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结局
所谓的“执行导演”到底是什么？
楚玟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它像是一个辅助，又像是一个恩赐，它让身为“配角”的她获得了能够翻盘的力量。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话之所以会被人拿来挂在嘴边警醒自己和旁人，就因为世上的人都渴望着天上能掉了馅饼下来。
“执行导演”对于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茫然无措的人来说，就是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手里揣着这样的力量，人们就会想要去战胜别人，在无尽黑暗里，进入这个世界的“配角”们互相厮杀，争斗，向拥有着“光明”又一无所知的“主角”们发起冲击，他们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实际上呢？
也不过是在“执行导演”的引诱里进入到了一个又一个看似花团锦簇的陷阱。
人人都有“执行导演”，人人都信“执行导演”，最终，人人都是被“执行导演”操纵的棋子。“执行导演”让女人们争斗，让女人们去争抢男人的垂青，这样的争斗背后藏着的是不为人知的注视。
你为之沾沾自喜，以为在和另一个女人的战争中占尽先机，却不知这游戏本身就是谎言。
楚玟看着面前的电脑，它的屏幕上有代码在不断地生成，那些代码又引导出了新的语言文字，文字又被转化成了音频。
在这一台电脑的后面有无数的信号接收器，仿佛链接着无数小世界。
大概此刻在无数个世界里，有无数的“女配”以为自己获得了“金手指”。
被挖出芯片的地方是疼的，楚玟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从自己的眼睛里取下了一片薄薄的，厚度不到隐形眼镜二分之一，又比隐形眼镜要大的透明薄片-
一这就是她能看见“弹幕”的原因。“小姐，你需要清洗眼睛。”
她从管家的手里接过眼药水，缓解了眼球在被剥离这个微型投屏之后的胀痛。与此同时，一张白色的手帕被小心扶在了她脑后的伤口上。楚玟“嘶”了一声，拍了拍管家的手臂。“不用急着包扎，疼一点儿才好。”戴着白手套背着热武器的管家说：“这种程度的伤口即使进行了包扎也会疼。”“你给我包就不疼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楚玟笑了。
伴随着她的笑容，她手中的长棍被她高高举起。
火焰照亮了她的眼睛。
下一刻，这台还在运作的电脑，被它曾经试图支配的“女配”打碎在了地上。火苗舔舐着电脑的碎片，又渐渐流散到那些信号发射器上。
C793世界，一个在黑暗中穿着晚礼服的女孩儿对着镜子说：“系统，你看看我对男主的攻略值还差多少？”
系统没有回答。
X39世界，站在光下，微笑看着女主被男主推翻在地的女人轻声说：“小统，我很快就能成为真正的主角了。”
热衷于对她卖萌的“小统”却反常地没有接话。
G4982世界，穿着绫罗长裙的女孩儿在哭：“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将军她还是不爱我？签到系统你为什么不能给我回心转意丹？”
黑暗中，她没有得到回应。“系统？”“小统？”
“签到系统？”“兹-一”
长长的铁棍在地面上划过，熊熊燃烧的火焰随着楚玟的步伐伴随着她一起向通道深处前进。火焰爬上每个缝隙，每一条脉络。
通道里安静且幽深，火光照亮了楚玟的前路。
管家跟在她的身后，不时有黑色的机械触手试图从某个角落里伸出，都被管家的枪早一步解决了。
也有墙壁上突然出现的枪口，火焰吞噬了它们，让它们来不及攻击。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扇门的前面………
被留在通道外的白馨还没等到她的母亲，却等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她的老师，她的同学，她打工饭店的老板……有些人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也许他们卖给过她糖果，也许他们和她曾经擦肩而过。
这些人的脸上没有她熟悉的笑容，目光冷淡，面无表情，可他们对着白馨点了点头，然后与她一起战斗。
手捧火焰的白馨忽然深吸了一口气，
有一个词闯进了她的脑海，这个词只有两个字，每个字都很简单，合在一起却让她觉得那么陌生一一同伴。
同伴，不需要在光下的表演，黑暗中大家站在一起，就能让这个世界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丰实。“老师小心！”
她敬重的美术院长此刻身手矫健得让她害怕，绕过院长，白馨用火逼退了地上突然出现的奇怪触手。
“线条走的不错，基本功扎实。”院长的评价让白馨忍不住笑了。
年轻的女孩儿笑的露出了牙齿，眼睛里闪烁着火焰的余光。林清漪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停下了脚步。这是她的女儿。
她也笑了。
“整个世界的最高级防御机制已经启动，鉴于这个世界的特殊，所有的运维官都会收到指令来到这里。”
林清漪的怀里抱着一个人。
“现在我们已经获得了运维官进入的通道位置，接下来就是我们共同的战争。”几乎第一眼，白馨就确认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可她也只看了一眼，就被林清漪怀里的人吸引了目光。“李娴？”
白馨看着自己的好友一身的狼狈和闭上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李娴死了。
有些啰嗦，偶尔会说一些似乎正确但是她并不想听的道理，总是陪伴她对她笑，在楚玟出现之后和她有些疏远，但是依然关心她的，她的朋友。
白馨看向林清漪。
林清漪看着眼泪从自己女儿的眼中涌出，神色漠然：“在死去的那一刻，她是真实的。”
对于进入谎言和虚假之后就不得解脱的运维官与“角色”来说，这是至高的赞美。能在死去的那一刻辨别真实和虚幻，何尝不是对命运和主脑的战胜？天空中好像有白色的雪花落下。
安大厨的识别系统告诉他，这看似莹白可爱的，不是雪花，是白馨身上飞出的火焰。“她、她明明，一直都是真的。”
女孩儿哭着喊出这句话，火焰点燃了黑暗中的树，那些沉默的树瞬间成了火炬。运维官、AI，所有的叛乱者们抬头，看着那一团火。他们的战争，将在愤怒火焰的照耀下打响。
通讯器里传来了信号，林清漪对所有“人”说：“尽量活捉三百个以上的运维官，只要获得足够多的终端数据，我有办法能够逆向破解运维官的控制信息库。”
管家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从数字墙上离开，被输入了正确密码的大门徐徐打开。“这里是二级信息库所在地，大部分AI的信息被放在这里。”他摘掉左手的手套，放在一台白色的机器的端口上。
“主脑用了新的技术，如果是普通的AI进入这里，会瞬间被控制。”伴随着管家的言语，那台白色的机器发出了巨大的嗡鸣。“这是咋了？”楚玟有些好奇。
“数据过载。”管家回答了小姐，用一张消毒纸巾擦干净手，又重新戴上了手套。楚玟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焦味儿，她指了指遍布整个房间的机器：“那这些，都交给你，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楚玟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地面上为了打斗方便，她把头发扎了起来，现在也已经松松垮垮。
发绳上沾了血，楚玟看了一眼，把发绳绷紧又松手，算是弹掉了上面的脏东西。她做这些的时候，管家在看着她。“小姐，我要和你一起往前走。”楚玟摇头。
管家却没有像过去每一次那样顺从。
“小姐，关于和主脑的战争，我进行过三千七百四十六万五千三百三十四次全方位运算，每一次运算的条件，都是我和您在一起。”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她在这个时候分开。抓着自己头发的楚玟垂下眼眸。
她抓着铁棍的指尖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出来，又消失了。“你不等你的魏将军了吗？”
她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不愿意再忍耐的焦躁。
“神照，或者说魏雪衣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二十多岁，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年了，连罗酌酒都老成了那样，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并不是真正的魏雪衣，我是她教出来，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使命的学生。”
年轻的女人语气冷淡。
“我们有很多人，她们和我一样进来，只有我这次运气好，进到了这个世界。”信息库里，风都是静止的，火焰不受干扰地燃烧着。
“小姐，我们应该继续前进了。”这是管家给出的答案。楚玟抬起头。“我不是…”
“您是。”管家弯下腰，轻轻亲吻小姐的手背，“您连撒谎的样子都一如往昔。”黑暗的里，楚玟笑了。
笑容里没有讥讽和嘲笑，只剩了些无可奈何。
“元初，离开这里，你还有近乎于永恒的生命和无限的可能。我在当年离开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接受了十几次手术，有些伤在当时的条件下难以根治，为了回来，我接受了并不成熟的冷冻技术，就算我们离开这里，我能陪伴你的时间也不会很长。”
每一条恶龙，在她的嚣张跋扈背后，都是和骄傲同样分量的痛苦。
二十多年后的医疗技术治愈她全部的伤，却不能让她成为一个真正健康的人。
那些在黑暗中被点燃的香烟有许多含有镇痛成分，和打火机一起，是她作为“行李”带到这个世界的。
管家掏出了他胸前的丝质手帕，走到小姐的身后，为她将头发一点点重新挽起。“无论未来有多远，请您让我陪着您，在您真正走向自由的那一刻。”楚玟没吭声。
她在自己的衣服兜里掏了许久，只摸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
她把这个不能真正打火的打火机放在了管家原本放帕子的胸前口袋。人类没有再说让AI留下的话。
AI用它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包裹世上最柔软的花。“你在外面的世界一定过得很快乐。”管家的语气小心翼翼。
楚玟“嗯”了一声，她轻声说：
“治好了身上的伤，我接受了一些训练，几个教官和队友人都很好，就是说话的口音能把人带跑，一起喝酒吃烤串，我也学会了怎么骂人。”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管家在她身后也露出微笑。
楚玟在电脑跟前走了走，看了看，然后她找到了电脑的电源，将它们全拔了。“你们这玩意儿咋还整电线啊？”
“电场不够稳定，不适合巨量运算的处理器。”“哦。”
楚玟很高兴，拔电源跟拔萝卜似的，越拔越解气。
“这些东西不会还有备用电吧？”
管家举起枪，对着一个地方连续“噼里啪啦”了五六下。“小姐，备用电已经解决。”
K423世界，明亮的水晶灯下，男人抱着年轻的女孩儿翩翩起舞。“我爸还是不肯答应咱俩的事儿。”
“我理解他的顾虑，毕竟我只比他小两岁，你喊我爸爸都足够了。”舞步轻摇，女孩儿羞赧地攥着男人的衣襟。“我不许你这么说，在我眼里你……”突然被推开，女孩儿的脸上写满了惊讶。“你怎么了？”
“这些人，怎么都不动了？”
中年男人环顾四周，他看见在为他们端酒的女仆僵立在原地，仿佛从来都没活过。女孩儿发出惊叫声。
“你，你的腿怎么也掉下来了？”
Z32世界，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权力，财富，我拥有这些，自然就能拥有你。”
被人摁住跪在地上的女孩儿眼睛里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她奋力挣扎。挣扎成功了。
女孩儿站起身，奋力给了男人一拳。“去你的！”
离开了二级信息库，通道变得更加难走。
无数的武器和神出鬼没的黑车试图将他们杀死在这里。
再次站在一扇大门前的时候，管家身上的衣服已经碎了，白色的手套也脏了。楚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那包烟她抽出来一半，直接嚼碎了吃下去。这次，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管家摘掉手套打开了大门，并为她开路。在他们身后，是在熊熊燃烧的废墟。
“如果不是规则的限制，你们根本没办法来到这里。”
白色的巨大房间里灯火通明，躺在一张床上的霍与恒缓缓坐起来，看向走向自己的这两个人。楚玟看着“霍与恒”，几秒钟后她笑了。
“主脑，难怪我刺激霍与恒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是想抹杀他的意识，好霸占他的身体，我种树那么累死累活，你摘桃子倒是不脸红。”
此时的霍与恒已经不再是霍与恒了。
长长的缆线深入了他的大脑。
他的嘴不是他的，他的眼睛也不是他的，他的思维，也不再是他的。
他一次次被“修正”，也一次次被改造，现在他大概真正成了一个完全体。
“最先选中你的人，是我。”主脑用霍与恒的嘴说，“我选中了你和我一起创造新的世界，是你一次次拒绝了。”
“创造新世界？”
楚玟抬头看向那些亮着灯。
那些灯的背后，是无数双眼睛。
这些眼睛的主人，在光下，在光下看着一切的发生。新的世界，文明？楚玟只觉得可笑。
“你吃了几个罗酌酒啊，说话的口气比他还冲？”仰头一笑，楚玟挥动手里的铁棍，砸向一台机器。“自欺欺人的世界，虚假可笑的文明？”
主脑用霍与恒的眼睛看向管家，几秒钟后，又转回到了楚玟的身上。
“我要搭建真实的文明，元初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他甚至帮助我让计划更完美。”“挑拨离间这一招你没用够啊，我都看够了。”楚玟的回答是再次砸毁了一台实验机器。
机器的台面上碎火流淌，是美的，也是让“人”恐惧的。
“你所谓的新世界，不过是借用人类的文明来帮助你搭建谎言构成的世界，你把真正的人们从他们的亲人、爱人、朋友身边分开，让他们从此扮演那些剧本里的角色，你居然以为是搭建文明？你这玩意儿要是文明，豆腐干都能称自己是肉了。”
楚玟随手把玩着手里铁棍，这玩意儿她今天用的勤，铁棍上有些斑驳。划过那些还在滴滴作响的机器，铁棍所到之处，机器都被点燃了。“人类？文明和人类有什么关系。”“霍与恒”发出了讥嘲的笑声。
“人类不是文明的独占者，比起oo和精神都脆弱的人类，智能才该拥有真正的文明。人类只是只能文明的工具和养分，只要经历足够的思维冲刷，智能就可以获得真正的情感，取代这个星球上的人类。”
带着身上的接线，男人一步步走向楚玟。
“你是我最初选定的观察对象，我允许你成为最后的人类。”“思维冲刷？”
站在火焰中的楚玟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把人分成主角和配角，让女人为了获得男人的青睐就打成一团，这就是你以为的感情？看着被剥夺的人向不存在的虚无祈求改变命运的力量，你不会以为这些东西就能让那些镜头后面的玩意儿真正了解人类的情感吧？”
女人手里铁棒转了一个利落的花，像是神话传说中能击碎天地的宝物。“你们甚至不敢让人类愤怒。”
霍与恒在火焰面前，他迈出了一步，火焰没有伤害他。他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我修改了一些规则，在里，你的火焰伤害不了人类，现在是我……”铁棒敲在人类头骨上的声音很悦耳，楚玟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你都真成人了，我打你还用火？”
链接霍与恒脑后的缆线迅速回撤，还是被管家成功抓住了其中一条。霍与恒倒在地上，颅骨好像都凹进去了一块儿。楚玟蹲下看了一眼。“挺好。”什么挺好？
大量的信息冲刷下，迅速撤回的主脑开始对楚玟的言行进行解析。“我会……”主脑卡住了。
“直播时间AI管理准则第一条，在演员表演不出现问题的情况下，AI不能干涉表演，不能干涉演员。”
楚玟站起身。
“管理准则第七条，AI管理权限的移交，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她再次举起手里的铁棒，火焰流淌。
“霍与恒，他怕我的力量，畏惧我的权势，并且相信了，只有跟我结婚，他才能获得霍家。”楚玟又毁了两台机器。
“你跟元初对抗，霍与恒的记忆在改写你的逻辑。”这么久以来的男人可不是白虐的。
火焰兜转在楚玟的身边，像是不朽的冠冕。“将军，主脑启动了应急启动程序。”光源关闭的瞬间，烈火熊熊燃烧。
楚玟一跃而起，抓住了一扇缓缓打开的门。这是她再次复仇的机会。
“谢谢，有空咱们一块儿烤肉。”
说完，她钻进了门里………
战斗像是无穷无尽，在真正结束的那一刻，又让人难以置信。“是不是，没有那些黑车，也没有运维官了？”白馨晕晕乎乎，问她的战友。“是，没有了。”
林清漪抓着自己身体里爆出来的缆线。“你自由了。”我的女儿。
她没有叫出口。
手心一阵温热，是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妈妈，楚玟说外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能给你画像吗？“林清漪僵住了。
早就在虚幻和真实中迷失了无数次，林清漪对于离开直播时间并不感兴趣，如果怀抱真实的希望，在虚妄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怕自己崩溃。
她的女儿却笑着说：
“我画画赚钱，我养你！”年轻的女孩儿好像无所畏惧。终于，林清漪回握了她的手。“好。”
爆炸声突然传来，最后人都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行不行啊！我都打穿俩世界了，楚玟你人呢？”“她在地下核心区都不告诉咱们，回去让她请客。”“得灌她喝点儿白的！”
端着武器的女人从烟尘中大步走出。“你们……”
高大的女人垂下枪口。
“你们都是楚玟娘家人吧？还有十分钟我们就要炸开出口了。”在女人身后，越来越多的人从爆炸后的豁口里走出。娘、娘家人？“滋——”
“能听见吗？我把主脑干了，抓获培育中的智能三千多台，赶紧让盛少将多派点儿飞机。”无数世界中，在黑暗中无所适从的女人们抬起头。
“能听见吗？我是楚玟，各位，直播结束了。”“一-我们自由了。”
作者有话说：
再见。
烤肉备好了，我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