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你偷听?”槐轻羽漠然的扫了宋钦隐一眼, 抿了抿唇,微笑起来,“宋公子, 知不知道偷听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槐轻羽,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宋钦隐上前一步, 情绪有些激动。
他的面容,在这些时日的磋磨下, 不再复先前的高雅寡淡, 而是越发显得媚俗艳丽,隐隐回到了前世那种被仇恨滋养下的阴厉妖娆。
他被刚刚偷听到的那些话,给折磨得心乱如麻。
什么前世, 什么槐轻羽“被宋钦隐那个畜生折磨”。
他何时折磨过槐轻羽了?
他只记得,自己与槐轻羽分明没过什么交集。
“宋公子, 注意身份,你只是一个奴仆, 不应该太过僭越。”槐轻羽说着,便准备关门,笑眯眯道:“天色已晚,宋公子快回去吧!”
宋钦隐却一把按住了门扉。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槐轻羽,“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提到了什么前世今生, 槐轻羽,把话说清楚!”
“……”槐轻羽唇瓣闭着, 没有说话。
缓了半晌, 他忽然好整以暇的望着宋钦隐,表情玩味儿, “原本还想着继续跟你演戏的,但既然你这么不识趣,非要撕破脸,我也就不跟你装模作样了。”
宋钦隐脸色苍白,颤抖着嘴唇问:“所以你能告诉我,你们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前世得罪过我,所以今生我准备报复你。”槐轻羽说着,神情不善的眯了眯眼眸,“宋钦隐,原本我报复你,还想着遮掩一下,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日后也不用再做表面文章了。”
宋钦隐闻言,唇瓣颤抖得更加厉害,不可置信的问,“我、我已经够惨了,你还要报复我?槐轻羽,你太恶毒了!”
“不报复你到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槐轻羽莞尔一笑,但这笑落在宋钦隐眼里,无异于残忍嗜血的魔鬼。
他接着伸出一只手,掐住宋钦隐的下巴,强迫他扬起脖颈,接着,如恶鬼一般呢喃着问:“所以宋钦隐,你准备好迎接我的狂风暴雨了吗?”
宋钦隐紧闭着唇,身形不自觉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任何求饶的话。
他如今已经够落魄了,尊严丧失得等同于无。
所以,他无法再接受自己对人摇尾乞怜。
艰难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半晌,宋钦隐才止住颤抖,试图劝说槐轻羽,“我不记得前世之事,你说我得罪过你,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更何况,前世的我犯下的罪,与今生的我有何干系?”
槐轻羽嗤笑一声,轻蔑的打量了一下宋钦隐,冷冷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行。别说你前世得罪过我,就算没得罪过,我今生想弄死你,也轻轻松松,毕竟你只是一个奴仆,捏死如蝼蚁般的奴仆,没人会觉得有问题吧?”
“你……”宋钦隐眸光微晃,有些失望的看着槐轻羽,他唇瓣干涸又苍白,整个人宛如病态的鬼。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绝望,墨色的琉璃眸里满是灰败与黯淡。
他的声音很低,卑微乞求道:“槐轻羽,就算要报复我,请让我做个明白鬼,好吗?你能不能告诉我,前世究竟发生了何事?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凭什么告诉你?”槐轻羽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宋钦隐。
与宋钦隐的绝望焦灼不同,他整个人显得悠闲极了。
他的眼神冷酷异常,冷笑道:“我就是要让你惶惶不可终日,百思不得其解。宋钦隐,我听说你如今,已经被刘大人送给了朱大人?那朱大人可是秦首辅的门生,只要我一句话,朱大人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好好招待你。你这段时间,没少被朱大人折磨吧?你一个奴仆,颜色又好,啧啧,想必已经被朱大人……”
“槐轻羽!”宋钦隐浑身冰冷,控制不住的厉声打断他的话。
他颤抖着身子,满眼屈辱和愤怒,“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从未雌伏过任何人身下!我宋钦隐,此生宁愿死,也不愿意以色侍人!”
“啧啧,宋公子真是有志气,你越不愿雌伏,我就越要折辱你!”槐轻羽一边说,一边特意露出了阴毒的笑容。
看到宋钦隐瞳孔猛缩,指尖颤抖,喉结不住滑动,害怕到了极致,他才满意的关上房门。
回到屋中,他敛眉深思起来。
宋钦隐……也是时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槐轻羽眉眼下垂,唤来蓝柳,声音冷酷,“将孟伽诩叫过来,让他瞅准时机添一把火,最好将宋钦隐逼上绝路。”
蓝柳很快走了。
天色已经黑了,槐轻羽吃了点儿饭,便准备沐浴更衣。
然后,他便听到了门口处传来槐庆云的声音。
槐庆云久久滞留在门口,显然在和什么人说话,二人拉拉扯扯,不一会儿,槐庆云便和林牧辙亲亲密密的踏入了院中。
“槐轻羽。”林牧辙堂而皇之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槐轻羽闻言,饶有兴致的打开房门,准备看看林牧辙在耍什么把戏。
他走到院里,只见林牧辙正坐在桌边,悠闲的喝着茶,而厨房里,槐庆云正忙忙活着什么。
一看见槐轻羽走过来,林牧辙就满面笑意的放下茶杯。
“看见了吗?你的弟弟正在给我洗手作羹汤,我一说饿了,他就迫不及待的说要给我做饭,真是贤惠呀!”
“的确贤惠,他亲爹亲娘都没尝过他一口饭菜呢!”槐轻羽点头评价道,然后扬了扬眉,看向林牧辙,“这是他第一次做饭,你等下真的能吃进去?”
林牧辙冷哼了声:“谁会吃他做的那玩意儿?我叫你来,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弟弟在我面前是有多么卑微,他就是我脚边的一条狗……”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槐轻羽,看到你弟弟如此愚蠢,被我这个坏男人骗,想必你很痛苦吧?”林牧辙说着,展开折扇在胸前摇晃着,一张姣好的俊容上,露出猥琐又下流的笑容。
他凑近槐轻羽,脸上露出轻浮淫-秽的笑,“只要你向我道歉,再陪我睡一晚,我就放过你弟弟,如何?”
槐轻羽一口回绝,“休想!”
听到林牧辙这么说,他就放心了。
他可不会管槐庆云的死活。
“给脸不要脸!”林牧辙见槐轻羽不吃他这一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看着槐轻羽,宛如在看仇人,“你就不怕我再把你弟弟的身子给哄骗了,大着肚子没人要?”
“随意。”槐轻羽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他可是知道,槐庆云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才不是什么哥儿。
“你!”林牧辙见这办法仍旧威胁不住槐轻羽,顿时怒了。
他咬着牙,阴沉着目光威胁道:“行,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等你弟弟被我玩烂了,有你哭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去睡了。”槐轻羽有些犯困,揉了揉太阳穴,打着哈欠就回屋了。
第二日起床后,槐轻羽没看见槐庆云,想必已经和林牧辙出去了。
槐轻羽不担心槐庆云的贞洁。
槐庆云是男人,再被林牧辙骗得晕头转向,被哄骗了身子,也不会怀孕。
他和安瑞吉、储东交好,储东今日与墨卿欢比赛打马球,他自然要前去支持。
槐庆云来到比赛现场,发现一部分学子学子去狩猎了,但是仍旧有一部分学子听说了这场比赛,兴致勃勃的赶来观赛了。
储东穿了一身黑色与黄色相交的骑装,胳膊上带着护腕,脚蹬七彩祥云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宛若蓄势待发的豹子。
另一边,墨卿欢的打扮,则穷酸得多。
他只穿了一身普通的淡青色布衫,浑身上下没有多少装饰。
何水穿着一身金丝锦袍,站在他身侧,朝他露出姣好的侧脸,声音娇滴滴的道:
“卿欢哥哥,你一定要帮我赢得奖品呀!”
墨卿欢语气低沉的“嗯”了一声,但眼神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槐轻羽的方向,视线冰冷得宛如冬日的寒冰。
对面的槐轻羽正笑意盈盈,清丽漂亮的面容格外吸引人,他的肤色白得反光,额上的鲜红孕痣,为他增添了几分妩媚迷人,周围不少学子都不自觉的朝他看去。
而他本人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反而不停朝着储东说着什么。
墨卿欢的胸前里含着一股怒气,薄唇抿紧了。
另一边,槐轻羽正在给储东加油打气,“储兄,加油,我相信你能行的。”
虽然他知道储东很可能会输,但是适当的鼓励还是需要的。
储东拍了拍身旁的马匹,志得意满的笑道:“我将舅舅的汗血宝马借了来,这马可是神马,性情暴烈,行速如风,一定能将那个墨卿欢打得屁滚尿流。”
槐轻羽笑道:“这马这么烈,储兄是不是该多加小心,免得被他伤到?”
“比不了多久的。”储东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不屑道,“墨卿欢那泥腿子,肯定没打过马球,我三两下便能赢他。”
“是呀,槐兄,你就别担心了。”安瑞吉也在一旁笑眯眯道,“墨卿欢真是不知深浅,为了博何水一笑,连命都不顾了。墨卿欢一个农家子,想必连马都没骑过,竟然还敢骑在马上,与储兄比赛打马球,真是可笑。”
储东轻蔑的瞥了对面的墨卿欢一眼,嘲笑道:“墨卿欢就是个笑话!那何水摆明了看不起他,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做,他却一点都看不明白何水的虚伪。我才不怕这种人呢,无非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一味的在心上人面前逞强而已。”
槐轻羽默默听了,没有说话。
如果他不知道墨卿欢是重生的,肯定会认同储东的话,但事实是,他知道墨卿欢的实力在储东之上。
比赛很快开始了。
二人上马来到了面前的空地上。
储东轻蔑的觑着墨卿欢,扬了扬手里的球杆,“墨卿欢,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墨卿欢骑在马上,身形稳健,丝毫没有怯场。
他肩宽体阔,极为出色的外表,使得他在赛场上极为亮眼,他的表情比储东还不善,眉眼阴鸷得吓人。
他本不欲逞口舌之快,但想到先前槐轻羽对储东的笑容,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了一般痛苦。
墨卿欢黑眸阴沉沉的,冰冷得像冰块,只听他薄唇轻启,毫不客气的回击,“谁输还不一定,储公子,越是跳得高,越会摔得惨,懂吗?”
“我同情你,才会让你认输,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储东说罢,便蓄势待发,做好了准备。
一声令下,二人就开始动了。
打马球是储东的拿手好戏,在场的众人无不期待,想看他的英姿。
然而,自储东将第一个球打进洞里后,之后他的球杆就再也没能碰到过球,每一颗球,都被墨卿欢以巧妙的姿态,眨眼间夺了过去。
整整九球,储东只进了一球,胜负已经分的很明显了。
越打,储东的脸色就越难看,但因为自尊心的原因,他一直死死的强撑着,不愿认输。
还剩最后一球!
就算输,储东也不愿输得那么难看。
他一定要抢到最后一球!
储东拼尽全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举起球杆冲了过去。
墨卿欢立于马上,面无表情瞅准时机,不放过一丝机会,飞速冲了过去。
“啪!”仍旧是墨卿欢技高一筹,一球杆将球打进了洞中。
但由于储东冲得太猛,二人的马不意外的发生了碰撞。
储东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墨卿欢身形一歪,肩膀也直直的摔倒在地。
几乎是瞬间,他感到了肩上的一阵刺痛,他的肩膀受伤了!
痛到恍惚间,他看见槐轻羽飞快跑过来的身影。
槐轻羽是来扶他的?果然,槐轻羽不可能放得下他!
墨卿欢心中一松,躺在地上默默等着,嘴角溢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然而,槐轻羽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焦急的将他扶起,而是越过他,径直冲向了储东。
墨卿欢嘴角的笑瞬间消失了,心脏撕裂一般疼。
槐轻羽与其他人一起跑向储东,蹲在地上,担忧的看着储东,“储兄,你没事吧?”
储东从地上爬起,既羞愤又倍感丢脸,气恼的将球杆掷在地上,狠狠咬牙,“我无事,槐兄不必担心,我有护具保护着,怎么会有事?”
接着,储东不服气的走到墨卿欢身边,居高临下道:
“墨卿欢,你该不会受伤了吧?啧啧,为了赢我,你是不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墨卿欢肩上剧痛,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望向储东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与阴冷,嗓音低哑,声音里暗含着无限的轻蔑:
“我看,是你使出来吃奶的劲儿吧?储公子,我赢了你九球,至于你赢我那第一球,算是我仁慈,白送给你的。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你……”储东再次被激怒了,挥舞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墨卿欢却丝毫没在意他,而是目光黏在槐轻羽身上。
他扶着自己的右边肩膀,脸色白到了极致,微微低垂着脸,整个人被阴暗压抑紧紧笼罩,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前世,每次他被何水欺负得遍体鳞伤,槐轻羽都会冲上来对他嘘寒问暖,为他揉捏肩膀,或者为他涂药。
他在等。
等槐轻羽如前世那般,走过来关心他。
可惜的是,他等了好一会儿,只接受到了槐轻羽嘲讽又冷漠的眼神。
“你别后悔,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墨卿欢哑着嗓子,对着空气语气低沉的说道。
其他人都很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觉得他莫名其妙,但只有槐轻羽明白,墨卿欢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选择无视墨卿欢。
不仅没有丝毫紧张慌乱,反而还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向安瑞吉和储东,“安兄,储兄,到饭点了,咱们去吃饭吧。”
“你——”墨卿欢气得脸色更苍白了,眼神漆黑幽暗得吓人,他挑衅一般,走上前将秋狩大会的奖品——一块温润的白色暖玉取过来,当着槐轻羽的面,径直塞到了何水的手里,“水水,这是你要的玉。”
他一边给何水,一边若有似无的看向槐轻羽,显然等着看槐轻羽吃醋伤心的表情。
可他再次失望了。
槐轻羽轻嗤一声,眼里流露着数不尽的嘲弄,毫不留恋的转身与安瑞吉和储东一起去吃饭了。
墨卿欢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
他忍不住看着槐轻羽离去的背影发怔,心脏渐渐缩紧,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了一般。
他不知愣在当场多久,回过神后,感觉到肩上的伤更疼了。
他按压在伤口,想要找何水给自己查看伤势,结果一转眼,发现何水不见了。
他眉宇紧蹙,目光忍不住在周围逡巡,搜索着何水的身影,结果,却猛然看到了令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何水竟然巧笑倩兮的与一名男子说笑。
而那名男子,正是何水上辈子的那个喜好吃喝嫖赌、凶残无度的丈夫。
墨卿欢神色一凛,当即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何水的手腕,“水水,别靠近他!”
何水心头有些不悦。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柔柔的看向墨卿欢,“怎么了,卿欢哥哥?我只不过在和李公子说话。”
李雪京眉眼温和,笑得如沐春风,也诧异的看向墨卿欢,“这位公子,你是对在下有什么偏见吗?在下似乎……并没见过你?”
“我们的确没见过。”墨卿欢冷冰冰的说,“但是从今以后,你不准靠近何水,懂吗?”
墨卿欢说完,便拉着何水的手腕,低声道:“水水,我们走。”
何水温温热热的应了一声,跟墨卿欢离去了。
二人走后,李雪京脸上如沐春风的表情,瞬间消失不见。
他掩在袖中的手,缓缓露出,掌心赫然出现一块莹白的暖玉。
这暖玉,正是刚刚墨卿欢负伤,辛辛苦苦赢回来的战利品。
呵!
墨卿欢那个蠢货,还不知道何水一直在讨好他吧?他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想要秋狩大会的奖品,何水就毫不犹豫的让墨卿欢去比赛,之后还眼巴巴的立刻送给了他。
墨卿欢爱惜如命的心上人何水,在他这里不过是个拼命巴结他,想要嫁给他的三流货色。
谁让他家世比墨卿欢好上千百倍呢!
墨卿欢这贱民,竟敢对他这般不敬,看他日后如何整死他!
秋狩大会的晚上,仍旧是常规的宴会环节。
狩猎回来的猎物们,被厨子们处理好,制成了各种美味佳肴。
宴会还未开始,现场便热闹得如同过年。
槐轻羽换了一身红色的华袍,整个人焕然一新,宛如盛开的牡丹一般惊艳。
兵部尚书陈琪等人,在西山别苑里玩了三天,甚是过瘾。
见香山书居这边有宴会,便想来蹭一蹭,毕竟明日他们这些人便准备返程了。
看见陈琪带着一群人过来,何成再次头疼的迎了过去。
他拱了拱手,“陈大人,我们这庙小,可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人物啊!”
陈琪笑容满面的拍了拍何成的肩膀,“何学监,你别这么煞风景吗,我这次来可不是白吃白喝的,我们自带酒水,全都是千金一两的珍贵品类,够意思吧?”
陈琪这么说了,何成也不是那不开眼的木头,不敢再阻拦,只是笑了笑:
“陈大人这么有诚意,又是喜好热闹的性子,既如此小人怎么好再拒绝陈大人呢?不过,陈大人可要大发慈悲,放过我这群学生一马,他们不会喝酒,到时候你可别……我倒是没关系,主要是万一学子们醉酒闹事,到时候在四皇子那儿不好交代呀!”
“我知道,我又不是那莽撞性子,我会注意分寸的。”陈琪说着,便踏入了宴会。
一踏进去,陈琪看着诸位十几二十几的年轻学子,顿时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他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毕竟,陈琪可是兵部尚书,一品大员,若是没有这次机会,许多学子若是考不上状元后,被外派到地方上任,很可能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他几次。
不少学子都紧张的站起来,试图前去跟他打个照面。
槐轻羽混在众学子中,却没有过多的关注陈琪,而是看向了陈琪身后的朱大人。
朱大人也是兵部是其中一名官员,他练过武,长得五大三粗,高大威猛,一看就是个粗人。
槐轻羽越过朱大人,又继续看向了朱大人身后,卑微的站着的宋钦隐。
槐轻羽似笑非笑的冲宋钦隐勾了勾唇。
接触到他不善的目光,宋钦隐的脸立刻慌乱的白了起来。
他眼底满是绝望,瘦弱的身形摇摇晃晃,显然极度害怕槐轻羽的报复。
第092章 第 92 章
宋钦隐脸上, 是肉眼可见的害怕。
昔日高高在上的小国公,如今却变得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真是大快人心。
宋钦隐,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跪着也要走完!
槐轻羽已经命蓝柳将孟伽诩带来了,吩咐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他自然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再为难宋钦隐,免得让人留下以大欺小的形象。
宋钦隐正跟在朱大人身后, 像个卑躬屈膝的小厮。
他那原本怎么都不肯弯下去的脊背, 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侮辱打压中,卑微的弓起来了。
他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生怕被槐轻羽三言两语, 唆使朱大人当众折辱他。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宴会很快开始了。
诸位学子纷纷落座。
四皇子不在, 在场诸人身份最高的便是陈琪,有愿意巴结陈琪等人的学子, 争先跑到陈琪的那桌,率先抢了座位。
储东是陈琪的外甥,自然也去跟了陈琪,安瑞吉与储东是铁哥们,也跟了过去。
槐轻羽无所谓坐在哪里,随便找了个座位,撩开衣袍便落座了。
他一落座, 傅珣皓便紧随其后,坐在了他的身侧。
傅珣皓专注的盯着槐轻羽的侧脸, 声音温柔极了, “小羽,我来陪你。你不会喝酒, 我等下帮你挡酒好了。”
“瘸了腿的人不宜饮酒吧?”槐轻羽似笑非笑的瞥了傅珣皓一眼,语气充满了嘲讽。
傅珣皓面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从善如流的笑了起来,忽略了槐轻羽的嘲讽,眼神更温柔了,“小羽,你是在担心我?”
槐轻羽嗤笑:“你愿意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他说罢,便将来转向一侧,不愿再看傅珣皓一眼。
傅珣皓见状,心脏默默揪紧,疼得厉害。
他知道槐轻羽嫌他烦,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不敢再多说一句,只是看着面前酒杯中清凌凌的烈酒,抓起酒杯,一仰颈猛灌进了喉里。
烈酒进肚,他的胃瞬间燃烧起来,疼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但这疼,丝毫比不了他心脏的疼。
正在这时,人群里的朱大人,恰好看见了槐轻羽。
朱大人身穿一身黑色的锦袍,看着三十来岁,唇上长着不长不短的胡子,看着中规中矩的。
朱大人踱步走来,看见槐轻羽,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槐公子,可否一同喝上两杯?”
槐轻羽虽是秀才,还是秦首辅的养子,但在身份上是远远比不得朱大人一个官员的。
见朱大人主动过来,槐轻羽立刻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朝他拜了一拜,“朱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甚是荣幸,还请快坐。”
槐轻羽拜完直起腰身,目光不期然落在了朱大人身后的宋钦隐身上。
他特意朝宋钦隐露出了阴冷一笑。
顿时,宋钦隐被吓得面色惨白,身形不自觉的后退一小步,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
朱大人没注意到身后,脸上笑容热烈,当即落了座,朝傅珣皓点头示意。
傅珣皓冷淡的抬了下下巴,然后,眼神便一直落在槐轻羽的身上。
朱大人也不在意傅珣皓,而是看向槐轻羽,“不知秦首辅身体安否,最近也没时间去拜见,真是失敬。”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槐轻羽心里清楚,这个朱大人每日上朝都会见到秦首辅,机会比他多多了。
黯槐轻羽更清楚,朱大人之所以特意拐到秦首辅身上,便是在告诉槐轻羽,他过来搭讪就是看在秦首辅的面子上来的,希望槐轻羽在秦首辅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槐轻羽立刻很上道的笑了笑,“等来日见到他,学生一定会将大人的问候带到的。”
听到槐轻羽的话,朱大人很满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攀谈起来。
谈到尽兴处,朱大人不悦的瞥向身后,“贱奴,真是没有眼色,还不快给槐公子倒酒!”
宋钦隐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惨白的脸上满是灰败。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下酸涩和自卑,艰难的挪动步伐,拿着酒杯走到槐轻羽身侧,为他倒了一杯酒。
槐轻羽故意折辱他,抬起手,在他的臀上捏了一把,然后笑眯眯的评价道:
“真翘!”
宋钦隐被轻佻的摸了臀,霎时间,一股巨大的屈辱感与愤怒,直冲他的太阳穴。
他整张脸都羞愤得红了,手指死死扣着酒壶,指关节苍白,理智正在失控的边缘。
他死死的盯着槐轻羽,眸色猩红,像是在看仇人。
槐轻羽朝他扬了扬眉,一脸玩味儿的将他倒的酒,全都喝酒了嘴里。
然后回味似的舔了舔唇,“宋公子倒的酒,真是美味啊!”
“看来槐公子很喜欢我这贱奴,这是他的荣幸。”朱大人见状,丝毫没有犹豫,一把将宋钦隐推到了槐轻羽的怀里,命令道:“贱奴,还不快侍候好槐公子!”
宋钦隐:“!”
他整个人坐在槐轻羽的怀中,手中的酒壶被撞到,酒液全都倾倒在了他的胸前。
他的衣衫本就单薄劣质,这一打湿,胸前的衣服立刻变成了半透明色,霎时显得色.情淫.靡许多。
他立刻狼狈的抱着身子,眸光里满是羞恼和不知所措,僵硬的坐在槐轻羽怀里,不敢动弹。
“啪!”傅珣皓坐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将酒杯摔在桌上,整幅胸腔都被嫉妒填满了。
他看向槐轻羽怀里的宋钦隐,眼里闪过一抹杀意。
宋钦隐这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狐媚子样,是在勾引谁呢?
宋钦隐颜色好,上辈子曾和小羽有过夫夫之实,小羽该不会还留恋他的身体,想和他春宵一度吧?
敢勾引小羽。
呵,他不会让宋钦隐好过的!
傅珣皓压抑不住心底的酸涩和嫉妒,神色扭曲而阴鸷。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了所有的气急败坏,施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宋钦隐,当着所有人的面,扬声道:“宋公子,亏你曾经还是小国公,所有学子眼中的高岭之花。本以为你是个孤傲高洁的性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下贱。这里可是正式场合,你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行径,是风.骚得忍不住了吗?”
傅珣皓的话,立刻吸引了周围学子的注意力。
那些人纷纷将目光,放在了宋钦隐身上。
霎时间,好奇的目光,瞬间转为鄙夷:
“原来是他啊?上次我在才子会见到了他……”
“我也看见过,他当时还是刘大人的家仆呢,现在竟然这么快就换了主子。”
“只有被玩弄的男宠,才会被当成玩物送人吧?这宋钦隐也不知被玩得多烂了。”
“真脏!可别将脏病传染给槐公子啊!”
“怪不得他一身骚味儿,原来竟堕落成这个样子,啧啧……”
这些话,宛如锋利的剑,刺得宋钦隐体无完肤,他死死的咬着牙,不发一言,眼睛猩红得厉害。
他引以为傲的尊严,被这些人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
他虽穿着衣服,可这些人眼里的鄙夷和厌恶,让他有种自己正赤.身.裸.体,张开着腿勾引人的耻辱感。
这种被物化、被下流目光扫视的、令人作呕的场合,他是一丝一毫都待不下去了。
可自从宋家落败,他在被一次次的折辱中,早已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
对于这些人的污蔑和意淫,他连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宋钦隐难堪的垂下头,脸色苍白到几欲透明。
他想逃,却明白自己无处可逃。
仓皇之中,他缩在槐轻羽的怀里,竟然莫名的觉出了别样的心安。
他在彷徨无助之中,将槐轻羽当成了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槐轻羽的衣袖,眼里的羞愤消失不见,只剩满眼哀求,“槐公子,求……”
槐轻羽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岂会愿意当他的救命稻草?
他只会对他狠狠踩上一脚。
“真脏!”槐轻羽语气厌恶,“你这么脏,是怎么好意思坐在我怀里的?”
听到这满是嫌弃的话,宋钦隐的身子立刻僵住了,他无助的盯着槐轻羽,漂亮的琉璃眸里满是哀求和绝望。
槐轻羽丝毫不同情他,反手一推,将一把将他推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的垂眸盯着他,“贱货,你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宋钦隐不可抑制的倒在地上,屈辱感和绝望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麻木的仰着头,双目无神的看向槐轻羽。
他不明白,槐轻羽为什么这么绝情。
好歹曾经是同窗,槐轻羽为什么死都不愿拉他一把?
宋钦隐的眼眶,渐渐的红了,鼻尖酸得厉害,喉间发堵,险些为自己的狼狈和落魄哭出来。
见槐轻羽一点都没怜惜宋钦隐,傅珣皓心下一松,高兴起来。
但他心底扭曲的嫉妒,仍旧没有发泄出来。
唇角邪肆一勾,傅珣皓端起酒杯,朝着众人喝了一杯,然后提议道:“诸位,值此佳日,咱们大家不如赋诗一首,如何?”
文人墨客,最爱在一起比拼诗词。
众人闻言,立刻欣然应允,诸位大人也乐得加入其中。
傅珣皓冷冷瞥了一眼将哭未哭、楚楚可怜的宋钦隐,掩住眼底的厌恶,看向朱大人,“朱大人,也让你的这个奴仆作一首诗吧,听说你的这个奴仆从前,文采可是咱们盛京之首呢!本侯可一直想见识一下。”
“这有何难。”朱大人立刻答应。
在他眼里,宋钦隐本就是个玩物,此前每当有客人来,他都会让宋钦隐出来,给大家作诗,就相当于伶人表演才艺了。
朱大人长眉一瞪,“宋钦隐,还不快爬起来!跌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宋钦隐面色一白,不敢耽搁,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屈辱和愤怒,写了一首诗。
在刘大人和朱大人手中,他已经明白,自己身份低微,做人不可出风头,否则只会得到侮辱和打击了。
因此,他特意写了一首普普通通、中规中矩的诗,呈了上去。
他本以为自己的诗不会有事,可在场都是博学多才之人,他的那首诗一对比,就显得文采很差,再加上傅珣皓故意找他茬,因此,他的诗一呈上去,便被评为了最差的诗。
“宋公子,多日不见,你的文采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傅珣皓拿着宋钦隐的诗,俊朗的脸上满是惊诧,然后弯了弯唇,露出了不善的眼神,“忘了说清楚了,写得最差的那人,要当众给大家舞一曲,算作惩罚。宋公子,请吧——”
舞、舞一曲?
傅珣皓这样说,是想让他当那展露身体、出卖色相之人吗?
他是才子,不是妓子!
宋钦隐的脑袋,瞬间炸开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朱大人狠狠踹了他一脚,他才麻木的动了动身子,费劲的献了一舞。
刘大人和朱大人,曾命人教过他舞蹈,他不学,身上便被打得没一块好肉。
不得已,他只得学了一些。
他极力避开在众人面前献舞,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学了这种轻贱的玩意儿。
当着所有人的面,摇晃着大腿和臀部,还做出那些轻佻下流的动作,简直让他羞愤欲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人都看见他这副模样了!
宋钦隐跳完舞后,听着耳边的下流的评论和讥讽,麻木的站在一旁,魂游到了天外,仿佛不在躯壳内了一般。
“一脸死人样!”朱大人眼神凌厉,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宋钦隐身形僵硬,跳得不好,让他觉得很丢脸,其他同僚看了,肯定会嘲笑他调.教不好下人。
朱大人冷喝道:“给我滚下去!”
宋钦隐闻言,眼珠这才蠕动两下,像是回了魂一般,瑟缩着回去了。
他无处可去,他不想回朱大人住的院子旁的下人房,只能神情麻木的走在密林中,漫无目的的闲逛。
他大脑空白,恨不得直接一了百了。
自今日后,他的尊严算是彻底没了。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会徒受屈辱罢了。
宋钦隐心底的绝望越来越盛。
忽然,一道细小微弱的呼唤,穿进了他的耳朵,“隐哥哥!”
宋钦隐木然抬头,看见孟伽诩不知何时,额上淌着汗水,风尘仆仆的偷偷溜进别苑里找他来了。
宋钦隐死寂的眼神这才有了波动。
他压抑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一些,快步走向孟伽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里稍稍多了些温度。
他轻声问:“伽栩,你怎么来了?”
孟伽诩双眼含泪,一双眼眸如秋水般漂亮。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隐哥哥,呜呜呜,我、我来找你,是、是孟叔出事了……孟叔生病了,需要很大一笔钱来治病,我、我的钱都用来买路引了,没有多余的钱了,不得已只好来求你帮忙了……”
“路引?”宋钦隐的眼睛,立刻被孟伽诩手里的纸吸引住了。
“这是买给你的,隐哥哥,我不忍心看你被这么欺负,花了好大的价钱,为你买了一个路引,有了这个,你就可以逃了……”
宋钦隐闻言,立刻激动的抓过那张纸,反反复复的看。
看到路引上面盖的章是真的,而且还给他伪造好了一个身份,宋钦隐的心脏顿时激动的颤抖起来。
他欣喜若狂,直接哭了出来,眼泪大颗的自眼眶中滚落,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有了路引,他就能随时逃走,再也不用当奴仆了!
可……
“我、我也没有积蓄。”宋钦隐喉结滑动,有些难堪的低下了他。
孟伽诩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温暖,可他无能,终究是没有照顾好他。
孟伽诩闻言,立刻哭了出来,无助的抱住他,“隐哥哥,那孟叔怎么办?在我心里孟叔就是我的父亲,我不想看到孟叔有事。你、你能不能……去朱大人那里偷一些钱财?反正朱大人有那么多钱,你多偷一些,咱们有了钱财,就逃去边塞,那里离盛京那么远,朱大人肯定抓不住我们。”
“伽栩,别哭。”宋钦隐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孟伽诩的眼泪。
他对孟伽诩说的话很动心。
偷钱的事,万一被抓住了,肯定是个死。
但是,相比死,他更不愿过这种没有尊严的日子。
宋钦隐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伽栩,你放心,我会多拿一些银子给孟叔治病,剩下的就当咱们的盘缠,咱们一起逃到边塞去,即便种田也能过活。”
“隐哥哥,太好了!”孟伽诩说着,激动的抱住了宋钦隐的腰,嘴角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宋钦隐也回报了一下他,脸上重要露出了真心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抬手,摸了摸孟伽诩的脑袋,然后轻柔的按住他的肩膀,“伽栩,你在这里等我。”
孟伽诩重重点头,嘴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宋钦隐没有停留,趁着所有人都在宴会上,他悄悄来到了朱大人的住所。
由于是第一次偷东西,他紧张的手脚冰凉,心脏一直在剧烈跳动。
朱大人的院子里,还留守着几个随从。
懒散的随从们看见宋钦隐,立刻站直了身子,脸色肃穆,“你怎么回来了?大人呢?”
宋钦隐低下头,吞咽了几下口水,攥紧冒汗的掌心,开口道:“大人觉得冷,让我回屋给他拿些衣物。”
随从们听了这才放行。
宋钦隐进入房中,紧张得手脚发软,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虚,拿了一件朱大人的衣物,包裹了一些金银细软与昂贵的饰物,强装镇定的离开随从们的视线。
一远离那些人,他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
他抱紧了怀里的财物,飞快的跑了起来,狼狈得发丝凌乱,再顾不得一丝形象。
快了,他快自由了!
宋钦隐心中激动的呐喊着,欣喜若狂的弯了唇,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与孟伽诩离开盛京,到边塞过着恬淡安静的悠闲生活的画面。
宋钦隐步伐紧促,很快便找到了孟伽诩。
“伽栩,我拿到银子了!”宋钦隐眉眼间都洋溢着喜悦,他走过来,想要拉住孟伽诩的手,轻快的笑道:“路引呢?我们现在就接上孟叔,一起离开吧!”
孟伽诩背靠一棵树,闻言转过脸来,看着宋钦隐,玩味儿的扬了扬眉。
然后,他在宋钦隐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了路引。
然后,他缓慢的将路引,给轻轻撕成了两半。
宋钦隐见状,脸色立刻僵硬了下来,他不敢置信的瞳孔猛缩,由于过于激动而声调怪异,“伽栩,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宋钦隐,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是来带你走的吧?”孟伽诩不屑的看着宋钦隐,毫不留情嘲讽道:“你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我怎么可能帮你?”
“丧、丧家之犬?伽栩,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宋钦隐脸色剧变,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与你这傻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戏,我都快要忍受不了了!”孟伽诩冲着宋钦隐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你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我在做戏骗你呢!我故意去刘家借高利.贷为你赎身,故意不还让你背刘家抓去做奴仆,让有怪癖的刘大人折辱你。今日,孟叔也没有生病,我也不需要钱,我做这一切都是在骗你呢!”
宋钦隐越听,脸色越白,浑身寒凉彻骨。
他是在做梦吗?
要不然,他的伽栩怎么会用鄙夷的语气,这么侮辱他?还说他落得这个田地,被那么多人,一遍遍侮辱,都是他设计的?
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再次确认了一次,“伽栩,你说这些话是认真的?你忘了,宋家还在的时候,我让你吃香喝辣,让你锦衣玉食,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当然是因为我让他这么做的!”槐轻羽的身影,缓缓自暗处走出来。
槐轻羽一张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冷意。
他扫了孟伽诩一眼,声音淡漠,“孟伽诩,你可以走了。”
孟伽诩张了张唇,不舍道:“公子,我、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
槐轻羽不悦的眯了眯眸,毫无感情的盯着他,“再不走,我就让我的护卫将你打出去了!”
孟伽诩握紧手指,深深的望了槐轻羽一眼,神色不虞的离开了。
槐轻羽看也没看孟伽诩的身影,他走到宋钦隐身旁,轻轻拍了拍宋钦隐的肩膀,忽然笑着问道:“宋公子,你凭什么觉得,孟伽诩永远不会背叛你?”
宋钦隐双目赤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的提高了音量,“因为我对他好!我一直真心将他当成弟弟,他凭什么这么害我?”
槐轻羽闻言,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微微仰着下巴,流露出无限的轻蔑与嘲讽,“是吗?既然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你前世为什么那么对我?宋钦隐,前世你宋家落败,你被送入了勾栏院,是我借了高利.贷,将你赎出。
“我独自背债,屡遭高利.贷的人殴打,可还是拼尽全力供你读书,你考上了状元,就翻脸不认人了!之后,我落魄去求你,你却与我虚与委蛇,然后在我生下孩子后,将我的孩子送进勾栏院。”
“不可能!以我的人品,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宋钦隐浑身冰凉的摇着头,望着槐轻羽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槐轻羽冷笑一声,继续道:“因为你觉得是我害死了孟伽诩啊!上辈子,你在勾栏院遇见了孟伽诩,以为孟伽诩是去救你的,之后孟伽诩死了,你却将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我这个恩人身上,还说宁愿永世为娼,也不需要我救。所以这辈子,我就不救你喽!”
槐轻羽说着,紧盯着宋钦隐的神色,笑容灿烂而危险,“宋钦隐,现在你再看一下,孟伽诩真的会如你想得那般,知恩图报、救你于水火吗?你看清楚了,他不仅不会救你,反而还觉得你蠢,并且迫不及待的想要踩死你啊!”
宋钦隐的脸色变了又变。
忽然,无数的画面,自他的脑海中闪过,他承受不住的弓下了身子,痛苦的捂着脑袋。
他猝然倒地,浑身疼得直冒冷汗,痛苦的不停挣扎。
然而,片刻后,他忽然止住了身形,整个人仿佛如静止一般趴在地上。
接着,他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眉眼痛苦的望着槐轻羽,眸色幽深得可怕。
他眼含歉意的望着槐轻羽,浑身萦绕着压抑而黑暗的气息,嘴唇轻颤,“对不起,槐轻羽。”
他上前两步,想要靠近槐轻羽,又有些胆怯,喃喃的张着唇,“我才知、我才知……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槐轻羽,对不起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前世我恩将仇报,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我后悔了,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该死……”
望着宋钦隐这模样,槐轻羽知道,他重生了。
很好。
“覆水难收,宋钦隐,你再后悔也晚了,而且,你重生的时机也太晚了些!”槐轻羽说着,唇角微勾,看向了宋钦隐身后,“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宋钦隐的身后,是匆匆赶来的朱大人以及他的随从。
槐轻羽来之前,已经悄悄安排青鸿,在合适的时机去向朱大人举报宋钦隐偷窃财物,意图逃跑。
宋钦隐也意识到槐轻羽做了什么。
他眸光微敛,并未胆怯,毕竟他上辈子好歹做了十几年大官,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去了。
他转过身看向朱大人,镇定自若的试图与他谈条件,“朱大人,我……”
他话还未说出口,脸颊便被朱大人狠狠甩了几巴掌。
“贱奴,还敢偷我东西逃跑?真是反了天了!”朱大人丝毫不给他游说的机会,恶狠狠的盯着他,大手一扬,吩咐随从们,“去,卸了他的胳膊和腿,让他从今以后只能在地上爬!”
随从们得令,立刻走上前去,钳制住了宋钦隐的肩膀,轻轻一用力,便巧妙的将他的双臂给弄脱臼了,像断了一般垂了下来。
宋钦隐顿时疼得险些晕过去。
他强忍着疼痛,深吸一口气,眼眸幽深,“朱大人,我有……”
“再多说一句,就将你的下巴也卸了!”朱大人恼怒又不屑的盯着他,然后催促着随从,去卸他的两条腿。
宋钦隐眼底闪过一抹冷酷的杀意。
接着,他的双腿被那些随从们一捏,自膝盖处往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
他双手双脚都疼得厉害,再也无法站立,只能如残废一般摔在地上。
到了这种时候,他才明白,槐轻羽说他重生晚了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如今是贱奴,有谁会听一个贱奴的话呢?
而且,他还偷了朱大人的财物,意图逃跑,此番被朱大人卸了双手双脚抓回去,一定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钦隐闭了闭眼,再睁开后,神色痛苦而留恋的望着槐轻羽,“小羽,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悔不当初,我爱你……”
槐轻羽不在他后不后悔,他不耐烦的看向朱大人,催促道:“朱大人,你还不快把这贱奴抓回去,我不想再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朱大人闻言,抬了抬手,让随从将宋钦隐的下巴也给卸了。
然后,一行人像拖死狗一般,将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的宋钦隐给拖走了。
第093章 第 93 章
解决掉宋钦隐后, 槐轻羽自重生以来,一直沉闷的心,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他猛吸了好几口气, 默默感受着心中萦绕的不明滋味。
那种感觉,像是大仇得报, 又像是酸酸涩涩的。
他不禁疑惑,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过成了那样子呢?
槐轻羽想不通, 然后, 他索性不再想。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
不知一个人坐了多久。
忽然, 院门被悄悄打开了,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 悄悄踏进了院子里。
他没看见槐轻羽,一边捂着臀部, 一边颤巍巍的朝屋子里走。
直到槐轻羽开口,“槐庆云!”
黑影顿时僵住身体,然后转过身来,终于注意到了处于黑暗中的槐轻羽,然后眉头一皱,“啊呀,槐轻羽你找死啊?你待在这里做什么?也太吓人了吧?”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槐轻羽语气清冷。
“要你管?”槐庆云捂着臀部, 一瘸一拐的想要回屋。
槐轻羽看他这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忍不住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 问, “你和林牧辙……做了?”
槐轻羽这样子,分明是被男的捅了屁股, 男子甬道不会开放,所以做那种事的时候体验会很不好,受方一定会受伤。
“你、你别乱说!”槐庆云语气里含着恼羞成怒,试图否认。
槐轻羽不在乎他的反驳,不疾不徐的道:“男子和男子做,第一次甬道狭小干涩,所以林牧辙不会怀疑什么,但是第二场、第三次,你若是还是如此,他肯定会猜出你不是哥儿。”
听到槐轻羽的话,一心不想承认的槐庆云,立刻不在反驳,而是一瘸一拐的走到槐轻羽面前,脸上有些慌张,“那、那怎么办?”
槐庆云初尝爱情的滋味,便遇上了林牧辙这种情场老手,早已被迷得晕头转向了。
槐轻羽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槐庆云的神色。
他扬了扬眉,回屋去点了一只蜡烛,放在了院里的桌子上。
他看了槐庆云一眼。
槐庆云的脸色很苍白,显然在和林牧辙做的时候,没少受罪。
但他的眼神很羞涩,显然喜欢林牧辙极了。
这样就好。
槐轻羽设了这么长时间的局,这下终于能收网了。
槐轻羽脸上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也极为和缓,让人听了不会产生防备感。
只听他道:“我有一个办法,那便是你切掉男.根,没了男.根的男人,身体会逐渐趋向哥儿化,甬道会渐渐开放,声音也会变得又柔又细。切掉男.根后,你找借口和林牧辙说你不幸受伤,将那玩意儿不小心碰掉了,林牧辙肯定不会怀疑,只会一直认为你是哥儿。”
“你说什么?”槐庆云听到这些话,苍白的脸色,逐渐因为愤怒而变红了。
他一直以自己的男子身份为傲,看不起哥儿和女人。
现在,槐轻羽竟然提议,让他切掉男.根?
那他岂不是要变成太监,一个连女人和哥儿都不如的太监?
槐轻羽究竟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我只是提议,做不做由你。”槐轻羽勾着唇,笑得极为闲适,仿佛不在意槐庆云接不接受自己的建议。
槐庆云气愤的握着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不想切掉男.根,但一想到林牧辙,想到林牧辙知道自己男子身份后,肯定会觉得自己恶心,他的心就痛得呼吸不过来。
他是真心与林牧辙相爱的。
槐庆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的滋味。
他大口的喘息着,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我想通了,我同情切掉男.根,但是这件事你不许和爹娘说。”
他知道,他是槐树根和黄明花传宗接代的指望,他们若是知道他竟然切掉□□,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再太平。
“我怎么会跟爹娘说呢?”槐轻羽笑了笑,“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事不宜迟,我就让我的护卫来帮你做了。他们的刀工很好,肯定会一步到位,不会伤你性命的。”
继宋钦隐之后,槐轻羽终于又可以解决一个心腹大患了。
槐家三口是他如猪狗牛羊,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他可不甘心被他们啃食血肉。
槐轻羽轻轻开口,将蓝柳和青鸿唤了出来,让他们抬着槐庆云,进了槐庆云的屋子。
很快,槐庆云的屋内,便响起了凄惨的叫喊声。
又过了片刻后,青鸿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对着槐轻羽恭敬道:“已经割掉了,公子。”
槐轻羽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很好,现在,你和蓝柳去将槐庆云抬回去,送给槐树根和黄明花吧!”
青鸿闻言,一言不发的转身又回了屋子。
他与蓝柳一起,很快就止住了槐庆云的伤口上的血,然后将他抬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槐轻羽!”槐庆云不明所以,慌乱的看着槐轻羽,“我很疼,你别让他们动我!”
“做什么?槐庆云,这不是很明显吗,你受伤了,需要槐树根和黄明花照顾你,当然是送你去见他们呀!那玩意儿可是你主动切的,没有任何人逼你。”槐轻羽笑得开怀极了,他双手抱胸,慢条斯理的踱步走到槐庆云身侧,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再见了,弟弟……不,应该叫你妹妹了吧?呵呵呵……”
“你!槐轻羽,你不是说会帮我的吗?你不是说会替我瞒着爹娘吗?槐轻羽,你骗我!”
槐轻羽继续笑,淡淡道,“身为人子,这种大事怎么能瞒着爹娘呢?我可不想做不孝子,肯定不得不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他们喽。”
槐轻羽说着,淡漠的看着蓝柳和青鸿,“去和槐树根以及黄明花好好说说,有关槐庆云林牧辙和的事,事无巨细,知道么?”
槐树根和黄明花,是很看重传宗接代的。
得知槐庆云为了林牧辙,自断男.根,肯定会抬着槐庆云,去找林牧辙负责。
那夫妻二人,不知礼数,也没分寸,连在秦首辅面前都敢叫嚣,肯定也敢跑到林牧辙家门口,哭天抢地。
林牧辙可不像秦首辅那般爱惜羽毛、不敢妄动,他向来心狠手辣,名声很不好。
再加上,林牧辙在得知槐庆云骗了自己,让自己稀里糊涂睡了男人后,肯定会恼羞成怒起杀心。
——槐家三口,别想走出盛京!
在槐庆云哭天抢地,以及不停咒骂声中,蓝柳和青鸿抬着他,很快离去了。
三人走后,槐轻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意朦胧。
他想去睡,但他自觉心地善良,想了想,在临睡前,还是强撑着倒了三杯酒,倾洒在了地上。
就当是提前为槐家三口送行了。
槐轻羽倒完酒后,丢了酒杯,连连打着呵欠转身回了房。
他睡很不安,梦里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幼时,被槐家三口虐待的时候。
那时候他小小的,每日都要做重活,个头还没木桶高,便要被逼着去打水,他做不好,便会被打得遍体鳞伤,生不如死。
那时候,小小的他,总是盼望自己能早点死。
别的小孩都怕鬼把自己抓走,但是他不怕,他只想逃离那个噩梦一般的家。
之后,因为槐庆云想吃糖葫芦,他便被卖作了童养夫。
他那时候听别人说,当童养夫是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每日不仅要做很脏很累的活,还要不停给夫家生孩子,比下地狱还痛苦。
小小的他不知道怎么生孩子,被吓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
当哭红了眼的他,被领到槐大河夫妇,以及傅珣皓面前时,傅珣皓却帮他轻轻擦拭掉了脸上的泪水。
傅珣皓拉着他的手腕,说要当他哥哥。
傅珣皓宠他、爱他,他把傅珣皓当做救赎,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是傅珣皓夫郎的事,一门心思想嫁给傅珣皓。
可之后,傅珣皓也渐渐变得面目可非了。
他不断的寻求别人的爱意,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可每一次都被辜负。
所以重来一世,他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低姿态,不会再渴望任何爱。
没有人爱他,没关系,他只会爱对的人。
槐轻羽睡得恍恍惚惚,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又听到了敲门声。
他低低喘着气,发现全身都是冷汗,脑袋昏昏沉沉的极为难受。
他咳了两声。
耳边的敲门声,似乎更加清晰了。
他下床,走到桌边喝了一杯茶,然后前去开门。
打开门后,他看到了脸色苍白,用手扶着门框的慕容鸢。
慕容鸢看样子很是虚弱,长发凌乱,身上的红衣也破了好几块。
看见槐轻羽,他立刻露出了笑容,长袖轻轻移动,露出了宽大衣袖下遮盖着的,黑白相间的毛茸茸的动物,白罴。
“小羽儿,你要白罴,我便为你找来了。”慕容鸢红唇微微张开,眼底流露出一丝期待,凝眉专注的盯着槐轻羽,眼神温柔得如水一般。
“你这两日,都是去弄这玩意儿了?”槐轻羽后退一步,丝毫没有见那白罴接过来的意思。
如果是上辈子,他肯定会喜欢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
但是如今的他,心肠冷得如铁一般。
槐轻羽窥见慕容鸢眼底的期待,冷冷勾唇一笑,“你是真傻还是装不懂?我说要白罴,只是一个打发你的借口,我根本不喜欢这东西。”
慕容鸢眼底的光,有些黯淡了。
但他面上的神色丝毫未变。
他笑得仍旧温柔极了,声音也清脆悦耳,“那你还想要什么?我帮你寻来。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会去做到。”
“别演戏了,我不会信你第二次!”槐轻羽神色冷峻,丝毫不给慕容鸢求和的机会。
在他看来,再次相信慕容鸢,无异于犯蠢。
他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蠢人。
槐轻羽眼睁睁望着慕容鸢眼底的光熄灭。
他无动于衷,甚至心里还烦躁极了。
忽然,慕容鸢喉结动了动,蓦然弯腰吐了一口血出来,身形也摇摇欲坠。
在他即将要晕倒下去时,大高个儿等人终于现出身形,将他接住了。
“槐公子……”大高个儿一边扶着慕容鸢,一边不满的看着槐轻羽,“我们皇子为了你,独自去闯白罴窝,还不允许我们跟着,差点没回来。他九死一生,将白罴带了回来,结果你只是在戏弄他,你将我们皇子置于何地?”
“别说了……”慕容鸢嘴角的血,已经被小高个儿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干净了。
他的脸白到几乎没有颜色,望向开口的大高个儿,眼神有些凌厉和不悦。
大高个儿被看得脸色一白,不敢再说话,紧闭上了嘴唇。
慕容鸢又咳了两口血,才用灰败失落的眼神,看着槐轻羽,只听他柔柔的语气里满是卑微,“小羽儿,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求你原谅我,我……”
槐轻羽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无法忍受的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滚?再纠缠我,我就不客气了!”
“咳咳咳……”他厌恶的语气,让慕容鸢脸色又白了几下,猛然又咳了好几口血,将他胸前绯红的衣衫,浸得暗红无比。
“看你这样子,是受了重伤,活不了了?”槐轻羽铁石心肠,没有丝毫同情。
他冷酷的盯着慕容鸢,讥讽的笑了笑,“想死就去死,不过记得死远点儿,别脏了我的门口。”
说罢,他在慕容鸢哀伤又绝望的眼神里,冷漠的关上了门。
慕容鸢对他造成的伤害,不比那人男人少。
前世,他的心被那些男人伤得千疮百孔,重来后,他选择再次交付一次信任,然而,他好不容易试探伸出的信任,再一次被辜负了。
槐轻羽佩服那些被生活痛击千百次,仍旧能重燃信心的人。
但他不能。
他心胸不豁达,没法再对人敞开心扉。
关上门后,槐轻羽便不再关注门外的事了。
他转身回到床上继续睡,但是尝试了好一会儿,仍旧睡不着。
索性睁开眼睛,看着窗外渐亮的天,槐轻羽起床洗漱了一番,又将槐庆云居住的那个屋子,打扫了一遍。
碍眼的人终于消失了。
真好。
槐轻羽收拾完整个院子后,蓝柳和青鸿也回来了。
蓝柳认真朝槐轻羽禀报道:“公子,属下将槐庆云抬回去时,槐庆云已经疼得晕了过去。槐家夫妻看见槐庆云这模样,立刻崩溃了,又哭又闹。属下将事情与他们二人说清楚后,他们抬着槐庆云,去了林家,要林牧辙为槐庆云的下半辈子负责。后半夜,林家里出来了几个人,很快将槐家三口用麻袋套走了。”
槐轻羽闻言,丝毫没有意外。
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二人,“等下你去报官,将槐家三口失踪之事禀报给官府。”
官府查不查,是官府的事。
反正从今以后,槐家三口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将来在仕途上,若有人去调查这些事儿,也只会调查出,槐家三口的死出自林家之手,与他无关。
他现在叫蓝柳去报官,也是为了撇清关系。
毕竟父母和弟弟突然消失,他没什么反应,肯定会引人怀疑。
槐轻羽心情大好,立刻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了青鸿手里。
槐轻羽的唇边,缓缓溢出了笑意,“将这封信拿给父亲,我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处理得很好,兵不血刃就解决了那三个吸血虫。”
他想让秦首辅见识他的能力,为他骄傲。
槐家三口为何会突然找上门来,他不想深究,反正事情已经解决完了。
青鸿接过信,很快便消失了。
槐轻羽换了一身白衣,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场地。
身为学子,学子永远是主流。
此次来秋狩,每人都得写一篇游记,所以今日,便是众学子坐在一处,比拼才华的时候。
比试有三天,第一人是比诗,第二日是赋词,第三日则是写文章。
比拼才华,槐轻羽向来不惧。
槐轻羽来到了比试现场,施施然坐了下来。
不少学子看见他,忍不住叹起气,“有了槐学子,咱们怎么可能得魁首嘛!”
立刻有人鼓舞道;“你忘啦,今日的魁首有十个之多呢!咱们这几百号人,不可能只评一个魁首出来,你还是有机会和槐学子并列第一的。”
那人神色一僵,然后道:“谁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提醒我?别说有十个魁首,就是有一百个,我也得不到,我这样说,是在为我那即将倒数的名次找补,懂不懂?”
“……”那接话的学子不说话了。
顿了片刻,那学子终究是忍不住话痨的本质,将目光放在了逐渐走来的墨卿欢身上。
看到墨卿欢一身素衣,仍旧长身玉立,不掩气质,模样出色得吸引人眼球,忍不住感慨道:“墨学子也是此次夺魁的热门人选呢!”
墨卿欢身后跟着何水。
何水虽然身在墨卿欢身边,但他的心显然一直牵挂着李雪京。
李雪京家世斐然,何水的父亲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何水能与李雪京扯上关系,对于何家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何水是个势利眼,看人只会看家世,所以他只将墨卿欢当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而不是未来伴侣。
墨卿欢没注意到何水的心猿意马,他一到现场,眼神便落在了槐轻羽的身上,眼底的寒意越来越盛。
他肩上的伤还未好全,动起来还有些痛,但是强撑着写字还是可以的。
他径直走到槐轻羽的身旁,在他旁边的桌子前坐了下来,一边状似无意的摆弄着笔墨纸砚,一边笑得充满了挑衅意味。
“槐轻羽,”墨卿欢声音里蕴含着无限的寒意,“我会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槐轻羽不屑的望了他一眼,勾了勾唇,“哦?你确定你能赢我?墨卿欢,别太傲慢了!”
墨卿欢直接将手中的笔杆捏断了。
他眼神死死的盯着槐轻羽,语气里饱含怒意,“槐轻羽,你对我就没别的话了吗?”
槐轻羽嫌弃的看他一眼,“有,我有很多脏话,你要不要听?”
墨卿欢恼怒得又捏断了一支笔杆。
片刻后,他压下怒火,冷笑道:“脏话?槐轻羽,你真是粗俗,在我心中永远比不上水水。”
他以为说这话,便能激怒槐轻羽。
可看着槐轻羽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股闷气堵在胸膛,墨卿欢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不悦,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纸,开始作起诗来。
第一日的比试结果,很快出来了。
槐轻羽、墨卿欢都在魁首之列,槐轻羽注意到,李雪京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没想到,这个李雪京的才华也挺不错的。
槐轻羽对李雪京的为人并不了解。
但他前世,也听过不少李雪京的事。
李雪京家世不婓,为人也自命不凡,然而科举上却屡试不第。
因为李雪京只有诗写得好,文章和词赋都资质平庸,所以每一次科举考试,都会被打击得意志消沉一段时间。
正因为受的打击多了,所以李雪京意志才会日渐消沉,开始堕落。
现今的李雪京,还没暴露出吃喝嫖赌、傲慢残暴的本性,但这并不能说李雪京眼下是好人,具槐轻羽听到的那三言两语来看,李雪京本就是个自私自利、阴险歹毒之流。
何水虽然恶毒,但只是无脑无知的恶,李雪京的恶,却一直是有目的的。
下一场比试词赋,李雪京不擅长,肯定要被挤下去,他会甘心吗?
槐轻羽有心留意着何水和李雪京,果然看见二人眉目传情,然后悄悄走到暗处了。
再看墨卿欢,许是对何水太信任了,墨卿欢对何水背着他,与李雪京勾勾搭搭一事,丝毫不知,甚至连何水悄悄离去,也没有注意到。
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槐轻羽的身上。
看了槐轻羽的诗,墨卿欢的眼底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艳。
但他不想表露出丝毫的欣赏,生怕槐轻羽知道了蹬鼻子上脸。
他扫了一眼槐轻羽的诗,嘴角挂满了不屑的笑容,“你这诗也没什么,在我眼里矫揉造作,不如水水的诗真诚质朴。槐轻羽,你在我面前再努力表现,也得不到我丝毫青眼。”
第094章 第 94 章
槐轻羽觉得他真是莫名其妙, 夸何水就夸何水,非要贬低他做什么?
槐轻羽讽刺一笑,满眼真诚, “那我就祝你和你的水水百年好合,永远在一起。”
他是真的很想让这两人永远绑在一起, 免得祸害别人。
槐轻羽猜测的没错,第二日的比赛里, 李雪京为了能进前十, 竟然唆使何水,去毁了墨卿欢的诗。
只要十位魁首的名额空缺出来一个,李雪京绞尽脑汁写出的词, 便能勉强挤进前十。
槐轻羽坐在隔壁桌,眼睁睁看着墨卿欢刚写好诗, 正满意的欣赏,何水就捧着自己的诗, 朝墨卿欢走了过来。
“水水……”墨卿欢看见何水,脸上的笑意浓了一些。
他刚想兴致勃勃的与何水说着什么,就见何水脚下一打滑,何水手中那墨迹未干的试卷,便一下子印在了墨卿欢那墨迹未干的试卷上了。
瞬间,两张试卷的墨迹糅合在一起,卷面脏污不堪, 连呈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而比试的时间也到了,墨卿欢根本来不及重新写一张。
何水和李雪京把握的时机很好。
墨卿欢这一轮必定要被淘汰了。
看见自己的试卷被毁, 墨卿欢的眉紧蹙起来。
但注意到何水自责的面容, 他很快压下了不悦的心思,温声安慰他, “没关系的,水水,相比起你来,比试一点都不重要。”
“真的吗?欢哥哥,你真好!”何水做出一脸感动的样子,扑到了墨卿欢的怀里。
墨卿欢抱着何水,只觉得异常安心。
此生有何水陪伴他,没有功名利禄又如何?
千金易得,有情人难寻。
没有了何水,他重生便没有了意义。
“呵呵……”槐轻羽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墨卿欢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要是有人敢毁了他的试卷,他一定将那人的腿打断,毁他前程者,便是他的敌人。
何水见槐轻羽一直望着自己和墨卿欢,顿时不高兴的冷哼了声,挡在墨卿欢面前,生怕槐轻羽多看墨卿欢一眼,“你笑什么?槐轻羽,你是嫉妒的笑吧?你再怎么嫉妒,欢哥哥也不会喜欢你!”
没等槐轻羽说话,墨卿欢便冷冷的扫了槐轻羽一眼,“除了水水,我此生绝不会看第二人一眼,某些人别痴心妄想,乞求得到我的爱意了。”
“……”槐轻羽眨了眨眼,想反唇相讥,又觉得浪费时间。
他看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后,又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字。
轻蔑的态度溢于言表。
表达的意思显然是,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我还不如多谢几个字。
何水和墨卿欢望着他的眼神,皆不自觉冷了下去。
尤其是墨卿欢,他的手指死死攥着,心里充满了不甘又酸涩的滋味。
交卷时间到后,槐轻羽从容的将试卷教了上去。
不出意外的,他再次进了前十。
不远处,李雪京也紧张的挺着名次公布。
按照他的估算,只要挤掉了墨卿欢,他就能进入前十。
诗、词连赢两场,他第三场不用比,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毕竟,很多人并不是诗、词、文章都写得好。
第一场诗写得好的前十名,第二场仍旧停在前十的,只有三名,其余七名不会赋词,已经被刷下去了。
三场比试能赢两场,已经算是有能力了。
所以,李雪京对于自己的胜出很有信心。
可最终结果公布,李雪京发现,他仍旧没有进入前十。
原来,是上一场未来参加比试的四皇子,今日竟然罕见的到场了。
四皇子文采斐然,进入前十是必然的,李雪京的名额又往下掉了一个名次,被挤出来了。
李雪京想要成为最终比试的前十魁首,就必须得参加第三场比赛。
真烦!
李雪京看到这个结果,眼神里满是阴翳。
他最讨厌写文章了!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心里评价着在场文章写得出色的人数,估算着第三场,自己赢的胜算应该仍旧不大。
他必须再次除掉一人,才能进入前十。
第一次见面,那个墨卿欢就对他十分有敌意,而他也莫名的不喜欢墨卿欢。
——所以,墨卿欢,只能再委屈你一下了。
另一边的槐轻羽,听到这个结果,心中明白,墨卿欢接下来肯定还要遭殃。
李雪京没有夺得魁首,肯定还会如法炮制,再次针对墨卿欢,让墨卿欢第三场也失利。
毕竟有何水这么个好工具,整起墨卿欢来,方便又快捷,不用白不用。
而他,在生出名单听到慕容鸢的名字,才知道慕容鸢今日也来到了现场。
刚吐血没多久,就能爬起来了?
槐轻羽的眼神,不自觉的搜寻着慕容鸢。
待看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满脸阴鸷不悦的人,才知道,今日的来的是顶着慕容鸢名字的太子。
慕容鸢那般文雅守礼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羞涩腼腆得比哥儿还像哥儿的性子,绝不会翘二郎腿。
太子出现也好,他总不会像慕容鸢那般不识趣的凑过来。
槐轻羽心不在焉的瞥了太子两眼,发现太子的脸色仍旧苍白,正神情阴鸷的盯着自己,眼里似乎有咬牙切齿的杀意。
可怕!
槐轻羽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过去。
第三日,槐轻羽按时来到比试会场,然而临近考试开始,他也未见墨卿欢来现场。
槐轻羽心中有了猜测,去看何水与李雪京时,发现今日的二人桌案离得很近,他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得意微笑。
墨卿欢不喜欢看到二人亲近,前两日,二人都是避嫌,离得很远的。
今日二人光明正大的靠近,显然是笃定墨卿欢不会来了。
墨卿欢一定出了事!
槐轻羽见状,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慢悠悠的写好了文章。
试卷交上去评定后,槐轻羽才从终于放松下来,揉着酸疼的手腕的学子们口中,听到事情的真相。
原来,墨卿欢早上被一伙身穿黑夜,有功夫的劫匪偷袭了,直接被打断了右手。
右手!
槐轻羽眯了眯眸。
科举考试可离不开右手,废了右手,就相当于这辈子毁了!
何水和李雪京真狠!
墨卿欢那个蠢货,一心将何水当成宝贝,等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有他好后悔的!
槐轻羽施施然写好了试卷,到了时间便交了上去。
结果不言而喻,他再次列于魁首之列。
最后综合三日的成绩,又选出了十名魁首。
其中,三次比试都进入了前十的,唯有槐轻羽一人。
其余的九名魁首,都只两次得了魁首,其中就有李雪京。
十名魁首,有九名被唤到了领奖台上,还有一名是太子,太子懒洋洋的坐在位置上,懒得动,学监们也不敢强迫他,反而还恭恭敬敬的将奖励送到了他的面前。
槐轻羽大大方方站到了台子上,再次收获了大片的艳羡和钦佩的目光。
他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名的奖励。
下台后,他刚要离开,却被李雪京拦住了去路。
“槐公子……”李雪京的行为举止,皆表现得风度翩翩,双目温柔的望着槐轻羽。
槐轻羽是首辅养子,又是芙蓉才子,前途不可限量。
李雪京明白,何水连槐轻羽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谁都知道要挑好的。
如果他能和槐轻羽结为连理……
槐轻羽皱了皱眉,一刻都不想跟李雪京有任何接触。
他对李雪京厌恶极了。
上辈子,墨卿欢逃婚,将奄奄一息的何水带走,李雪京得知后暴怒,不敢去对付墨卿欢,喝得满身酒气,猩红着眼带着人劫持了槐轻羽。
理由是墨卿欢抢了他夫郎,他也要抢墨卿欢的未婚夫。
槐轻羽差点被他侮辱。
至今,槐轻羽还能回忆起他满身酒臭,压在自己身上的恶心感。
槐轻羽下意识捂住了鼻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厌恶,“对不起,李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
槐轻羽说着,便要绕过他离开。
然而,李雪京却径直扣住了他的手腕。
李雪京将他排斥又嫌弃的举动看在眼里,极为不悦,眼神如秃鹫一般,死死盯着槐轻羽,“槐公子,你怎么好像很讨厌我?是不是看不起我?”
“放开他!”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然后,太子穿着一身尊贵的黑袍,缓缓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李雪京,仿佛在看一直蝼蚁。
他笑得极其危险,问李雪京,“你想被扭断脖子吗?”
李雪京下意识松开了手,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惊骇感。
四皇子给人的感觉,一向温婉可人,怎么会这么有压迫感?
李雪京僵硬的勾起唇,压下心底的恐慌,试图朝着太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然而刚扬起笑脸,只看了太子一眼,便对视上了他那双幽不见底、满是杀意的黑眸。
李雪京顿时吓得大脑发懵,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感受到膝盖的疼痛之后,李雪京迟钝的大脑才渐渐清晰,意识到自己竟被吓得跪在了地上。
顿时,他的双颊火辣辣的疼痛,整个人难堪的咬着牙。
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就听见太子懒洋洋的发话:“跪好,不跪满四个时辰,孤就扭断你的脖子!”
李雪京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动了。
他不甘心的问,“敢问太子,草民犯了何罪?”
太子唇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你若是没有罪,忽然对着本殿跪拜做什么?”
李雪京:“……”
他心中愤懑难堪,却不敢再反驳一句。
槐轻羽对这二人的互动没有丝毫兴趣,他扭头就要走,走了许久,才发现太子正坠在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槐轻羽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太子缓缓走过来,拿出帕子,将刚刚李雪京握住槐轻羽的手腕处,轻轻擦拭了一遍。
然后冷淡的吐出一句,“孤有洁癖。”
“我又不是你的所有物。”槐轻羽紧皱着眉,将手腕抽出来,“你离我远一些,我看见你就烦!”
“不是我非要往你身边凑,是鸢弟,他非要让我保护你。”
槐轻羽面无表情,“我不需要保护,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太子一脸邪肆又危险的笑,“你的人身安全自然不需要担心,但是鸢弟不想让别的男人或哥儿、女人接近你,他怕你被狐狸精勾走,他说想占有你,还说想艹你。”
槐轻羽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的盯着面前的太子,反驳道,“不可能,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也知道,以他那么温柔乖顺的性子,绝不会说这么低俗的话。”
太子唇边的笑意渐浓,慵懒道:“他当然没有亲口说这些话,但是我觉得,他的心里肯定是这样想的。毕竟看见你时,他的脑子里总是充满了肮脏污秽的想法。”
“你们身体共用,难道连思想也共用?”
“当然不是,如果我们思想也是联通的,那我们就相当于同一人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他脑子里对我有肮脏污秽的想法?”
“我猜的,鸢弟的想法很好猜的。”
“……”槐轻羽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所以你一直用自己阴暗下流的思想,来揣度他?我看,肮脏的是你吧。”
槐轻羽说着,推开太子,“你离我远一些,别当道。”
槐轻羽说完,便越过他朝自己的院子走。
槐轻羽懒得再理会这个奇奇怪怪的家伙。
从今以后他的人生规划,一定会排除掉皇家的人。
秋狩活动很快过去了。
槐轻羽随着众学子,回到了香山书居,过起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是去学堂上课,就是回小院休息。
在这期间,芙蓉录的第十三卷,也被刊印了出来,一经刊印,便被疯抢完毕。
槐轻羽有一本秦首辅送的,除此之外,在发刊当日,芙蓉阁也送给了他一套精装的,公十三卷的芙蓉录。
芙蓉阁真是有心了,芙蓉阁的主事人这么会做人,难怪芙蓉阁会屹立百一百多年不倒,成为天下学子都想朝圣的圣贤之地。
槐轻羽对芙蓉阁有些好奇,开始拿着芙蓉令,时常去芙蓉阁的藏书阁去看书。
槐轻羽看着丰富的藏书,觉得受益颇多,有时想要带些礼物,去感谢芙蓉阁的主人。
但芙蓉阁内的人品行高洁,不亲近任何人,也从不收礼,平日里连见到都很难,槐轻羽感谢无门,只得放弃。
约莫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日,槐轻羽下了课,正要回小院,忽然半路被人抓住了手腕。
一瞬间,头疼得仿佛手腕要断开一般。
“放开我!”他不悦的皱着眉,想要甩开对方的手,一抬头,却对视上了墨卿欢那张遍布寒霜的脸。
槐轻羽心情更加不悦,冷着脸问,“你做什么?”
“是不是你?”墨卿欢的神色极冷,他的右手手腕被紧紧包裹着,最外层还用木板夹着,显然还没好。
由于右手断了,再也无法写字,香山书居的夫子试图劝说,让他离开香山书居。
只是看他断了手,心生同情,夫子们没有明说,他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赖在这里。
这一个月来,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使得他心力憔悴,身形更加瘦弱了,脸色也苍白得宛如志怪小说里,青面獠牙的恶鬼。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槐轻羽觉得墨卿欢真是莫名其妙。
他极力想收回手腕,可是墨卿欢却握得更加重,似乎恨不得将他的手腕也握断。
“装傻?”墨卿欢愤怒的盯着他,语气森冷,“除了你,谁会这么恨我?”
槐轻羽终于明白了墨卿欢发癫是为什么。
“你不会怀疑是我把你手打断的吧?”槐轻羽眯了眯眸,仰头直视着墨卿欢,冷笑道:“墨卿欢,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命人将你手打断的?”
“只有你恨我入骨,不是你还会是谁?”墨卿欢说着松开了槐轻羽的手腕。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槐轻羽的纤细的脖颈,“槐轻羽,重来一世,我们本该没有交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难道不是对我因爱生恨了吗?你想毁了我,逼迫我回到你身边,是也不是?”
“你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些?”槐轻羽鄙夷的瞪了墨卿欢一眼,“谁对你因爱生恨了,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有钱有颜有才华,怎么会对你念念不忘?”
听到槐轻羽的话,墨卿欢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薄怒。
他掐着槐轻羽脖颈的手,逐渐加重了力气,声音冷漠极了,“别狡辩!你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不都是为了我?”
“哪一件?你罗列出来呗,我好一件件跟你反驳。”
墨卿欢:“……”
他紧抿着薄唇,目光死死的盯着槐轻羽逐渐的脸,忽然冷笑道,“伶牙俐齿!槐轻羽,自从重生以来,你性子真是越来越尖锐了!我知道,我前世对不起你,你心里一定对我怀着恨意,对吧?”
槐轻羽觉得跟他说话,简直是浪费口舌。
他面无表情,简短的否认,“我没有!”
“你有!别狡辩,槐轻羽!”墨卿欢掐住槐轻羽脖颈的手,又用了一些力。
他心中满是怒火。
在他看来,槐轻羽真是恶性不改,竟然敢做不敢当。
槐轻羽就真的那么想得到他吗?为了让他屈服,竟然不惜毁了他的右手!
“跟我道歉!”墨卿欢面无表情的盯着槐轻羽的眼睛,眼神幽暗可怖,浑身萦绕着黑暗癫狂的气息,“槐轻羽,你做错了,就要跟我道歉!我前世对不起你,所以你废我右手一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道歉是必须的!”
槐轻羽感觉脖颈被掐得有些疼。
他有些喘不过气,但仍旧强撑着不肯屈服,艰难的憋出一句话:“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跟你道歉?”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墨卿欢望着槐轻羽,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他盯着槐轻羽不屈的眼神,以及那紧抿着不愿服软,比铁还硬的嫣红的唇,心尖处忽然痒了起来,喉结逐渐滑动。
忽然,他像是受了蛊惑一般,猛得低下头,想要含住槐轻羽的唇。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一双大手给狠狠的掐住了。
一道危险到了极致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带着阴森森的警告:“你敢强迫他,我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十个大汉强吻你,这种有趣的事情我最爱做了!”
墨卿欢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下一秒,他便被一股大力径直甩开,狼狈的跌到了地上。
太子扶住了槐轻羽摇摇欲坠的身形,居高临下的望了一眼墨卿欢,嘴唇轻启,“滚!”
墨卿欢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冷峻,“四皇子,这是我和槐轻羽的私事,还请你不要过问。”
“强吻一个哥儿,算私事?给你三息时间,再不走,我就弄死你!”
“……”墨卿欢死死握着手指,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他强压下愤怒,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才不甘的转身离去。
“呵!”太子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勾了勾唇,转身去看怀中的槐轻羽时,发现槐轻羽竟然双颊嫣红,眉眼紧闭,一直往自己怀里钻。
太子眯了眯眸,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槐轻羽滚烫的脸颊。
槐轻羽这是……体弱期?
上次不是喂给了他压制体弱期的药了吗?
怎么槐轻羽如今看起来,体弱期的特征更明显了?
也许……邪医智多近妖,那压制体弱期的药是假的,不仅不能压制,反而还会强化!
“该死的老东西!”太子忍不住咒骂出声。
接着,他抱紧了槐轻羽,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匆匆踏进屋内,朝着侍卫们吩咐道:“去给槐轻羽请假,他这几日都没时间去上课了!”
他将槐轻羽整个丢在床上,刚想离得远一些,便被浑身燥热、毫无意识的槐轻羽给抓住了衣衫,拉上了床。
槐轻羽强撑着睁开眼睛,将他压在身下,试图去脱他的衣服。
太子忍不住挣扎起来,咬着后槽牙,“槐轻羽,你放开孤,这可是孤的第一次!”
可槐轻羽根本听不到他说话。
太子眯了眯眸,反手握住槐轻羽的手腕,果断将他的双手给绑在了床帏上。
“一个哥儿,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怎的这般生猛?”太子用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感觉软得不可思议。
他低下头,在槐轻羽的脸上舔了几口。
然后眼神立刻变了,情不自禁的喃喃:“软软的,真好吃。可惜你是鸢弟的……”
他的喉结忍不住滑动,忍了半晌,忽然悄悄抬手,掀开了槐轻羽的衣服。
“反正鸢弟不在,我偷吃一点,应该没问题吧?”
第095章 第 95 章
太子喉结滑动, 掌心热得出奇,贴在槐轻羽本就滚烫的脸上,烫得槐轻羽不适的呓语的几声。
他单手撑在槐轻羽脸侧, 俯下身去,微凉的唇贴在槐轻羽的唇上。
二人唇齿相贴, 黏糊糊的难舍难分。
太子系槐轻羽的手腕,系得并不紧, 槐轻羽被吻得越来越难受, 手腕自己挣脱开了,抓着太子身前的衣服,无意识的撕扯着。
太子的衣衫很快被扯得七零八落。
他眯了眯眸, 捉住了槐轻羽的两只手腕,抚平了自己乱糟糟的衣衫, 若有所思道:“怪不得哥儿一旦嫁人,便不能做官了, 体弱期果然可怕,让个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小哥儿,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将槐轻羽半搂进怀中,手缓缓探进他的衣裳里,逐渐下移。
槐轻羽在无意识间,身子逐渐颤抖、失控,泪水自眼角不停滑下。
过了很久, 槐轻羽的哭泣才渐渐止住,茫然的睁开朦胧泪眼。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渐渐清晰后, 他看到了面前的太子,浑身像是长了刺一般瞬间炸裂开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槐轻羽眼神冰冷, 想要爬起来,但因为身体过度透支,四肢一软,便又跌倒在了床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刚在你体弱期的时候救了你。”太子握住他纤白的脚腕,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我有没有玷污你,你难道感觉不出来?”
槐轻羽抬起脚掌,踹了他一下,语气警惕,“你别动手动脚,离我远一些!”
太子闻言,扬了扬眉,“过河拆桥?你的体弱期还未过,等下需要我帮忙,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槐轻羽冷冷望着他,语气很冷漠,“我就是死,也不需要……唔……”
他话音未落,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再次产生了燥热,烧得他立即立刻丧失了理智。
槐轻羽脑袋昏沉,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想要缓解体内的欲.望。
他手在床上胡乱摸索,待摸到太子的手后,立刻急忙将太子往自己怀里扯。
太子不善的“呵呵”笑了两声,“槐轻羽,你将我当成什么?你的泄.欲工具?我说过,我会收利息的。”
太子一把将槐轻羽拉入怀中,握着他的手,往自己的下半身探去。
时间过得很快。
槐轻羽彻底清醒过来后,已经是五日后了。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要炸开一般,这五日来,只要清醒,印入眼帘的便是太子强迫自己为他纾解的情形。
槐轻羽难受得连呼吸都不想呼吸。
每吸一口气,都能清晰的闻到空气中某种浓重的石楠花的气味儿。
“小羽儿,你醒了?”一道温柔到了极致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
慕容鸢拿着帕子,正在为他擦拭着身上的狼藉。
“对不起,”慕容鸢语气里带着自责与歉意,愤愤不平的骂道:“太子哥哥太坏了,竟然强迫你做这种事。”
槐轻羽心头火气,直接抬起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滚!我不想看见你!”
慕容鸢摁住他的脚掌,声音温温柔柔的,委屈的辩解道:“小羽儿,那些事是太子哥哥做的,不是我做的……”
“有什么区别吗?”槐轻羽丝毫不想听他任何解释,他不耐烦的盯着慕容鸢,声音冷漠,“在我看来,你们是同一个人。”
慕容鸢听到这话,猝不及防抬起脸,仿佛愣了一下。
他盯着槐轻羽,声音忽然颤抖了一下,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瞬间白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噩耗一般,“真的吗?小羽儿,在你心里……我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们明明……一点都不一样。”
对于槐轻羽来说,没什么不同。
反正都是他讨厌的人。
既然他讨厌他们,那么他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槐轻羽嘴唇在这五日的折磨中,红肿得厉害,眼睛也因为哭了太多次,又红又润,还带着一些水迹。
他无力的躺在被子下,两条满是红痕的小臂,暴露在被子外。
他神情疲惫不堪,语气里却满是冷酷,“性子不一样,但是做出的事,却都是如出一辙的畜生,不是吗?”
“你是指太子哥哥强迫你的事?”慕容鸢眼睛立刻红了,显然快要哭出来,他颤抖着声音,抓住了槐轻羽的手腕,“小羽儿,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强迫你的……”
槐轻羽虽然全身发软,但感受到慕容鸢的触碰,仍旧厌恶的强撑着想要扯回手腕。
他眯了眯眸,声音里带了些嘲讽,“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五日内,你们两个人轮流出现过。慕容鸢,你以为借口你们一体双魂,就可以将一切坏事,全都往太子身上推。”
慕容鸢的脸彻底白了下去。
忽然,他垂眸笑了起来,再抬起眼睑时,眼睛里是大片的黑暗与疯狂,“小羽儿,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他抬起手,一把扣住了槐轻羽的下巴,莹白如玉的手指,比二八年华的女子的手都要美。
他俯下身,缓缓亲吻了一下槐轻羽的下巴,语气里满是留恋与贪婪,“我好爱你,小羽儿,我根本忍不住不碰你。”
槐轻羽厌恶的扭过脸,想要避开他的亲吻。
可他的一举一动,虽不像太子那般霸道,但却像密不透风的网,恨不得将槐轻羽全身都包裹住。
他摁着槐轻羽,一直亲了好久,亲到彻底过足了瘾,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
槐轻羽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气。
他抬起手,狠狠扇了慕容鸢一巴掌,警告道:“离我远一些。”
“嗯。”慕容鸢点了点头,随后竟然乖巧听话的下了床。
他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穿好后,又将槐轻羽的衣服拿了一套新的过来,一脸贤惠的认认真真叠好,放在了一旁。
弄好后,他坐在床边,抬起一只手,轻轻抚着槐轻羽的头发,笑得温温柔柔,“小羽儿,我不会逼你。”
反正,待小羽儿下次体弱期时,自会求着他宠幸。
*
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槐轻羽从一场持续了好几日的混乱中醒来,面无表情的推开身侧的慕容鸢,“你给我滚!别碰我!”
三年来,他每次体弱期,都不得不去找慕容鸢。
用了慕容鸢这么久,慕容鸢侍候人的技术,越来越好了。
槐轻羽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慕容鸢的节奏。
他揉了揉眉心,缓缓推开身上的被子,露出满是痕迹的身体。
慕容鸢显然疲惫极了,抬起手指捂住眼睛,当着直刺过来的光,声音懒洋洋的,“小羽儿,我还想睡,你折腾了我一夜。”
槐轻羽没再管他,穿好了衣服便出门了。
请了几日的假,他的很多功课都落下了。
下个月,就是乡试了。
槐轻羽对乡试十分在乎,一想到就禁不住开始紧张。
但他面上很镇定,每日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有条不紊的学习,很多人都觉得他在会试夺得魁首,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槐轻羽本人,却没有这么自信。
他前世也参加过会试,但成绩一般,没有登过顶,不知道夺得会试魁首需要多厚的积累。
因此,三年来,他仍旧孜孜不倦的学习。
整个香山书居,都视他为榜样,一时间学习风气好了不少。
三年过去了,槐轻羽从清逸班,升到了甲上班,与他一齐升上来的,还有墨卿欢、傅珣皓,以及何水。
原本以何水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进入甲上班的。
但是,因为墨卿欢是重生的,所以每一次考试,都能精准的预测试题,提前给何水透了底。
所以三年来,何水的考试成绩,有着肉眼可见的进步。
与槐轻羽相比,墨卿欢的名声很不好。
墨卿欢三年前,手被打断了,但他不放弃希望,日夜坚持不懈的开始用左手练字,字迹渐渐写得和右手一般好了。
但却没有人称赞他。
因为三年来,墨卿欢为了攒钱,经常在课后去给人抄书,有时候还会贩卖自己的诗词文章。
别人虽然管不着他的行为,但却会看不起他,他低价贩卖自己的文章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显得急功近利、见钱眼开。
许多人都在议论,说墨卿欢做人不踏实,还没闯出名堂就开始卖弄才学,丢了文人的脸。
墨卿欢这般急于筹钱的原因,没有人比槐轻羽更清楚了。
三个月后,整个盛京都会被齐腰深的大雨淹没。
墨卿欢所在的墨泥村,地势较低,受到的侵害就更严重了。
上一世,槐轻羽很庆幸自己偶然给墨泥村送了些物资,加固了房屋。
墨泥村都是些普通又无辜的村民,平日里老实巴交种地,没有他帮那一下,全村肯定都会遭殃。
这一世,槐轻羽不打算与墨卿欢有交集,自然没有出手。
因为他知道,墨卿欢将墨泥村的村民当成亲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墨卿欢这些时日,一直在加急赚钱,肯定是为了预防三个月后的洪水。
槐轻羽不喜欢墨卿欢,但是却也认同墨卿欢这种知恩图报的行为。
经历了几日的体弱期,槐轻羽的身体透支严重,慢悠悠的来到了教室,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他趴在桌上,闭着眼,眉眼疲惫又安静。
傅珣皓踏入甲上班,眼睛瞬间锁定了槐轻羽。
他拄着拐,艰难的走到槐轻羽身旁的座位,坐下,看着槐轻羽苍白的脸色,神色略显难看。
安静了一会儿,他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酸涩与嫉妒,哑声开口,“小羽,这几日是你的体弱期吧?我去找你,你竟不在院子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槐轻羽仍旧闭着眼,等着上课,闻言不耐烦的开口,“闭嘴,我的事与你何干?”
槐轻羽一丝一毫,都不想听他啰嗦。
傅珣皓心中有些难受,艰涩的望着槐轻羽,像是被辜负了真心的弃夫一般,声音更喑哑了,“为什么与我没有关系?小羽,我是你的未婚夫,你将来是一定要嫁给我的。”
槐轻羽不趴桌子了,抬起头,径直拿起一本书,朝他丢了过去。
语气嫌恶,“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嘴缝上!”
傅珣皓闻言,眼神颤了颤。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槐轻羽冷冰冰的漂亮脸蛋,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槐轻羽厌烦他。
但他却仍旧时不时来讨好槐轻羽。
因为,如果他不厚着脸皮,朝槐轻羽面前凑,槐轻羽是绝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多与他说一句话的。
他怕与槐轻羽这辈子都没有交集。
所以,即便槐轻羽再厌恶他、再烦他,他都寸步紧跟,在学堂里坚持坐在槐轻羽旁边的位置。
他时时刻刻都在后悔,上一世他面对着槐轻羽的小心翼翼和讨好,怎么就能冷眼拒绝,甚至百般疏远与厌烦呢?
这一世,槐轻羽要是能每日骂他两句,他都开心的不得了,欢喜得如同过年了一般。
他恨不得槐轻羽能像前世一般,时时刻刻缠着他。
可惜啊,上一世他不知珍惜,这一世再想拥有,可能也只有在梦中了。
傅珣皓贪婪的盯着槐轻羽,连上课时也三心二意。
他已经继承了爵位,学不学都没关系,每多看槐轻羽一眼,都倍感荣幸。
因为他知道,下课后槐轻羽会躲着他,他很少有见槐轻羽的机会。
槐轻羽对于他的视.奸,早已娴熟的无视了。
他下了课,便带着蓝柳与青鸿,准备去买几本大儒押的关于会试的考纲。
傅珣皓见他准备走,连给自己一个眼神都没有,立刻紧张又期待的开口:“小羽……今、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想和你……”
槐轻羽像是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的甩下了他。
傅珣皓腿不方便,即便有护卫们护着,也赶不上他。
他不愿放弃,脸色苍白黯淡极了,一瘸一拐的想要跟上槐轻羽的脚步。
可他行动太过迟缓,很快便被抛下,再也看不见槐轻羽的背影。
巨大的恐慌感,包裹住了傅珣皓的整颗心脏。
他在心底,默默的念着槐轻羽的名字,难言的酸涩感充斥着胸腔,让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
槐轻羽买完了书,便准备回去。
忽然,他看见了墨卿欢的身影。
墨卿欢的右手手腕,在三年的修养下,虽然不能提笔写字,但是正常使用还是没问题的。
他正从一间奢华的店铺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个血玉制成的玉冠。
那玉冠漂亮极了,一看便知道价值连城,墨卿欢爱惜的看了又看,眉眼间满是笑容,很快将盒子盖上,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槐轻羽不禁疑惑起来。
墨卿欢这么穷,为何会突然花大价钱,买这样一定漂亮奢华的玉冠?
他自己肯定是不会佩戴这么奢华又惹眼的玉冠的。
察觉到视线,墨卿欢转过脸来,恰好看到了槐轻羽。
霎时间,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快步走向槐轻羽,眼神死死盯着他,“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又在使坏?”
直到这时候,墨卿欢仍旧在怀疑,当初他断的右手,是槐轻羽命人打断的。
槐轻羽对他的脑回路很无语。
这黑锅他背就背了,反正每次看到墨卿欢一副恨他到极点,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就觉得很爽。
他是首辅养子,墨卿欢如今只是个小蝼蚁,能奈他何?
槐轻羽扫了一眼他装盒子的衣袖,疑惑问,“你买玉冠做什么?”
“肯定不是送给你的了,”墨卿欢眼神嘲讽的望着槐轻羽,“今日是水水的生辰,这玉冠是水水一直想要的生辰礼物,我自是要买来送给水水的。槐轻羽,我警告你,你不准嫉妒水水,我与他两情相悦,你是无论如何,都强.插不进来的!”
“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花那么多银子,给何水买礼物?墨卿欢,你脑子是不是被猪拱了?”槐轻羽冷冷的望着墨卿欢,语气很沉,“你忘记了,三个月后,便是盛京发洪水的日子。墨泥村的房屋你修缮了吗?墨泥村二百多号村民半个月的口粮,你准备好了吗?你既然重生了,就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的,是二百多扣人的性命,可都到了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想着讨何水欢心!”
槐轻羽的语气里满是谴责与厌恶。
墨卿欢被说得神色一僵。
但他很快就一派悠然的勾起了唇角,欣赏着槐轻羽难看的脸色。
他的语气里满是玩味儿,笃定道:“槐轻羽,你这般关系墨泥村的村民,是在爱屋及乌,因为我吧?”
槐轻羽直接被气笑了。
他眯着星眸,冷嗤一声,“爱屋及乌你大爷!墨卿欢,你脑子被狗吃了?那是二百多□□生生的人,我难道还不能关心了?”
墨卿欢见他怒了,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他语气低沉,口吻疏离,“墨泥村的事不需要你关心。我本想上个月就给村民们修缮房屋的,但谁让水水喜欢这玉冠呢,我就算花了所有钱,也要帮他买来,这一点你是无论如何都嫉妒不来的。况且,我已经找到赚钱的门路了,离洪水还有三个月之久,在这三个月内,我一定会筹钱,提前做好应对洪水的准备。”
槐轻羽冷漠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槐轻羽上辈子,接触过墨泥村的村民,那些村民都是些质朴简单的人,没什么见识,极其迷信有学识的人说的话。
而墨卿欢,既是他们本村人,又会读书。
在墨泥村眼里,墨卿欢是他们的世界中,最有出息的人。
正因为觉得墨卿欢会大有出息,所以村民们生活虽然苦,但是一有好东西,就往墨卿欢家里送。
墨卿欢幼时虽没了父亲,但却多了很多额外的亲人,丝毫没受过欺负。
这些村民,让槐轻羽想起了槐大河夫妇。
槐大河夫妇尸骨无存,因此槐轻羽希望,这些村民能有个善终。
“不牢你费心。”墨卿欢语气淡淡,生怕槐轻羽再缠上他,转身便准备走进旁边一家书店。
槐轻羽见状,不紧不慢的开口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去买书?怎么,不打算去参加你的水水的生辰宴了?”
闻言,墨卿欢的步伐顿时止住了。
他瞬间转过身,疑惑的瞥了槐轻羽一眼,“什么生辰宴?水水没准备举办什么生辰宴。”
槐轻羽瞬间明白了什么。
何水这是根本没打算,邀请墨卿欢去参加他的生辰宴,嫌弃墨卿欢寒酸呀!
槐轻羽慢悠悠的从袖中,拿出一张鲜红色的帖子,嘲讽的望着墨卿欢,“不应该呀,何水都给我发了请帖,怎么,他没给你?”
看见那鲜红的请帖,请帖的右下角,用烫金字体写了“何水”两字。
墨卿欢瞳孔猛得缩起来,强装镇定的望着槐轻羽,“我不记得你和水水的关系有多好,他凭什么会请你?”
槐轻羽将请帖收入袖中,从容不迫的道:“呵,我在香山书居,好歹是一号的风流人物,别说我与何水关系不好,就算我们是仇敌,他也会想要邀请我。毕竟我的到来,会让他十分有面子。你呢?何水该不会没有邀请你吧?啧啧,我去是给他长面子,那么何水不邀请你,岂不是觉得你会丢了他的脸?”
“别乱说!水水很爱我,绝不会这样认为!”墨卿欢径直打断他。
接着,墨卿欢眉眼冷峻的盯着槐轻羽,“水水只不过是太忙,忘了给我发请帖而已。槐轻羽,你这般急不可耐的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何水连我都没忘,难道会忘了你?”槐轻羽眼神嘲弄,“你要这么自欺欺人,我可不拦着。”
槐轻羽说着,转身便走。
墨卿欢停在原地,攥紧了手指,神色阴暗难辨。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想了想,终是缓缓跟在了槐轻羽身后。
实际上,他也不懂,何水为何只朝他要礼物,而不将举办生辰宴的事告诉他。
他跟着槐轻羽,来到了一座豪华的酒楼。
何水为了生辰宴,已经将这里全都包了下来。
墨卿欢眼睁睁看着槐轻羽瞬间走进了酒楼,而他因为没有请帖,只能站在大门外,望着里面金碧辉煌的景象。
酒楼内,何水身着娇俏漂亮的红衣,正满面娇羞的依靠在李雪京怀里。
看见这幅情景,墨卿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呼吸也急促起来。
李雪京?
水水怎么又跟李雪京这个狗东西混在一起了!
不行,他要去提醒水水,不要被李雪京这个禽兽蒙骗!
墨卿欢心脏揪紧,生怕何水遭到李雪京的毒手。
他刚要不管不顾的闯进去,就听到抱着何水的李雪京,满脸讥诮与轻蔑的开口了,“水水,听说你没有邀请墨卿欢那个穷酸鬼来?待明日你办生辰宴的事,传到了他耳朵里,他肯定会质问你为何不告诉他,到时你要如何解释?万一他发现端倪,知道你对他的情谊都是假的,你可就再也不能溜着他玩了。”
只听何水捂着唇,一脸讨好的娇笑道:“雪京哥哥何须担心?那个蠢货,我说什么他都信,简直可笑极了。他就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我还需要朝他解释?”
第096章 第 96 章
蠢货?狗?
墨卿欢愣住了, 高大的身形僵硬了一瞬,薄唇紧抿,有些不敢置信。
水水怎么会在背后这么说他?
酒楼内, 何水的嘲讽依然在继续:
“那个穷鬼,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竟然敢对我痴心妄想,不戏耍他一番怎么行?”
李雪京单手抱着他, 美人在怀, 神情很是惬意。
他轻蔑的冷哼一声,“的确没有自知之明,你说喜欢他, 他居然就信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穷得叮当响,还敢肖想你!”
“在我看来, 墨卿欢就是个攀龙附凤之徒罢了,他就是个吸血虫,想要吸我的血!”何水语气厌恶,“毕竟我的条件比他好这么多,他接近我肯定是想让我家里提携他,我才没那么傻呢,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 我处处提防他,没让他占我一点便宜, 反而还找各种借口, 朝他要了不少昂贵的礼物。”
何水手腕上戴的玉镯,脚上穿的水纹云靴, 腰间挂的碧玉等一大堆东西,全都是墨卿欢替人抄书、卖文章,用赚来的银子给他买的。
收东西时,他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只需要朝墨卿欢说两声谢谢,就可以继续如法炮制,让墨卿欢再次为他花银子了。
“我的水水真是聪明,不给墨卿欢那种居心叵测的人一点机会。”李雪京很认同何水的观念。
李雪京虽然不喜欢何水,嫌弃何水家世底,但二人自私自利、阴暗恶毒,思想上神奇的一致。
相处下来,反倒有了灵魂伴侣的感觉。
李雪京朝何水暧昧的勾了勾唇,伸出手臂,将何水整个人彻底揽入怀中。
何水的脸瞬间羞红了。
他虽然刚刚一直紧贴在李雪京身上,但只是像哥俩好的那种姿势,现下李雪京回抱他,等同于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何水心里欢喜,但面上却做出推拒状,声音娇滴滴的:“李公子,这里这么多人,你、你能不能放开我?”
李雪京望着他红通通的脸,心里十分满意,伸手揽着他,在他腰间捏了几下,成功的察觉到何水软了身子。
李雪京笑得淫.邪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经,“人多又如何?正好这里人多,可以一起做个见证,我们就在这里订婚吧。”
何水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订婚?”
李雪京暧昧的笑起来,舔了舔唇,“怎么,你不愿嫁给我?”
“不是,我、我只是太高兴了!”何水反应过来后,脸上的激动与欣喜之情,怎么也止不住。
“既然如此,今日你的生辰宴,就当做是我们的订婚宴好了。”李雪京说着,握着何水的手,便款款站了起来,向众人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不、不能订婚!”门口的墨卿欢,听到二人刚刚的话,心脏疼得宛如撕裂一般。
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何水心地善良,怎么会那么说他呢?
李雪京性格残暴,控制欲又强,水水肯定是受了他的逼迫,才会在背后那么说他!
眼见何水又要跳入火坑,墨卿欢再也顾不上其他,立刻闯进了酒楼,打破了里面和谐美好的景象。
为了攒钱给何水买礼物,墨卿欢身上穿得还是三年前的旧衣服。
黑漆漆的袍子,黯淡,丑陋,即使墨卿欢身形高大,容貌俊美稳重,也改变不了它低劣的质地。
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墨卿欢脸色苍白,瞳孔放大。
加上身子瘦弱,眼睛太过幽黑,头发也有些凌乱,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一步步走向何水,一把扯住何水的手腕,“水水,跟我走,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和李雪京掺和吗?你不能嫁给他!”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何水,何水就像被踩了尾巴一般,拼命的叫喊:“放开我!你这个肮脏的下等人,再敢碰我一下,我就叫非礼了!”
何水意识到刚刚的话,墨卿欢已经听到了。
既然已经撕破脸,何水就不准备再装了。
跟墨卿欢虚与委蛇这么久,他早就恶心得作呕。
何水的剧烈反抗,是墨卿欢没想到的。
他身形一滞,便被何水挣脱开来,然后脸上又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墨卿欢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眸光微闪,看向何水。
他仍旧有着幻想,看向何水,声音尽量温柔起来,“水水,你别害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拼命保护你,你是不是被李雪京威胁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李公子怎么可能威胁我?”何水觉得墨卿欢脑子有病。
他鄙夷的瞪着墨卿欢,“赶快给我滚!今日是我和李公子的订婚宴,请的都是官宦子弟,你这种穷酸鬼不配出现在这种场合。”
“你不能和李雪京订婚,他在结婚后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还会每天打你,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墨卿欢丝毫没有离去的想法,他被何水的眼神刺得呼吸不畅,但仍旧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将价值连城的绯红玉冠展示出来。
然后希冀的注视着何水,“水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买了你最想要的生辰礼物……”
何水却一手不耐烦的将那玉冠打落。
瞬间,那玉冠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要你的脏东西?”何水望着墨卿欢的眼神,渐渐由不屑,转变为了仇视,“你凭什么说,我和李公子不会幸福?你娶不到我,就想诅咒我?墨卿欢,你太恶毒了!”
玉冠被摔得七零八落,墨卿欢的心,也瞬间随着玉冠,碎裂成了无数瓣。
他怔怔的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碎玉,眼眶渐渐红了。
自重生以来,他一直坚信何水深爱着他。
但是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怔愣的抬起脸,再次朝何水求证了一遍,“你、你真的要嫁给李雪京?不是被逼的?”
“当然不是被逼的,墨卿欢,我告诉你,你别再对我心存妄想!李公子才貌双绝,家世斐然,我当然想要嫁给他。”何水笑得嘲讽,说着,嫌恶又冷漠的打量了墨卿欢一眼,“我不嫁他,难道还嫁给你?”
墨卿欢被这鄙夷的话,刺得身形摇晃。
他张了张嘴,强压下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问,“你先前说的爱我,也全都是假的?”
“那是当然。”何水讥诮的翻了个白眼,“当时我只跟你见了两次面,你落魄得跟个乞丐似的,我怎么会爱上你?你也真是普通又自信,我说爱你,你竟然就毫不犹豫的信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何水的一字一句,都在展露对墨卿欢的鄙夷。
听得墨卿欢遍体生寒,只觉得整颗心冷得厉害。
他握紧拳,指甲死死的陷进了肉里,眼神猩红的盯着何水,“是你前世说,你见我的第一面,就爱上了我……你还说你之所以霸凌我,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对我表达爱意……”
“前世?你在说笑吗?”何水听到墨卿欢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在梦里梦到了我,幻想着我跟你表白,所以将梦境当成了我们的前世吧?你真是恶心又猥琐,啧啧,在梦里就对我有这种肮脏的非分之想,平日里你清醒时,脑子里的东西该有多脏啊!”
李雪京听到墨卿欢的话,也觉得他在做梦。
他眼神愈发嘲讽,语气里还故意带着同情与怜悯,“墨卿欢,你怎么这么缺爱?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将霸凌当成爱?我以为你是个攀龙附凤、爱慕虚荣的小人,才会一直纠缠水水,原来是脑子不好。”
“爱一个人,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霸凌他呢?”何水也接过话茬。
他肆无忌惮的将身子贴在李雪京的怀里,面容娇俏可爱,朝着墨卿欢嘻嘻笑着,不紧不慢的又开了口:
“墨卿欢,我早就恶心你恶心得不行了。三年前你的右手,还是我命人打断的呢!看你抱着右手,绝望到了极致的样子,我越想越觉得开心!”
“什么?”墨卿欢听到这个真相,身子瞬间僵住了。
他的理智瞬间失控,上前一步,死死掐住了何水的脖颈,语气阴鸷,“你说什么?不是槐轻羽对我下的手?”
“你、放、开、我!”何水被掐得立刻喘不过气来,脸色很快涨得通红,拼命的拍打着墨卿欢的手。
李雪京见状,自然不会不管。
他脸色也沉了下来,警告道:“放开水水!”
墨卿欢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死死盯着何水,像是在看一个死尸。
他神情阴暗冰冷,语气寒得吓人,“何水!说清楚!我的手真的是你派人打断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要毁了我!”
何水被掐得根本说不出话。
李雪京见墨卿欢似乎真的要掐死何水,立刻抬了抬手,唤来了随身的两个护卫。
他的护卫是有功夫的,墨卿欢很瘦,虽然力气不小,但到底敌不过习过武的,很快就被钳制住,强压在了地上,狼狈的垂下了头,眼底一片死寂。
何水得了自由,后怕的抚摸着脖颈上被掐出来的伤痕,望着墨卿欢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凶狠。
他抬起脚,狠狠的踹在了墨卿欢的肩膀上。
墨卿欢疼得闷哼一声,脸色白到了极点,他眼睫颤抖,眼底的黑雾越来越浓。
“你一个蝼蚁,还敢掐我?简直不知死活!”何水怒气冲冲的又狠踹了他几脚,表情阴狠极了,神情厌恶,“打从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想弄死你了,一个农家子,穿着劣质的衣服,却还想混迹于我们这些官宦子弟之中,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进香山书居就是个错误!你凭什么成绩比我们好,凭什么总是得夫子夸赞?你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被欺压,凭什么比我优秀?”
墨卿欢如鬼魅般,骤然抬起头,眼神死死盯着何水的脸,“这是你的真心话?何水,你前世临死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我的?你前世害我至此,甚至连死前也不想放过我,是也不是?”
“什么死不死的,你想咒我?”何水朝地淬了一口,嫌恶道:“我都说了我没喜欢你,你竟还沉浸在幻想中!就算我真的在临死前说了那些话,也是想让你活不安宁,绝不是在对你表白。在我眼里,你跟条狗没区别,换做是你,你在临死前会喜欢一条狗吗?”
“狗……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一条狗……”墨卿欢自嘲的大笑了起来,肩膀震颤得幅度很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的心被彻底撕裂,疼得痛不欲生。
原来何水这么嫌弃他。
可惜啊,曾经有个人爱他到了骨子里,却被他弄丢了。
他前世真是魔怔了,竟然信了何水的那些话。
槐轻羽说得对,如果何水真的爱他,怎么会霸凌他、侮辱他?
墨卿欢想到前世今生,何水对自己的玩弄和霸凌,心中的痛苦和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他的眼神里盛满了恨意,直勾勾的盯着何水,“我不会放过你的,何水!”
“呵!你只是一个蝼蚁,我凭什么要怕你?”何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玩味的勾了勾唇,慢悠悠的拿起桌上的酒,悉数浇灌到了墨卿欢的发顶,“你再有前途、再有才华,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就算你考上了状元,没有人帮衬也只能外放做个小小县官而已。”
墨卿欢被浇得满脸酒液。
他努力的睁开眼,甩掉了眼睫上挂着的酒珠,猛然看到了人群里的槐轻羽。
槐轻羽居高临下的坐在一个桌前,淡漠的朝他投来视线,时不时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美酒,仿佛将他的狼狈当成了可口的下酒菜。
对于墨卿欢的惨状,他显然没有丝毫动容,就像是再看一条被痛打的落水狗。
墨卿欢的呼吸瞬间止住了。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槐轻羽再也不会心疼他了。
他不会像前世那般,在他被所有人欺凌,被辱骂,遍体鳞伤的时候,毅然决然挡在他身前了。
是他愚蠢,弄丢了他。
墨卿欢忽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为何水自刎而死是个笑话,重生是个笑话,重生后被何水百般戏弄,更是个笑话。
他两辈子,都活成了笑话。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以为槐轻羽始终放不下自己,对槐轻羽百般防备、威胁。
那样自作多情的他,在槐轻羽眼里,肯定很搞笑吧。
墨卿欢的身子痛苦的蜷缩起来,耳中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的五感中,只有视线是最灵敏的。
灵敏到他能越过所有人,真真切切的看清楚槐轻羽的任何神色。
“小羽……”他失神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纳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声音沙哑又粗粒,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小羽,我、我错了,你、你别不要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墨卿欢,你该不会是在叫槐轻羽吧?”何水嘲弄的望着墨卿欢,现在看一条臭虫,“人家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芙蓉才子,你算什么?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该不会是见吸我的血没吸成,就想去吸人家槐轻羽的血吧?我告诉你,槐轻羽可比我不近人情多了,除了书本,他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其他东西……”
何水的话,让墨卿欢的眼睫猛颤,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吸血……
他上辈子,的确在吸槐轻羽的血。
那时候,他初入香山书居,被何水等人欺辱,孤立无援,整日生活混沌凌乱,如一摊烂泥。
甚至产生了厌学情绪,每日想得最多的就是自残,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他浑身散发着阴郁敌视的气息,任何人靠近,都会被他身上的厚重黑暗所影响。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他们说,但是看见他阴郁丧气的脸,心里就会很不舒服。
是槐轻羽毫不犹豫朝他伸出手,将他拉出了泥潭。
槐轻羽帮助他,爱护他,浑身洋溢着积极自信的情绪,一点点将他从泥潭中拯救出来。
为了帮他,槐轻羽惹上了何水一行人。
被何水等人打骂,威胁。
渐渐的失去了活泼和乐观,变得低落又自我怀疑。
就像何水说的,他是在吸槐轻羽的血!
他靠着槐轻羽的牺牲和贡献,一点点变得强大自信。
最后……却还辜负了槐轻羽。
哈哈哈……
墨卿欢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前尘往事,心上一道名为“后悔”的伤口,越撕越大。
墨卿欢笑着笑着,忽然潸然泪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下滑。
他对不起槐轻羽,终身都要朝槐轻羽赎罪。
但是对何水……
墨卿欢擦掉脸上的泪痕,双目赤红的站了起来,目光凌厉又阴森的盯着何水。
他恐怖的勾唇一笑,“你说得对,我是吸了槐轻羽的血,但是你凭什么说,我吸你血?”
他缓缓抬起手,一把掐住了何水的脖子,五指渐渐收紧,浑身散发着极致压抑的气息:
“要不,咱们来算一算,究竟谁为谁的贡献多?你百般欺辱我,我没记较;为了你,我放弃了芙蓉阁的终选;你浑身上下穿戴的首饰,哪一件不是我所买?还有,你打断我的右手,是为了李雪京吧?原来三年前,你们就勾搭在了一起!
“还有今日你的生辰,是你说想要这顶玉冠,我才会千方百计,花大价钱给你买来。何水,你为我做了什么?你告诉所有人,说是我攀龙附凤,像个吸血虫一般吸你血,我想问一问,我占了你什么便宜?咱们两个,究竟谁是吸血虫?”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在场都是官宦子弟,见惯了攀龙附凤的倒贴之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何水与墨卿欢地位不对等,一定是墨卿欢在占何水便宜。
没想到何水竟颠倒黑白,恶劣至此。
何水一个官宦子弟,家世比墨卿欢好上千百倍,却一直在想方设法,朝墨卿欢要钱花!
何水才是那个贪婪的人!
令人同情的是,墨卿欢一直在供养何水,何水却背着他,与别的男人勾搭在了一起,甚至还因为墨卿欢位卑人轻,被人看不起,反过来污蔑墨卿欢是吸血虫。
有趣。
不少公子哥儿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与墨卿欢阶级不同,自是不会同情墨卿欢。
但不妨碍他们对墨卿欢表露出同情,借以讥讽何水:
“呦,何公子,怪不得你邀请我们来,原来是在请我们看这样一场大戏。”
“墨公子真是可怜,难道因为身份卑微,就能被你这般欺辱吗?”
还有同为香山书居,尚存有一丝正义之心的学子,义愤填膺的看向李雪京:
“李公子,你的未婚夫是这种人,你难道都没什么表示吗?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水是这种人,难免会让人怀疑你也……”
“与我无关!”李雪京自尊心强,极爱脸面。
何水恶名多了,他却不然。
因此,他想也不想,便与何水撇清了关系:“我虽与何水走得近,但我又不是你们香山书居的人,我也是被何水骗了,不知道他与墨卿欢的关系,只觉得是墨卿欢痴缠何水,才会与他定下婚约。”
“李、李公子……”何水被墨卿欢掐着脖颈,脸色逐渐涨红,又因为缺氧,而渐渐发白。
他无力的蹬着脚尖,宛如一头待宰的羔羊,慌乱的看着急于与他撇清关系的李雪京。
李雪京是他在这个阶级中,能触碰到的,身份最高的世家公子。
他不甘心失去李雪京。
何水无助的挣扎起来,宛如不断扑腾的大鹅。
忽然,墨卿欢放开了手。
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狼狈的猛咳起来。
大脑稍稍恢复意识后,他便表情凶狠的爬了起来,抬手便要狠狠扇在墨卿欢的脸上,“你该死!”
墨卿欢冷静的往旁边闪躲了一下,让他打了个空。
“该死的是你,何水,你毁了我两世。”墨卿欢不准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掐死何水。
但他对何水的恨意,却已经达到了顶峰。
墨卿欢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死死的盯着何水,抛下一句:
“来日方长,何水。”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何水死得很难看!
墨卿欢深吸一口气,压□□内暴虐到想要发疯的情绪,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槐轻羽一眼。
他没有脸面,再走到槐轻羽面前,朝他说一句对不起。
接下来,他不会再浪费自己的人生了。
他会好好努力,在一个月后的乡试中,取得好成绩。
他会一步步,成为前世那个优秀的自己,待他功成名就后,他会跪在槐轻羽的面前,再次求娶他。
等我,小羽。
墨卿欢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
他的整颗心被悔恨包裹。
因为何水,他不止辜负了槐轻羽,还辜负了自己的娘亲,辜负了墨泥村的那些亲人。
前世,他好不容易有了回报乡里、提携村民的机会,却为了何水自刎而死,抛弃了一直默默支持自己的他们。
今生,他为了何水,多次放弃了改善村民们生活的机会。
甚至为了何水,还花光了原本应该用于为村民们修缮房屋,采买粮食的银子。
他错得离谱。
但好在,一切还有弥补的机会。
墨卿欢压下心底的酸涩与悔恨,深深的望着槐轻羽,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烙印进自己的眼睛里。
然后,他恋恋不舍的转身,朝酒楼门口走去。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将真心给不值得的人。
他不敢纠缠槐轻羽。
但他的娘亲,以及墨泥村的那些村民,还有机会被他拯救。
这一次,他一定要保护他们,让他们毫发无损,安居乐业到永远。
墨卿欢想到即将到来的美好景象,紧握的拳头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了迫不及待的笑容。
可惜,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有弥补的机会的。
在他踏出酒楼的刹那,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本就渐暗的天色,一瞬间阴云密布,黑得宛如漆黑的夜。
前世三个月后才来的洪灾,这次,它,提前到来了。
第097章 第 97 章
大蕴忽然天降暴雨, 连绵三日不绝。
天灾发生时,往往会伴随着犯罪,不少强壮有力、心存歹意的人, 会闯入那些受灾的人家里,抢银抢人, 犯下累累罪行。
降雨的当日,圣上便下令, 命所有人丁全都回归各家, 且要院门紧闭,不准在外乱行走。
同时,还派出了大量的金甲护卫, 在街上挨个巡逻。
第一日,雨水还只淹住半个脚掌, 金甲护卫尚且能在外行走,等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时,所有人便发现雨水已经涨到脚踝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眼看暴雨未停,所有人的心都开始提了起来,做好了雨水继续上涨的准备。
槐轻羽当晚就回了秦家。
秦家的宅子地势较高,第一日并未被淹到,然而,到了第二日, 秦家宅子内便积了不少雨水。
秦首辅见状,开始命令府内几十口仆人们, 堵住大门和墙下任何小洞, 再在院中放置无数木桶和木盆,接住雨水。
木桶或木盆水满后, 就一盆盆的往外倾倒。
可盛水的器皿再多,也接不住满府的雨水。
秦首辅看着一直在上涨的水位线,只能命仆人们拿着木桶,将府内的雨水舀出,倾倒到府外。
秦府大门以及墙上的所有洞被封,院内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随着雨水被倾倒出去,府内的水渐渐没了。
虽然天上一直在下雨,地上也一直湿漉漉的,但是好歹没有积水了。
完全能当成个普通的雨天来看待。
然而,雨一直下,仆人们便只能一直往外倒水。
几十仆人,昼夜都要忙活个不停。
秦首辅闷在府内无事,挽起袖子,同仆人们一道往外拎水,他常年没锻炼过,拎了几次就开始腰酸背痛,衣服还全都湿了。
在这种各家禁止交流的时候,生病是很危险的。
秦府内有府医,但是却没有多少药材,若是生了病,不能外出买药,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厅内,看着换了干衣的秦首辅,正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秦漆禾不赞同的皱了皱眉,“父亲,都这种时候了,你莫要胡闹,仔细顾着身子才好,那些事都交给仆人们去做,你若倒下了,这阖府上下可没有主心骨了。”
秦首辅不高兴的朝他一瞪,立刻摆出长辈的架子,“你是爹还是我是爹,还敢管我?这雨都下了三日了,不知什么时候停,我再不动动,就要闷死了。”
槐轻羽走到秦首辅身侧,也忍不住劝道,“父亲,您还是顾惜着身子一些吧,这雨说不定还要下个十几日呢!”
秦首辅闻言,思索道:“十几日?那盛京岂不是要招灾了?盛京有难,八方不宁,真要是那样的话,天下必定要大乱了。”
秦宛书坐在一旁,悠闲的吃着糕点。
他瞪了槐轻羽一眼,不信道:“槐轻羽你别乌鸦嘴,怎么可能会下十几日这么大的雨呢?你这是在咒咱们大蕴吧?”
槐轻羽淡笑一声,没有理他。
上辈子这场大雨,持续了半个月。
正如秦首辅猜测的那样,盛京整个被水淹了,对地方的掌控力下降,豪强们开始不听朝廷安排,为非作歹,短时间内便发生了好几十起小规模战争。
盛京周遭的农田被毁,百姓死伤惨重。
当时还流传着不少大蕴要亡朝了的传言。
所幸圣上有条不紊的部署了一切,将战乱很快平息了,一切才回到从前的日常。
槐轻羽站在厅内,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轻轻叹了口气。
秦家有这么多仆人顶着,尚且能度过去,但那些普通人家,没有预先存多余的食物,没有坚固的房屋,又该怎么度过这个灾难呢?
就算度过了,地里的收成也没了,灾后又怎么生活呢?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门前有几个夫郎和孩子求药,说是家中劳力累倒了,性命攸关,想着首辅府家大业大,必定有多余的药材,才会蹚着齐膝深的水,求到这里,几人个个淋得湿透透的,看着都是些可怜人。
秦首辅闻言,摆了摆手,“让他们走,这儿可不是善堂!”
秦漆禾却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他儒雅的眉眼间满是同情,犹豫再三,还是看向了秦首辅:“父亲,要不……”
秦首辅不悦的扫了他一眼,“禾儿,你有这份仁心我很欣慰,但在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糊涂?”
秦漆禾闻言,抿了抿唇,显然,他觉得秦首辅太过冷血。
槐轻羽看见了秦漆禾脸上略有些暗的神色。
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秦漆禾虽然善良正直,但是从小到大从未受过挫折,是个拎不清的性子。
他只一味的同情那些苦难人,却想不到后果。
怪不得前世,秦漆禾能够毫无心理负担的被判秦首辅,原来秦漆禾心底一直有个秦首辅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种子。
可是。
秦首辅老谋深算,选择冷眼旁观、明哲保身才是对的。
槐轻羽怕秦漆禾怨恨上秦首辅,他站在秦首辅身旁,对秦漆禾轻声说道:
“大哥,圣上不是派金甲护卫来说了,闭门锁窗,家家户户都不准交流。咱们首辅府有那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今日帮助了那些孤儿寡母,明日就要被人举报下大狱了。毕竟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那些来求助的人,是细作还是平民。”
秦漆禾一怔,开始细细思索槐轻羽的话。
然后,他眼底的阴影才散去,忍不住赞叹秦首辅的高瞻远瞩。
他抬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脑袋,“小羽说得对,是大哥思虑不周了。”
槐轻羽心里排斥他的靠近,忍不住往旁边移动了两步,强调道:“大哥,我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哥儿的脑袋十六岁就不能给男人摸了。”
秦漆禾温柔的注视着他精致的眉眼,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半是感慨,半是含笑的道,“是啊,小羽的确已经长大了。”
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他掩在袖中的手,悄悄捉住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侧,“小羽,十六岁是哥儿成为大人的第一年,你想要什么成人礼?”
槐轻羽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
可是秦漆禾却握得很紧。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脚,狠狠踩了秦漆禾的脚尖。
霎时间,他发现秦漆禾的脸色变白了,但仍旧强装镇定,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秦漆禾强撑起苍白的微笑,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槐轻羽的脸颊,“小羽,你还没回答我呢?”
槐轻羽无奈,只得勾起一抹敷衍的笑,“只要是大哥送的,我都喜欢。”
秦漆禾得了回答,才不动声色的松开他的手腕。
但他的心底,却隐隐藏着一丝不安。
他隐约觉得,小羽似乎很不喜欢他的靠近。
他这般优秀,小羽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他决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小羽。
站在秦漆禾身后的言成碧,看见秦漆禾竟敢抓槐轻羽的手,眼神顿时变了。
他默默垂下头,额前的一缕发,遮住了他眼底的阴霾与狠意。
碰他的人。
待他将来有了权势,一定会剁掉秦漆禾的脏手!
*
看着骤变的天空,以及忽然倾泻的瓢泼大雨时,墨卿欢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了。
他的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顾不得任何人和事,飞奔进了雨中。
他拼命的奔跑着,可是墨泥村离盛京并不算近,他不得已,只能拿出身上全部的钱财,买了一辆牛车。
足足赶了两个时辰,他才回到墨泥村。
他站在村口,看着黑压压的天空,疯狂下坠的大雨,不断吹刮的狂风,和不停鸣闪的雷电,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墨泥村家家户户的土泥房,在这中情景里,显得飘摇又可怜。
随时都有散架的风险。
村民们不能再待在村子里了!
墨卿欢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他不敢迟疑分毫,率先跑到村长家,开始疯狂砸门。
“二壮叔,是我,我是卿宝!”墨卿欢的声音嘶哑粗粒,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十分突兀可怕。
墨泥村一向穷,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早早睡下,只为了省蜡烛钱。
墨卿欢的声音,很快唤醒了村长。
村长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很快拿着锄头来开门了。
见真是墨卿欢,村长诧异的放下锄头,忍不住笑着问道:“卿宝,大晚上的还下着雨,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是见了鬼,有黄皮子学人说话,骗我来开门呢!”
一见到村长,墨卿欢就直接说明来意,“二壮叔,洪灾要来了,村子里要被淹了,不能再住人了!你快让大家收拾东西,去山林躲一阵儿吧!”
“什么洪灾?这才刚下了两个时辰的雨,怎么看出会发洪灾的?”村长显然不信墨卿欢说的。
天可怜见的,盛京的地势好,他们这些距离盛京近的村子,也一向安乐和平,他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什么洪灾。
而且,他们村二百多口人,能去哪儿躲?
那山林里一到下雨便会山体滑坡,哪里是个好去处?
“二壮叔,你就信我吧,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墨卿欢神情极其严肃。
他怕村长不信,直接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掷地有声的保证道:“二壮叔,求你了,我是认真的,村子里真的不能再呆了!”
村长一直觉得墨卿欢读书多,有大出息。
他左右为难,既想信墨卿欢,又觉得墨卿欢的话是无稽之谈。
但左思右想,他终是下定决心,准备信任墨卿欢一回。
“行,卿宝,你是有大学问的,说得话准没错!”村长心一横,转身去唤来妻子和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子孙女。
他命家人收拾好粮食、衣物,以及其他能带走的农具、家畜。
吩咐完后,便去挨家挨户的敲门,让村民们全都起来避难。
为了让村民们动身,他谎称是官府来人,说有洪水发生,让大家到山林里去避难。
村民们对官府向来畏惧得不得了,一听这话,谁也不敢耽搁片刻,立马麻溜的收拾东西,拖家带口准备跟着村长一起走。
墨卿欢去过村长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自己家。
他敲开了平叔家的门,说明了洪灾即将来临,又与平叔一家,回去收拾了自家行礼和粮食,然后背着还卧病在床的娘亲,将其放到了新买的牛车上,飞奔出了家门。
路上,平叔背着一大袋粮食,平叔身后的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平嫂,平叔的两个小孙儿、三个小孙女,也全都背了东西。
平叔一边冒雨朝前走,一边忍不住追问墨卿欢,“咋回事啊卿宝?好好的咋就发洪灾了呢?”
墨卿欢嗓子沙哑得厉害,“平叔,等安全了我再跟你解释。”
他赶了两个时辰的牛车,又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累到了极致。
可他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的心里充满了悔恨,有种自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滋味。
重生回来,他本该先顾及着村民们,用所有的银子,来为村民们加盖砖房,预防洪水。
可他却用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子,为何水买了那毫无用处的红玉冠。
这一世,洪水提前了三个月来,丝毫不给他第二次准备的机会,分明是为了惩罚他。
上天在警告他,他不珍惜第一次机会,所以他永远没有第二次了吗?
天灾尚且如此,那么,槐轻羽呢?
他重生后,再次辜负了槐轻羽,是不是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墨卿欢不断的吞咽着口水,尽量忽略掉心脏撕裂的疼痛,蹚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朝前大步踏去。
不明所以的村民们看见他,十分欣喜,纷纷与他说话:
“唉?卿宝,你何时回村的?”
“香山书居放假了吗?”
“最近学得怎么样?会试能不能考上啊?”
“行了,正逃难呢,啰嗦什么?”村长忍不住开口,制止了众人朝墨卿欢搭讪。
不少村民闻言闭上了嘴,安心赶路。
但到底有人心存侥幸,觉得不太可能会发洪灾。
盛京的地势良好,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的,百年都没发过灾了。
有人混在人群里,嘀嘀咕咕道:“这忙里忙外的,万一洪灾没来,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村长虽然年纪大,但是耳朵尖,闻言立刻朝那人瞪过去:“要是真的呢?你不信就回去,可是你敢拿命赌吗?”
那人显然是不敢的。
立刻被训斥得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一句话。
墨泥村旁边的山林,一到下雨时便很危险,时常有山体滑坡,将人掩埋。
但墨卿欢自小在林子里玩,知道有个可以歇脚的,巨大的岩洞,二百多口人在一起挤一挤,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一村人匆匆进入了山洞。
有村民带了扫帚,匆忙将山洞清扫一番,防止有蛇虫,扫得差不多了后,便将带来的凉席铺在地上,再铺上带来的被褥之物,一个简陋的避难所便形成了。
到底顾忌着男、女、哥儿大防,铺盖分成了三份儿。
村长将各家的粮食收缴上来,放置到一处。
墨卿欢先前告诉他,这场洪灾要持续半个月,村长得保证这些有限的粮食,养活他们全村人半个月。
墨卿欢将面带病容的亲娘放到铺盖上,动作轻柔的为她盖着被子。
他亲娘姓墨,名叫墨兰,原先也是墨泥村的村民,嫁给他同村的墨卿欢的亲爹,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
墨兰虚弱的躺在床上,但看到墨卿欢,精气神儿还算好。
她从被窝里伸出瘦削的手,面带微笑的抓住了墨卿欢的手腕,忍不住问道:“欢儿,那个槐小哥儿呢?他怎么没来?”
听到“槐小哥儿”几字,墨卿欢回握住墨兰的手一顿,然后紧盯着墨兰:
“娘亲,你这话是何意?什么槐小哥儿?”
墨兰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她虚弱的开口道:“就是那个长得很好看,心地善良的槐小哥儿啊,他经常来陪我说话,还出钱为村子里修缮了房屋,给村民们每家都送了两袋粮食……”
听了这话,墨卿欢心下一紧,忍不住猜测他娘亲是否也重生了。
他心情慌乱极了,干涩的张了张唇,问:
“槐轻羽他……以前经常来找你说话?”
“对呀,一开始我还觉着他奇怪,不明白世上怎的会有这种活菩萨,来给村民们送东西。可是后来见他说着你的时候,双颊羞红,就知道原因了,他喜欢你。”墨兰迷迷糊糊的四处望了望,然后茫然的看向墨卿欢,“欢儿,我们怎么在这儿?”
墨卿欢艰难的滑动着喉结,轻声解释道:“咱们村……发了洪灾……”
“洪灾……怕什么洪灾?咱们村子不是有了砖瓦房吗?再怎的也不至于住山洞啊?”墨兰十分诧异,她躺在被褥里,疑惑的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墨卿欢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怀疑墨兰也重生了。
但是看到墨兰的反应,又实在不像重生。
重生之人,会有前世的记忆,但前世的记忆不会覆盖住今生的记忆。
墨兰这样子,显然是只记得前世见过槐轻羽的事,不记得今世与槐轻羽并无交集。
墨卿欢想到槐轻羽,心肠柔软了一下。
他只知前世槐轻羽为了他,给墨泥村的村民修缮房屋,送来了粮食,没想到槐轻羽竟经常来看望他的娘亲,与他娘亲这般熟络。
揉了揉眉心,实在没有头绪。
他抬起手,摸了摸墨兰的额头,发现墨兰的额头并不热。
没风寒,他娘亲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墨兰守寡多年,虽身单力薄,性子却并不柔弱,一直是风风火火的。
察觉到墨卿欢的意思,她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嗔怪的瞪着他,“你怎么回事,我可没有生病,你这一脸迷茫的,竟然不记得槐小哥儿?你们不是同窗好友吗?欢儿,被烧糊涂的人是你吧?”
墨卿欢叹了一声气,纠正道:“娘亲,你别乱说,你从没跟槐轻羽见过面。”
“怎么可能呢?我还记得槐小哥儿长什么样呢!”墨兰说着,强撑着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把薅住墨卿欢的耳朵,耳提面命道:
“你这个混小子,现在是不是变坏了,竟然连槐小哥儿都能忘记。
“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我可是记得你先前一直提到过,在香山书居里有个槐姓好友,说那个朋友对你照顾颇多,我猜想就是槐小哥儿吧?”槐小哥儿心地善良,你学业繁忙,没时间回家来看,他就经常来陪我,给我带来调理身体的药,他默默为你付出,还不让我跟你说,这般菩萨心肠的善良哥儿,真是千里难寻。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抛弃槐小哥儿,你就别当我儿子!”
听到墨兰的话,墨卿欢禁不住闭上了眼眸,遮掩住了眼底的痛苦。
他如今怎么可能会抛弃槐轻羽?
分明是槐轻羽不要他了。
墨卿欢握住墨兰的手,忍着酸涩的眼眶,保证道,“娘亲,你放心……”
“卿宝!醒醒!”
忽然,一道呼唤,惊醒了假寐的墨卿欢。
墨卿欢睁开眼,看见了一脸沉痛的村长以及平叔等人。
墨卿欢大脑一时有些混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根据这些人脸上的悲伤,以及掌中娘亲冰冷的手,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慌乱的抱住墨兰,声音哽咽起来,“娘、娘亲,你快醒醒,你、你别丢下我……”
他记起了。
刚刚墨兰跟他说的话,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他的梦。
前世,墨兰就曾许多次这样揪着他的耳朵,要求他好好对待槐轻羽。
而他之所以会做这种梦,大概是墨兰在冥冥之中,想要提醒他一些东西吧。
这天底下毫无疑问,最希望他能幸福的,非他娘亲墨兰莫属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世上最爱他的人,他也失去了。
墨卿欢双眼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下落,痛苦蔓延了他全身,使得他心脏麻木,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前世,明明他在自刎前,他的娘亲都活得好好的。
今生,却去世得这般早。
他娘亲身子一向不好,不宜舟车劳顿。
都怪他,如果他不愚蠢的被何水玩弄,如果他能提前修缮好村子里的房屋,他的娘亲就不会被冒雨转移到山洞,就不会这么早死。
何水!
——他此生一定会要他生不如死!
*
何府内,睡得昏昏沉沉的何水,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落。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过神,看着周遭的情景,茫然的四处张望。
他未嫁前的小厮,看到哭泣的他,立刻慌乱的跑到了床前,欣喜的说道:“太好了,公子,你终于行了!”
“长竹?你怎么还活着”何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小厮。
怎么回事儿?长竹不是随他嫁到李家后,因为护着他而被李雪京打死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公子,你是不是魇着了,竟说胡话,我怎么可能死了?”长竹见何水醒来十分高兴。
何水平日里没少打骂他,但他从不敢记仇。
“现在是什么时候?”
“庆隆二十二年啊,公子。”
“二十二年?”何水震惊得睁大了双眼。
他回到了还未嫁给李雪京之前?他重生了?
一瞬间,何水欣喜若狂。
他激动的颤抖着唇,顷刻间眼眶里溢满了泪花。
太好了!太好了!他重生了!上天待他不薄,竟然给了他一个机会,好好弥补墨卿欢!
前世,被他欺负、看不起的墨卿欢,抱住伤痕累累的他,满眼悲痛朝他诉说爱意,最后甚至还毫不犹豫自刎在了他身边。
而被他爱慕的李雪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死前,他看着墨卿欢,心里又酸又涩,悔不当初。
他想,如果当初嫁给的是墨卿欢就好了,如果能重新选择,他绝不会再欺负墨卿欢,而是保护他、照顾他。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去好好弥补墨卿欢了。
想到此处,何水来不及休息,欣喜若狂的掀开被子,下床穿鞋:“长竹,你随我一起去找一个人!”
墨卿欢,等我!
这辈子,换我来爱你!
第098章 第 98 章
长竹闻言, 立刻往院外看了又看,忍不住阻拦道:“找人?公子,这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咱们还是等雨停了再去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何水却眉毛一皱, 抬手往他脸上狠狠扇了两巴掌。
“闭嘴!贱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何水目光凌厉的扫视着长竹, 声音里满是压迫与鄙夷。
一个下人懂什么, 竟然不知死活,还想着拦他一个主子?
何水一把将长竹推倒在地,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便被无数风雨拍在了面门上。
何水立刻害怕的后退了两步。
然而, 就只这一小会儿,他大半身子都已经被淋湿了。
何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心中不虞,看到了紧咬下唇,凑过来想扶自己的长竹,他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长竹脸上。
他气冲冲的呵斥道:“贱货,外面下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提醒我?都怪你, 害我淋湿了衣裳!”
长竹:“……”他明明提醒过了啊!
他的心在泣血。
从小到大,何水对他非打即骂, 他没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
都习惯了。
长竹掩饰住心底的绝望和委屈, 深深的低下头,颤抖着肩膀开口道:“公子, 您别生气了,都是奴才的错。你想去哪儿?奴才这就给您拿伞撑着……”
“我要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备?看见你就烦,整天笨手笨脚的!”何水满腹抱怨,随后厉喝道:“还不快去拿伞?”
长竹眼睫颤抖,被骂得险些落下泪来。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跑去拿了把伞,打开房门,手脚麻利的将伞撑开,遮住了朝屋里疯狂涌进的风雨。
何水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才慢条斯理的踏出门,站在伞下。
长竹尽量将伞遮在他头顶,生怕他淋了一丁点雨就发飙。
很快的,长竹因为暴露在雨中,全身眨眼间便被淋湿了。
看着倾斜而下的暴雨,何水拧了拧眉。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雨水,一边问:“这是什么情况,雨怎么下得这样大?下了多久了?”
“已经三日了。”长竹小心翼翼的答道。
何水向来是个脑袋空旷,不学无术的草包。
闻言,并没有像别的重生者一般,根据这百年都罕见的大雨,立刻记起什么关键的情节。
他走到何府门前,让守在们的下人开门。
下人们闻言,立刻阻止道:“少爷,老爷说了,谁来也不开门,宫里都发话了,说各家户相互之间不准交流,否则就当做勾结细作,以通敌的罪名处理。”
老爷?他爹?
何水闻言,眼底立刻浮现出了厌恶之色。
前世,他爹口口声声说在乎他这个儿子,可在他被李雪京殴打,想要回娘家的时候,他爹却将他拒之门外。
甚至还责备他,说李雪京之所以打他,都是他这个夫郎不贤,要他反思。
真是讽刺,何坤身为他的亲爹,只会用他换利益。
换完了,就将他踢到一边了。
他与何坤,哪还有一丝父子情分?
还有他亲娘,只听他父亲的话,每次他被打得遍体鳞伤,跑回何家的时候,他亲娘都会劝他学着她夫唱夫随,听李雪京的话,还说李雪京现在打他,不代表将来会打他,让他忍一忍,等李雪京醒悟了,他的日子就会好过了。
亲爹娘都这个态度,更别提何家其他人了。
唯有他万般对不起的墨卿欢,才是对他真正好的人。
与墨卿欢相比,他这些所谓的家人,简直连给墨卿欢提鞋都不配。
“大胆,我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何水不满的看着仆人。
他向来是个阴狠霸道的性子,抬手给了仆人好几巴掌,将那仆人打得口鼻流血,头晕脑胀倒在了地上。
其余仆人见状,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但仍是不敢放行。
毕竟,少爷和老爷,他们当然更怕一家之主的何老爷何坤。
何水是个不知深浅的性子,当即气愤得怒发冲冠,准备硬闯出去。
就在此时,何坤来了。
何坤看着乱糟糟的闹像,当即拉下脸来,不满的盯着何水,“水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已经说了,这种时候任何人都禁止出去,你没听见我说的话?”
何水对何坤满腹怨言。
他强压着心中的恨意,一张俏脸满是冷意,“爹,我就是要出去!”
“别闹了!”何坤认为何水是在无理取闹。
何水只是个哥儿,要不是他只有何水这一个孩子,早就把何水随便嫁出去,让他祸害夫家了。
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将他养得这么骄纵。
何坤不耐烦的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知深浅。圣上下令各户之间不准相互交流,怎么,你是想让我们全家陪葬?”
“圣上下令……”何水听到这个关键词,才终于恍然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望了望紧闭的大门,急切想要见到墨卿欢的心,稍稍按捺了下来。
他记起来了,此时他的确不能去找墨卿欢。
现在这个时间段,是盛京被淹,圣上鞭长莫及,大蕴境内其他未受灾的地方豪强,开始蠢蠢欲动的时候。
他记得,前世下大雨时,所有人都以为很快就会过去,连墨卿欢也是如此。
因此,他并未回墨泥村,而是住在了香山书居。
暴雨过后,墨卿欢才回到墨泥村,本以为墨泥村会遭殃,结果墨卿欢欣喜若狂的发现,墨泥村的村民们,侥幸逃脱了一劫,个个都完好无损。
如今何府戒严了,想必香山书居同样戒严了。
他现在去找墨卿欢,肯定连香山书居的大门都进不去。
一想到要半个月见不到墨卿欢,何水心中的急切更多了。
他不掩饰脸上的烦躁,整个人宛如炸药桶一般,一不小心便要爆炸。
他一想到闭上眼前,墨卿欢满脸泪痕,毫不犹豫拔剑割破喉咙的模样,就心痛如绞,难受得呼吸不过来。
他等不及了!
他想立刻嫁给墨卿欢!
何水满脑子这个想法。
可他又非常明白,他爹嫌贫爱富、狗眼看人低,只想将他嫁给李雪京那个表面风光的衣冠禽兽,绝不会让他和墨卿欢在一起。
但……
何水忽然拍了一下额头,随后一把抓住何坤的衣袖,神色郑重,“爹,我有话想跟你说!”
何坤皱了皱眉,抽回衣袖,“你要说什么?”
“这儿不方便。”何水四处看了看,然后一脸隐秘的道,“我们去书房再说。”
何坤觉得他神神秘秘,有些不想奉陪。
他的这个儿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点复杂的事,都能让他的脑子过载,转不过来弯儿。
能有什么要紧的好事儿?
但想到不依何水,他可能就要不管不顾的闯出府,生怕他闹出动静,才神色勉强的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何坤就听到何水丢出了一句话,“爹,我要嫁给墨卿欢。”
“啪!”刚想喝口水的何坤闻言,手里的茶杯立刻掉在了地上。
接着,他拉下了脸色,严肃的望着何水,“水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墨卿欢一穷二白,丝毫不能给何家提供助力,你发了什么疯要嫁给他?”
“我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何水装得一脸神秘和向往,缓缓道:“爹,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墨卿欢将来一定会做大官,地位能比肩如今的秦首辅呢!那个李雪京的父亲,才只不过是四品官,虽然比咱们家好得多,但怎么能比得上秦首辅这样的超一品大员呢?”
“水儿,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一个梦怎的能当真?”何坤听了,只觉得何水在撒谎。
他动作缓慢的倒了一杯茶水,神色丝毫没有动容,“你爹我可不是傻子,你就老老实实嫁给李雪京吧!你闹这一出,是不是对李雪京不满意,所以才编出这些话诓骗我?”
“爹,我可是你的好儿子,怎么可能骗你?”
“哼,从小到大你就没少翻花样,我还不了解你?”
何水见何坤不信,也没急,胸有成竹的道:“爹,我做的梦可不是简单的梦,而是个预知梦,未来几年发生的事,我可全都知道。”
“呵呵……”何坤只觉得何水满口谎言。
他呷了一口水,然后不耐烦的放下了茶杯,“既然你话都说完了,就快些离去吧,我还有要事要忙。”
何水翻了个白眼,直接戳破道:“你这么急着走,哪里是要去忙什么事情,而是急着去宠幸我娘院里新买来的小丫鬟吧,你昨个儿还哄那小丫鬟,说要抬她做香姨娘。”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何坤闻言,十分诧异。
他昨晚才将那个小丫鬟睡了,说抬小丫鬟香玉做香姨娘之事,也是二人在床上说的。
那种在床上的承诺,自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何水从哪儿得知的此事?
在没有尘埃落定前,香玉不可能和人说这事儿。
何水洋洋得意道:“当然是我在预知梦里知道的了。”
前世,这个香玉就被抬作了姨娘,只不过何坤没有那么善良,说到做到,而是香玉怀了孕之后,何坤才兑现承诺的。
香玉最终给何坤生了个男孩,母凭子贵,母子俩在何府的地位水涨船高。
高到威胁到了何水的地位。
“预知梦……”何坤半信半疑,这世上真有预知梦?
他不动声色的垂眸思索着,只听何水又继续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这些话,听得何坤心惊胆战。
何水说得这些话,有的是朝廷的机密,有的是朝中大臣暗中勾结的关系,有的是刚在朝上商议,还未实行的政策。
何坤虽然能力不强,但不是百分百纯傻子,不可能将朝堂上的事拿回家说,那么大嘴巴、藏不住事儿,也不可能在盛京站稳脚跟几十年。
他望着何水,开始半信半疑了,“水儿,你真的做了预知梦?”
“这还有假,我们可是亲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能骗你不成。”何水笃定的笑了起来,“爹,你还有什么不信的尽可以问我,主要是我知道的,我可以一一跟你解释。”
何坤得了何水的肯定,转了转眼珠,思索再三,还是信了何水说的话。
——苍天有眼,他何坤在朝廷低沉沉浮了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小鱼小虾,这泼天的富贵,终于轮到他了!
何坤的心里隐隐有一丝喜色,激动的攥紧拳头,开始问何水,“既然你做了预知梦,那么你可知,未来的皇帝是谁?”
何坤很清醒。
既然何水能预知,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抱紧未来的皇帝的大腿了。
何水道:“是三皇子。”
“什么?三皇子?”何坤闻言,十分震惊。
三皇子没有母家,在宫里活得还不如一个宫人,竟能当未来的皇帝?
太子暴戾,凶名在外,继位的事还说不准,何坤最属意的是七皇子,虽然七皇子年纪尚小,但是母家很强势,七皇子人也冰雪聪明,是他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何水慢条斯理道:“过不了几年,太子和圣上便会无故暴毙,当时七皇子年岁尚小,难接大任,三皇子已经崭露头角了。朝臣们觉得七皇子年幼,肯定会有外戚干政之嫌,不想看七皇子母家独大,便支持了三皇子。当然,三皇子一直在隐忍蛰伏,本人实力不婓也是登上帝位一大原因。父亲,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免得站错队啊。”
何坤闻言,觉得何水说得也有道理。
虽然现在三皇子处境寒颤,但是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得知了将来的站队问题,何坤渐渐放下了心。
然后他又忍不住问道:“你说墨卿欢将来地位能比肩首辅一事,是真的吗?”
何水肯定道:“那是自然。”
他的话有水分,毕竟他死前,墨卿欢只做到了太傅之位,但何水是故意这样夸大的。
因为他知道,何坤是个爱慕虚荣、攀龙附凤的性子,只有将墨卿欢形容得越厉害,何坤才会越愿意让他嫁给墨卿欢。
并且,何水可不是故意撒谎的。
在何水看来,墨卿欢是世间最优秀的好男儿,要不是前世陪着他早死,将来一定能当上首辅的。
何坤听到何水不假思索的话,心情再次激动了起来。
首辅女婿!
有生之年,他竟能有个首辅女婿!
这可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然而,何坤高兴之余,又迟疑起来了,他问,“那李雪京呢?墨卿欢一个白丁,都能有这么大的成就,李雪京起点比墨卿欢好那么多,总不可能真的比不过墨卿欢吧?”
何水听到李雪京的名字,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漠的道:“李雪京是个绣花枕头,表面上看着风光,实际上外强中干,将来不仅连科举都考不上,还会惹下祸端,连累咱们何府。”
何坤闻言,瞬间惊了一惊。
他后怕的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庆幸何水做了预知梦。
否则,他不仅要站错对,还会选错女婿,害了整个何家。
何坤思索了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水儿,我同意你嫁给墨卿欢了。”
何水见达到了目的,眼底闪过喜色。
他心情激动,还不忘催促道:“爹,事不宜迟,等禁令过后,我想立刻嫁给墨卿欢。还有,我的嫁妆你可要多准备一些,现在墨卿欢还是个农家秀才,正是凄苦煎熬的时候,我此时不嫌弃他贫穷嫁给他,等他将来发达了,一定会感激咱们整个何府,好好报答你的。”
何坤闻言,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现在墨卿欢一穷二白,受尽欺辱,要是何水能不嫌弃他的贫寒,毅然决然嫁给他,那个男儿不会感激万分。
等将来墨卿欢发达了,还愁他们何府没有好日子过吗?
何坤点了点头,当即喜形于色的转身往外走,同时道:“我这就去库房清点财物,家里只留些家用,其余的你全都作嫁妆带走。我今日也做一回赌徒,大半身家押上去了,希望墨卿欢将来不要令我失望。”
何水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么成功,他随便一说何坤就全盘信了。
高兴之余,何水没有忘了香姨娘这个眼中钉。
他扬声提醒逐渐远去的何坤,“爹,忘了跟你说,香玉是个不安分的,将来会趁你卧病在床的时候,给你戴绿帽子,你可要看紧她啊!”
戴绿帽子的事,自然是他瞎编的。
目的就是为了除掉香玉,这样的话,将来何坤就一直只有他一个孩子了。
何坤显然听进去了。
因为第二日,何水便听到了香玉掉进池塘,不幸淹死的消息。
何水听了,心里甚是高兴。
香玉的死,让他越来越相信,自己能改变惨死的命运了。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暴雨停歇,地上的积水也很快退去。
积水退去的第二日,何家便收拾好了嫁妆,何水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色嫁衣,乘坐在一辆挂满了红绸的马车上。
马车的后方,跟着十好几辆装着各种财物、家具、古董的马车,乃是何坤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家当。
除此之外,何家还雇了一队敲锣打鼓的伶人。
一行人欢天喜地的朝着墨泥村行进。
何水坐在马车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心情激动得险些跳出来。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这一世,他趁着墨卿欢还未发达之前,就毫不嫌弃的嫁给他。
墨卿欢一定会对他十分感激,珍惜他一辈子。
他将和墨卿欢一生一世一双人,与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一生。
待会儿墨卿欢见了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
难熬的半个月总算过去了。
槐轻羽在屋内憋了半个月,难熬是一回事儿,但最让他揪心的是那些受灾的灾民们。
槐轻羽找到秦首辅,提议给灾民们送些粮食和衣物。
秦首辅犹豫了一下。
他位高权重,最怕树大招风,被人说给灾民施物是收买人心,有谋反之嫌。
他思虑再三,望着槐轻羽真诚纯洁的双眼,不好意思拒绝。
恰巧此时,秦漆禾也来找秦首辅,说了想要照顾灾民一事。
秦首辅看着两个外貌出色、能力卓绝,又有人心的两个儿子,心里充满了自豪。
他点了点头,“行,你们尽管去做好事,只是要隐蔽好自己的,不可对人说是首辅家的公子。想要多少钱财,尽管从库房里拿。”
槐轻羽道,“不用,我……”
“我有银子,爹,小羽,我出银子就行了。”秦漆禾微微一笑,抢先接过话茬,他拍了拍槐轻羽的肩膀,“小羽,你的银子都留着,哥儿家的本就缺银子,留着银子日后还能买些首饰。”
秦漆禾不知道槐轻羽开了很多店铺,赚了花不完的银子,自以为他和秦宛书一样,整日里只靠那一点儿月奉过活。
槐轻羽见状,缓缓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了。
秦漆禾愿意出银子,就让他出吧。
也就这时候,他才对秦漆禾没那么厌恶,觉得他还像个人。
二人没有迟疑,秦家也是有商铺的。
现在是灾后,粮食的价格逐渐攀升,不少人都抢着去买。
但受灾最严重的,不是这些盛京城里的百姓,而是乡下地里没有收成,就要饿死的百姓。
秦漆禾没有选择卖粮食谋利,而是从秦家粮铺里调来很多粮食,装了满满几大马车。
秦漆禾去任何地方,自然不会不带言成碧。
言成碧恭敬的跟在秦漆禾身边。
二人敲定分发粮食的路线,划定了要途经的十几个村落后,才叫上槐轻羽。
三人坐在马车上,带了十几个护卫,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槐轻羽看着秦漆禾与言成碧划定的村落,发现竟然还有墨泥村。
槐轻羽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墨泥村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分发粮食。
粮食到底有限,每家每户根据人口,也只能分发出两日的口粮,再多的话,就要引起有心人的猜疑,被上报朝廷了。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墨泥村。
初到墨泥村的时候,槐轻羽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群身着白衣的送丧队。
槐轻羽心弦一跳,看着站在最前方,深色憔悴,身形摇摇欲坠的墨卿欢,下意识紧咬住了唇瓣。
这……该不会是墨卿欢的寡母死了吧?
槐轻羽厌恶墨卿欢,但是对他的寡母印象极好,心下有些可惜。
但也只有这点可惜了。
槐轻羽默默的注视着,冷不防的与墨卿欢对视上了。
墨卿欢远远的穿着丧服,怀中抱着排位,衣襟上沾着泥点子,正往村子里走。
他看见槐轻羽,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绝望的闭上了嘴。
槐轻羽兴致缺缺的放下了车帘。
他没兴趣看墨卿欢那副半死不活、悔不当初的脸。
三人下了马车,护卫们跟墨泥村的村民们说明了来意。
村民们听了,心里顿时感觉温暖了许多。
他们普通百姓人命卑贱,想来都是被当成牛马一般驱使,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受到这些贵人们的关心。
村民们捧着家中仅剩的器皿,挨个接了粮食,然后又挨个感激涕零的朝三人拜谢。
槐轻羽目光扫过前方的墨泥村。
上辈子灾后,保存完好的墨泥村,眼下却是一片狼藉,大片的泥草房,如今被水淹的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古往今来,无论任何事,最先受到冲击的便是这些无辜百姓。
槐轻羽轻叹一声,没有开始走上前去,一起帮忙分发粮食。
*
墨卿欢并不在领粮食之列。
他身披白色的孝义,神情麻木的跪在家中简陋的灵堂前,眼眶红肿。
他娘亲刚刚下了葬。
他不孝,娘亲下葬,他却连给娘亲办葬礼,请村人吃酒席的银子都没有。
墨卿欢心脏宛如被大手攥紧了一般,想到娘亲隔了十几日才下葬,下葬前尸身都臭了,便悔恨自责得无以复加。
他恨自己,也恨玩弄他的何水,恨不得将何水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隔壁平叔家奶生生的小孙女跑了过来。
小女孩儿年纪很小,见了墨卿欢,就脆生生的大喊道:“卿宝叔叔,村头有个穿红色嫁衣,长得很漂亮的哥儿说要嫁给你,想请你去迎亲呢!”
穿红色嫁衣,长得很漂亮的哥儿?
墨卿欢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刚刚见过的槐轻羽。
刚刚槐轻羽的身上,似乎的确穿着红衣。
槐轻羽要嫁给他?
墨卿欢一改刚刚的颓然,惊喜的扬起了脸。
他娘临终前,都在警醒他,让他好好对待槐轻羽,现在槐轻羽要嫁给他,难道是他娘在天有灵,准备帮他了?
墨卿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从地上爬起,整个人被巨大的欣喜包裹着。
他抬起脚步,就径直蹿出了家门,往村头赶去。
小羽,等我。
此生我绝不负你!
小女孩儿跟看着他迫不及待离去的背影,愣在了当场。
随后,她茫然的挠了挠头,有些搞不清状况:
“卿宝叔叔怎么去了村东头?可那个敲锣打鼓,穿着大红嫁衣,要嫁给卿宝叔叔的哥儿,是从村西头来的啊?卿宝叔叔搞错了吧?”
第099章 第 99 章
槐轻羽温和的笑着, 为身旁拿着布袋的小童舀米。
看着这些由于身材瘦小,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眼神胆怯的小孩儿,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心中的同情更甚,叹息一声, 舀完了两瓢米后,又继续招呼了下一个人。
忽然, 一个低沉的声音, 自他耳边响起,“小羽……”
听到这声音,槐轻羽手腕一顿, 抬起头来迎着对方的目光,眉眼间满是不悦, “墨卿欢,你来做什么?想要粮食就去后方排队。”
“小羽, 你今日大老远来,是不是为了我?”墨卿欢眼神温柔又明亮,恨不得将槐轻羽整个人囚入眼中,“我愿意娶你的,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不会离开你。”
槐轻羽听到这些话, 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发什么疯?”
墨卿欢究竟哪儿来的脸,笃定他是为了他来这里的?还大言不惭说要娶他?
一旁身材修长, 正默默给灾民送东西的言成碧, 悄悄转过了脸。
看到墨卿欢望着槐轻羽时,眼神里的痴迷和惊喜, 他阴冷的眯了眯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的煞气。
言成碧不动声色的走向槐轻羽。
他挡在槐轻羽身前,冷冷的扫着墨卿欢,那张长得本就有攻击性的脸挂着嘲讽。
他语含轻蔑,“想娶小羽,你也配?”
墨卿欢注意到了他的敌意,不屑的抬了抬下巴,“我再跟主子说话,你一个仆人,能不能滚远点儿?”
“即便一个仆人,也比你这个泥腿子高贵。”言成碧身形高大,仍旧挡在了槐轻羽身前,将他整个人都遮在了身后。
墨卿欢直接无视了他。
他绕过言成碧,想要抓住槐轻羽的手腕,下一秒,他的手腕便被一双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握住了。
“这位公子,还请不要对小弟动手动脚。”秦漆禾面容儒雅,气质温润如玉,笑得彬彬有礼极了。
墨卿欢前世死得早,不知道秦漆禾后来对槐轻羽做的那些事。
在他的印象中,秦漆禾一直是世家公子的典范,仁慈博爱,才华横溢。
他对秦漆禾的印象极好。
况且秦漆禾还是槐轻羽的养兄,他将来的大舅子,日后必定会是一家人。
因此,在面对秦漆禾的时候,墨卿欢的态度收敛了一下。
他抽回了手,朝秦漆禾礼貌的笑了笑,语气诚恳极了,“秦公子,我与小羽是真心相爱的,还请你成全我们。我可以发誓,娶了小羽之后,我一定会让他幸福。”
霎时间,秦漆禾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面上的笑容仍旧没变,始终笑得温和无比,但唇角的弧度却微微压低,给人一种莫名寒冷的感觉。
“哦,是吗?”秦漆禾笑意盈盈的盯着墨卿欢,垂在袖中的手指死死握紧,漆黑的眼神莫名显得阴森可怖,“你倒是说说,你一穷二白,能给小羽什么幸福?”
墨卿欢被槐轻羽要嫁给自己的消息,冲昏了头脑。
他眼神始终黏在槐轻羽身上,没注意到秦漆禾恐怖压迫的眼神。
他真诚的保证道:“我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考上状元是迟早的事,将来的我一定会封侯拜相,此生只守着小羽一人。”
“呵!”秦漆禾闻言,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眼神里的厌恶和不屑,再也遮掩不住了,“你算什么东西?我首辅家的公子,也是你能觊觎的?”
他彻底撕开了儒雅的表象。
他本就不是个真正儒雅的正人君子。
他身为首辅之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纵使同情平苦人民,也不会真的感同身受。
就例如今日,他可以拿钱财买粮食,施舍这些受灾的灾民,来满足自己的同情心。
但倘若有灾民在他面前摔倒,他必定是不愿意去扶的。
因为他打心眼里嫌弃这些人的肮脏、卑微。
他愿意不痛不痒出些钱,让这些灾民有口粮吃,但也仅限于此了。
想真正让他付出真情实感,是绝无可能的。
他的骨子里,是傲慢,冷漠,高高在上,他的温柔和善,只给他看重的、觉得值得的人,例如言成碧,例如槐轻羽。
言成碧算是他手把手教大的,言成碧身为仆人,却意志坚强,宛如傲石一般刻苦学习,这种心性和天赋,是他钦佩的。
槐轻羽,则是他喜欢的人。
所以他势在必得,早已将槐轻羽纳入了自己的所有物范畴,决不允许任何人觊觎。
秦漆禾抬起手,摸了摸墨卿欢身上廉价刺手的粗布丧衣,忍不住又发出了一阵好听的笑声。
他收回手,看着自己被磨红的手掌,将掌心摊开,展示在墨卿欢的面前。
“看吧,墨公子,连我都受不了穿这种麻布衣衫,小羽一个哥儿,由奢入俭难,怎那可能受得了?”秦漆禾不紧不慢的开口,“墨公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么?我们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起点是你的终点。小羽不会嫁给你,如果他真的想做那么不明智的事,那么倒不如我先将他娶了,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他犯糊涂。”
墨卿欢听到秦漆禾的话,心脏瞬间沉了下去。
他唇边颤了颤,仍旧没有退缩,神色郑重道:“秦公子,两个人是否般配,不能单看身份权势……”
“只有无权无势的人,才会这样说。”秦漆禾温润如玉的面容上,逐渐流露出了讥诮的色彩,“墨公子,既然你真的爱小羽,就有点自知之明,滚吧!”
墨卿欢好歹是重生过一回的。
要真的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可能真的会被秦漆禾说得体无完肤,自卑的夹着尾巴逃跑了。
但墨卿欢已经打心眼里认定,槐轻羽今日穿着红衣来到墨泥村,是假借来送粮食之名,想要嫁给他了。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这群人会路过墨泥村?
墨卿欢目光越过秦漆禾,直直的注视着槐轻羽,眼神里尽是安抚,“小羽,别怕,想要嫁给我你就直说,不用害怕秦漆禾的胁迫,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他前世为官,知道不少官员的把柄,稍稍运作一番,便能让自己青云直上。
原先,他不屑用这种投机取巧的阴险手段。
但为了能够配得上槐轻羽,他不介意一步步变得心狠手辣。
槐轻羽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墨卿欢仍是这么自以为是。
他眼眸微动,刚想说什么,手腕却被秦漆禾握住了。
“小羽,”秦漆禾垂着黑漆漆的眼睛,威胁般盯着槐轻羽,若有似无的警告道:“你若是敢说喜欢他,我不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了你。”
他的话直白到了粗俗的地步。
一瞬间,槐轻羽感觉自己仿佛被毒蛇盯上了,胸腔开始泛冷。
他仿佛看到了前世,将自己压在身下欺辱时,秦漆禾那充满了欲望、不停索取到他昏过去的样子。
他先前还觉得,秦漆禾肯花钱为灾民们送粮食,终究还像个人,现在却明白,他本质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秦漆禾内心的高高在上,一直都隐藏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
他冷漠,霸道,残忍。
不想个办法摆脱他的话,他一辈子都逃不开。
槐轻羽心底发寒,身子也逐渐冷得可怜。
他压下心底的厌恶,试图抽出手,秦漆禾却握得更紧了。
槐轻羽放弃了挣扎,任凭他握着,随后抬起乌黑的眸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墨卿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作多情?一直以来我的态度都很明确,我不爱你了。无论你怎么忏悔、哀求,怎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再爱你。”
墨卿欢的脸,瞬间变白了。
他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也渐渐红了,整个人被绝望笼罩得死死的。
他看到了槐轻羽眼底浓重的厌恶。
但他仍旧自欺欺人的再次忽略,一厢情愿的认为,槐轻羽是被秦漆禾威胁了,才会跟他说这些话。
“小羽,我不信你说的,此生,我绝不放开你!”他急急的想要抓住槐轻羽的衣袖,想要将他强行带走。
但他刚一动,秦漆禾便使了个眼色,命护卫将他按压在了当场。
护卫们手很重,他的膝盖直接磕在了地上,双膝瞬间泅出一片血迹。
但他仿若未觉,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与悔恨,直勾勾的盯着槐轻羽,“小羽,我爱你,请给我个机会,让用余生赎罪……”
“再纠缠,我就打断你的左手了。”槐轻羽无视他的告白,眼神淡漠的朝下扫视着他,就像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槐轻羽居高临下的警告道:“你的右手不能提笔写字,不会想左手也废了吧?”
这些话,瞬间让墨卿欢全身都僵住了。
直到槐轻羽用他的左手威胁他,他才彻底意识到,槐轻羽是真的不爱他了。
槐轻羽上辈子对他太好,好得让他盲目自信,以为槐轻羽会生生世世爱他下去,好得让他以为,槐轻羽对他的一切冷漠都是欲情故纵,表面上说不会爱他,实际上心里一直期盼着嫁给他。
他感觉到胸腔痛得厉害,稍稍一呼吸,便剜心挖腹的疼。
他沉默了几息,大脑宕机,然后不过片刻之后,整个人便被要彻底失去槐轻羽的惶恐包裹着。
在这世上,除了他娘,他最在乎的就是槐轻羽。
如果槐轻羽也抛弃了他,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墨卿欢从来没有失控过。
他厌恶不理智,觉得那样的人,将会和野兽没两样。
但今日,他再也保持不住往日的体面了。
他拼命的挣脱开身侧两个护卫的钳制,眼瞳猩红的用双膝爬到了槐轻羽的脚边,小心翼翼的抓住槐轻羽的衣袖。
他神色痛苦而扭曲,希冀的再次开口,“小羽,你说的话,不是真心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还是爱我的……”
“滚开,再碰小羽一下,我就让你死无全尸!”秦漆禾抬起一脚,踢在了墨卿欢的肩上,将他踢到了两丈开外。
墨卿欢的身子,本就因为寡母的去世,伤心过度,而脆弱不堪。
被猛踢一脚,瞬间吐了一口血,脸色白到了透明的地步。
他用手背,擦拭掉嘴角的血,仿佛不知道自己吐血一般,再次用手臂支撑起身子,扬起一个病态的笑容,试图爬起来,再次走到槐轻羽的面前。
“小羽,别离开我……”他笑容很灿烂,唇角带着血,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槐轻羽感觉到了极大的不适,看向秦漆禾,“大哥,我们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嗯,小羽,这种晦气的人,没必要搭理。”秦漆禾扬了扬下巴,命护卫们收拾好剩余的粮食,转身护着槐轻羽,走上了马车。
墨卿欢见一行人要走,顿时慌了。
他眼神里满是惶恐,仓皇的摇着脑袋,神色越来越癫狂骇人,“不、小羽,别走、别离开我……”
他情绪起伏过大,又猛吐了一口鲜血。
大片的泅红染满了他胸前的衣襟,狼狈又可怜。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的模糊影像,让他有种永远也追不上的恐慌感,霎时间,绝望迅速蔓延了他的全身。
他呆呆的望着槐轻羽离去的方向。
片刻后,他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整个人精神恍惚,恨不得就这样死在这里。
一切……到这里,结束吧。
反正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爱他了。
余生,他只想跟槐轻羽一起过,除了槐轻羽,他接受不了任何人。
槐轻羽。槐轻羽。
究竟怎么样,你才能继续爱我呢?
忽然,墨卿欢睁开了眼睛,麻木的驱动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
他的眼珠麻木的转动着,看向了厨房的方向,僵硬的走进了厨房,摸出菜刀来,对准了心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错得离谱。
前世,他看到一直欺辱自己的何水,在自己获得权势后,对自己卑躬屈膝时,产生了莫大的成就感和虚荣心。
他误将这种虚荣的心理当成了爱,误以为自己的何水深爱不移,两次伤害了真的爱的槐轻羽。
如今,槐轻羽不再爱他了。
是不是他将自己的心剖出来,拿给槐轻羽看,槐轻羽才会相信他的真心?
哈哈哈……
墨卿欢的眼神越来越亮,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完美的赎罪方法。
他将刀握紧,高高扬起来,准备插入胸膛,将心给剖出来。
忽然,一道吹拉弹唱的喜乐声,闯入了院子。
这些嘈杂的声音,惊醒了陷入癫狂与妄想的墨卿欢,他的大脑瞬间清醒起来。
他愣了愣,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顿时自嘲的任凭眼泪自眼角滑下,心底的绝望在痛苦无声的蔓延着。
“啪嗒”一声,他手中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他真是魔怔了,竟然妄想着用这种可笑的方法挽回槐轻羽。
真的捧着心脏,送到槐轻羽面前,怕是槐轻羽还觉得脏呢!
墨卿欢麻木的转动脖子,走出了厨房,瞬间看到了院中一脸喜庆的人群。
一个模样圆润的媒婆,殷勤的走向墨卿欢。
看到墨卿欢满是素白,胸前也满是鲜血,顿时愣了愣,但很快又很有职业素养的扬起了笑脸。
“这位公子,你真是有福气啊,这不,何大人家的公子不介意你家的贫穷,主动带着嫁妆来嫁给你了!”媒婆扬起一副欢天喜地的笑脸,亲昵的拉着墨卿欢的手,将他拉到了马车前,然后催促着他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将何水迎下来。
墨卿欢站在马车前,眼神瞬间冰冷了起来,整颗心被巨大的愤怒包裹着。
何水该死!竟然在他娘亲下葬这天!带着嫁妆想要嫁给他!
这是羞辱他,还是在羞辱他娘!
墨卿欢死死握着拳,身形纹丝不动,心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恨不得立刻掐死何水。
坐在马车里的何水,静静等待着墨卿欢的举动。
见许久没动静,他羞涩的猜想,墨卿欢这个纯情的傻瓜,是不是在害羞,不敢相信能娶到他啊?
何水一颗心跳得极快,整张脸红得宛如要烧起来一般。
想起等下要洞房,想起墨卿欢那肩宽体阔的完美身材,不禁口干舌燥。
他可不是处哥儿,前世没少与李雪京颠鸾倒凤,对这些房.事了如指掌。
待会儿,墨卿欢不知道会惊喜得将他压在身下,怎么疼爱呢!
何水紧张得吞了吞口水,满心迫不及待。
他向来是个行事毫无顾忌的,有些等不及了,便顾不得礼节,一把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他扶着马车,头顶着鲜红的盖头钻出来,直接扑进了墨卿欢的怀里,语气里满是委屈,“墨卿欢,我来嫁给你啦!你是不是太过惊喜,才忘了接我?”
墨卿欢眼底的阴翳越来越浓,骇人得让近距离的媒婆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惊惶的缩了缩脖子,安静的宛如鹌鹑。
她察觉到了墨卿欢阴沉的神色,新生不妙,意识到墨卿欢或许并不是这位何公子的良人。
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终究是闭上了嘴。
反正她也不过是被临时拉来的媒婆,此行仅有二百文钱的酬劳。
犯不着自找麻烦。
墨卿欢心中的恨意越积越大。
他死死握着拳,抬眸,瞟了一眼何水身后的护卫等人,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虽然表情阴森可怖,但语气却伪装得温和,“何……水水,怎么好端端的,你竟要嫁给我?”
“呜呜呜,墨卿欢,我现在才发现,我爱的是你。”盖头下的何水,并未察觉到异样,紧紧的抱着墨卿欢,语气里满是眷恋和失而复得的庆幸,“我爱你,我不介意你一穷二白,墨卿欢,我们一辈子永远不分离,好不好?”
对比前世和今世,何水知道墨卿欢重生了。
在他眼里,墨卿欢痴恋了他两辈子,不可能更改对他的爱意。
虽然他半个月前,刚携手李雪京羞辱了墨卿欢,但前世墨卿欢连他嫁过人都不嫌弃,甚至为了他自刎,今生只是被他羞辱嘲讽一番,怎么可能就不爱他了呢?
但是,他不可能告诉墨卿欢他重生了。
他要让墨卿欢觉得,他何水单纯善良、不慕荣利,不在乎他的贫穷,只图他这个人。
这样的话,墨卿欢才能更爱他。
毕竟,谁能抵挡住一个又白又美的哥儿,在自己贫寒的时候,不嫌弃自己一无所有,毅然决然嫁给自己呢?
他要成为墨卿欢仰望的、永远珍惜、时时刻刻捧在掌心的月亮。
爱?
何水他配说这个字吗?
他重生了,槐轻羽重生了,没理由何水不重生,否则凭何水的性子,不可能转变这么大!
很好,既然何水已经重生了,他就更无需手下留情了!
墨卿欢抬手,虚虚揽住何水的肩,淡声道,“水水,我家里穷,你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能不让让他们都回去?”
何水闻言,立刻解释道,“这些都是送嫁妆的,如果你觉得不适应,我会让他们立刻回去!”
何水说着,便不耐烦的朝着身后的护卫等人厉声呵斥,让他们离开。
但他没让长竹走,毕竟长竹是他的贴身小厮,没了长竹他会很不适应。
墨卿欢见状,眼神阴森的扫了长竹一眼。
缓缓开口,“水水,你既然嫁到我家,就要夫唱夫谁,难道你实际上不想与我同甘共苦,还需要人侍候吗?”
长竹本就胆小,被这么一看,立刻害怕得缩紧了身子,紧张得“咕咚”一声,吞咽了一下口水。
他即便再没见识,也知道墨卿欢脸色这么吓人,必定来者不善。
但……
长竹眼珠子动了动,按捺下了满腹的话。
何水常骂他贱奴,但他一点都不贱。
他是人,有自己的尊严,会怨恨、会报复,不是麻木不仁的猪狗。
他可不会傻到提醒何水,墨卿欢这里是火坑!
何水听到墨卿欢语气里的不悦,立刻开口,让长竹滚回何府。
长竹没有停留,立刻连滚带爬的出了墨泥村。
墨卿欢望着空无一人的院落,阴冷的勾了勾嘴角,一把扯掉了何水头上的盖头。
何水来不及羞涩,便被他一把掐住了脖颈。
“欢迎来到地狱,何水。”墨卿欢拎着何水的脖颈,像是在掐一只死鸡,他扯着何水,来到了灵堂前,将他粗暴的推到了地上。
何水被摔得头昏眼花,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他一脚踩住了脑袋。
“欢、欢哥哥……你、你究竟在做什么?我是水水啊……”何水脸被迫贴在了地上,有些不明所以的努力转动眼珠,朝周围看去。
看到墨卿欢身着丧服,衣襟上全是血,神色宛如恶魔般阴鸷恐怖,整个房间也挂满了白绸,他立刻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第100章 第 100 章
“何水, 我打得就是你。”墨卿欢的声音,宛如幽暗的恶魔,缓缓响彻在何水耳边, “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也重生了吧?”
何水闻言, 眼睛睁得愈发大了。
他忍不住挣扎起来,满怀希冀的开口道:“既然你知道我也重生了, 就应该明白我是你前世深爱的水水啊, 前世你为了我,还自刎了,你那么爱我, 所以今生我来找你了。”
“我不爱你!何水,我恨死你了!”墨卿欢的声音里, 含着彻骨的恨意。
他说着,移开脚, 又一把掐住了何水的脖颈,将他从地上扯起来,强迫何水直视着自己猩红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顿的强调:“从始至终,我爱的都只有槐轻羽。是我上辈子糊涂,误以为自己爱你。何水,你欺我辱我, 我怎么可能会爱你?”
“不!不可能!欢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何水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
他眼睛渐渐变红了, 听着墨卿欢的话, 恍惚得仿佛身处梦中。
墨卿欢不爱他?
怎么可能!
墨卿欢为了他,宁愿不要生命, 墨卿欢不可能不爱他!
何水艰难的开口,“你、你是爱我的,我不信你不爱我……咳咳……”
“不信?我会让你相信的!”墨卿欢神色仍旧有些癫狂,他掐住何水脖颈的手,越来越用力,看着何水脸色白得宛如死尸,四肢也没了挣扎的力气,他才厌恶的放开手。
何水跌落在地上,捂着嗓子不停咳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后脑勺,又被墨卿欢一把握住,整张脸被按在了漆黑冰冷的牌位面前。
“啊!”何水立刻被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拼命的想往后爬。
“这是我娘的牌位,今天,我刚刚下葬。”墨卿欢的声音自他耳后响起,宛如恶鬼一般幽幽开口,“何水,我重生回来拼命挣银子,就是为了给墨泥村修缮房屋,抵御洪水,要不是你非要红玉冠做生辰礼,我早就修好了房子,我娘也不会死,你说说,你应不应该给我娘赔命?”
何水听到这些话,被吓得浑身一颤,眼泪鼻涕顿时被吓出来了。
他拼命的摇着脑袋,“呜呜呜,墨卿欢,我不知道你娘会死,你放过我吧……啊——”
他求饶的话还没说完,手掌便被重重踩了一脚,疼得他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有种回到嫁给李雪京之后,被李雪京拳打脚踢的时候。
他不甘心!
凭什么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一个人爱他?
“放过你?你能让槐轻羽继续爱我,能让我娘活过来吗?”墨卿欢阴鸷的声音随之响起,他死死的盯着何水,“既然不能的话,就等着下地狱吧!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你凭什么报复我?”何水见求饶没用,索性撕破了脸。
他眼神凶狠的瞪着墨卿欢,“我有错,难道你就一点没错吗?你一个穷鬼有什么资格进入香山书居,成绩凭什么比我好?我之所以会欺负你,你应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上辈子我可没逼着你自刎,是你主动跟我一起殉情,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娘的死,也是你的责任,我犯不着去害她一个穷酸鬼!你有什么资格怪我?识相点儿就放我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墨卿欢没有因为何水的话,有一丝的动容。
他的表情死寂又阴冷,恶魔般低沉开口,“我的确有错,所以我会用余生向槐轻羽赎罪,会好好供奉我娘的牌位。但是你也有错,所以何水,你别想逃脱制裁!”
墨卿欢说着,便径直抬起脚,猛得踹在了何水的心窝处。
何水疼得脸色惨白,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晕死了过去。
待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与一个乞丐堆了。
周围的乞丐们,又脏又臭,正双眼冒光的盯着他,宛如盯着肥肉的恶狗一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扑上来。
何水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鼻尖萦绕的臭气,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他死死的捂住口鼻,眼神绝望又惊惶,满是恨意的盯着面前的墨卿欢。
“何水,”墨卿欢站在他面前,身上仍旧穿着低调的麻布衣衫,“好好享受。”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墨卿欢,我真想杀了你!”何水已经明白了墨卿欢的意图,他全身的血液都冷得凝固了起来,瑟瑟发抖都瞪着墨卿欢,“你要敢让这群乞丐毁了我,我让我爹杀了你!”
“杀了我?我可是掌握着你爹很多的犯罪证据,不想被诛九族的话,你最好安分一点儿。”墨卿欢很满意何水这副尖锐的叫嚣着杀自己的样子。
没有反抗他的手段,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何水越挣扎,他觉得越好玩儿。
“你——”何水望着墨卿欢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他不知道墨卿欢的话是真是假,但他明白,他爹何坤的确罪行累累。
他不敢赌。
想到这里,何水收敛起眼底的恨意,开始和墨卿欢谈条件,“你放过我,只要你不伤害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报复你的方法有千百种,知道我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方法吗?因为他最恶心、最卑劣,也最残忍。”墨卿欢居高临下的盯着何水,他那张沉稳持重的俊美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丝丝笑意,“也就是说,何水,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放过你。不要试图和我谈条件。没用。”
墨卿欢说着,不再给何水丝毫眼神。
他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丢在地上,交给肮脏瘦弱的乞丐们,“拿去买些东西,好好补补身体,只有补充好了体力,才能好好宠幸何公子。”
那些乞丐见了银子,立刻飞扑上来抢。
抢完银子后,乞丐们纷纷扑在了何水的身上,将他身上的大红嫁衣,扯得七零八碎。
何水瞬间被吓得惨叫连连,拼命挣扎。
可他一个人,不可能反抗一群乞丐,很快便被。
墨卿欢没兴致看接下来的恶心场面。
他厌恶的转过身离开了现场。
何水带来的那些嫁妆,他嫌脏,早就分发给了墨泥村的村民们。
他娘不在了,墨泥村对他来说,便没了任何意义,他给墨泥村的那些钱,足够让村民们三代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也算是偿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照顾。
他离开墨泥村时,只带走了一块冰冷的牌位
那个伤心之地,他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他孤身一人,拿着牌位,回到了香山书居。
回去后,看着匆匆路过的学子们,墨卿欢才发现,自己在香山书居里,似乎没有朋友。
前世,他是有两个的,一个槐轻羽,一个储东。
可这辈子,不仅槐轻羽不会再理他,连储东也被他得罪得彻底。
墨卿欢转了转黑眸,沉默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有人知道他刚失去了母亲,因为没有人如前世的槐轻羽那般,将他的任何事放在心上。
他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墨卿欢颓然的枯坐至大半夜,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他一直强撑着的精神逐渐崩塌,眼眶一点点变红了。
后悔到痛彻心扉的滋味,在他的心间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他想槐轻羽了,想到发疯。
*
还有将近十日,便是会试的时候了。
槐轻羽准备得十分充足,丝毫不担心会试。
但他却一点也不想在秦家待下去,准备回香山书居了。
自从上次给灾民送粮食后,秦漆禾便直白的展露了占有欲,每日都来找槐轻羽,一见他便毫不掩饰眼底的热切,直勾勾的盯着他。
槐轻羽对他这些眼神倍感不适,恨不得戳瞎秦漆禾那双肆无忌惮的双眼。
偏偏平日里,秦漆禾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庄重儒雅,温文有礼。
连秦首辅和秦夫人,都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槐轻羽想过找朝秦首辅告状,但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一方面,秦首辅本心里是很乐意他嫁给秦漆禾的。
在秦首辅眼里,秦漆禾处处完美,是他的好归宿。
上辈子墨卿欢自刎后,槐轻羽成了众矢之的,嫁不出去,秦首辅就一直逼着秦漆禾娶他。
这辈子秦首辅更乐意见到这亲上加亲之事。
另一方面,秦漆禾到底是秦首辅的亲子,他开不了这个口。
槐轻羽决定明日就回香山书居。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提前弄死秦漆禾。
槐轻羽第二日谁也没告诉,便轻装简骑离开了秦家。
回到香山书居,发现香山书居的学术氛围越发浓厚了。
兴许是过几日便要会试了,不少打算参加会试的学子,都在埋头读书。
槐轻羽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也被这种氛围感染,每日学得一丝不苟。
只是令他不爽的是,在学堂里看书的时候,总是会有两道赤-裸-裸的目光盯着他。
一个是傅珣皓,一个是墨卿欢。
槐轻羽起初,还能无视他们的眼神。
但架不住这两个人在看他之余,还相互敌视的盯着对方,眼神如刀子般飞来飞去,冷飕飕的,槐轻羽实在受不住了。
这日,他无奈拜托夫子,将二人的书桌移到一处。
槐轻羽是香山书居赫赫有名的好学子,夫子对他喜欢得不得了,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于是乎,第二日,相互厌恶得不得了的傅珣皓与墨卿欢,便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坐在了一处。
二人找到夫子,请求分开,直接被夫子严厉批评了:
“君子是不会在意周遭的环境的,你们来香山书居是来学习的,不是来玩的,只要你们心无旁骛的学习,身边坐着的是何人,有什么关系呢?”
二人深深吸着气,压下心中的厌恶和不悦,冷着脸回了教室。
二人对彼此的仇恨,简直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傅珣皓嘲讽墨卿欢穷酸,墨卿欢便攻击傅珣皓的瘸腿。
墨卿欢讥笑傅珣皓与槐轻羽青梅竹马,却辜负了槐轻羽,活该被他厌弃;傅珣皓便戳他上一世与槐轻羽是未婚夫夫,这辈子却分道扬镳、两不相干的痛处。
二人时时刻刻、各方各面,都在针对对方。
这副针锋相对的样子,颇有点相爱相杀的意味。
由于二人都是俊美风流的长相,无端给了很多人想象空间。
因此,很快便有传言,说二人看对了眼,只是因为各自的傲气,所以放不下脸面朝对方倾诉爱意,没法光明正大在一起。
槐轻羽知道这个传言的时候,有些反应不过来。
造谣的人脑子是怎么想的?
他眯眸看着一脸窃笑的朝自己爆料的安瑞吉,好奇问道,“你怎么笑得比自己有了心上人还激动?”
安瑞吉笑得满脸褶子,叫道: “这可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爱啊,早就听过几百年前君王与臣子的‘断袖’故事,我一直很好奇的是,这要亲眼所见,该是怎样一副情景,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碰到了真的!”
“哼,男子与男子怎能结合?”储东在一旁,双手抱胸冷笑道,“不过,他们不敢捅破窗户纸,我偏要帮他们捅。所以我与张兄、徐兄商议了一下,在明日举办了一个赏花诗会。”
他脸上的笑极冷。
虽然他没有多说,但槐轻羽却明白,他显然还在记恨墨卿欢。
他举办赏花诗会的目的,必定是准备将墨卿欢和傅珣皓请来,然后在诗会上跳出来大肆嘲讽墨卿欢,说他心理变态,将他损得体无完肤。
张兰生和徐朗荣显然没注意到储东不善的态度。
二人筹办赏花诗会的目的就简单多了。
傅珣皓自打腿脚不便,走哪儿都需要手持一根拐杖后,整个人显然消沉了许多。
他们二人虽然不屑傅珣皓的为人,与他分道扬镳,但好歹敬重了他这么多年。
过往的兄弟情是很难割舍的。
他们知道傅珣皓苦恋槐轻羽,可槐轻羽却对他恨之入骨,且一心只读圣贤书,傅珣皓的爱情注定无疾而终。
现下,傅珣皓终于又爱上了别人。
真是可喜可贺。
虽然对方是个男人,东西掏出来可能比傅珣皓还大,并且因为傅珣皓腿脚不便,到时候行房.事时,很可能还是□□位。
但是没关系,他们不会看不起傅珣皓,反而还会同情他因为腿脚不便,从而心理扭曲,竟然连选伴侣的偏好都改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他们身为曾经的兄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傅珣皓爱而不得?
于是与储东一拍即合,准备借着这个场合,撮合傅珣皓与墨卿欢,让傅珣皓抱得美男归。
双方的目的不同,但终归是殊途同归。
听到这个内情,槐轻羽险些笑喷。
他郑重其事的的超储东要了一张诗会请帖,言曰第二日肯定按时到场。
第二日,他如约来到了诗会现场。
刚到诗会,他便被傅珣皓拦住了。
傅珣皓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腰间被腰带系得紧紧的,将腰线完全勾勒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乌黑的金丝楠木手杖。
他一看见槐轻羽,眼睛瞬间亮了,唇瓣微微颤抖,快步走至槐轻羽面前,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小羽,我就知道你会来,真好,又可以见到你了。”
傅珣皓继承了爵位后,随时都可以在朝廷供职,所以他不会参加科举。
之所以一直留在香山书居,是为了能经常见到槐轻羽。
他腿脚不便,一直尽量避免出席人多的场合,恐遭人嘲笑。
此次受邀,也是听说槐轻羽会来。
槐轻羽想到自己今日来,就是要看他的笑话,因此淡淡的“嗯”了一下。
即便槐轻羽只说了一个字,也足够让傅珣皓激动了。
毕竟,槐轻羽已经许久不与他说任何话了。
他跟槐轻羽以任何方式搭讪,槐轻羽都视而不见,槐轻羽无视他的每一次,都无异于在他的心脏上狠狠滑上一刀。
使得他每次在无人的深夜里,都会疼得无法入眠。
如今,槐轻羽竟然回应他了。
虽然只有一个小小的音节,但也足够让他惊喜。
这是不是象征着,只要他坚持讨好小羽,小羽就能原谅他?
傅珣皓的心脏跳得极快,刚想继续与槐轻羽说话,就被走过来的张兰生和徐朗荣打断了。
二人与傅珣皓的关系,早就破冰了。
“傅哥。”张兰生喜滋滋的看着傅珣皓,一脸的骄傲,像是得了天大的功劳一般,“你怎么还在这儿,你去好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傅珣皓满腔疑惑。
徐朗荣性子一向有些严肃,此刻也不禁一脸喜色,“傅哥,你有所不知,我们之所以请你来,是因为提前得知,有人会在今日向你表达爱慕之意。”
表、表达爱慕之意……
傅珣皓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槐轻羽。
槐轻羽:“……”
他睁圆了眼睛,心知傅珣皓必定是又自作多情了,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跟我无关,傅珣皓你可别想多啊!”
他这副慌乱的样子,落在先入为主的傅珣皓眼里,就是害羞不敢承认了。
傅珣皓怕槐轻羽恼羞成怒,极力掩饰着嘴角的笑容,正色道,“小羽,别害羞,我等你。”
槐轻羽:“……”有嘴说不清了怎么回事?
兴许他就不该来看笑话!
而另一边,储东也找到了墨卿欢。
“墨兄,别来无恙啊!”储东掩饰住敌意,笑容温和的凑近墨卿欢。
墨卿欢看见储东,神色微动。
他本就对储东心怀愧疚,因此也回了个从容的微笑,“储兄,不知近来身体可安好?”
储东微微一笑,“当然好,只是肯定不如墨兄好。”
墨卿欢想到近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眼神黯淡了一下,语气勉强,“此话何意?”
“我从一些渠道处探知,今日的诗会上,似乎有人即将要对墨兄表达爱慕之情。”
墨卿欢闻言,淡笑了一下。
他笃定道:“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人缘差,本就因为家贫,被人鄙夷嘲笑,又因为何水的缘故,将所有人都得罪了彻底。
不会有人喜欢他的。
储东道:“怎么不可能,我都知道等下要朝你表明心意的是何人了。”
墨卿欢眉头微微一皱,“所以是何人?”
“他在那边。”储东扬起下巴,指向了不远处的傅珣皓。
他与张兰生、徐朗荣商议好了,分别朝着二人说对方要与他们表明心意,撮合双方拉近距离。
墨卿欢顺着储东的指引,自然而然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傅珣皓面前的槐轻羽。
他的心脏瞬间跳漏了一拍。
小羽!
小羽要朝他表白?
怎么可能?
墨卿欢已经认清过太多次现实了。
他眼神先是一亮,随即想到槐轻羽对自己的厌恶,又压下了激动的心思,正色看向储东,“储公子,别乱说,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储东面不改色撒谎道:“怎么不可能,是他亲口跟我说的。”
小羽亲口说得?
墨卿欢心间颤抖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他激动得险些呼吸不过来,却仍是强装镇定,朝着储东到完谢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槐轻羽,眼底的痴迷和欢喜,简直要溢出来。
他无比期待接下来的诗会。
很快,受邀的人便来齐了。
储东作为主办人,率先走到台子上,吟了一首关乎姻缘的诗,然后便咳了两声,说明了今日的目的,“有情人就终该成为眷属,希望傅侯爷和墨公子,能够不在意世俗的眼光,大胆求爱。傅侯爷,墨公子,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但男子相恋虽然鲜少,但古往今来并非没有,希望您们能勇敢的踏出那一步,拥抱彼此。”
此言一出,周围的学子们,都热情的看着人群中的二人。
傅珣皓与墨卿欢相恋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人不知道外,其余的人全都知道。
现场没有一人缺席,正是为了见证两人美好的爱情。
而人群中正满心欢喜,等着槐轻羽对自己表白的二人:“!”
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起来。
二人站在人群中,嫌恶的朝着对方看了一眼,然后冷笑一声,纷纷上了台。
在众人期待又惊喜的目光中,傅珣皓的脸黑如墨,表情气愤到了扭曲的地步。
他眯眸,盯着在场之人,语气冷得让人如坠冰窟,“谁说我喜欢墨卿欢?墨卿欢,该不是你陷害我,故意朝人散播的谣言吧?”
墨卿欢死死握着拳头,觉得屈辱又羞愤。
他冷笑一声,“你别污蔑我,我就算喜欢猪狗牛羊,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傅珣皓闻言大怒,举起手杖,准备一棍敲死墨卿欢,表情阴沉的喝道:“你是意思是,我比不得猪狗牛羊?你侮辱谁呢?”
墨卿欢冷冷咬牙,朝后退了两步,讥笑道:“你哪里是比不上,你就是猪狗牛羊!我可不会喜欢上一个牲口,更不会稀罕牲口的喜欢!”
眼见着台上的二人,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台下的观众们,纷纷露出了姨母笑,一脸被甜到了的梦幻表情。
果然,还是相爱相杀的戏剧好看。
台上二人终究没打起来。
毕竟他们都清楚的知道,槐轻羽正在台下看着呢。
当众打架,未免有失君子风度。
傅珣皓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气得肺疼的感觉,目光开始转移向了台下的槐轻羽。
他抬高了声音,俊朗的容颜上,满是认真和郑重:“我傅珣皓,此生只喜欢槐轻羽,非槐轻羽不娶,若是喜欢上其他人,宁愿不得好死!”
“小羽是我的!”墨卿欢握着拳,低声吼道。
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阴狠和厌恶,狠狠瞪了傅珣皓一眼后,他也同样目光灼灼的盯着槐轻羽,“我墨卿欢也发誓,此生也只喜欢槐轻羽,有违此誓,同样不得好死!”
二人的模样,真的不能再真了。
原本期待美好爱情的台下观众,瞬间懵了。
槐轻羽更懵。
他真希望自己没来现场,否则就不会这么尴尬。
但同时,他也庆幸自己来了,毕竟只有在现场,才能当场辟谣,告诉所有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两个家伙。
槐轻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尴尬的蜷缩起脚趾,脸颊不自觉涨红。
丢脸死了!
槐轻羽咬了咬牙,刚想抬步上台,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一双大手给握住了。
他疼得皱起了眉,不悦转身,却看到了秦漆禾阴沉到了极致的脸。
秦漆禾原本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充满了嫉妒和愤怒,只听他冷笑道:“小羽,我怎么不知,你这么会勾引人?”
“你误会了,我没有勾引任何人!”槐轻羽深吸一口气,试图挣脱秦漆禾的手腕。
“让两个男人不顾廉耻,当众向你表白,难道还叫没有勾引?”秦漆禾显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他愈发用力的握着槐轻羽的手腕,将他扯入怀中,掐住他的下巴,“没有勾引,便有两个男人为你疯狂,若是你蓄意勾引,全天下的男人岂不是都会成为你的入幕之宾?”
周围的观众心中默然:那啥,你自己不就是那疯狂的第三个男人吗?
“秦公子,强行搂抱一个哥儿,可不是君子所为。”赶到的慕容鸢看到这一幕,漂亮又明媚的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他的语气,虽然与平日里一般轻柔,但却蕴含着极深的寒意。
他脚尖轻点,本就轻柔的身子,瞬间如鬼魅一般,滑到了槐轻羽的身侧。
他伸出长臂,一把将槐轻羽扯入了自己怀中,拿出帕子擦拭起了槐轻羽的下巴,然后又将帕子丢掉。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秦漆禾见状,脸色愈发漆黑了。
周围的观众:呦呵,又来了第四人争抢槐轻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