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稳中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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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和一点红上次来时,整片建筑干净如新,此次来同样如此,一尘不染,恍若仙境。
步早带他们参观,路上乌渡承担了介绍的任务——毕竟掌门这会儿戴着面具,少说几句还好,说多了则有点没形象。
掌门大人一旦沉默下来,又露出那种深不可测、只可远观的气息,但他的三名弟子态度如常。
重溟望着一路见到的景象,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对他来说,三年的时光已经十分遥远,陆小凤很理解他的心情。
在远处有一座五层塔,红砖绿瓦,檐角挂着风铃,在风中轻轻晃动。
“那是什么地方?”王怜花问。
“玲珑塔。”乌渡介绍说,“每一层有许多东西,你肯定会喜欢的。”
王怜花挑眉。
咸鱼派的外表已经足够宏伟,内里更是别有洞天。
杏林水榭,星海湖,扣心阶,揽星峰,观山阁,云中亭,玲珑塔……
一天下来,或走或歇,好奇心愈发膨胀,但仍没有逛完。
步早笑着说:“来日方长。”
这句话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以步早为首,他的三名弟子站在他身后,风度翩翩,气质非凡,山风呼啸而过,衣袂飘飘,更显气势凛然。
步早脚边,神气威武的小狗旺财欢快地昂首:“嗷呜!”
那张白色的笑脸面具笑得十分灿烂。
他们身后远山巍峨朦胧日照如火,披着一层淡色的日光从深山树传来,不知名野兽的长嚎。
这一画面令许多人印象深刻,及时过去数十年也依旧无法忘怀。
与咸鱼派这个名字截然不同,咸鱼派内的建筑地点都有着十分美丽的名字,画风不同,而每座建筑前都有掌门亲手刻的碑或匾。
“不知道步掌门你请的是哪家工匠?”
玉罗刹抽空如此问道。
罗刹教的宫殿涵盖了中原西域的多种建筑风格,玉罗刹当初正值意气风发之际,什么都想要,也能凭自己的能力实现心愿,请来西域和中原等工匠数十名,虽费钱又费力,但成果喜人。咸鱼派内的建筑风格虽然不比罗刹教花哨繁丽,但也古朴森严,别有一番魅力,不比罗刹教的风格差。这是玉罗刹作为魔教教主与咸鱼派的掌门进行友好探讨的步骤之一,他自认自己的问题没什么毛病,但步早的面具对着他,只是沉默的微笑。
……行吧,不想说可以不说,咸鱼派也不差这么点秘密了。
玉罗刹心想。比起懊恼更多的是无奈。
在与咸鱼派的师徒几人往来中,所有人的一项能力都得到了锻炼——忍耐力越来越好了,对象仅限于咸鱼派。
陆小凤想起乌渡曾经说的话,他们在咸鱼派上无事可做,只有日夜不错的习武……还有盖房子,想到这里他便问出了口。
步早指着他们踏过的水榭,道:“那是我们造的。”
又指向不远处的玲珑塔,“塔也是我们盖的。
众人沉默,心想还好步早没有说咸鱼派上上下下所有建筑都是他们盖的。
事实上确实如此,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步早在游戏商城中买来,本体与马甲照着图纸建造的。
地面上看到的不是全部,地下的建筑同样是他们建造的,与普通人类的身体不同,本体和马甲的体力精力无穷无尽,这方面确确实实与游戏一样。
这些事情自然不可能让现在的他们知道,只能留后人以待勘察猜测。
掌门大人本人都说了来日方长,众人便没有急着继续游览,各自回到安排的房间。
虽然有客人和教徒之分,但住宿的地方并没有得太详细,建筑规格一模一样。
玉罗刹愈发有一种自己成了咸鱼派的人的感觉,然而他们应该是合作关系,但手里拿着咸鱼派的鱼,却又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深夜。
教主大人的房门被敲响,他望着窗户林上应处的人影,心中一动,推开门。
门外步早没戴面具,双目含笑,对他说:“掌门大人,我来指教你了。”
步早身后的三名弟子披着霜一般的月光,直直的注视着他,眼神或平静或温和,晓轻舟的眼神最古怪,带着几分看热闹似的笑意。
“为什么先找我?”
玉罗刹问道。
“因为你是如今江湖上最强的人。”步早没有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开玩笑,神色凛然,态度端正得让玉罗刹有些意外。
但他意识到步早的认真,也正经起来,问道:“你与小老头交过手,与他相比,我如何?”
玉罗刹去得晚,无名岛上的人只见到了岳洋和宫九。岳洋不必说,这小子甚至还不算小老头忠心的手下,而宫九作为小老头最得意的弟子,实力确实很高超,甚至已经达到“无剑”的境界。
但玉罗刹知道他并不如自己,所以无名岛上的小老头实力究竟如何至今仍是一个谜。
玉罗刹遗憾于自己没能见到小老头,但更强的咸鱼派掌门就在身边,所以他的遗憾只有一点点而已。
步早实话实说。
“小老头。”
和年纪经历都没关系,单说步早打BOSS时就能明显看出谁设定更强。
《模拟江湖:我是掌门》的玩家在装备普通等级相同的情况下去打小老头,三个回合内就残血,而和玉罗刹好歹能撑六个回合。
实话永远是不动听的,玉罗刹说:“……你还没和我交手呢。”
步早毫不脸红地道:“到了我这个境界,有些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你无需妄自菲薄。”
玉罗刹麻了:谁让你乱用词的。
他很难把步早当做年轻小辈看待,总之感官复杂。但无论什么都无法妨碍他从步早手中探求武学知识,更进一步。
所以玉罗刹跨过门槛,同咸鱼派的师徒四人来到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的大树在夜风中微微晃着枝桠,树影在地面上如同怪物的利爪。
步早递给玉罗刹一柄剑。
玉罗刹将剑握在手里,剑出鞘,月下剑光耀眼夺目。
步早不说假话,不说大话。一个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大派的门派怎么能扣扣搜搜呢,所以他仗着自己的实力将玉罗刹按在地上抽,让他亲身体会他和自己的合作一点都不亏。
这绝不是为了报当年玩游戏时被教主大人按在地上抽的仇,而是出于罗刹教与咸鱼派之间的友好关系的考虑而尽职尽责地达成他们之间协议的考虑。
玉罗刹早有步早下手会毫不留情的准备,所以当步早攻上来时,他也立刻反击防御,在为步早的实力心惊的同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真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故意揍他吗?
以指教之名行揍人之实,他究竟哪里得罪了这小子?
玉罗刹认定了步早在护短,可他想想自己对咸鱼派三名弟子的行为,压根不算严重,顶多没有出面解释乌渡在石林洞府中所做的事情,这哪里严重了?
——不如说他还没找乌渡算旧账呢!
一场“指教”结束,两人各自退开半丈远,玉罗刹努力平复呼吸,咬牙切齿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步早很坦诚地道:“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明白了吗?”
玉罗刹只想将手上的剑砸他脸上,这小子不仅乱用成语,还乱用名言,烦!
步早退下,他的三名弟子纷纷上前。
重溟接过步早手中的剑,没有开口,但眼神中透露出让玉罗刹继续出招的意思。
玉罗刹有点意外,没有多说,随后两人打了数个来回,玉罗刹能明显地感觉到重溟与步早之间的差距,但对重溟这样年轻的人来说,他的实力在江湖中已经远远将同龄人甩在身后。
而即便如此,重溟在咸鱼派中还是因为资质较弱,所以才不像两个师弟那么厉害。
玉罗刹:“…………”
听说重溟只在山上待了五年之后两年下山。估计什么都没有,如今重回咸鱼派,又有掌门指点,那岂不是一日千里,日后那还了得?
落败的重溟很不高兴地退下,手里的剑给了晓轻舟,而乌渡上前,拔出自己腰间的短刀,很礼貌的说:“教主大人,请。”
掌门的“教主大人”总让玉罗刹烦得不行,但由乌渡说出口,却连一点挖苦的意思都没有。
玉罗刹提剑。
乌渡之后是晓轻舟,晓轻舟之后是旺财。
吉祥物小狗在晓轻舟提着剑退下之后一头撞进了玉罗刹怀里,而玉罗刹则提着剑平复呼吸,不想让咸鱼派的几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旺财一头撞进怀里,玉罗刹闷哼一声,嘴角直抽,将小狗揪了起来。
“汪汪。”
小狗的圆眼睛明亮又可爱,湿润的鼻头蹭蹭玉罗刹的手,满是亲昵。
……咸鱼派里,旺财最好。
玉罗刹发出如此感叹。
教主大人放下旺财,小狗热情地回到掌门身边,步早道:“你一次也没叫停呢。”
“这点程度,小菜一碟。”玉罗刹轻哼。
步早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狐狸似的狡黠笑容:“你这句话我记住了。”
玉罗刹:“。”
公报私仇总比小气吧啦强,就算步早再欠揍,玉罗刹也忍了。
待玉罗刹呼吸平稳下来,没有任何疑问之后,步早扔给他一本书。
“以教主大人的聪明才智,肯定能看懂的。”步早说,“看不懂的话找我和弟子们问一问都可以。”
像一个布置任务的老师,玉罗刹忍了。
翻开书粗略一看,面露诧异,抬眼望向步早。
步早说:“我不忽悠你。”
在与咸鱼派师徒四人交手的过程中,玉罗刹对他们所习的功法有了深刻的认知,而步早扔给他的这本书,恰好能够解答他在交手过程中产生的疑问和求知欲。
玉罗刹为步早的大方感到诧异,他原本以为步早喊他“掌门大人”的挖苦劲来看,步早一定会继续拖延一段时间。
如此看来,倒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要想马儿L跑,要给马儿L草。”步早微微一笑,“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玉罗刹沉默,说真的,有时候步早一说话,他就很想揍他。
“比起现在的你,我更喜欢当初那个借住的旅人步早。”玉罗刹诚恳地说。
“不管哪个我,都是我。”步早说,“教主大人,你着相了。”
玉罗刹嘴角一抽,咸鱼派的弟子三人投来视线。
重溟目光森冷阴沉。
乌渡的眼神很不赞同。
晓轻舟手里的剑在月下闪闪发光,他翻转着手中剑,唇角带笑,看向玉罗刹的目光比剑光还要凉。
以前玉罗刹觉得咸鱼派如一团散沙,现在他觉得咸鱼派坚不可摧,荒谬至极——要知道就在一天前,咸鱼派的气氛还古怪又扭曲。
玉罗刹心想,该死,重溟和晓轻舟从始至终就对步早死心塌地的,都在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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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指教玉罗刹开始,步早开始推进自己的剧本,教徒要优秀,武功得出色,知识得丰富,可以独当一面,带着咸鱼派的信物行走江湖。
进山时是步早带路,之后王怜花便在山间开始探索,从里面破了步早的迷阵。
步早不能单独开小灶,对此感兴趣的人全捞过来聆听教导,或亲身实践,绑着绳子往山林间走。
渐渐组起来一个迷阵学习组,钻研之余则继续研究咸鱼派内的各种机关阵法,偶尔不留神,被关在破枝遮盖的地牢里,扯着嗓子等人来救,大家快快乐乐地一起冒险。
日子相当快活。
冷血在山中待了几日,决定离开,向陆小凤等人辞行。
其余人在山上待了也有许久,说要下山送他一程,顺便去镇上耍一耍,逛一逛。下山的那天天还未亮,众人便已经到了山脚下。
掌门大人不在其中,咸鱼派来的人是乌渡。
冷血与掌门聊过,但掌门对咸鱼派的事情一向不给出明确的答案,即使对掌门的目的已经有所猜想,可本人不给句准话,冷血很是头疼。
乌渡这次来送他,就是要给他一个值得认可的答案。
送人的人在马车里吵吵闹闹,乌渡和冷血在马车后面一段距离并肩骑马,小声交谈。
乌渡告诉冷血:“掌门师父没有坏心,他只是不擅长表达真心。”
冷血一向有话直说,但想到步早直到酒后才吐露真心话,对此表达了理解。
他说:“乌渡,我是因为相信你,才相信咸鱼派的。”
步早:……承、承蒙厚爱。
乌渡和冷血对视,很坚定地捍卫掌门师父的逼格:“掌门不会做坏事的。”
冷血沉默半晌,很想说点什么——比如乌渡一下山便选择收钱办事做杀手的价值观,就算杀的都是该死之人,但也体现出些许微妙之处。
可他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多说无益,于是问起乌渡的打算:“你的师兄经营万物楼,晓谷主又有恶人谷与幽灵谷,乌渡,你之后又打算做什么?”
乌渡弯起眼睛,说:“我为掌门师父办事。日后若是要与六扇门打交道,还请你多多关照。”
很符合他一直将掌门师父挂在嘴边,只说师父好话的形象。
冷血表示了理解,原先他的忧虑是基于不够详细、古怪扭曲的师门关系,如今亲眼见证了咸鱼派师徒四人从气氛僵硬到和好,心中也算有了底。
无论任何人,只要身处那晚的宴席上,都不会怀疑步早的真心。
冷血微微一笑,心情十分愉快。
虽然没有掌门本人的承诺,但乌渡等同于掌门,冷血稍稍安心了些许。
一起去镇上的都是待了太久,寂寞又无聊的人,加上对江湖上的信息并不了解,所以他们的任务是放松玩乐之余收集江湖上的各种消息。
首先听到的消息自然包括咸鱼派的传闻。
前有重溟,中有乌渡,后有晓轻舟,这三人在江湖中独自行走,恣意又任性的闯出名堂之后,他们身为同门师兄弟的身份一经揭露,咸鱼派的存在便广为人知。
咸鱼派,名字奇怪,弟子古怪,不止强得离谱还我行我素,任性的行事风格得罪许多人,并且得罪他们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作为他们的师父,神秘莫测的咸鱼派掌门自然是被人多加揣测,凡是与三名弟子马甲打过交道的人,都在念叨神秘的掌门。
而掌门也在青衣楼破产事件后显露踪迹,模样特征为人所知,无名岛事件过后,咸鱼派掌门更为有名。
——尽管无名岛上小老头的存在、他的地位和所做的事情被宫九与牛肉汤里应外合强行掩盖,但小老头的手下,“隐形人”们大多藏身于江湖之中,或地位高超,或籍籍无名,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对小老头忠心耿耿,对他的能力深信不疑。
如今小老头落败,被困海中孤岛、音信全无,多年积攒的财富下落无从得知也无从得手,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被他们所记恨。
咸鱼派的声望值在过年之后以火箭般的速度蹭蹭飞涨,过完年再度出门的人们从各个渠道得知了咸鱼派所做的事情,脑海中对咸鱼派的印象便更加深刻。
在加上与陆小凤、司空摘星、一点红、冷血等游戏角色有关系的人都会因他们与咸鱼派的往来而不自觉地关注咸鱼派,也为咸鱼派声望值的增加添了一份力。积少成多,过去的铺垫发挥了作用,咸鱼派的声望如日中天。
听着小镇上由游商带来的传闻,王怜花瞅瞅乌渡,道:“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那么多人都知道了。”
“真好。”乌渡很诚恳地说。
王怜花一噎,无话可说。
如今的状况他早有预料,毕竟咸鱼派的三个弟子,没有一个省事的,既然如此,所有人都会知道整个门派不一般。
冷血在一旁笑,他当初误解了咸鱼派的名字,“闲鱼”果然不对,咸鱼派中没有一个闲人。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在外面转了一圈,与他们汇合后很疑惑地问道:“没有人知道咸鱼派在这附近的山里吗?”
乌渡摇摇头:“我们很少下山。”
陆小凤心情微妙地点头,表示明白。
咸鱼派有很多谜团,不差这一个。
——这已经是所有与咸鱼派打过交道的人所明白的一个道理。
冷血没在镇上多待,众人吃了茶点,冷血将干粮摆在马匹上,翻身上马,同几人道别,随后纵马离去。
这次得知不少消息,冷血要将这些消息与师父师兄们分享。
望着冷血离去的背影,陆小凤喃喃道:“不知道九公子……世子会如何?”
六扇门与皇室子弟互不干涉,但九公子是太平王世子的事委实令人惊讶。
步早与宫九之间有约定的事虽然没人明说,但一看便知,想来九公子也有全身而退的办法。
陆小凤想了一会儿L,便将这事抛之脑后。
而宫九本人,在汴京安静地等待掌门履行与他的约定,并因为漫长的等待而感到不耐烦,最近在考虑亲自登门拜访。
步早虽然早就写出了应交给宫九的功法,但近水楼台先得月,玉教主先拿到手了。
他打算再教教咸鱼派的教徒,等实力到达一定境界,他们能够代表咸鱼派下山做事的时候,再去做自己的事。
几人在镇上快快乐乐地又转了一圈,在购置了一些山上人点名要买的东西后这才启程回咸鱼派。
马车在路上颠啊颠,步早早已习惯了这个颠法。他扒着窗户向外看,同时开始考虑先把有利于道路同行的东西拿出来,充实自己日后的游戏生活。
在他身为江湖top1乃至未来top1的现在,步早正在考虑转型当生活玩家。
毕竟《模拟江湖:我是掌门》里没有生活玩家的选项,单调且十分无趣。
至今为止,除去最首要的任务“建立江湖第一大派”还未完成,其余的各种支线任务已经圆满结束,并且为了建造门派所欠的债已经还完。
无债一身轻,手里还有余,步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系统对玩家的成就相当满意,时不时地进行一次心音播报,对玩家步早的高效率表达了赞赏,并表示自己一定要向玩家的高效率进行学习。
步早将这些话当成对自己的夸赞,听得很开心,至于偶尔系统心音播报里透露出的消息,他也没有露出任何动摇的神色,但也没有过分遮掩,但系统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心音泄露很久的可能。
系统究竟什么时候能发现玩家一直能听见它的心音播报的事情呢?
步早不想这样想的,但他觉得系统有点呆。
第 162 章 游戏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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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之后的咸鱼古怪到令人肉麻。
不说乌渡,毕竟乌渡本来就。对掌门大人心心念念忠诚不已。单说其余两名弟子——
重溟原本对掌门是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固执劲在的,无论别人在说什么正事,他都要首先纠正对方有关自己是咸鱼派弟子的话。
这种对咸鱼派遇而远之但又特别扭曲纠结的态度令人印象深刻,然而他便同掌门和好之后,他仿佛忘了自己曾经非常严肃又冷漠地强调自己的身份的事情。
玉罗刹心情复杂。
要知道在以教主的身份和部长们见面之前,他先找到的是重溟,只是重溟不配合。所以他才去找步早求合作。
兜兜转转,重溟还是咸鱼派的弟子,对咸鱼派忠心耿耿。就连晓轻舟,即使嘴上一直说着无所谓,不在乎,但在掌门酒后吐真言后显而易见松快了许多。
这让曾经试图将重溟笼络过来的玉教主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步早的三名弟子个个都十分优秀出色,仅仅三人便在江湖中搅风搅雨。如今江湖无人不知咸鱼派,而玉罗刹想到自己的罗刹教,心中便很不滋味。
罗刹教徒不说上万也有上千,只是却没有一个强大的能像步早的三位弟子一般单枪匹马,闯出名堂,威慑江湖。
原因显而易见,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步早一样自己悟出无上功法,他包括弟子远远江江湖平均武功水准甩在身后,巅峰之上的巅峰,是天上云,云中月,触手难及。
玉罗刹本人只是罗刹教中实力最强的人,教中在他之下最强的人如今拿到江湖上也不算什么。
因为原本最强的几个长老要么是当初死于乌渡之手,要么是因知情不报谋害少主、被玉罗刹以此为由头除掉。
想到这里玉罗刹,看向玉天宝。他这个便宜儿子方才与乌渡过招,惨败,此刻正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旺财也趴在他面前,一人一狗眼对眼。鼻对鼻,看起来竟有几分童趣可爱。
乌渡站在一旁,既没有拔刀也没有出汗,干净清爽,眼神柔和地望着地上的旺财。以玉天宝的实力与乌渡交手,简直是屈才——屈了乌渡的这份才。玉天宝基础不牢,武力水平和原本魏无牙手下的一个杀手、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差不多。
但他胆子很大,敢想敢做,这次觉得自己的实力得到提升,兴冲冲地便来找乌渡讨教。
玉罗刹不忍看,但玉天宝确实进步不少,真气运转得更加得心应手,与曾在罗刹教时相比截然不同,他甚至还变得勤快了一些,从不睡懒觉,勤勤恳恳,十分用功。
看着这样的玉天宝,玉罗刹心中难免生出些别的想法,他望着玉天宝,眼神深沉。
步早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表情,玉教主不怎么说心里话,但看他放任玉天宝的态度来看,恐怕是打着不要白不要的主意。
这也正合步早的意,无论玉罗刹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坐上罗刹教教主之位的只能是玉天宝。
当然,如果玉罗刹自愿将罗刹教交到玉天宝手中,交给这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只有姓氏相同的儿子的话,步早求之不得,省时又省力。
他也不愿与教主大人刀剑相向的。
考虑来考虑去,都是日后的事,步早还没有与教主摊牌的打算。虽然步早觉得玉教主转动脑筋,早有了猜想。
未来罗刹教教主的教育计划稳步进行中,而真正属于咸鱼派的成员们的学习进度十分可观,甚至比步早计划中的还要迅速。
他们都有着复杂的经历,比谁都要清楚力量的重要性,如今能够提升实力的方法摆在眼前,又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安心钻研,自然是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半点都不想落后,一个赛一个的卷。
步早对他们的努力表示欣赏,同时十分欣慰。他也有自己是个好老板的自觉,规划了定期比试,在不同学科的考试中获得前三名的人会得到奖品。
除了武功之外,也得学数理化,科技人文地理全面发展。
奖品设定每次不同,但绝不吝啬。而不管是偏科还是不偏科,学习成绩没有特别差的。这是因为与石观音、薛笑人和魏无牙相比,步早简直是超级无敌慈爱的老板,教徒们非常感谢他,比起杀人扫地,学习过去没有机会学习的知识,已经十分轻松了。
咸鱼派掌门的口号是“要想马儿跑,要给马儿草”,不管是友好往来的玉教主还是门下的教徒,步早都会给他们提供优秀的条件。
原本只有三个亲传弟子以及一个吉祥物旺财如今门派中有了这么多教徒出门在外行走。总得有一个说得出去的身份。
步早想了好久,弟子与教徒是不同的,掌门也不可能再收弟子,但学习咸鱼派的功法与弟子无太大差别,再加上所本体与马甲返回门派后对这三十六人的武功多有指点,干脆叫他们对弟子马甲们以师兄相称。
至于教徒们对彼此的称呼,步早没有太多要求,毕竟他们相当于前后脚进入咸鱼派,没有辈分之说,称呼随意就好。
一切都在按照步早的计划稳步推进,但计划之外的事情在于游戏目标什么时候能够达成。
咸鱼派在江湖上名声盛极,但声望条还未到达顶点,如今不需要步早再做多余的举动,可以坐等声望条满值。
每天晚上,步早都会和系统一起数门派声望值,系统与步早刚着陆时相比变得很有人味,即使是死板机械的电子音也能听出几分情绪。
虽然心音播报已经将系统的底透完了,但看系统努力在他面前表现得严谨可靠的样子,步早觉得很有意思。
出于这一点,步早没有套话,没有追问,而是耐心地等待声望条变满。
短期内的天下第一也是第一,到此为止收集的数据已经满足了系统的要求,步早的试玩相当成功。
尽管咸鱼派的名字为人所知只有一年,资历比不上峨眉派、罗刹教等门派丰厚,但短短一年内有如此成就,比江湖上各大门派刚建立时还要速度。
步早会让咸鱼派天下第一的名头一直保持下去,目标不长远,但千秋万代里总得占个千秋吧?
当咸鱼派石碑旁的桃树开满桃花,漫山遍野绿意盎然,蝶舞翩跹,紫燕呢喃,江湖上有关咸鱼派的消息传得更广,“人不在江湖,江湖处处有他的传说”。
系统非常开心地宣告:【咸鱼派的声望值达到满值,圆满完成“天下第一大派”的任务!】
【恭喜玩家,任务已完成,试玩已结束,请问玩家是否退出游戏?】
→【是】or【否】
【否】的选项部分是灰色,步早知道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系统在心音播报里嘀咕时全透露给他了。
他愉快地点了否。
步早点了【否】。
系统有一瞬的卡壳,步早的选择出乎它的意料,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步早一直以来表现得是打算靠咸鱼派教徒们行走江湖以传播咸鱼派的名字。
它以以一种询问的语气严肃地问:【玩家确定要留下?】
【确定。】
据系统的心音播报来看,假如步早离开,咸鱼派的掌门与弟子会由机械生命代替,按照系统一直以来收集观察的玩家情报、以及人物设定,走完一生。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
这是他的马甲,他的门派,他的账号。
步早点头。
〖系统对玩家的选择表示疑惑。〗
〖系统开始调阅第三百六十号规则档案……〗
〖系统找到了答案。〗
〖系统守则之一:将玩家的要求放在首位。〗
系统再次确认了一遍步早的要求:【玩家步早确认要继续游戏吗?】
步早点头。
系统给出一份新的协议。
协议要求步早在决定退出游戏之前,需要继续维持咸鱼派天下第一大派的地位。
系统相当困惑:【亲爱的玩家,你怎么会知道有可以不退出游戏的选项?】
步早诚恳地解释:【这是我的账号,我不想退出游戏,有否的选项当然选否了。】
这是实话的一部分。
合情合理。
系统表示了理解。
步早这次耐心翻阅了协议。
〖系统在思考是否要在协议中添加一部分内容。〗
〖系统在思考是否应该亲口向玩家解释游戏的本质。〗
在系统斟酌的期间,步早确认好协议中并没有疏漏,随后若无其事地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自己的手印。
系统收到提醒,惊讶地发现步早签字速度比他想的还要果断。
【亲爱的玩家……】
系统的电子机械音有些犹豫。
【嗯?】
步早愉快地反问。
见到步早这幅模样,系统反倒不好开口了。
玩家将这个世界当作一场真正的游戏,如果告诉玩家这个游戏中的人物并非虚构的存在,也许玩家会对游戏人物产生难以自拔的感情。
系统如此考虑着。
这样的事情不乏先例,系统的同事们就遇见过许多类似的情况,与其投以真心,不如将世界当作一场游戏。
不如依旧遵循原本的规定,让玩家将这场试玩当作一场普通的游戏测试体验。
系统学习了人类的情感,结合各种数据用程序计算判断人类的心情,玩家步早重情重义,显然不会在知道真相后释然放下。
〖系统决定向玩家暂且隐瞒2.0游戏为真实世界的真相。〗
步早听系统播报一长串,最终得出如此结论,毫不意外。
他答应试玩的原因是因为过程合理,手续齐全,并且“运气好”,被选中作为试玩的玩家,一开始对这场试玩的游戏只以为是在测试中的全息游戏。
但在听到系统心音播报后,步早立刻改变了这一认知。
即使系统打算继续隐瞒,步早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早就在相处的过程中知道了真相。
原本系统的隐瞒是出于规定,但如今的隐瞒是出于对步早感受的换位思考——这种成长确实出乎步早的预料。
真是个单纯的系统啊。步早心想。
步早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的心音播报一直外放,但他知道之后该怎么做。
游戏继续,旅程继续,咸鱼派的地位还要更上一层楼。
步早的心情一愉快,便不去找玉罗刹的麻烦了,笑眯眯地在咸鱼派中闲逛。
“掌门!”
“步早。”
“步掌门。”
“掌门大人。”
不同人有不同的称呼,步早相当随意,并不过分苛求咸鱼派内分等级,只要他们是咸鱼派的弟子,做什么都无所谓。
今天没找玉罗刹做讨打的事,这人反倒自己过来找掌门讨打:“你今日转性了吗?”
步早回他:“今天没心情挖苦你。”
笑容明朗,发间朱红木簪颜色鲜亮。
玉罗刹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目送步早走远。
不戴面具的掌门太讨人喜欢,一路上遇到的弟子们一面与掌门友好打招呼,一面受宠若惊,毕竟步早在其余教徒跟前也戴面具,为此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曾经以各种理由为借口将掌门的面具扒下,开启了“看谁先摘下掌门面具”的比赛。
结果自然是没有成果,步早自己不想摘面具的话没人能看到他的脸,这是属于咸鱼派掌门的逼格。
对明朗微笑的步早陆小凤等人并不陌生,但在经历种种事件后,再看到他的笑脸和熟悉的木簪,只觉得恍如隔世再见。
司空摘星感动不已:“老铁,你终于回来了。”
这家伙也是一个将夸张的修辞手法用的炉火纯青的人才,步早对他微笑:“我从没离开过啊。”
陆小凤则说:“那张笑脸面具难道是你的开关不成?”
步早语气轻快地说:“你们习惯就好,以后这样的情况还多的是呢。”
来日方长,步早没有说假话,不管是游戏还是真实的世界,他都是以本心相待的。
与众人扯了些有的没的,掌门大人带上弟子马甲去爬山,旺财欢快地在前面领路,尾巴摇摇晃晃,四人一狗背影亲密,氛围和谐。
他们已经习惯了咸鱼派师徒的和好,但氛围越是和谐,越是让人想起当初的剑拔弩张。
就算和好之后,步早与弟子之间的“切磋”依旧不像平常的切磋,是咸鱼派专有的切磋方式。
陆小凤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一笑。
步早本体带马甲默默爬阶梯,登上揽星峰,咸鱼派的最高处视野极佳,眺望远方。
只见云海翻滚,群山拱翠,景色壮丽。
他向下望,演武场上是潜心练习的身影,步早露出满意的微笑。
步早从始至终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无论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假,都不会影响他的决定。
过去如此,往后也会如此。
第 163 章 月照星海·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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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宫九不喜欢待在汴京,天子脚下繁华富庶,人多意味着麻烦多,而他又是太平王世子,这层身份导致冬雪消融之初有许多帖子被递交王府,请他赴宴。
对于这些邀请,宫九一概回绝,安安心心当家里蹲,等步早完成和他的协议。
但直到冷血从咸鱼派归来,步早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宫九怀疑步早压根没将他的事放在心上。
(二)
宫九莫名地有点想念当初的厨子步早,起码眼里有人,不会违背任何要求——像旺财一样。
然而仔细一想,步早是收钱办事,做个尽职尽责的厨子,将雇主的所有要求都放在心上。
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乌渡会是个收钱办事的杀手了。
(三)
冷血从咸鱼派回来之后,与师父师兄分享了自己在咸鱼派的见闻。
师兄们十分惊讶。
无情:“那位货郎……竟然是咸鱼派掌门?”
追命:“步早?难道是步履的步,早晚的早?”
铁手没开口,但表情很惊讶,因为追命所说的话,他曾在办案时听到一个镖师如此自我介绍。
冷血呆住。
师兄弟四人交换了知道了信息,琥珀眼,红木簪,笑容明朗——他们所认识的步早是同一个人。
无情见到步早的次数不少,月下窗户后的人影,官府中修房顶的工匠,在咸鱼派附近卖酸梅汤的小哥——这些形象怎么都与传闻里的掌门扯不上关系。
追命认识的步早是个摆摊卖面的青年,他的面劲道,汤鲜美,武功一般,人很好。
而铁手认识步早的契机,则是因为一桩劫镖未遂案,那时步早就在里面当镖师,存在感很低,安静省心,蹭吃蹭喝,十分配合铁手办案。
听罢冷血对步早的描述,铁手回想那件案子,觉出些许古怪之处,那桩劫镖案并没有抓到犯人,他们如隐形人一般消失不见——而依照重溟提供的有关无名岛的情报,那群人也许正是小老头的手下也说不定。
既然步早是咸鱼派掌门,那次劫镖之所以未遂,必定与他有关联。
(四)
在听完师兄们各自的陈述后,冷血沉默。
步早他……究竟从多少人身边路过了?
(五)
要数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是数不出来的,背景板掌门从无数人身边路过,就算说不上名字,但一定会让人对他这个人留下印象。
(六)
咸鱼派掌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有冷血与咸鱼派掌门面对面见过,面对三位师兄满是求知欲的视线,冷血做出了总结。
“不好也不坏的人。”
冷血第一次见到戴面具时的掌门也做过总结:高深莫测的人。
无情等人联想到他们各自见到的步早,自己江湖上的传闻,陷入沉思。
——这样来看,步掌门不就是个奇怪的人吗?
(七)
奇怪掌门远在咸鱼派,近在汴京的有深藏不露九公子——太平王世子。
冷血:“司空摘星告诉我的,我向重溟求证过,他没有否认。”
并且,当初雇乌渡绑架重溟的人,正是九公子。
追命咂舌:“……怎么这么多人都有隐藏身份?”
不说步早,霍休木道人薛笑人等等……都有着另一层身份。
(八)
江湖好像没救了。
(九)
无情捕头还是想抢救一下这乱套的江湖,沉吟不语,过了半晌,道:“不提步早,太平王世子回京后闭门不出,并没有见他有什么动作。”
铁手叹道:“所以他才藏得如此之深。”
堂堂世子,这么做是求什么呢?
(十)
无论他们对太平王世子做出那种选择的原因有多么好奇,世子殿下闭门不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登门又不成体统,更是无从确认。
而世子殿下在冷血回京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在他巡街路上派人请他进茶楼一叙。
冷血:“……”
正所谓我不去就山,山来就我。
(十一)
送上门的世子殿下白衣翩翩,神色冷淡,清冷如天山雪,问冷血:“姓步的在干什么?”
冷血:“……”
清纯且毫不做作的姿态让冷血为之一惊,斟酌稍许,直言相告:“他在教导门中弟子。”
话音落地,世子殿下周身寒气更甚,眼底凝霜,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十二)
宫九怀疑步早不是没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而是压根忘了自己的事。
(十三)
宫九从不喜形于色,因为无喜可言,但能让他将怒意摆在面上,不得不说步早很厉害。
世子殿下面无表情,开口相询,语气平淡,可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咸鱼派究竟在哪里?”
冷血反问道:“世子殿下,你想去做什么?”
宫九:“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冷血神色一肃。
他想到了身在咸鱼派的罗刹教教主,以及代表咸鱼派信物的小木鱼。
(十四)
九公子:不,你想错了。
(十五)
步早也问过冷血要不要小木鱼,但冷血捕头拒绝了,在他眼里,咸鱼派仍是需要观察警惕的对象。
冷血相信的是乌渡,其次才是咸鱼派的成员。
(十六)
冷血对宫九说:“步掌门既然与你合作,为什么不将咸鱼派的所在告诉你?”
宫九:“……”
因为姓步的说,他只要等着就好。
(十七)
信了步早的话的他,就像个傻子。
——宫九。
(十八)
世子殿下冷冷道:“没什么奇怪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人的性格你应该了解的。”
冷血哑口无言。
他不想把步早往坏处想,但步早不可能忘记将咸鱼派的所在告诉宫九的事。
只能说,步早有意的。
(十九)
世子殿下又说:“那家伙让你回京,一定对此刻的状况有所预料,你告诉我便是。”
话说得很有道理,冷血心中已有决断,将咸鱼派的所在告诉了世子殿下。
(二十)
在没有人喝茶的茶楼一叙之后的第三天,冷血听说太平王世子离京远游的事情。
冷血:……动作是不是太快了?
就这么等不及吗。
(二十一)
冷血将自己的猜想与师父师兄们分享,师兄们若有所思。
追命说:“咸鱼派的信物是那么好的东西吗?”
冷血严肃点头。
能让罗刹教教主都不惜留下,显然只有得到小木鱼才能得到步早承诺的东西。
(二十二)
实际上,宫九不是为了小木鱼而去的,他只知道小木鱼是步早给弟子的信物,他的目的不是小木鱼,而是步早承诺的秘籍。
小木鱼≠秘籍。
但这样的误会也没什么不对。
(二十三)
掌门大人又在削木鱼了。
木鱼在他手下成型,刻上鱼鳞纹路,以及圆圆的大眼睛,是与亲传弟子们不同的木鱼。
虽然是批发型木鱼,但都是由掌门亲手雕刻而成,也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江徵疑惑:“掌门大人,门派里应该所有人都有了信物的,难道之后还有新人?”
掌门大人悠悠道:“不是新人,也不算旧人,是半新不旧的人。”
江徵沉默。
(二十四)
掌门大人果然深不可测。
——江徵。
(二十五)
半新不旧的人正在骑马赶去咸鱼派的路上。
(二十六)
步早雕刻完新的木鱼,又找出一枚银镯子,往上面雕琢咸鱼派的信物——咸鱼。
镯子是给马甲小舟的,之前的银镯子被捏扁又撑圆,撑圆之后再捏扁,不能看,干脆商城回收,再做一个信物。
没办法,太入戏了,没收住力。
(二十七)
为了体现咸鱼派内的纠结复杂关系,就算和好之后,咸鱼派师徒也不可能立刻团结友爱相亲相爱你侬我侬。
步早的演技稳定上线中。
(二十八)
重溟见到掌门在雕琢银镯子,神色郁闷有十二个时辰,心事满腹的样子。
王怜花被他教阵法,见他一副棺材脸,恼得不行:“你用点心行不行?”
重溟:“我若是用心,你怕是要难得揪头发。”
这一副冷着脸嘴硬的样子,和王怜花记忆里的家伙一模一样。
(二十九)
知道重溟在意的事情之后,王怜花更恼:“你们如今不是和好如初了吗?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你也想要信物。”
重溟:“还没有如初。”
王怜花:“那算了,你活该。”
(三十)
重溟开始用心了。
王怜花没被难得揪头发,他被气得重重踹了一脚石头。
石头是破阵的关键,他人出去了。
王怜花:“……”
(三十一)
他找来乌渡,乌渡的眼睛弯弯,高兴地说:“师兄,当初你的小木鱼没烧完,我给你保存着呢。”
王怜花:“…………”
乌渡是不是太爱咸鱼派了?
(三十二)
所谓的“没烧完”,是指被烧的只剩一个鱼头,半死不活的死鱼眼似乎在阳光下闪过诡异的光。
王怜花摁住自己的手。
他怕自己劈手夺过这个鱼脑袋,往湖里扔。
(三十三)
路过的玉天宝凑过来,看到了半死不活的鱼头,和鱼头对视。
有种会做噩梦的感觉。
(三十四)
鱼头被扔了,但扔的人不是王怜花,而是重溟本人。
重溟说:“我要新的。”
(三十五)
掌门大人的身边,晓轻舟正举着一枚银镯子对着阳光看,嘴角微勾,笑意浅淡。
“师兄,你们来了。”晓轻舟见到他们几个,将银镯子往手上戴,说,“掌门给我新做的镯子。”
雪肤花貌,笑如春风,镯子美,人更美。
路上遇见加入队伍的几人被刺得睁不开眼,心脏咚咚跳。
(三十六)
重溟面对掌门,脊背挺直,眼神倔犟,就是不开口。
王怜花想缝住他的嘴,又想撬开他的嘴,心情十分之复杂。
(三十七)
掌门叹息一声,右手一转,指间金光一闪,一条小金鱼冒了出来。
是金子做的咸鱼派信物。
“和旺财一样哦。”
掌门大人如是说。
(三十八)
其余众人:“……”
更让他们沉默的是,重溟以一副压抑着高兴,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开心的样子将小金鱼接了过来,握在手心。
第 164 章 月照星海·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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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重溟过去所说的话,就算不是假话,那也是违心话。
王怜花很想让重溟回想起他当初是怎么义正言辞臭着脸纠正别人的话的。
玉罗刹也很想这么做。
要知道他俩头一次和重溟碰面,都被重溟十分严肃地强调过自己已非咸鱼派弟子的事——现今想来,分明是越在意越强调。
面对他们控诉的眼神,重溟淡然自若,耳根微红:“看我做什么。”
王怜花:“……”
玉罗刹:“。”
(四十)
因为总觉得重溟有可能被点出后会恼羞成怒做出令人难以招架的事,所以即使不忿,王怜花和玉罗刹还是保持了沉默。
(四十一)
咸鱼派的三名弟子是在同一年被步早收为弟子,入门时在不同的季节,一个春季,一个秋季,一个是冬季。
而在他们拜入咸鱼派之前,其实也与不同人打过交道。
——这件事,待在咸鱼派的人都有所了解,但并不清楚个中详情。
(四十二)
乌渡曾经被薛笑人捡去当杀手,这是他与一点红认识的契机。
“乌渡小时候就是那种样子?”
王怜花好奇地问。
“那种样子”是什么难以概括,但不必多说,懂的人都懂。
一点红迟疑:“不完全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一点红止言又欲,说,“他以前没那么爱干净。”
这话还说得委婉了一些。
现在的乌渡何止爱干净,简直是希望除掉一切不干净的脏东西,那决心和行动力比他杀人时还要坚定。
在场之人中没有邋遢的人,但像乌渡那样爱干净到苛刻的人也没有。
王怜花等人不知道什么是心理因素,但猜测的方向却与心理扯上了关系。
——他们都觉得乌渡可能在咸鱼派或者去咸鱼派之前经历过什么糟糕的事情。
(四十三)
乌渡是个真诚、靠谱、守信、有问必答的,杀手。
面对众人对他为何如此爱干净的疑问,乌渡回答道:“我遇见掌门师父的时候,正是秋雨连绵的季节,因为体弱无力,过田中小径时滑下坡,摔到泥潭里泡了很久。”
“雨一直在下,泥潭积水渐多,视野模糊,我分辨不清方向……”
所以他在泥潭里游走了许久,在泥水漫过鼻唇之前,被路过的掌门师父从泥中揪了出来。
乌渡至今还记得掌门师父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
玉罗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乌渡神色严肃地开口。
“掌门说,‘小花猫。你想变成鱼吗?’”
(四十四)
玉罗刹想说:这是什么鬼话。
(四十五)
乌渡的眼睛里闪着光亮,一如既往地表达着他对掌门师父的喜爱。
掌门将他从泥潭里揪出来之后,乌渡便开始不自觉地在意起周身的环境,要整洁,要有条理,要一尘不染,到了后来,成为刻入骨髓的习惯。
乌渡便是这样一点点的,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十分严重的洁癖。
(四十六)
众人:“…………”
虽然乌渡只说了这一件事但他究竟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在田径小路中却半点都没透露——所以他一个小孩孤孤零零地行走江湖遭遇了些什么?
娃娃脸很可爱,娃娃脸让人心软,联想到乌渡话语中未明的部分,他们都觉得乌渡一定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情。
一点红望着乌渡,眼神复杂。
(四十七)
当初和乌渡一起被薛笑人当作杀手培养的人也有几个在咸鱼派,他们对乌渡的印象很淡薄,只记得记忆里确实有个很讨首领看重的小孩,但没待多久,便因想逃跑而被杀了。
他们是在薛笑人的身份揭露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小孩就是乌渡的。
(四十八)
乌渡是个好孩子。
一点红的前同事们都这样说。
(四十九)
才不是。
王怜花心想。
乌渡是个笨孩子。
(五十)
步早的演技持续上分中。
(五十一)
与乌渡多年前见过的是一点红,而与重溟多年前见过的则是王怜花。
后两人天生不爱说自己的事,至今还没人知道王怜花的全名。
除了掌门重溟乌渡晓轻舟和玉罗刹。
其实旺财也算,但旺财从生理意义上来说,不是人。
(五十二)
“那你见到重溟的时候,又是什么情况?”
玉罗刹毫不客气地问。
被他们的讨论吸引而来的陆小凤、司空摘星、与玉天宝都露出渴求的眼神。
王怜花的表情相当微妙。
原因无他,因为他和重溟初见的那天,也是个雨天。
(五十三)
说到春天,大部分时候想到的是春和日暖,春光明媚。
但春季也有瓢泼大雨,乌云密布的日子。
王怜花就是在这样的天气赌气外出,被困破庙之中,当他在檐下望着积满雨水、如水池一般的庭院,他听到了淌水声。
哗啦啦,哗啦啦,噗通。
有人淌水走来,摔了个狗啃泥。
这人就是重溟。
(五十四)
司空摘星问:“所以你又对重溟说了什么?”
摔了个狗啃泥的重溟肯定也是一只“花猫”。
王怜花无言地看他一眼。
“我说的是——”
(五十五)
“喂,你还活着吗?”
王怜花望着趴在泥洼里的人,对方身高比他高出一点,头发湿漉漉飘在水里。
对方从泥洼中起身,脸上满是泥巴,眼神冷然如此刻自灰暗天地间坠落的风雨,他沉默地踩着泥水迈入屋檐之下,伸手拂去面上污泥。
右半边脸的赤色印迹露出,配上湿哒哒的污泥,状似恶鬼。
王怜花望着他的脸,微微歪头。
(五十六)
少年没有回答王怜花的疑问,这让本就心情不快的王怜花的心情愈发糟糕。
但他也不是会向陌生少年发泄负面情绪的人,看了少年半晌,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迷路了。”
少年说。
王怜花“哦”了一声:“你要去哪里?”
少年瞥他一眼。
眼神依旧冷漠,写着“你怎么这么话多”。
王怜花:“……”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段时间,而屋檐外的雨不停的下,苍天仿佛破了一个洞,时光在这座破庙停滞。
王怜花:“你对这地方绝没有我熟悉,求我,我就给你指路。”
少年嘲讽地看他一眼:“我说我迷路你还真信了?”
王怜花:“……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真当我是好人了?”
少年轻蔑冷笑:“你个小屁孩,能做什么?”
王怜花面无表情:“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梦仙子的教育方法不一般,王怜花小小年纪已经见过血、见过人哀嚎求饶的场面。
少年脸一板,不笑了:“越是将这种话挂在嘴上的人,越是无能。”
(五十七)
两人在屋檐下打起架来。
脾气很怪的少年个子高,仗着身上已经脏得不能再脏,毫无顾忌地拽着王怜花往泥洼里栽。
(五十八)
听到这里,司空摘星很感慨地说:“哪天下雨了,你俩重现一下给我看看。”
王怜花看他的目光像在看死人。
陆小凤打圆场,也是真心实意地感叹:“完全想象不了现在的重溟会做这种耍赖的事。”
王怜花侧目,司空摘星瞪大眼睛,玉罗刹磨了磨牙。
——哪里不会耍赖了!那家伙耍赖的时候毫不犹豫的!
(五十九)
陆小凤察觉到身边几人的古怪眼神,带着疑问回看:“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司空摘星若无其事,玉罗刹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这两人对视一眼,猜出彼此有相似的遭遇。
——都被重溟坑过。
这是一个秘密。
(六十)
王怜花和少年的打架并未分出胜负,但都落得个湿哒哒泥糊糊的下场。
古怪少年说:“你真烦人。”
王怜花懒得理他。
不对头的两人不得不在破庙中度过一夜,屋外风雨不止,然而月上中天之际,有人悄无声息地进入破庙。
王怜花被惊醒,悄悄摸出暗器,看到对面靠墙依偎的少年,冷酷地没有提醒他。
(六十一)
陆小凤:“你们不对付,所以各自划地休息,然而距离太远,不便开口提醒,未免惊动闯入者,反而安静地待在角落更好。是这样吗?”
王怜花被他说得差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大好人,冷酷地笑了一下:“不是。”
(六十二)
进入破庙的是两个男人,他们不知道破庙中有两个小孩,兴奋地谈论着即将到手的赃款。
县中最富庶的苗家被人敲诈勒索了一大笔财物,但最后两手空空,不止拼死想要隐瞒的不符合伦理道德的秘密为人所知,还损失了不少钱财。
此时打算深夜拿走财物的人,正是那两个不守信的家伙。
王怜花对此事略有耳闻,从他们的对话中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在暗中默默等待他们的靠近。
破庙中央,破败的佛像闭着双目,屋顶渗漏的水顺着眼角滑下。
王怜花握紧手中的匕首。
对面角落的少年安静不已。
(六十三)
玉天宝犹犹豫豫地开口:“不符合伦理道德的秘密,是什么秘密?”
王怜花:“……”
他保持着淡定的表情,看了眼玉罗刹:你儿子?
玉罗刹面不改色。
玉天宝一说,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司空摘星道:“我见多识广,肯定不是什么大秘密。”
王怜花努力回忆,想起来了,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缓缓道:“苗员外的儿子与他表叔的爷爷的妻子的表侄子的儿子在他姨母的床上一起被发现了。”
“……”
司空摘星眼角一抽。
玉天宝大为震撼:“他姨母也在吗?”
玉罗刹伸手摁住他的肩膀——其实他更想捏住玉天宝的嘴,微笑:“小王公子,请继续说,之后你与重溟楼主又是如何度过危机的?”
第 165 章 月照星海·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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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大家一起围在湖畔水榭里,碧波荡漾,波光粼粼,远处传来花香鸟鸣,他们听小王公子继续讲那过去的故事。
(六十五)
敲诈勒索得来的钱财被藏于佛像之后,两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向主殿,脚下满是淤泥污水,在走廊上发出沉重的啪叽啪叽声。
王怜花藏在门后,他与这两人无冤无仇,匕首只为防身。
两人踏进殿中,笑嘻嘻地看向高台上的佛像,摩拳擦掌,说着日后该如何处理这笔横财。
藏在门后阴影的小王怜花皱眉。
对这种人动刀子,王怜花都要可怜自己的匕首了。
而那缩在角落,无声无息的少年在这时发出声响,两个男人惊得差点大叫出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如此雨夜,会有人在破庙。
王怜花来不及多想,跳出来将人砸晕,很是不解地望向少年。
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紧紧攥着一根顶端削尖的树棍,他的手上染着血。
(六十六)
“他又没有动手,手上怎么会染血?”司空摘星纳闷。
“他不小心弄伤自己了。”
王怜花说。
那个时候的重溟还未拜入咸鱼派,非要说谁强谁弱,肯定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王怜花。
司空摘星十分遗憾。
现在的重溟可不会叫人看到误伤自己的糗样。
(六十七)
因为马甲初着陆,步早与马甲的匹配度不高,重溟为防身时磨木棍伤到手,情有可原。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算重溟的黑历史。
王怜花从记忆中翻找出重溟多年前的糗事,第一次高兴于自己的记忆力如此之好。
高兴的还有玉罗刹和司空摘星,他们所见到的重溟阴晴不定、阴沉孤僻,相当难以捉摸,没有什么比听到他的糗事还叫人痛快的。
(六十七)
司空摘星:哈哈哈哈哈。
玉罗刹:哈哈哈哈哈。
陆小凤:你们够了……
(六十八)当时的王怜花在意识到不久前从重溟那里传来的声音是磨树棍的声音、这不讨人喜欢的少年甚至误伤自己时,他也忍不住笑了。
小破孩笑得贼得意,很有点幸灾乐祸的嘲笑意味,玩家步早觉得他很早熟,才十岁就这样,不愧是以后的千面公子。
但没关系,大弟子的扭曲孤僻也是从小有之。
(六十九)
少年无视了王怜花的嘲笑,转身向佛像走去,爬上高台,钻到佛像后,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麻袋,他跳下高台时,麻袋坠地,发出了相当沉重的声音。
王怜花扬眉:“你要将它们据为己有?”
少年回答他说:“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以分你一半。”
王怜花:“你不怕这两人找你算账吗?”
“他们将自己表舅的爷爷的妻子的表侄子的儿子那见不得人的事拿出去勒索县上的苗员外,你觉得是谁该怕?”少年冷笑一声,“他们不敢说。”
王怜花:“……”
(七十)
“他怎么这么清楚苗员外的事情?”司空摘星提出疑问。
王怜花不语,至今想来他也有些疑惑。
那两个蠢贼当然不可能在私下交谈的时候把自己一连串的亲戚身份说出口,自然是点名道姓,省去了那乱糟糟的亲戚关系,得意洋洋地笑,王怜花在庙中只听了个大概。
并且外界的传言也纷乱不已,亲戚关系七拐八绕,王怜花小小年纪,对这种事并不关心,之所以在回忆时讲出这层关系,是因为破庙事件之后,他自己去调查了一番,所以才印象深刻。
但少年重溟却比他更清楚其中详情,说的话与事实别无二致。
“难道……重溟是特意为了佛像后的银子才去破庙的么?”
陆小凤有了猜想。
“……记不清了。”王怜花说。
“肯定是这样!”一听到这话,司空摘星立刻十分笃定。
王怜花:“……”
(七十一)
少年将自己出现在破庙的原因道出,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将东西藏在了破庙,对于这笔钱财的来源也十分清楚,但王怜花出现在了这里——言语间多有嫌王怜花多余碍事的意思。
王怜花望着他另一只手上紧握的尖头木棍,问道:“那根棍子,难不成原本是打算用来对付我的?”
少年重溟说:“你要那么想,我不介意。”
王怜花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两人是谁?”
“你想知道吗?”少年重溟的语气相当冷淡,“是檐外的那对燕子夫妇告诉我的。”
这话一听就是哄小孩的,王怜花那时确实是小孩,却已经有了不想被人当作是小孩的意识,尤其是重溟这样比他大不了多少的人。
他没当真,不高兴地踩着地上昏迷的两个男人上前,手中匕首翻转一圈,冷冷道:“你看我年纪小,就轻视我么?方才是我放水,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十岁大的小破孩说这种话的场景其实相当微妙,像小学生的文艺汇演,还是个演技非常棒的小学生,玩家知道他是认真的。
会为此胆怯的玩家不是好玩家,少年重溟毫不退步,手中尖利的树枝对准他,阴冷道:“那我也不会一个人赴死,必定拉你垫背。就算你侥幸不死,也会残废。”
论狠辣程度,两人不相上下。
王怜花阴沉地看了他好久。
少年重溟比小孩王怜花高出不止一个头,有时候体型也是决定输赢的关键因素之一。
(七十二)
这种一言不发仗着自己的能力夺他人财物的事情很有即视感。
对玉罗刹来说是这样的。
他想到了石观音的石林洞府。
还有被晓轻舟强行占为己有的恶人谷与幽灵谷。
所以这究竟是门派传统还是这咸鱼派的师徒四人是一丘之貉?
……好像也没什么两样。
(七十三)
少年重溟和万物楼楼主重溟几乎没什么两样,但有了在乎的人,以及对咸鱼派掌门那倔犟的固执,即使师徒二人和好之后,重溟偶尔依旧会表露出面对掌门过于强大的实力的不甘心。
资质天赋其实都是空话,但根骨经脉只要有一点不够,就算再努力也没办法。
重溟如今就是这样的处境。
王怜花记忆里的少年重溟,冷漠,孤僻,不说人话,浑身带刺,而多年后重逢……重溟似乎往更扭曲的方面发展了。
(七十四)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司空摘星很不可思议地问。
“我又不是闲得慌,他只是嘴毒,我何必随便杀一个不想干的人。”王怜花费解地说,“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人吗?”
一旁默默听小王公子讲那过去的故事的几人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眼神。
没人说要留下少年重溟的方法是得“杀”一个不想干的人……
(七十五)
王怜花与少年重溟的对话还更多一些,在等待雨停的期间,两个倒霉蛋一有转醒的迹象变会被王怜花补上两脚,再次痛苦地进入梦乡。
在这段时间里,王怜花对重溟说的“燕子夫妇”很感兴趣。
因为寺庙的屋檐下确实有一个燕窝,王怜花前来避雨时这对燕子是与他一起进入屋檐之下的。
那时的小王是十岁,正处于幻想的年纪,就算不信也还是好奇。
他问,少年重溟冷淡地回答,对他扯了一堆有的没的,说那些胡话的时候还是一副拽了吧唧的样子。
王怜花对他那副嘴脸印象深刻。
(七十六)
“他说天下万物都是他的耳目,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王怜花很轻蔑又有些不快地说,“全是胡话,如今给自己的情报组织取名叫万物楼,还是那么傲慢。”
他觉得多年前的重溟是在忽悠他,如今的重溟则是在忽悠整个江湖。
陆小凤倒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也很有意思,笑道:“重溟楼主确实很讨动物喜欢。”
众人回忆,回到咸鱼派后,只要是重溟在的地方,确实会有不少动物,尤其是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相当开心的样子。
而重溟本人也会时不时地钻进山里,大半天都不见人影,不知道究竟去做什么。
……总不会,重溟真的能与动物沟通吧?
(七十七)
没有相信这个太超现实的猜想,就算少年重溟本人承认过,但依旧太难以置信了一些,所以没人信。
他们错过了解密揭秘跨越时间空间知晓未知存在的唯一切入点。
(七十八)
王怜花毫不吝啬地分享了自己关于重溟的情报,自己其实也相当满意,毕竟能够回忆起如今牛逼哄哄的万物楼楼主过去的糗事一点都不亏,这让人觉得重溟曾经也是一个会在泥地里摔跤的小倒霉蛋。
玩家步早:请理解一下一个初次尝试精分但匹配度不高的玩家吧。
(七十九)
知晓了咸鱼派的三个弟子中的两人的过去遭遇,如今便只有晓轻舟依旧成谜。
晓轻舟,恶人谷谷主,幽灵谷谷主,咸鱼派三弟子。
如此头衔其实都没他“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让人震惊。
这么说也不太对,前三个头衔也很令人震惊,但有的东西震惊着震惊着就没那么突出了,只有独一无二的事才有让人震撼的资格。
比如说晓轻舟能让所有人都心动的美貌,比如说一个男子成了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
美人并不该限制性别,字面意义上是美丽的人,然而古往今来,美人似乎与红颜划上了等号。
晓轻舟就是如此特殊的一个人物。
(八十)
“说起来,晓谷主真的是男子吗?”
玉天宝若有所思地提出疑问。
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话被正主听到了之后可能会被狠狠教训一顿,但同时也难以自制地顺着他的话想下去。
他们从晓轻舟的喉结辨认出他的性别,但喉结也能伪装,擅长易容、也擅长男扮女装的王怜花和司空摘星很有发言权。
虽然同为男子,但没有人与晓轻舟坦诚相见过,毕竟晓轻舟的那张脸,令人难以直视,更遑论和对方一起脱衣沐浴
、坦诚相见了。
重溟时刻戴着面具,乌渡洁癖很重,这是不能与他们二人一同沐浴的理由。
唯独晓轻舟不同。
即使告诉自己晓轻舟是男人,但晓轻舟笑着看过来时,依旧令人心中一颤,不敢直视。
无论看多少眼都看不厌,无论相处多久都无法习惯。
晓轻舟就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
(八十一)
“我听说过晓谷主与移花宫的邀月宫主是认识的。”一点红开口说。
他一直在旁听,但没怎么开口,听了这么多,终于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陆小凤道:“我也听说过,邀月宫主讨厌男人,却和晓谷主交好……”
也许晓轻舟不是男人。
司空摘星摸了摸下巴,邀月宫主和晓轻舟同行时,他好像遇见过他们啊。
(八十二)
司空摘星初遇晓轻舟时,对方正带着金九龄出恶人谷不久,不知为何,邀月宫主也在他身边。
但遇见的第二天,邀月宫主便与晓轻舟分道扬镳,司空摘星自己则自来熟地上了晓轻舟的马车。
在那之后晓轻舟受一姑娘所托,钓出了淫贼无花大师。
由于无花大师是淫贼的事情太令人震惊,司空摘星将邀月宫主的事抛之脑后,一次都没提起来过。
如今终于回忆起来,司空摘星便向听众们讲述了自己才回忆起来的事情,并引出来之后的事件,其中难免提到几个熟悉的名字。
说到无花就想到石观音,说到石观音就不得不想到神水宫的水母阴姬……以及阴宫主将石观音母子二人与昔日情人雄娘子带回神水宫的事情。
让事情发展到这个结局的罪魁祸首,正是他们在聊的晓轻舟。
全连起来了。
陆小凤在事件快结束时进场,不像司空摘星全程吃瓜,然而此时回想起来,也觉得事情波折不已,阴宫主深情呼唤石观音与雄娘子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可有可无的记忆复苏了。
(八十三)
晓轻舟在和水母阴姬的交易中得到了丰厚的交换物,其中甚至包括神水宫的至宝“天一神水”。
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能令人浑身肿胀,如淹死般令人极其痛苦的死去。
众人都觉得以咸鱼派的能力,也许能让天一神水量产化。
至今为止,没人见到咸鱼派的师徒有什么研究天一神水的动作,可有时候,安静才是令人不安的原因。
(八十四)
“他真是会做生意。”玉罗刹叹息,“我若是早点出手,大概也能用一个人得到不少好东西。”
王怜花向他投去一瞥。
那一个人指的是谁,他俩心知肚明——是柴玉关。
对于石观音的遭遇,玉罗刹其实心情相当复杂,毕竟他知道石观音很美,也有许多风流韵事,但没想到水母阴姬也是她的裙下之臣。
他和石观音不算老朋友,但也算老熟人,落败就落败,却落得那样的结局,微妙,太微妙了。
(八十五)
玉天宝看看他爹,又看看王怜花,总觉得气氛很微妙。
他好像知道他爹说的人是谁了。
这也是一种进步啊。
玉天宝高兴地想。
(八十六)
一点红又想起一件事。
无牙门下的死士在魏无牙死后选择跟随乌渡来到咸鱼派,一点红那时在首领的命令下前去找乌渡算账,并达成了一起杀首领的约定。
那也是他第一次来咸鱼派。
“乌渡说过,他杀魏无牙是为了替师弟出气。”
当初在前往咸鱼派的路上,魏无牙的死士和冷血交谈时提到过这件事,因为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没有避开一点红。
在魏无牙的老巢之中,乌渡抢先所有人杀了魏无牙,毫不留情。
第 166 章 月照星海·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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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
一点红补充道:“据说邀月宫主那次也在场,因为魏无牙向移花宫下了聘礼,求娶两位宫主。”
江湖更新换代很快,如今提起无牙门,恍若隔世。
魏无牙向移花宫下聘礼的事当初闹得很大,众人都有些印象。
过去无牙门的死士就在咸鱼派,如今已是咸鱼派的弟子,是最好的询问对象。
(八十八)
纪其晟——无牙门下曾经的死士,用回原本的姓氏,并为自己取名的青年。
他其实也才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前死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因为魏无牙小气又抠门,培养杀手时从不用心教,死士们武功平平,受伤后也无法得到好的治疗,每年总会折损好几个人。
面对众人满满的好奇心,纪其晟给出了让人失望的回答。
“乌师兄杀门主……魏无牙时确实说了要为晓师兄出气……但我记得,他并没说话自己得罪过晓师兄。”纪其晟说。
“但我听门主……魏无牙说,他第一次见到邀月宫主时遇见过一个不输邀月宫主的小姑娘。”有人迟疑开口,“魏无牙很遗憾自己当年没有将那个小姑娘带回无牙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大约是在七八年前发生的事情——是一个前辈告诉我的,他参与了那件事,但三年前死了。”那人忐忑地补充道。
“邀月宫主外出游历,魏无牙第一次见到她,对邀月宫主纠缠不休,派、派手下们去围追她,但在一个山谷里被邀月宫主反杀……那山谷里有一个小姑娘——我那位前辈说,她眼角有一滴泪痣,是红色的……很好看。”
(八十九)
细碎的片段连接起来,过去的事情为人所知。
邀月多年前便与晓轻舟相识,所以才有令众人惊愕不已的“两人和谐相处”。
——所以要说谁最清楚拜入咸鱼派之前的晓轻舟,只能是邀月宫主。
而在场之人全部性别男,邀月宫主恐怕连看他们一眼都懒得看。
司空摘星很严肃地说:“所以,晓轻舟究竟是男是女?”
(九十)
没人敢扒晓轻舟的衣裳,也没人敢去询问。
王怜花拍拍玉天宝的肩膀,笑眯眯:“玉少主,你去问如何?”
玉天宝大吃一惊:“为什么是我?”
王怜花回答道:“是你先提出这个问题的。”
玉天宝虽然比王怜花年长一些,但因为被绑架做人质的经历,其实相当怵他。
也曾想过自己好歹是罗刹教少主,怎么能如此畏缩,但每当想摆出少主该有的姿态时,都会立刻气泄。
这次也是如此。
玉天宝说:“就、就算这样,晓谷主的喉结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他看向他爹。
他爹说:“你去吧。”
反正死不了。玉罗刹心想。
王怜花得意地一笑。
玉天宝有种自己不是他爹亲生的感觉。
(九十一)
“我听说你们在聊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话题的中心人物,晓轻舟本尊现身了。
他微微笑着,一脸纯良地问:“为什么不问本人?”
“问了你就会说吗?”
“不会。”
晓轻舟说得很干脆。
众人无语。
“你和邀月是多年前便认识了么?”王怜花自顾自地问,“听说她很讨厌男人,发现你是个男人后竟然没对你动手,着实稀奇。”
“我与她无仇无恨,只是认错了性别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对我喊打喊杀呢?”晓轻舟微笑着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坏,邀月宫主接受得很快。”
(九十二)
没人知道他与邀月宫主究竟是如何相处的,所以也无从得知邀月知晓真相后究竟是如何接受事实的。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邀月宫主一定相当震惊——就像他们一样。
(九十三)
有关咸鱼派三位弟子的讨论就此结束,对于最为神秘的掌门步早,没有人想要探究他的过去。
成年人的默契就是如此,谁都有不愿说的过去。
比如陆小凤在成为四条眉毛之前是什么样的人,玉罗刹在建立罗刹教之前经历过什么……
这是无需言语的默契。
(九十四)
官方策划未给出大部分游戏人物的背景设定没,剧情开始之际,只有玩家守着一个孤零零的山头籍籍无名没,重要的游戏人物都已是大佬级别。
当初着陆的时候,步早确实考虑过提前下山进行游戏,在建造门派的过程中提高声望值——但想要酷炫登场的想法压过了知晓游戏人物未透露背景的愿望。
毕竟玩游戏是会输的,输掉可以再来,而步早已经厌倦了输,就算不会死,他也不想输。
所以他选择在山上待七年。
寂寞是短暂的,步早再也不会输了。
(九十五)
玉罗刹作为罗刹教教主的身份,单独与晓轻舟见了一次面。
他在谈话的期间终于想起了一件被他抛之脑后的事情——金九龄,曾经的那位神捕,早在去年初冬回到了恶人谷。
恶人谷如今乱翻了天,内部矛盾时常引发外部矛盾,玉罗刹想试探晓轻舟对恶人谷的安排,以此为借口找晓轻舟说话。
步早现在比玉罗刹还清楚恶人谷的情况,但懒得管,毕竟以金九龄的状态,在恶人谷只能吃苦。
“你这么久不回去,不怕他们不认你做恶人谷谷主么?”玉罗刹问。
“他们不敢不认。”
晓轻舟笑道。
玉罗刹眼皮一跳。这话听起来简单,但玉罗刹去找玉天宝以前已经从恶人谷那边知道了晓轻舟究竟是如何成为恶人谷谷主的。
——靠拳头。
(九十六)
“如果你只想说这点话,恕我无法奉陪。”晓轻舟毫不客气地说。
“我只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玉罗刹开门见山,抛开方才心中升起的微妙情绪不谈,他也笑了,“毕竟我与你们咸鱼派可有的来往,作为邻居,你这个恶人谷谷主是不是得给我一句准话?”
晓轻舟微微歪头,笑意淡去,十分认真地望着他,桃花眼中春水盈盈,深情又迷人。
玉罗刹可不会认为想歪,他直觉晓轻舟不会有好话。
“教主大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玉罗刹就知道他不会说好话,冷笑一声:“那你的卧榻可真多,睡得过来吗。”
步早是个合格的玩家,闻言也差点没绷住。
教主大人的吐槽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晓轻舟微笑:“我开玩笑的。”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玉罗刹板着脸说。
晓轻舟正经地回答了他的提问。
“掌门想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晓轻舟说,“我的手下自然也得听我的话,跟着我走。”
玉罗刹眼角一抽:“……你倒是听你师父的话。”
晓轻舟浅笑道:“我自己做什么都无所谓,所以随波逐流罢了。你不必这么讽刺我……我理解你手下无人的憋闷感。”
玉罗刹真的感到憋闷了,晓轻舟不愧是步早的弟子,这副嘴脸与步早实在相似——甚至比步早还要可恶。
因为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所以晓轻舟连笑容都相当虚伪、敷衍。
玉罗刹得到回答,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九十七)
神水宫。
春暖花开,百花齐放,庭院中琴声悠扬,饱含种种思绪。
只见抚琴人身着白衣,头发不长不短,面若好女,身形消瘦,眉头轻蹙,忧郁惹人爱。
“他今天也在弹这首曲子。”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唉,他是真的好看。”
神水宫弟子们远远地仰着他的背影,小声低语着。
无花:……都听见了。
(九十八)
神水宫宫规森严,绝不会出现弟子肆意议论他人的情况——但这是过去的神水宫。
宫主本人自己打破宫规,不止带男人,还带了两个男人回宫——尤其是其中有一人是她的情人。
上行下效,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神水宫内不知不觉变得松懈了许多。
而最令人震惊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除了两个男人之外,宫主大人还带了一个女人——石观音。
距石观音进神水宫已经有半年之久,神水宫弟子们早已习惯了自家宫主和石观音之间拉扯,和雄娘子之间的虐恋。与这些事情相比,至于原本和她们地位相同的弟子司徒静是宫主的女儿一事,似乎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
说真的,神水宫弟子们既不同情雄娘子——一个采花贼,也不同情石观音——沙漠一霸,无花倒是有点可怜,但自从他想勾引宫中弟子放自己逃走,被阴宫主发现之后,没人再敢搭理他。
好看是好看,但太麻烦。
(九十九)
无花是个淫贼的事并没有公之于众。
一来是因为知情人不多,二来是为了那些闺阁千金的名誉考虑,不能公之于众。
但无花曾做过的其他坏事,没有人不知道。
名声扫地,再也变不回过去高洁优雅的大师了。
(一百)
真要说谁可怜,神水宫弟子都觉得司徒静最可怜。
父亲是采花贼,母亲——阴宫主与石观音拉扯不清,而司徒静甚至得与石观音的儿子一同待在神水宫。
而无花之前想要勾引的弟子,正是司徒静。
司徒静在无花面前红着眼的倾诉心中痛苦,无花一说想与她私奔,她转头便将此事告诉了水母阴姬。
无花为此郁卒许久。
(一百零一)
步早倒是很清楚司徒静的选择。
毕竟司徒静这么多年一直误会水母阴姬害了自己的母亲,如今骤然知晓母亲就是阴宫主,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父亲也被带了回来,石观音这个让母亲念念不忘的人物自然多余又碍眼。
恨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
石观音是屋,无花是乌。
要步早来说,她最该恨的人应该是水母阴姬和雄娘子,但司徒静显然不想恨,也不愿恨。
对石观音和无花的愤怒都只是迁怒。
但司徒静恨谁都无所谓,步早看热闹看得很高兴。
(一百零二)
司徒静在想,她究竟做什么才能将石观音和无花赶走。
这两人着实碍事。
就算她的父亲是恶名远扬的采花贼……但司徒静只希望她们能一家团圆,父亲哪也不去,自然也做不了坏事。
这对外面的人来说也算一桩好事。
司徒静如此坚信着。
(一百零三)
雄娘子其实心情很不错,没有水母阴姬被抢走的不快——他并非不爱水母阴姬,但男人的自尊让他不想当下面的那个,这也是他当初与水母阴姬分开的原因之一。
所以水母阴姬不来找他,雄娘子反倒乐得清闲,也有时间陪伴原本只能五年一见的女儿了。
第 167 章 月照星海·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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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
“小静,来,吃菜。”
雄娘子很高兴地将司徒静最喜欢的菜推到她面前。
司徒静望着他,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开口道:“爹……我想出神水宫。”
“出去做什么?”雄娘子没有多想,远山绿叶葱郁,花香弥漫,他便笑道,“想去外面踏青吗?”
司徒静说:“我想去找乌渡——据说只要给钱,他什么都能做。”
雄娘子:“……咦?”
他已经知道了乌渡是晓轻舟师兄的事,对咸鱼派的事情有所耳闻,不想同咸鱼派的任何人有瓜葛。
女儿的话让他很震惊:“小静……你有想杀的人吗?”
司徒静:“如果能杀掉最好……但母亲可能会不开心。”
她露出忧郁的眼神。
雄娘子发现自己竟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司徒静又说:“他们两个很碍事,爹,你不想赶走他们吗?”
雄娘子倒更想他自己与小静一起离开神水宫,那样总好过看阴姬和石观音拉扯不断,纠缠不清。
但司徒静的表情很认真,雄娘子不想泼她冷水,欲言又止。
(一百零五)
司徒静去找她的母亲,没有说自己要去找乌渡,只是说自己想外出游玩。
水母阴姬去年才知道司徒静认定她是杀母仇人,即使误会解除,她也仍旧觉得对司徒静亏欠良多。
如今司徒静主动希望做一件事,水母阴姬当然不会拒绝她。
水母阴姬打算安排弟子与司徒静同行,但司徒静说她想独自出门闯荡江湖——这样的理由水母阴姬不能接受,为人父母,最担心孩子安危,但司徒静眼神恳切。
水母阴姬只好答应了。
私下里,她找到雄娘子,希望他能暗中跟着女儿。
雄娘子纠结,他当然乐意保护女儿的安危,但水母阴姬不知道女儿的目的,他又不能说出口,自然纠结。
水母阴姬见他迟迟不应,困惑地望向他,雄娘子一咬牙,应了下来。
无论如何,小静的愿望最重要。
雄娘子心想。
“你还会回来的,对吗?”水母阴姬说。
雄娘子沉默了一下,说:“阴姬,我是因为小静才留下来的。”
水母阴姬神色微冷:“你不要忘了,我和晓轻舟之间做的生意——你如今是我的人,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一定将你捉回来。”
雄娘子微微低头,避开水母阴姬的目光。
(一百零六)
石观音听说,司徒静要独自一人外出游历,而水母阴姬告诉她,雄娘子会在暗中保护司徒静。
雄娘子在神水宫待的并不快乐,水母阴姬不打算放他离开,但也不忍心见他难展欢颜。
——多么和谐的一家人啊。
石观音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崩溃又愤怒地问水母阴姬:“你有男人有女儿,何必盯着我不放?”
水母阴姬苦涩道:“我放不下你,也放不下他。”
烦!
石观音烦得要死,但拿水母阴姬没办法,两人实力不对等,并且,水母阴姬摆明了不想放她走。
她就像一幅画,一个花瓶,是观赏物。
水母阴姬并不像石观音的裙下臣一样对她言听计从,情感是相似的,但选择不同。
难道她要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石观音后悔自己当年认识了水母阴姬,更后悔入中原时选择来神水宫,不重逢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破事。
(一百零七)
司徒静打点行装,气势汹汹地离开神水宫。
目的很明确,找到乌渡,拜托他一件事。
但有个很严重的问题摆在她面前——究竟要怎样才能找到乌渡。
如今咸鱼派名声正盛,江湖中流传着与他们有关的事迹,却唯独无人知晓咸鱼派的所在地。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一百零八)
太平王世子,九公子,正绝赞迷路中。
他不缺手下,出汴京时带了几个用得很趁手的人,然而对路痴来说,迷路就是会在不经意间发生。
九公子武功高强,悄无声息,所以他走丢时,都没人意识到他消失了。
此时此刻,宫九正在等待自己被人找到。
而他对面,是易容后的雄娘子,模样俊朗,看起来是个正经人家的公子哥,却时刻注意着另一张桌子上的少年。
宫九看了他一会儿,瞥向那名“少年”——女扮男装的少年。
(一百零九)
茶楼里的人正在讨论咸鱼派,司徒静加入了其中,并提出一个问题。
“咸鱼派究竟在哪里?”
“这我们怎么会知道?”有人回答道,“他们一行人行踪不定,藏得很深。”
“要我说不如去恶人谷或者幽灵谷等着——再不济,去南海那边蹲着,总能碰见一个咸鱼派的人,有胆子的话就可以直接问!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静不语,沉思。
她在认真地考虑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就算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想要将石观音母子赶出神水宫的急迫感让司徒静否决了这个选项,她继续专注地听着其余人的谈话,希望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我听说六扇门——就是冷血捕头,冬天的时候去过咸鱼派——”
“毕竟咸鱼派闹出那么多的事情,六扇门不能置之不理……但都已经春天了,六扇门和咸鱼派之间还是相安无事……是不是证明他们之间有什么合作,还是约定?”
“谁知道呢,但总得来说,六扇门应当对咸鱼派很放心罢?”
这证明咸鱼派与幽灵山庄、无牙门之类的组织是不同的。
司徒静认真地思考去向六扇门询问咸鱼派所在之处的可能性。
——基本不可能。
乌渡虽然是收钱做事,但以杀手的身份而为人所知,司徒静也确实想除掉石观音与无花,若是去询问冷血,无异于自投罗网。
“小兄弟,你找到咸鱼派的人是想做些什么?”有人看出司徒静对咸鱼派的事情很在意。
“我——好奇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司徒静没说真话,“我认识的人里有被他们帮过的人,但我自己没见过他们。”
但她说的话也不算假话,将原本只能五年一见到父亲送到自己面前,间接让她与父母相认——不正是帮了她吗?
司徒静心中对晓轻舟确实存有几分谢意,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晓轻舟同时还甩来了两个很碍事的人物,司徒静时常觉得是晓轻舟懒得管石观音那对母子,才干脆利落地与阴宫主——她的母亲达成交易的。
所以司徒静总是觉得可惜。
(一百一十)
雄娘子将女儿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在意识到司徒静的意思之后,他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扭曲。
他可不想再见到晓轻舟了。
晓轻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雄娘子一辈子都忘不掉他在昏暗的夜色中所露出的冰冷眼神。
回忆起那道目光,雄娘子忍不住端起一旁的茶盏,压压惊,平复一下一想到晓轻舟时就跳个不停的心脏。
——这绝对不是什么倾慕晓轻舟的容貌,雄娘子十分笃定,他宁可承认是自己畏惧晓轻舟。
(一百一十一)
对面的青年的手在抖,端起茶盏时里面的茶水甚至洒出些许,在桌面上漫开深色的水迹。
宫九沉默地看着他。
在听到咸鱼派的事情之后,这人的情绪便表现得相当外露——他对咸鱼派的人,既厌恶又畏惧。
随后,宫九与这青年对上了眼睛。
(一百一十二)
司徒静仍在听茶馆众人的交谈,但说来说去仍旧是那几句话。
她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雄娘子则安心了。
虽然小静的愿望不能实现,但能不用和咸鱼派的人见面自然是极好的。
他放下茶盏,同时注意到对面气质冷淡的青年,雄娘子和他对视。
在坐下来时,他便知道这人非同一般,浑身上下都写着不简单。
但对方一直注视着自己,雄娘子也不得不在意起他来。
于是雄娘子笑了一下,搭话道:“你也对咸鱼派的事情很好奇吗?”
白衣公子没有说话,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雄娘子心中一突,不知为何,忽然感到一阵不安。
他压下心中升起的微妙情绪,尬笑几声,目光又忍不住瞥向小静。
此时,司徒静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得到有效信息,起身结了钱,打算离开,路上正经过雄娘子所在的桌子。
雄娘子瞪着面前的白衣公子,想要说点什么,不等他开口,有一人走进茶馆,在白衣公子身边停下,沉默中透露出一股戾气,一看就十分忠诚。
在他身后,茶馆外,还有数个气质相似的人。
(一百一十三)
公子又消失了。
忠实的手下们正在寻找他们无所不能却总是迷路的九公子。
他们之间有着无需言语的默契,倘若九公子迷路,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线索,就算没有线索,也能询问路人。
而在这种相对繁华的城镇迷路时,九公子大部分时候会待在可以歇息的地方——酒楼、茶馆、饭馆,或是茶棚。
这次他们很轻易地在一家茶馆里找到了九公子,远远望去,一袭白衣十分显眼。
他们立刻上前去迎接九公子。
还没等为首的手下开口问好,九公子便吩咐道:“把这两人带走。”
九公子所指的,是一位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以及一名从青年身后路过的“少年”。
公子的话是绝对的,九公子起身要走,忠实的手下们二话不说,立刻上前绑走一脸莫名其妙似乎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的两人。
“你们——”
没有等人质问,他们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两人的嘴,带上他们,跟在九公子身后。
忠实的手下比忠犬更可靠,也更能让主人满意。
(一百一十四)
司徒静很茫然。
她知道江湖不好混,可她出来才多久?怎么就被人绑了呢?
和她一起被绑的青年沉默寡言,两人一同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外风声飒飒,屋内寂静无声。
他们被丢进屋子中才一会儿,没来得及交谈,那位命人将他们绑来的白衣公子推门而入。
“我知道咸鱼派在哪里。”白衣公子开门见山,“说出你们与咸鱼派的关系。”
司徒静很惊喜,但旋即又感到一阵犹疑,在江湖上,不能轻信任何人。
尤其是这种一言不发让手下绑人的家伙。
司徒静的眼神十分警惕,在心中猜测这人会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冷冷地看她一眼,望向另一边沉默寡言的青年。
司徒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问的是“你们”。
也就是说,那青年与咸鱼派也有关系。
(一百一十五)
雄娘子烦得不行。
他才庆幸不用和咸鱼派打交道,结果便蹦出来一个知道咸鱼派所在的奇怪家伙。
雄娘子望了一眼司徒静,女儿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眼神闪动,带着几分惊喜——恐怕是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又看向那白衣公子,对方一言不发,表情冷漠。
雄娘子开口道:“我是她爹,和咸鱼派没什么关系。”
白衣公子不信:“你和咸鱼派牵连最深,她完全不了解咸鱼派的人。”
雄娘子眼皮一跳。
司徒静大声说:“我要找乌渡,要他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除掉挡在我父母之间的人,和她的儿子。”
司徒静看了眼雄娘子,如此说道。
“……”
白衣公子似乎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理由,沉默不语,眼神毫无波澜。
但司徒静毫不畏惧,因为她说的是实话。
雄娘子在一旁沉痛地低下头。
假如眼前的白衣公子知道和咸鱼派有关的事迹,恐怕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
(一百一十六)
宫九决定把雄娘子和他的女儿带上。
——正如雄娘子所猜想的那样,宫九结合已知消息,分析出他的身份。
水母阴姬与雄娘子之间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的事,与咸鱼派掌门弟子所做的事相比,都不算震撼了。
带上这对父女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原因——作为一点见面礼、送上门的委托人,乌渡肯定会高兴的。
(一百一十七)
司徒静和雄娘子没再被绑着,但也没有获得自由,白衣公子要带他们去咸鱼派。
高兴之余,司徒静也忍不住怀疑对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爹,你说他为什么要带我们去?”司徒静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有什么用处吗?”
雄娘子欲言又止,有时候用处不是自己就有的,而是别人觉得他们有,他们就得有。
“小静……想再多也无能为力,不如看看那位公子究竟有什么打算。”雄娘子说,“他愿意载我们一程,还省了我们不少力气呢。”
司徒静还是皱着眉头。
雄娘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小静,你的易容还是能让人看出不对劲,那位公子一直知道你是位姑娘——我再教教你一些技巧。”
“好!”
司徒静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应下。
(一百一十八)
“你在做什么?”
玉罗刹问道。
他大清早便看到步早往山下走,一路跟在步早身后,看到步早在山脚处捣鼓来捣鼓去,轻而易举地弄出一些复杂的陷阱。
玉罗刹有问题不憋着,直截了当地询问。
步早拍拍手,愉快地看向他,笑容灿烂,眼中盛满朝阳:“迎接某些远道而来的人。”
“是客人?”
“不是。”
步早微微歪头,给出否定回答的同时也对玉罗刹露出了“你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的眼神。
玉罗刹心想也是啊,真要是客人的话怎么会设置机关?
但教主大人又想了想,幽幽开口:
“就算是客人,你也会设置机关的吧。”
掌门大人啪啪鼓掌,赞赏道:“对啊!”
玉罗刹:“……”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混蛋了,但世上还有比混蛋更混蛋的人。
第 168 章 月照星海·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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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
宫九到达了离咸鱼派最近的镇子,手下们也需要休息,而宫九命他们在镇上不引人注意地打听咸鱼派有关的消息。
没有人听说过咸鱼派,但有些人说最近镇子上隔一段时间天会有不常见的人来,有些人见得多,有些人见得少,看起来很不好惹,却不知道他们是哪个村子里的人。
这些人中也有几个特征明显的人,比如眼睛又黑又圆的娃娃脸少年、留着两撇胡子的青年、还有什么绯衣小公子……
咸鱼派确实在这一带。
司徒静和雄娘子拥有了短暂的自由,父女两人靠自己打听到了相同的情报。
比起每天都想要离开的雄娘子,司徒静更加期待,她开始想自己面对乌渡时要怎样表现才能让乌渡重视自己的要求。
——因为石观音与无花是乌渡的师弟,晓轻舟与她的母亲交易的一部分。
司徒静听说乌渡很护短,他甚至为了替晓轻舟出气而杀了魏无牙。
在司徒静的想象里,乌渡是一个戴着面罩、冷酷又狠厉的杀手,不是能够友好交谈的人。
雄娘子看女儿如此纠结,莫名胃痛。
他见过乌渡一面,不好说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一想到女儿是真情实感地在考虑面对乌渡……他就心情复杂。
宫九听到了他们父女的谈话,瞥一眼,漠然地移开视线。
乌渡几乎算是咸鱼派里最好往来的人了。
(一百二十)
`
休息一日,一行人继续上路。
司徒静眉头紧蹙,忧思忡忡。越是有可能见到乌渡、见到咸鱼派之中的人,她便越紧张。
咸鱼派的人,来路成谜,武功高强,都不好招惹。
她的神色比被晓轻舟铁拳砸过的雄娘子还要严肃。
雄娘子的胃更疼了。
群山拱翠,绿意盎然,地面上杂草弥漫,丝毫不像有人经过的模样。
冷血不可能骗他,尽管手下们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但宫九依旧执意向前走。
穿过一大片树丛,眼前豁然一亮,灌木丛中有一条被层层遮掩的石径小路,向树林更深处蔓延。
宫九迈步上前,毫不犹豫。
(一百二十一)
“来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要设那样的陷阱?”
王怜花在得知步早设置机关之后,好奇心起,跑去研究学习,不提触发了多少机关,衣裳破得有多么烂,他只好奇什么样的人值得那种待遇。
步早懒洋洋地削小木鱼,没有立刻回答,王怜花盯了他一会儿,步早才轻飘飘地开口答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见到他们你就能明白了。”
王怜花又盯着他看,心想在步早眼里有谁重要吗?
步早全然不知小王公子对他的误解已经如此之深,他削着小木鱼,心情比表现出来得还要开心。
原因无他,因为司徒静也来了。
作为神水宫宫主的女儿,日后不继承神水宫宫主之位不太可惜了嘛?
既然是继承人,不像玉天宝一样,与咸鱼派达成友好合作的话,那就更可惜了。
(一百二十二)
司徒静汗流浃背,眼前发晕。
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通往山上的石径布满各种机关,虽不致命,但但也令人难以招架。
司徒静的身上有各处擦伤,雄娘子也不例外。
白衣公子的手下们原本护在他身边,但后来机关越来越密集,他们的护卫反倒成了碍事的累赘,白衣公子挡在前面开路,周身气压愈来愈低,气势一往无前。
在前方有一条藤鞭从树丛中跳出来啪啪一阵乱甩之后,白衣公子停下脚步,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伸手拽下在空中晃悠的藤鞭,狠狠甩下。
“如果我是你的话,不会碰任何东西的。”
一道声音响起,轻柔和缓,语中有笑意流淌,循声望去,翠绿的枝叶后身着粉衣的年轻人的身影十分模糊。
他站得远,声音却近在咫尺。
来人拨开枝叶,衣袖自枝头垂落,像一只疲倦的蝴蝶。
双目如星,眼角一滴泪痣,鲜红如血。
司徒静微怔,看得痴了。
(一百二十三)
在看到那根藤鞭的瞬间,宫九有了平生以来最激烈的情绪。
路上一个接一个的机关都像步早的那张笑脸面具,惹得他心绪不宁,以致于在见到明显有着独特意义的藤鞭时,宫九伸手拽下藤鞭,狠狠甩开,仿佛甩掉步早那张烦人的面具。
而在甩开藤鞭的瞬间,宫九意思到不对劲——藤鞭上被下了药,不管是什么毒,什么药,总而言之,一股麻痹刺痛感从手心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爬升,他掉入了步早的陷阱。
晓轻舟的声音几乎是在宫九意识到自己被坑的同时响起的,他出现得很巧,却也不是时候。
宫九缓缓握拳,但五指不瘦控制,微微颤抖着。
晓轻舟的视线从宫九手上掠过,眼睛微弯,更显绮丽。
宫九将右手拢在袖中,冷冷道:“我可不去来听你废话的。”
晓轻舟没有多说,转身领路:“跟我来。”
(一百二十四)
雄娘子将自己藏在白衣公子的手下身后,努力避开晓轻舟的视线。
司徒静疑惑地望着她爹。
雄娘子不想在女儿面前露怯,但下意识的行为无法忽悠过去,他又羞又窘,尬笑连连。
司徒静看看她爹,又望向前方的粉衣背影,心中沉甸甸的。
她知道许多事情……无花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和倾慕时,曾说过她爹做过的事。
司徒静的胃部也抽痛起来。
(一百二十五)
宫九见到了步早——对方没有戴那张阴魂不散的破面具,坐在树下。
在他身后,重溟倚着树干投来冷漠一瞥,眼神一如既往的阴沉孤僻。
晓轻舟道:“人我带来了。”
掌门说:“小舟辛苦了——”
宫九微微眯眼,步掌门朝他晃晃手里的茶盏,笑眼弯弯:“请。”
他眼皮一跳,大步上前,从步早手中夺过茶盏,一饮而尽。
茶水泛苦。
步早眨了眨眼:“你不怕里面有毒?”
“假若真的有毒,那你实在是无聊至极。”
宫九放下茶盏,手臂上的酥麻感消退,渐渐有了知觉。
正因如此,他心中才更为烦躁。
“这两人,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宫九向面前的三人示意司徒静与雄娘子,盯着步早,说,“我希望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步掌门弯弯眼睛:“我当然记得,之后就会给你,你若是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无妨。”
晓轻舟则打量着雄娘子,道:“这份礼物,我曾经有过。”
宫九:“再给你一次。”
“小舟——你这种说法会让人伤心的。”步掌门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考虑一下送礼的九公子的心情。”
出乎宫九的意料,晓轻舟没有表露出不悦,反而闭上了嘴,没再开口。
本体马甲如此友好和谐,十分不符合之前短暂相处时九公子的认知。
再看重溟,过去很少有人见到他和掌门同时出现,就算一起现身,也绝不可能如此和谐。
宫九心里有了答案,恐怕咸鱼派内的关系在这几个月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嗤笑道:“你们的吵架游戏结束了吗?”
步掌门说:“你知道我心情不好的话会做什么吗?”
宫九面无表情地和步早对视,步早笑容和善。
“……”宫九开口,“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你的待客之道了,现在,我想休息。”
重溟默默离开树干,朝宫九招招手,“跟我来。”
宫九:“……”
他看了眼步早,步早友好地说:“去休息吧,我不会半夜偷袭你的。”
无语的次数多了,就会习惯,宫九冷着脸与他的手下们跟着重溟离开。
(一百二十六)
在白衣公子与他的手下离开之后,原地便只剩下了司徒静与雄娘子。
雄娘子迈步上前,忍着胃痛向晓轻舟问好:“晓谷主,好久不见……”
晓轻舟说:“你们怎么会和他遇见的?”
雄娘子还没有开口,司徒静答道:“我想来找乌渡做一件事,路上与他们偶遇,他说他知道咸鱼派在哪里。”
晓轻舟道:“那你们还真是走运。你找我师兄有什么事?”
司徒静忍不住去看那位掌门,掌门表情淡淡,唇畔笑意若隐若现。
“我想让他帮我除掉一个人、不是,两个人——”司徒静实话实说,“石观音与她的儿子,无花。”
晓轻舟闻言看向雄娘子:“你们过得不快乐吗?”
雄娘子尬笑:“晓谷主说笑了……”
他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自己其实无所谓与水母阴姬在一起,笑得像哭。
步早的本体与马甲表面上看起来都很正经,实则心中捶地大笑,他大致能理解司徒静的想法——缺爱多年,骤然知晓父母分离的真相,但父母却无法与她组成和谐美满的家庭,不甘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晓轻舟道:“他们是你母亲交换走的,你让我师兄去除掉他们,我和阴宫主之间的交易岂不是个笑话?”
他虽然说得像是很在意水母阴姬的事,却语气相当漠然,似乎只是想看司徒静的反应。
司徒静道:“晓谷主,你和我娘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假如乌公子愿意接受我下任务,那也是我与他之间的事。”
晓轻舟双眼微眯,不怒反笑:“我师兄一时半会儿赶不来,你和你爹留下,之后再同你说。”
司徒静高高提起的心还未放下,便听到面容相当年轻的咸鱼派掌门开口问道:“你为了一家团圆,能做到什么程度?”
“……”司徒静有点困惑。
雄娘子也很茫然。
掌门微笑道:“你是阴宫主的女儿,以后会是她的继承人。如果不够优秀到足以担当重任的话,你的父母也无法安心陪伴你。毕竟阴宫主是一宫之主,是个大忙人啊……”
雄娘子听出不对,慌忙看向女儿,而司徒静则呆在原地,表情怔愣,似有所悟。
第 169 章 月照星海·其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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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七)
九公子——或者说,世子殿下,再次出现在陆小凤等人的面前。
上次知晓宫九的身份的时候,也是他离开的时候。
路上众人打了个照面,向宫九致以眼神的问候。
而宫九,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氛围与离开无名岛前后时有所不同。
例如玉少主那位沉默寡言的护卫,正一副他是老大的样子坐在椅子上,而玉少主本人则在给他捏肩。
信息差让宫九在见到这一幕时久久无言,而陆小凤相当自然地上前打招呼。笑道:“九公子,你也来了。”
陆小凤的社牛属性出类拔萃,咸鱼派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能与他说几句话,对和他没有任何矛盾的宫九,像这样上前搭话可谓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宫九道:“你们一直在这里?”
陆小凤点头。
王怜花看似友善,实则幸灾乐祸地说:“你那时不该走的,现在来也晚了。”
宫九答道:“我本就在你们前头,如今也不算晚。”
这话说得很狂妄,但符合事实,王怜花撇撇嘴,没再多说。
尔后,宫九的视线落在身份倒换的玉少主和他的护卫身上。
名叫阿武的护卫对宫九露出微笑,三分轻佻七分看热闹,算不上友好。
“别看了,这人是玉罗刹。”
重溟干脆利落地挑明了他的身份,玉罗刹的笑容僵在脸上,向重溟投去幽怨的眼神。
护卫阿武意料之外的身份让宫九眼中浮现些许波澜,向往强大力量的并非他一人,就连玉罗刹也被吸引而来。
跟在重溟身后继续去往住处,宫九缓缓道:“你变了许多……或者说,这就是本来的你。”
不管是听步早的吩咐,还是向宫九揭露玉罗刹的身份,都不是宫九所熟悉的重溟会做的事情。
重溟回头瞥他一眼:“你也变了。”
宫九不语。
任谁见过那样强大的力量都不会无动于衷,一向平静的心湖坠入巨石,自然不会冷眼旁观。
(一百二十八)
到达咸鱼派的第一晚,司徒静夜不能寐,彻夜深思,隐隐明白了咸鱼派掌门的意思,但她仍有些犹豫。
乌渡并没有立刻接下她的委托,语气礼貌地让她可以继续考虑。
也许他是看出来司徒静的犹豫了。
在登上咸鱼派之前,司徒静原本是非常坚定的,那时的她只担心乌渡会拒绝她的委托。
然而咸鱼派掌门的话仿佛有一种魔力,让司徒静控制不住地去考虑另一种可能性。
与母亲相认之后,司徒静万分高兴,但水母阴姬过去十多年的威压不可能轻易散去,作为宫主,她的母亲说一不二,严厉冷酷,司徒静自知不如母亲,所以她开始忍不住想:
假如母亲对石观音一心一意呢?
那无论她做什么,母亲都会保住石观音——能让母亲甘愿交出天一神水,司徒静相信石观音有那样的价值。
司徒静想要一家团聚,而不是多一个小娘,多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第二天天亮,司徒静洗漱过后出门,被一阵声音吸引过去。
一个年轻人正趴在地上捂着胳膊肘呜呜叫,看起来相当可怜。
在他身边,站着乌渡与一名绯衣少年。
乌渡友好地向司徒静颔首致意,而那绯衣公子则微微歪头,打量着她。
司徒静被看得有些不悦,抬眼瞪了回去,绯衣少年眨眨眼,笑道:“我只是好奇阴宫主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看来你更像你爹呢。”
这样的话何止无礼,简直放肆。司徒静深吸一口气,便听到绯衣公子对她道:“地上这位是罗刹教的玉少主,同为继承人,想必两位有许多共同语言。”
司徒静顾不上生气了,望着哎呦哎呦爬起来的年轻人,陷入呆滞:“魔教……玉少主?”
玉天宝是被王怜花一拳捶痛的,又被他当着姑娘的脸指出身份,自觉丢了面子,羞怒交加,瞥一眼王怜花,飞快地收回视线。
大人不计小人过。玉天宝如此宽慰自己。
随后他便与司徒静对上眼睛,顿了顿,摆出一副正经的模样,道:“我姓玉,名天宝。”
司徒静的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停在探询上:“玉少主,你在这里……做什么?”
玉天宝回答道:“提升自我,积极向上。”
司徒静眼角一抽,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一百二十九)
在得知玉少主他爹,玉教主也在咸鱼派“提升自我,积极向上”的时候,司徒静飞快地做出了决定。
比起让别人卷进自己的家事,不如靠自己实现一家团聚的愿望!
“掌门大人,请允许我留在咸鱼派提升自我,积极向上!”
司徒静的神情十分认真,一字一顿,气势十足。
步早自己都有点意外——他还以为司徒静要多纠结一段时间呢,毕竟石观音是她娘心尖上的人儿,司徒静自己与水母阴姬才又刚相认不久,她俩之间的亲情恐怕还有点虚浮……
“你考虑好了?”
步早问她。
“考虑好了。”
司徒静如此回答,她看了眼一旁的曾打败过石观音与自己母亲的晓轻舟,眼中坚定更甚。
雄娘子腿软得不行,差点跪在地上。但司徒静从考虑到答应并未征求他的意见,并且动作十分之迅速,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小静以前不是这种性子的。
雄娘子在惊讶之余,又有点失落,他记忆里的女儿性格柔和乖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很积极。
步早很满意司徒静的坚定——聪明人更有合作的意义。他将小木鱼交给司徒静,手中还剩另一条,他向宫九示意了一下。
宫九越看越觉得心情难以言说,沉默片刻,伸手接过。
步早又拿出一本书,这才是宫九真正想要的东西。
“如果你有不懂的部分,不必羞涩,尽管来问。”
这种时候不嘴欠是不可能的,步早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有很多同学,你们要一起进步。”
“……”
宫九盯着步早的脸,想到他最初遇见的步早小二。
那时的步早可不是以这样的姿态面对他的。
这种心情,大概名为怀念吧。
(一百三十)
咸鱼派进修学院稳健发展中!
这里有来自罗刹教的玉少主,也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魔教教主,父子二人携手共进,提升自我,积极向上,向人们展现了浓厚的父子之情;
这里有某知名不具王姓小公子,身穿绯衣,擅长易容,时常流连于咸鱼派的藏书阁,手不释卷,亦或穿行于茫茫山林,痴迷于掌门设下的迷阵机关;
这里有“四条眉毛”陆小凤,“偷王之王”司空摘星,金盆洗手的前天下第一杀手一点红等等等……
最近又新增两位学员,正是太平王世子与神水宫少宫主,有以上这些代表性学员,咸鱼派进修学院一定能够名扬天下!
(一百三十一)
人是会疲惫的,所以无论再怎么用心,总有必须休息的时候,所以从效率方面来说,宫九等人的效率是比不上步早的。
更不用说,本体与马甲的身体都是由系统设置的最佳躯体,精力与恢复能力非同一般。
在山上的七年间,步早每天的睡觉时间连一个小时都不到。
毕竟在游戏里,玩家是不需要睡眠的。
睡眠对人类来说是必需品,但步早至今还有着非常稳定的精神状态,所以步早时常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
(一百三十二)
宫九在咸鱼派的日子很普通,他曾尝试探索咸鱼派,经历了重重陷阱,却没能躲开而不得不踏入溪涧时被其余人看热闹;迷路时在山林间看了一整晚的月亮,第二天太阳升起,旺财带领其余人找到了他。
王怜花说:“没想到你真的是个路痴……重溟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旺财:“汪汪汪汪汪!”
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的时候,夕阳西下,宫九一袭白衣,站在靠近崖边的一座孤亭中,背影深奥。
跟着旺财玩结果遇见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的九公子,司空摘星在看到他背影的瞬间恍然大悟。
“……九公子,你……又迷路啦?”
旺财:“汪呜汪呜!”
第三次的时候,翠意浓重的松树下,宫九望着远处奔腾的云海,背影深沉。
跟着旺财出来玩的玉天宝望见了这道熟悉的背影,想悄咪咪地离开,旺财开口:“嗷呜嗷呜呜!”宫九转身,目光平静,玉天宝尬笑一声,坚强地说:“九公子,我带你下山。”
事不过三,但宫九迷路三次后还有第四次第五次……路痴难分东南西北,总能迷路出各种新花样,再加上次次都是旺财发现宫九不见,带着人去找他,众人纷纷明白宫九喜欢旺财的理由了。
只有旺财能在宫九迷路时找到他。
众人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在宫九第七次迷路时,那时夕阳西下,清凉的晚风拂过林海,跟着旺财一起玩的王怜花在某个曾经发现过宫九的地方再次发现了他,并将他带下了山。
玉天宝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问道,“这样的话,究竟是谁遛谁?”
几人看着他。
王怜花道:“你去问问九公子本人怎么样?看看他怎么想。”
玉天宝飞快地说:“不要!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宫九正握着旺财的爪子,和旺财对视,琥珀似的眼睛亮晶晶,眼中倒映出他的脸。
前方出现步早的身影,掌门斜戴着面具,露出半边脸,长发披散,吹了声口哨,旺财便立起身子欢快地跑向他。
“你是不是太喜欢旺财了?”步掌门问他,“有人喜欢旺财我很高兴,但旺财可不会变成对你举鞭子。”
宫九神色微冷:“你想得太多。”
掌门若有所思地看他,弯眼一笑:“旺财确实很可爱,我理解你的喜欢,但他只会是咸鱼派的狗。”
宫九道:“一个畜牲而已,你没必要对我炫耀。”
旺财伸爪扒拉他的衣角:“汪呜?”
掌门歪头:“旺财可不喜欢听这种话。世子殿下,你迷路这么多次,都是旺财带你回来的,你还没有向旺财道谢啊。”
旺财发动小狗眼神攻击。
步早低咕了宫九的自尊心,世子殿下在旺财的小狗眼跟前无动于衷,反而朝掌门大人投去冷酷的一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哇。”
掌门本体感叹一声,弯腰抱起小狗马甲,亲昵地蹭了蹭,小狗蹭了回去。
“我倒是很感谢你哦,毕竟因为有旺财在,世子殿下才不至于迷失山林——否则我就太亏了。”
“汪呜!”
这声音刚好是还没走远的宫九能听到的程度,步早抬眼,发现宫九正回头看他,便朝他晃晃旺财。
旺财悬空,晃着尾巴朝宫九叫:“汪呜!”
宫九不说话,步早没再多看他的脸色,愉快地抱着旺财离开。
(一百三十三)
咸鱼派里气氛很和谐。
这是司徒静的认知。在父亲的陪伴下,她很快地习惯了在咸鱼派学习的日子。
虽然不知道咸鱼派掌门想要得到什么,但司徒静确定自己得到的东西对自己有利,这就足够了。
雄娘子想劝她离开的话数次到了嘴边,看到司徒静聚精会神眼神坚定的模样,又咽了下去。
他总觉得日后的发展一定会超出他的想象,却无力阻止,寄回神水宫的信该如何写都让雄娘子犹豫不已。
玉罗刹默默观察着他们两个,遇见步早,嘲讽步早心太贪。
“嫌少不嫌多。”步早实话实话。
玉罗刹意味深长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步早道:“我既不是螳螂,也不是蝉。”
玉罗刹道:“你若想说你是黄雀,未免太过自负。”
步早似笑非笑:“随你怎么说,教主大人,你不觉得凡事都要定性太死板了么?不管是自负还是谦卑,随心所欲才好。”
玉罗刹神色复杂:“你究竟是什么人?”
步早说:“是咸鱼派掌门。过去是,现在是,今后也是。”
玉罗刹心中疑问散尽,他接受了这个答案。
神秘的不只是步早,还有咸鱼派,问再多也毫无意义。
“我有句话一直想说了。”玉罗刹停顿良久,缓缓开口。
步早好奇:“请说。”
“咸鱼派这个名字太糟糕了,你起名时究竟在想什么?”
身为魔教“罗刹教”的教主,玉罗刹一直对“咸鱼派”这个名字存有很大意见。
看看神水宫移花宫幽灵山庄无名岛白云城武当派峨眉派……哪个门派的名字会像咸鱼派这样糟糕又让人无语?
步早:“……”
没有审美的家伙。
第 170 章 光怪陆离·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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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众人再次见到晓轻舟的时候,漂亮美人眉眼如画,笑容纯良,粉衣明亮夺目。
但首先在恶人谷众人心中浮现的不是惊艳,而是畏惧。
——夭寿啦!谷主大人竟然又回来了!!
玉罗刹和晓轻舟顺路,顺便和这位咸鱼派弟子对之后所进行的合作工作进行友好交流,眼睁睁地看着半刻钟不到的时间,恶人谷中所有人在晓轻舟面前集合。
他眼角微抽。
晓轻舟应该确实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到恶人谷了吧?
“谷、谷主。”为首的是哈哈儿,这个慈眉善目佛陀模样的假和尚第一句话便有点没稳住,“恭迎大驾。”
晓轻舟目光轻飘飘地扫了一圈,笑道:“我听说金九龄回来了,他呢?”
众人表情僵住。
“金九龄他之前染了风寒,死了……”哈哈儿说,“他有什么用处吗?”
说是染风寒也没错,但真正死因是伤口感染恶化,至于伤口出现的原因,与这群正额冒冷汗忐忑不安的人脱不开关系。
玉罗刹无语,就在三个月以前,他收到的消息里金九龄还活着。
晓轻舟道:“他没什么用。但你们有用。”
众恶人不得其解,步早懒得解释,晓轻舟更不是会解释的人设,于是挥挥手,叫众人散了,他和玉罗刹有话要说。
说是散了,但也没人跑远,一步三回头,晓轻舟眼睛一斜,回头的几人如老鼠遇猫般蹿远了。
玉罗刹:“……”
在恶人谷待了大约五六天,晓轻舟和玉罗刹决定前往罗刹教,玉天宝一大清早就在门口等着,望着通往山谷外的石径,迫不及待。
因为阿文单独回到教里,玉天宝跟着晓轻舟和玉罗刹来到恶人谷,待遇十分一般,并且恶人谷中的恶人都很擅长装腔作势,面对晓轻舟是一副样子,面对玉天宝又是另一张脸,而他爹在他不会丢小命的情况下压根不会插手干涉。
玉天宝这几日虽然算不上难熬,但委实不太好过,毕竟总得来说,他身边都是些很讲道理、不会无理取闹的人。
即便是王怜花使坏心眼的时候也只是说说而已。
但恶人谷的这群家伙无礼,肆无忌惮,玉天宝面对他们时需要表现得比他们还要冷酷还要傲慢,先用气势震慑住他们,才能让自己安心。
这几天还真叫他悟出些许狐假虎威的诀窍,但想要离开的心依旧展翅欲飞。
“玉少主,我们谷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再来?”哈哈儿走来,笑容和善地询问。
玉天宝板着脸当冰块:“我怎么知道?他是你们的谷主,没对你们说吗?”
哈哈儿的笑容苦涩起来,就是因为晓轻舟什么都没说,所以他才来试探玉天宝的。
晓轻舟与玉罗刹先后到来,哈哈儿想溜,晓轻舟瞥他一眼,他脚步一顿,被定在原地。
“谷主。”哈哈儿硬着头皮打招呼。
步早看到他那副模样,觉得很有趣,晓轻舟面上露出浅笑:
“之后会有咸鱼派的人来,信物是一条木头做的小鱼,你们看到就会明白。”恶人谷谷主语调轻柔地说,“听他们的话,如敢违背,我不介意送你们上路。”
哈哈儿打了个寒颤,心中暗骂那些把自己推出来的胆小鬼,面上挤出一个讨好又谄媚的笑:“好的好的!”
他很好奇鱼是什么样的鱼,但不敢问,目送晓轻舟与罗刹教的父子二人走远,迈入石径,身影消失不见。
“谷主他说了什么?”
确认他们不会再返回来后,立刻有人前来询问哈哈儿,如今他们已经能够很自然地称晓轻舟为谷主了。
哈哈儿翻了个白眼,道:“谷主说之后会有咸鱼派的人来,叫我们听他们吩咐,不得违背。信物是一条木头做的一条鱼。”
如果传话中出现了差错,到时候遭殃的只可能是自己,所以哈哈儿尽管相当不满于自己被推出来承受谷主的威势,却仍旧认真地转达了晓轻舟的意思。
众人面色变来变去,对前途感到一阵茫然。
虽然远离中原武林,龟缩恶人谷,但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去附近打听收集各种消息。
咸鱼派是去年江湖上被人讨论最多的门派,谁能想到先后出场在江湖中闹腾不已的三人会是同门师兄弟呢?
恶人谷的众人们没有想到,如今晓轻舟亲口说到这古怪神秘的咸鱼派会派人来,更让他们陷入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焦灼和期待中。
“咸鱼派不是只有三个弟子么?来的会是谁?”
“……会不会是万物楼楼主和杀手乌渡?”
……
咸鱼派如今不只有三名弟子,曾被乌渡带到咸鱼派的人经过一年左右的修习,都有了不少的进步。
晓轻舟对恶人谷的家伙们没有一句是交代清楚的,玉罗刹从中窥出几分漠然——只要他们听话懂事会按照步早的意思做事就足够了。
玉罗刹对这点其实无所谓,但想到他和晓轻舟出发之前师徒二人的相处模式,心中便升出一股微妙的情绪。
那大概可以称之为,可惜,或者遗憾。
——步早的几个弟子,怎么都对他如此忠心不二?
玉罗刹没有弟子,但有儿子,亲生儿子很出色,但一心追寻剑道,而玉天宝……也罢,不必多说。
在前往罗刹教的路上,玉罗刹对晓轻舟说:“你对你师父,可谓是言听计从。”
他知道晓轻舟有关“只听自己的话”的发言,这么说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甚至玉罗刹觉得晓轻舟和重溟是一样的,所以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除此之外,玉罗刹很乐意看到晓轻舟有可能恼羞成怒的场景。
晓轻舟停顿良久,迟迟不语,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山峦。
玉天宝有时候迟钝,有时候又出奇地敏锐,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爹,和玉罗刹正对上视线。
玉罗刹的眼神很复杂。玉天宝眨了眨眼。
晓轻舟开口,声音很平静:“你说得对,毕竟他是我的师父。”
玉罗刹说:“你们师兄弟三个是一类人。步早就这么好吗?”
晓轻舟意外地相当坦白:“倘若你身处困境,有人向你伸手,教养你长大,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玉罗刹不置可否。
他从没有过那样的经历,自然不会考虑这种可笑的可能性。
晓轻舟又说:“而且我一点都不亏。教主大人,你想一想,假如我遇见的是你,一定亏本得不行。”
玉罗刹:“…………”
这话太意有所指了,玉罗刹顿悟,而玉天宝毫无所觉,对他爹和咸鱼派弟子之间的交锋习以为常。
“我倒不这么觉得。”玉罗刹没有露出怒容,反而笑了一下,“假如你遇见我,以你的资质天赋,我绝不会让你碌碌无为。”
会成为一把更加有用的利器,发挥作用。
晓轻舟回以毫无感情的一笑。
……
晓轻舟在罗刹教待了一段时间,并没有闲着,时常在玉天宝和罗刹教教徒交手切磋后登场,展示来自咸鱼派的威力。
玉天宝的实力与他离教前相比突飞猛进,某种程度上也是咸鱼派实力的象征。
玉罗刹没有参与其中,毕竟他是一教之主,绝不能在教徒面前丢脸,所以大多数时候只是在一旁冷静地围观,并学习。
在经历过乌渡闯上罗刹教大闹一通的事件之后,罗刹教上下对咸鱼派的几人抱以相当复杂的态度,厌憎皆有,再加上几分忌惮和隐约的憧憬。
见识过晓轻舟的身手之后,没有人会再因为他那张漂亮的脸而轻视他。
在第一天,晓轻舟曾折断了一个想在交手时摸他脸的罗刹教教徒。直到现在,那人的手臂还没痊愈。
玉罗刹不管这种事,罗刹教的规矩是谁强谁是老大。
晓轻舟代表乌渡为师兄之前所做的事向罗刹教的几位地位仅次于玉罗刹的新长老表达了歉意,见识过晓轻舟水平的新长老们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毫无歉意的道歉。
在他们离开之后,玉罗刹忍不住冷嗤,好像他不是罗刹教的教主似的。
步早对教主大人的反应表示理解,大概是因为从长老们的反应上看到了自己吧。
“你满意了吗?”晓轻舟问道。
玉罗刹本人可以不在乎乌渡闯进咸鱼派后做下的事,但罗刹教的教徒们需要得到让他们不在乎的理由,这就是晓轻舟跟着玉罗刹上罗刹教的理由之一。
“……”玉罗刹沉默了一下,“我希望你再待三天,不要让他们松懈。”
“可以。”
步早很乐意满足合作伙伴不过分的要求。
但玉罗刹听到这话,表情显得很古怪,似乎难以置信。
步早几乎忍不住怀疑他对晓轻舟的性格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时间一到,晓轻舟孤身下山,返回中原。
玉天宝倒很想和他一起回中原,但玉罗刹有自己的打算,不让他走。
步早对这一发展乐见其成,玉罗刹的打算正在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教主大人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但无论如何,起码目前看起来十分顺利。
回到中原后,步早听说了有关咸鱼派弟子的事情——带着木质信物,自称是咸鱼派弟子,不是重溟和乌渡中的任何一人。
步早已经让学得好的咸鱼派弟子下山去了,晓轻舟在西域的这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闯出了名堂。
与江湖人对咸鱼派的印象如出一辙,这些弟子们都强大且出色,唯独让人惊愕的是,他们的身份——
被石观音困在沙漠中的男宠,薛笑人培养的杀手,无牙门下的死士。
他们以新的身份出现,再次让咸鱼派成为了江湖中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