宁对父亲这个愿景很支持,也知道这并不难实现。
趁着天没黑,父女二人又赶紧垒灶台,垒好后,凤宁说:“明天去镇上买点水泥和石灰回来,抹一下灶台的外层,这样既美观又容易打扫。”
“好!”凤金宝答完,又小声地问凤宁,“宁宁,今天买东西花了不少钱吧?你身上的钱还够不?我这里还有二十几块钱。”
凤宁说:“爸,你的钱留着吧,我的钱够用。明天你去买包水泥,我要开始扎灯笼了,灯展还有几天才结束,我还想去一趟,看能不能再卖一些。”
元宵节虽然过了,灯展却没结束,凤宁想赶在灯展闭幕前的周六晚上再去卖一次花灯。
不过这一回来就忙了两天,剩下还有三四天,也做不了太多的花灯。好在这几天凤松和凤柏帮忙做了一些半成品,她组装一下,再上个色,到时候应该有个几盏螃蟹灯,要是都卖了,应该能换个二三十块钱。
凤金宝听说她要做花灯,自然不会再让她干别的活,便把家里的活儿都揽了过去。
两个弟弟放学回来,对着新砌的厨房感到很新鲜。跟奶奶分家过,两个孩子也很高兴,他俩平时也没少挨马老太的打骂,现在终于不用一个锅里吃饭,也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会挨训了。
分家后,马老太就在家里捣鼓她的那些家当宝贝,也没露面。中午和晚上,她都煎了鸡蛋吃。分家的时候,她是一个鸡蛋没给凤宁。没分家前,吃饭的人太多,要是吃鸡蛋,一人一个,全家就得五六个,吃得她肉疼,现在好了,她一顿一个鸡蛋,一天也才三个。顿顿吃鸡蛋,馋死隔壁那群小畜生!
吃饭的时候,凤柏小声地说:“我看见奶奶往外面扔鸡蛋壳了,她今晚吃鸡蛋。”
凤宁撇撇嘴:“她中午也吃鸡蛋。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我们吃个鸡蛋,她骂我们是好吃鬼,其实她自己才是好吃鬼,而且最喜欢吃独食了。咱爸没结婚之前,她一个人在家偷偷杀鸡吃,被二姑发现了,她还把鸡肉藏在被窝里,没给咱爸和二姑尝。”
凤柏惊得张大了嘴:“她一个人吃一只鸡?”
“对啊。她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以后她要买什么好吃的,你们都不用眼馋,就当没看见,不要去讨吃的,反正也不会给你们吃。”凤宁说。
凤松说:“我才不去。”
“我也不去!”凤柏说。
“对,宁愿少吃几口,也不去她那儿讨吃的。等以后我赚钱了,想吃什么都可以。”凤宁说。
“我也一个人吃一只鸡,可以吗?”凤柏吸溜着口水。
凤宁笑起来,扭头看着父亲:“爸,这马上就春天了,回头咱们孵一窝小□□,多养点鸡,等鸡长大之后,咱们全家杀鸡吃,一人一只鸡,让大家吃个过瘾!”
凤柏兴奋得不行:“真的吗?爸,可以吗?”
凤金宝笑着说:“可以。反正有粮食,就多养点。”
“太好了!”凤柏欢呼起来。
凤宁又说:“爸,等厨房弄好了,咱们再买两头小猪回来。买猪仔的钱我给你。”
凤金宝点头:“好。”
凤宁觉得这样很好,一家人朝着更好的生活去努力,不会有人泼冷水、说风凉话,才有家的温暖。要是能早点分家,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凤宁甩了一下脑袋,算了,还是向前看吧。
凤宁又在灯下做起了灯笼,凤松凤柏也过来帮忙扎骨架。
凤宁问:“你俩作业都写完了?”
凤松说:“已经在学校写完了。家里没有电,尽量不晚上回来写作业。”
凤宁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去申请给咱家装电灯了,过阵子咱们家也有电了。”
“真的啊?那太好了!”两个男孩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他班上都有同学家里买电视机了,可他们家连电都没有,实在是太寒酸了。
正拿着柴刀帮凤宁破篾条的凤金宝看了女儿一眼,忍不住轻叹一声,这些原本都是他该承担的,结果都让女儿给承担了,他这个当爹的真是没用。
“电灯、电话、电视机,有了电,真方便,电的用处说不完!”凤柏摇头晃脑背起了课文。
凤宁忍不住微笑起来,是啊,有电才方便呢。电灯有了,电话和电视机也都会有的。
翌日天一亮,凤宁就起来做早饭,凤金宝已经在院子里编草毡了。草毡是将一根慈竹从中间破开,然后将稻草夹在破开的竹子中间,再用草绳将草和两根竹片缠在一起。
草毡编得又厚又密,然后将草毡一层一层像叠瓦一样叠在房顶上,能够起到防雨防晒的作用。过几年草毡就会在日晒雨淋中风化腐坏,到时候再换新的就可以,反正成本很低。
吃完早饭,凤宁拿了钱给父亲去买水泥,自己则在家给灯笼上色。
今天天气还不错,是个多云的天,偶尔还有阳光从云层中漏下来。村外的油菜地已经开始开花,南风徐来,明显有了春的气息。凤宁坐在院子里,就着天光画画,心情是愉悦的。
马老太一大早就出门去了,挎了个篮子,拄个拐,杵着两个小脚,不知道去了哪里,凤宁懒得理会,她不来烦人就谢天谢地。
她正忙着,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一大早又在做灯笼啊。”
凤宁抬头,莞尔:“梅香,吃了没?”
“吃过了。”梅香小跑着过来,看了一眼房侧的厨房,“还没盖房顶啊?”
“没有,等我爸回来编草毡。以后有钱了再盖瓦顶吧。”凤宁说。
梅香坐下来:“我帮你糊灯罩吧。还要去卖灯笼吗?”
“谢谢!”凤宁说,“还要去一趟,灯展还有几天才结束。能赚一点是一点。”
梅香压低了声音问:“宁宁,你奶奶怎么同意分家了?”
凤宁说:“我坚持要分的。我实在是不想跟她天天吵了,吵得我脑壳疼。”
“也是,谁家摊上这么个老人,迟早都得疯。”梅香同情地说。
“凤宁,你回来了?”
凤宁抬头,看见曾决明背着背篓正站在自家院子外:“是,回来两天了。你又要去采药?”
“没有,去打点猪草。”曾决明慢慢过来,将身上的背篓放下,里面还是空的,只有一把镰刀。
凤宁说:“你自己去搬个凳子吧,我手上不方便,就不给你搬了。”
曾决明正要去搬凳子,梅香已经抢先跑去搬了条凳子过来:“坐吧。”
曾决明朝梅香道谢:“谢谢!前天你回来的时候,去找我三伯,我看你在忙,没叫你。你灯笼都卖完了?”
“对,卖完了。这不还想再做点去卖,灯展还没结束。”凤宁说。
“你们跟你奶奶真的分家了?”
凤宁坚持分家,估摸着村里人都知道了。倒不是曾长林说的,而是马老太昨天出去转了一圈,逢人就告状,说她家孙女不孝顺,心肠歹毒,逼着跟她分家。所以大家都知道了。
不过马老太的名声如何,全村人甚至隔壁村的人都知道,毕竟逼死丈夫又逼死儿媳妇这样的事,那真是平生仅见。熟悉凤家情况的人自然都觉得惊奇,凤宁那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竟然能够镇得住马老太,看来这姑娘确实不简单。
“分了。”凤宁语气轻松地说。
几人又聊了一下灯会的情况,说得梅香向往极了:“我也想去看,可惜了,要不是我侄儿摆酒,我就跟着你一起去了。对了,宁宁,你是不是还要去卖花灯,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吧。”
凤宁笑着说:“好啊。不过我可能要在哪里住一晚,你也去吗?”
“去,花灯得晚上才好看呀。咱们一起去住旅馆,咱俩平分房钱。”梅香喜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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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地说,对全新的体验也很期待。
“行,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凤宁答应了下来。
曾决明跟两个女孩聊了一会天,起身正准备离开,发现马老太领着一群人过来了,他赶紧叫了一声:“凤宁,你家来客人了。”
凤宁闻言扭头一看,只见盛重远与盛世安父子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贺志华则搀扶着马老太,手里还提着马老太的篮子,正朝家里走来。
“盛叔叔,贺阿姨,你们怎么来了?”凤宁相当惊讶,赶紧放下手里的毛笔,起身去迎接客人。
盛世安看到凤宁,面上一喜:“凤宁!我过两天要返部队了,我爸妈说应该上门来拜谢一下,所以今天请假过来看看。”
凤宁有些局促地笑了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你们不用这么放在心上。快请坐吧,我去给你们倒开水。”
凤宁赶紧端了凳子给客人坐,又去给客人倒水,拿果盘装了些前几天盛家送她的水果出来。
梅香和曾决明看到她家来客人了,身份好像还不一般,也不好意思留下去,赶紧都走了。
马老太从贺志华手里拿过篮子:“谢谢你,你们坐吧。”
她刚去镇上赶集回来,卖了些鸡蛋,又割了些猪肉,打算把生活办得让凤宁父子几个眼红。结果刚回到村口,便遇到了正在问路的盛世安,盛世安穿着白上衣蓝裤子的海军常服,盛重远夫妇穿的都是毛呢面料的外套,那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听说他们打听凤宁家的地址,顿时长了心眼,问他们是来做什么?
贺志华便说凤宁救了他儿子的事,是来登门道谢的。
马老太心里五味杂陈,觉得凤宁这臭丫头的命未免也太好了,竟然救了这么有钱有势的人。便说自己是凤宁奶奶,盛家人听说是凤宁的奶奶,对着她把凤宁好一顿夸,也夸她这个长辈会教育孩子,凤宁聪明又能干。
马老太说:“她没你们说的那么好,脾气有点大,主意比较正,做事倒算麻利。”
这话半褒半贬,听起来像客套的自谦,实则更容易让人相信是真话。她是故意要破坏凤宁的形象。
不过凤宁也并没有因为客人来就做表面功夫,自始至终连声奶奶都没叫过,也没跟她说过话。
凤宁请一家三门口坐下:“叔叔阿姨,你们的心意我已经领了,真没有必要特意再过来一趟。”
盛世安说:“其实是有点事想找你,我顺便过来跟你道个别。”
“有事啊?”凤宁有些意外。
贺志华说:“是这样的,你不是说想做灯笼吗?你叔叔去问了一下灯笼厂的领导,他们厂今年有一个招工名额,你会做灯笼,我们为你争取到了这个名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凤宁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盛世安的父母愿意为自己做这些事。虽说以他们的能力,安排一个普通的工人岗位是举手之劳,但主动为了自己去争取名额,这份恩情,凤宁不能不记在心里。
她本来是想自己从个体户干起,现在他们给自己找了一份正式工作,还是灯笼厂的工人,这个平台的起点显然更高些。凤宁如果拒绝的话,就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而且去了灯笼厂,还能继续拜戴师傅为师。
所以凤宁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我愿意去。谢谢叔叔阿姨,我真是没想到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她是发自内心表示感谢。
贺志华笑起来:“傻孩子,说什么感谢,该我们感谢你才对。这样,等灯展结束之后,你就拿着这个通知书就去灯笼厂报到。”
贺志华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通知书递给凤宁。
凤宁双手将通知书接过来:“谢谢叔叔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干,不给叔叔阿姨丢人。”
盛重远笑着点头:“我相信。”
心思
谈完正事, 几人开始闲聊。
盛世安看着房侧还没完工的厨房,问:“那儿新修了间房子吗?”
凤宁也没隐瞒:“是的。前两天和我奶奶分了家,厨房给了她, 我们自己另外建一个。”
盛重远夫妇都有些意外, 交换了一下眼神,贺志华问:“你爸爸呢?”
“我爸上街买水泥去了, 应该快回来了。”凤宁说。
盛世安看了看房子四周:“你们这儿竹子真多!”
“是的, 我们这儿靠山吃山,这个季节山上还有不少冬笋。叔叔阿姨,你们想上山挖冬笋玩么?”凤宁问,其实是她打算挖点冬笋来炒腊肉。
贺志华很捧场,说:“好啊,我还没挖过冬笋呢。”
“我也很多年没挖过了。走, 到山上去看看。”盛重远说。
凤宁拿上锄头和背篓,将房门关上,一起出了门。
马老太看着他们的身影,假惺惺地客套:“你们不会就走了吧,吃了午饭再走啊。”
凤宁说:“会在家里吃饭的, 我一会儿回来做。”
凤宁带着他们上了自家竹林, 盛重远和盛世安父子对挖笋兴趣浓厚, 力气活都归他们干,凤宁负责找笋子,贺志华捡笋子,搭配得相当不错。
凤宁见够中午吃的了, 便说:“叔叔阿姨, 我先回去做饭,我两个弟弟放学后要回来吃午饭, 得早点做。你们在这里再挖会儿吧,下午好带回南安去。”
贺志华说:“还带回去?不用了吧。”
“你们要是喜欢吃的话,就多挖点。反正都是自家的竹林,随便挖。”凤宁说,“你们能找到回去的路吧?从这儿下去,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就可以了。”
盛世安说:“那行,你先回去。爸妈,我们再挖会儿吧,我认得回去的路。”
盛重远也有些意犹未尽,便说:“好,再挖会儿。凤宁你先回去。”
其实他们挖笋子也不全是为了吃,就是挖着有成就感。
凤宁拿着几个笋子回去做午饭,盛世安和父母继续在山上挖笋。
贺志华说:“凤宁和她奶奶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她爷爷都不在了,还要跟奶奶分家过。”
盛重远说:“那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分的,要是家庭和睦,谁会分家过?”
盛世安说:“凤宁肯定不是多事的人,我看她奶奶不像个好相处的。你记得我们在村口遇到她的时候,她就跟我们说凤宁脾气大,主意正。谁会头一回见到陌生人就数落自家人的?”
“自古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都不了解具体情况,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凤宁是个非常明事理的人,自尊心也强,她住我们单位的招待所,老肖都跟她说了免费,她还是结了后面两天的住宿费,说后面两天是她私人原因入住的,不该占公家便宜。”盛重远说。
贺志华点头:“她是个很要强的姑娘。”
他们一家三口又挖了一会儿笋子,过足了瘾,这才打道回府。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曾长林,曾长林看到他们器宇轩昂,衣着和气质皆不普通,好奇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是哪儿来的?”
盛世安说:“南安来的。我是凤宁的朋友,她带我们来挖笋,她先回去做饭了。”
曾长林点头:“是凤宁的朋友啊,难怪!这山上笋子不少吧?”
盛重远说:“不少,我们挖了好几个。你们这儿的人都靠山吃山,一个个都有手艺啊。”
曾长林笑着说:“混口饭吃。”
盛世安问:“你们这儿的人都会做灯笼吗?”
“不会,我们村也就凤宁会做。我们都只做些背篓筲箕提篮之类的,比较粗糙,跟她的没法比。以前凤宁妈在的时候,她编筐的手艺好,活儿做得精细。凤宁像她妈,手巧。”曾长林说。
贺志华试探着问:“凤宁的妈妈是得了什么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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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
曾长林站住了,看了看周围,放低了声音说:“不是,我也不好说得。凤宁奶奶脾气不好,跟她妈关系不好,她妈受不了她奶奶的气,去年喝药走的。可惜得,才三十多岁。因为这事,凤宁书都没得读了。”
盛家人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难怪凤宁跟她奶奶关系不好,这换谁都没法原谅。
盛世安心里莫名有些替凤宁难受,她才多大,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偏生还要跟仇人一个锅里吃饭,抬头不见低头见,心里得多难受。
曾长林好奇地打听起来:“你们是凤宁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盛重远拍了拍盛世安的肩:“她去市里参加灯展,刚好救了我大儿子一命。这小子命大,多亏凤宁才捡回了一条命。我们上她家来道谢。”
曾长林惊讶道:“真的啊?我都没听她说起过,究竟是怎么回事?”
盛世安便自己解释了一番,当然,掠过了人工呼吸那部分,把曾长林听得是一惊一乍的,没想到凤宁还挺能干,居然懂得急救。
“小伙子真是福大命大,正好碰上凤宁丫头了。这是上天注定的!”曾长林连连感慨道。
盛世安笑着点头:“是啊,真是运气好,捡了一条命。”
回到凤宁家,凤金宝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得知凤宁救了的小伙子和父母上门来道谢,见到盛重远夫妇的时候,显得非常局促。盛重远跟他握手的时候,他紧张地将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才去握对方的手。
盛重远和贺志华好话说了一箩筐,都是夸凤宁的,把一旁做饭的凤宁都听得不好意思了。
盛世安恭恭敬敬地跟凤金宝打了招呼,双方家长聊天的时候,他跑去找凤宁:“需要我帮忙吗?”
凤宁说:“不用,你去跟他们聊天吧。”
盛世安朝那边看了一眼,说:“算了,让在长辈去聊吧。我帮你剥笋子吧。”凤金宝局促的样子他看得都有点同情了,还是别去看他的惨样了,好歹是个长辈。
凤宁也看了一眼那边,内心对社恐的父亲无比同情,便抿嘴一笑:“行。”
家里没什么菜,凤宁杀了一只鸡炖上,用笋子炒了一些年前熏的腊肉,再炒个鸡蛋和菜花。
鸡蛋还是她从山上回来后去邻居家买的,昨天分家之后,他们家分到了四只母鸡,下没下蛋凤宁也不清楚,就算下了,多半也是在原来的窝里,被马老太捡走了。
马老太今天倒是买了肉,她心里想着,要是凤宁来叫她一起吃饭,她就把肉拿出来,但凤宁始终都没开口,她也就没拿出来。
凤宁正做饭的时候,贺志华提来了一块猪肉:“凤宁,我们过来的时候,路过菜市场,割了点肉。中午炒了吧。”
凤宁知道,在物资还不那么富足的年代,出门走亲戚,自己带菜上门是常规操作,否则就是给主家添麻烦。
凤宁也没拒绝:“谢谢阿姨。”这块肉得有三四斤重,都是上好的五花肉,凤宁切了一块做了个回锅肉。
凤松和凤柏回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家里有客人,饭菜也格外丰盛,但两个孩子都很懂事,没敢多吃,每人吃了一个贺志华给夹的鸡腿和一些青菜,就撒下碗筷跑去上学了。
凤宁的手艺相当不错,盛重远和贺志华吃得赞不绝口。
贺志华一边吃饭,一边朝凤金宝夸凤宁:“看吧,还是生女儿好,女儿懂事又能干。生了世安后,我们就一直想要个女儿,结果老二是个儿子,老三又是个儿子,我就不敢生了,怕生下来又是个气人的儿子。”
盛世安抗议:“妈,我什么时候气你了?”
贺志华瞥他一眼:“你还说,从小气到大!说去当兵就要去,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死犟!”
盛世安嘿嘿笑:“这点像你。”
贺志华哼了一声。
凤金宝打圆场:“儿子也有儿子的好,你看,干力气活的时候,儿子就比女儿有用。”
盛重远说:“不管男女,都是有用的,不然社会怎么繁衍生息?人类社会怎么发展?”
吃完午饭,凤宁用妈妈编的一个精美的提篮装了半篮鸡蛋,这鸡蛋都是她从邻居家买的,又将盛世安挖的冬笋根部的泥削干净,装在盛家给她的那个帆布书包里,准备给他们带回去。
但盛家人并没有马上离去,盛重远主动提出要帮忙编草毡:“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好多年没干了。看看手生了没有。”
凤宁很意外:“盛叔叔也是农村出来的吗?”
“对啊。我也是农民出身,当了好多年兵,然后转业到了商业局。”盛重远说。
贺志华取笑丈夫:“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他分配到了商业局,他一个军人,哪里懂什么商业。”
凤宁掩嘴乐:“盛叔叔都能带兵打仗,商务工作肯定也难不倒他。”
盛重远高兴地说:“瞧瞧人家凤宁多会说话。”
盛世安不忘拆台:“爸,你不是说管理那些小商小贩比带兵打仗都难吗?”
盛重远说:“各有各的难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太简单的任务领导也不会派你爸来做不是。”
凤金宝则一直安静听着,别人说话,他适时地咧嘴乐。他很骄傲女儿能泰然自若地跟这几位尊贵的客人谈笑自如,毫不怯场,比他这个爹有出息多了。
盛世安父子帮忙扎了两扇草毡,然后又帮忙将草毡铺在房顶上,爬上爬下都是盛世安在干,省了凤金宝不知道多少事。
瞅着天色不早了,贺志华才提出要回去了,他们一家三口才跟凤宁道别。
他们今天来,又带了不少礼物,给凤宁带了一块毛呢面料,还有一台收音机,说是盛重远单位发的福利,他家已经有了,便拿了来给他们用。还有一些吃的。
除此之外,还带了一包旧衣服:“这衣服是明明穿过的,他个子长得快,都不能穿了,衣服都没坏,质量挺不错,我不舍得扔,就一直收着。那天听明明说你两个弟弟也不小了,男孩子长个子时特别费衣服,所以我都收了带过来。第一次上门给你们带旧衣服,我有点怪不好意思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凤宁欢喜地接过去:“怎么会,阿姨是没拿我们当外人,才愿意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我们。我正愁着去哪里给他们找衣服穿呢,他们肯定会很喜欢。”
这年头小孩穿旧衣服太正常了,正常情况下,除了自己兄弟姐妹的,哪里能讨得到别人的旧衣服。盛家条件好,衣服质量都不差,他们兄弟的旧衣服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要呢。
凤金宝也在一旁不住道谢。
贺志华见他们是真的喜欢,这才放了心。
凤宁将他们送到村口,盛世安叫住凤宁:“凤宁。”
凤宁抬头看着他:“嗯。你过两天就要归队了吧?祝你旅途顺利。”
盛世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点了点头:“谢谢!那你多保重,工作顺心!再见!”
“再见!”凤宁朝他们挥挥手。
贺志华坐着盛重远的车走在前面,看着儿子还站在那儿依依不舍地目送凤宁,不由得轻摇一下头,儿子的心思她这当妈的是看出来了些,回来安排他相亲也不同意,说连队里比他年纪大好几岁的战友都没对象,他还小,还要等两年再谈。
凤宁确实年纪小了点,才十七岁。而且小丫头没开窍,儿子这样的人才长相,她好像都没表现出半分忸怩不自在。儿子要是真看上凤宁了,恐怕追妻路漫漫啊。
“老盛,儿子马上就要回部队了。你不是说要给他安排你同事的女儿给他认识?怎么不提了?”贺志华问丈夫。
盛重远蹬着踏板,笑着说:“你不是也要给他介绍你同事的女儿吗?他答应了吗?”
“不同意。说自己年纪小,没那个打算。”贺志华说。
“是不大,我结婚的时候都快三十了,他才二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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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还年轻着呢。咱儿子一表人才,还怕娶不着媳妇?”盛重远笑着说。
“也是。”贺志华笑着说。
凤宁回到家,和父亲一起,和上水泥开始抹灶台。抹完灶台还有剩的,便将水泥抹在厨房的地面上,好方便清扫。
干活的时候,凤宁跟父亲聊天,凤金宝才知道盛重远为女儿安排了工作。他激动起来:“真的啊?让你去城里当工人?”
凤宁平静地说:“是啊。”
凤金宝说:“真的让你去城里当工人,以后就吃公家粮了?”
凤宁笑了笑:“应该是吧。”她其实能理解父亲的激动,毕竟建国三十几年来,对农村人最大的诱惑就是能吃上公家粮,这个途经非常狭窄,只有考学、当兵、招工三种,所以当凤金宝听说女儿要当工人了,怎能不激动。
凤宁自己肯定知道,八十年代的工人,最终的命运大多都逃不过下岗。像她去的这个灯笼厂,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倒闭的命运。
“那你什么时候去上班?”凤金宝问。
凤宁说:“过几天,等灯展结束之后再去,灯笼厂现在还在参加灯展。”
凤金宝喜上眉梢:“宁宁,咱们虽然救了小盛一命,但人家这么帮咱们,可不能心安理得,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凤宁点头:“我知道,爸。”
很快,马老太就知道凤宁要去市里上班了,她是又恨又妒,没想到她竟然走了狗屎运,要去城里当工人了。
“她那么凶,迟早会被人家赶回来!”马老太只能这样诅咒凤宁。
厨房拾掇好之后,凤金宝去隔壁村请了裁缝师傅来家做衣服。凤金宝说凤宁要去城里上班,得穿点像样的,自己的就不做了,给凤宁做新衣服。
凤宁当然不会要:“这面料给你穿还差不多,我穿多老气啊。”
“那就做条裤子。”凤金宝说。
“做裤子我也不喜欢,还是给你做衣服吧。我就做这一身够了,城里的衣服洋气,等我挣了钱,以后去城里做衣服。”凤宁用这个理由拒绝了他,贺志华给的毛呢面料她打算带到南安去找裁缝师父做,款式会时髦一些。
凤松和凤柏收到了盛世明的旧衣服,两小子开心坏了,因为盛世明的衣服款式都很洋气,他们自己就把衣服给分配好了,那些不能穿的,就等着长高些再穿。
他俩有了旧衣服,就不想做新衣服了:“我俩就不做了,给大姐做新衣服吧。”
凤宁说:“布料都是给你们买的,颜色也不适合我,还是给你们做吧。”
最后还是按照原来计划,给几人做了衣服,凤来人在学校没在家,她个子比凤宁稍微矮了那么两厘米,便比着凤宁的身高做的一样的尺寸。
裁缝师傅下半年最忙,上半年则比较清闲,一请就来了。几个人的衣服做了两天,终于做完了。
等到衣服做好的时候,也到了灯展闭幕的前一天。凤宁叫上梅香,带着做好的花灯去了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