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 弘皙带着弘晋离开了乾清宫,临走时担忧地看了一眼还在傻乐的弘晖,这小子现在越来越胆大, 现在还敢直接跑去奉先殿捣乱。
“大哥呜呜呜…”
弘皙有些嫌弃的拍掉扒在自己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弘晋。
“我就一日不在, 你就差在上书房上房揭瓦,活该被罚,等病好了继续抄书。”弘皙说着满脸的嫌弃,但还是任由弟弟靠在自己身上。
弘晋脸色泛着一丝红晕,嘴唇因为缺水起了干皮,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躺在肩辇上, 一手紧紧抓着弘皙的手腕。
“大哥…呜呜呜…弘晖个混蛋…”弘晋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乾清宫, 差点没把他吓死,要不是弘皙和弘晖在场,他差点就从床上滚了下来。
弘皙正在吩咐身边的小太监, 让他送些东西去奉先殿,耳边传来弘晋的呜咽声,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没有晖弟, 你估计都要烧成傻子了。”
弘皙还想说什么,趴在他身上的弘晋已经睡了过去, 此时肩辇也到了庆安宫宫门前, 弘皙让人先抱着弘晋回去。
乾清宫暖阁里,弘晖看着面前满满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 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皱成一团。
这碗也太大了点吧!
弘晖纠结万分,暖阁里虽然只有他一人, 但守在他身边的梁九功可没小路子他们那般好糊弄,看着他一滴不落的喝完, 才笑眯眯离开。
弘晖往嘴里囫囵塞了两颗蜜枣,想要压下嘴里苦涩的药味,手里还不停抄写着那些话本子,他还剩四本才能抄完,弘昶也被乳母抱回了庆安宫。
连抄了两日书,弘晖才从乾清宫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晴朗的天空,恍然有种刚被放出来一般。
“世子爷您终于出来了!”小路子扑到他腿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弘晖有些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两步,忽然又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魏海,抬脚轻轻踹了一下小路子,“快起来,在乾清宫撒泼也不怕丢了本世子的脸。”
小路子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小心翼翼跟在弘晖左侧,他的右手边就是魏海。
魏海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小路子脸上的笑容一僵,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两步,凑到弘晖身边献起了殷勤。
“世子爷,奴才已经让人备好了您爱吃的桃花糕和樱桃煎。”
“阿昶呢?”
“乳母带着三阿哥去了御花园,奴才派了不少人看着。”
弘晖点了点头,这两日他一直在乾清宫里,弘昶根本待不住,就只能让乳母带着在宫里四处玩,近身伺候弘昶的都是雍亲王府出来的,对宫里不甚熟悉,也幸好有小路子在。
“你这两日辛苦了,让小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弘晖欣慰的拍了拍小路子的肩膀。
小路子连声谢恩,整个人立即支棱起来了,还不忘朝魏海递了个得意的眼神。
魏海:………
这个传说中的路公公怎么这般幼稚,魏海无奈的摇头。
刚走出乾清宫宫门,迎面就瞧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弘晖只以为是后宫哪位妃嫔宫里的,并未在意。
那小太监停在了几人面前,一脸焦急地看着弘晖身后的魏海。
弘晖一脸疑惑地看向他,“来找你的?”
魏海微微点了点头,得了弘晖的同意,才领着那小太监往旁边去了。
小路子见状心中一喜,趁机在弘晖这上起了眼药,“这个魏海已经来伺候世子爷了,怎么还扒着以前的事不放。”
“我玛法塞进来的人,自然有他的用处,你只管做好我吩咐的事。”
小路子的气势一下子就瘪了下来,期期艾艾跟在弘晖身后,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瞪了魏海一眼。
谁料魏海好似看见了一般,抬头望向他们的背影,没多久就追了上来。
魏海快步跟上弘晖的脚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世子爷,三阿哥在御花园拔了温僖贵妃生前种的牡丹花,又跟十贝勒家的大阿哥差点打了起来。”
弘晖脚步一顿,面带惊讶地看向魏海,“阿昶才两岁就跟人打架?那肯定是别人欺负他。”
说到最后弘晖一脸的愤愤不平,他阿玛就跟十叔不对付,也就这两年才好些,这会弘昶被欺负,肯定是十叔家那小子欺负的他。
“走,去给本世子弟弟撑腰!”
御花园里,十几个宫人焦急地看着两个奶乎乎的肉团子,胖乎乎的弘昶直接坐在了弘旭身上,举起软绵绵的拳头就往他身上砸,边打还边嚷嚷着。
“不尊骂窝哥哥!坏银!”
弘旭虽然比弘昶年长两岁,但身形却比弘昶瘦弱,轻而易举就被弘昶推到并骑在了身上 ,被小两岁的弟弟这般欺负,弘旭眼圈瞬间就红了。
“大阿哥啊!你们还不快把三阿哥拉开!”弘旭的乳母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动手去拉弘昶。
弘昶的乳母刚上前两步,就被弘昶气鼓鼓瞪了一眼,“不许过来!”
乳母瞬间止住了脚步。
弘晖赶来时正看见这一幕,脸色忍不住黑了好几度,自己两岁壮的跟个小牛犊子一样的弟弟,把大他两岁的弘旭按在地上打,这任谁看了都觉得不可能。
但弘旭本就身子弱些,又是家里第一个长成的孩子,从小就娇生惯养,养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哪里是弘昶的对手。
弘晖大步流星走到两个小团子身边,一把抱起还在挥舞着拳头的弘昶,“你干嘛?年纪不大还会欺负人了?”
“去把大阿哥扶起来,看看有没有受伤。”弘晖又转头吩咐魏海。
魏海小心扶起委屈巴巴的弘旭,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他身上没什么伤,才让其乳母把人抱走。
弘旭的乳母年纪不大,心疼的接过弘昶,一双杏眼偷偷瞪了一眼弘昶,却不敢开口找他们的麻烦。
弘晖看着地上的残枝败叶,轻轻拍了一下弘昶的屁股,“这花怎么回事?”
弘昶似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耷拉着脑袋恹恹道:“给哥哥,哥哥被关起来了。”
弘晖笑呵呵揉着小家伙的脑袋,他可太受用弟弟献的殷勤,立即吩咐小路子把弘昶摘的花好生收起来。
“小路子让小厨房做了樱桃煎,咱们回去吃好不好?”
弘昶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发觉弘晖真的没生气,才得意的扬起小脸,指着开的正盛的牡丹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呜呜呜……窝要额娘!”一阵细微的哭声传入兄弟俩耳里,刚到乳母怀里的弘旭哭的可怜巴巴。,惹得他身边几个乳母嬷嬷急得不行。
弘晖挑了挑眉,低声道:“你把人惹哭了,怎么办?”
弘昶皱着小脸,语句颠倒的说出了刚才的经过,他被乳母带着来御花园玩,正好看到开着正盛的牡丹花,就想到了被关在乾清宫的哥哥,然后带着几个宫人去摘花。
刚摘了没两朵,就碰到了正好来御花园的弘旭一行人,若是摘的别的花也就算了,偏偏摘的是温僖贵妃生前种的牡丹花,就跟十贝勒府上的人争执了起来,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两个小阿哥打架。
弘晖有些头疼,虽说这花不算什么东西,但也是温僖贵妃的曾经的爱物,他玛法多少也得给钮祜禄氏些脸面,不过幸好的是自家弟弟没完全嚯嚯完。
“魏海,你去寻几个花房的好手,让他们精心伺候剩下的牡丹,再从我库房里挑些玩具送给弘旭。”
抱着弘旭的乳母低下头,掩住了嘴角的冷笑,她们家大阿哥可是十贝勒唯一的孩子,被打了就想拿几个破玩具糊弄过去。
她正想着,余光就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她心思微微一转,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拧了一下弘旭的大腿,小孩的哭声瞬间高了一度。
听到哭声的胤俄明显急了起来,他加快步伐来到几人身侧,皱眉看向在乳母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弘旭。
“发生了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乳母立即道:“适才雍亲王府的三阿哥把大阿哥压在地上打,把大阿哥吓着了,这才哭闹不止,而且三阿哥还把贵妃娘娘的牡丹花拔了不少。”
胤俄皱眉扫过弘晖兄弟二人,心中生了些厌恶,这兄弟俩在宫里惹是生非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竟欺负到他儿子头上了。
“弘晖,你们兄弟俩拔了我额娘的花也就算了,还合起伙来欺负我儿子,这次汗阿玛再偏心也得给我个说法。”胤俄冷笑一声。
弘晖好笑的挑了挑眉,目光在胤俄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意味深长道:“十叔,这才多久不见,你好像又胖了些,虽说能吃是福,但太胖了对身子也不好,什么高血脂高血压都容易找上你。”
要说胤俄是完全继承了温僖贵妃和康熙的长处,长相在一众兄弟里都是拔尖的,整个就一美男子。
但偏偏这两年老八似乎歇了夺嫡的心思,他也清闲了许多,心宽体胖,短短几年就胖了不少,从翩翩美男子成了胖美男。
胤俄瞬间黑了脸,什么高血压高血脂他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弘晖的小嘴还在不停叭叭,“要我看,就得先管住嘴,少吃些高脂高糖的东西,再每日骑射练舞,假以时日肯定能瘦下来。”
弘晖说完还不忘肯定的点点头,好似是真的为胤俄考虑。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拔了花打了我儿子,这事怎么算?”
“十叔可别只听一面之词,分明是你们先动手推阿昶,一个四岁孩子打不过两岁的小孩,也好意思啊!”
“那也是因为你们先拔了我额娘的花,旭儿才和你们发生冲突,既然你们不愿意认错,那便到汗阿玛面前去分辩一二。”
弘晖低头看了一眼躲在他怀里的弟弟,心里不由的叹了一声,这小家伙一天净给他惹事。
“十叔,花我会赔给你,但不是我弟弟先动手,这事就不是我们的错。”弘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正好让玛法给十叔叫个太医瞧瞧,太胖了会影响健康,我这可是为了十叔好。”
胤俄此时脸更黑了,汗阿玛不喜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更何况他成了如今圆滚滚的模样后,汗阿玛更是对他怒其不争,隔三差五就督促他练武骑射,要是弘晖今日再一撺掇,他近来几个月就没好日子过了。
他瞬间忘了自己刚才咄咄相逼的态度,黑着脸带着弘旭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御花园。
“世子爷,东西还送吗?”魏海问道。
弘晖挑眉:“送,多送些过去,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有错在先,让人好生维护这片牡丹,还有你!”
弘晖扯着弘昶胖乎乎的脸蛋,恶声恶气道:“以后先动御花园的东西,先问问有什么不能动的,其他随便嚯嚯,这牡丹花是十叔额娘留的遗物,不能随便动的。”
弘昶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魏海见几人走远了,上前两步俯身凑到弘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一结束,弘晖脸色也黑了下来,那乳母为了让十叔跟他们起冲突,还真敢对阿哥下手。
弘晖皱眉道:“你去提醒十叔一下,弘旭好歹也是我弟弟,不能被个乳母这么欺负,这会估计他身上还有痕迹。”
魏海应了一声,旋即吩咐了个小太监几句,而小路子看着魏海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声,在世子爷面前争不到什么宠爱,就搞些歪门邪道……
胤禛刚出乾清宫宫门,就看见等在宫门口的两个儿子,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大儿子身上,小孩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如今都能领着弟弟到处玩。
他又想起刚才汗阿玛的话,想要在宫里为弘晖办九岁生辰宴。
离弘晖生辰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即便如此,胤禛依旧对弘晖盯的十分紧,生怕他出些什么意外。
至于弘晖的生辰宴,胤禛并不打算大操大办,他还记得钮祜禄云舒的话,弘晖八岁夭折,他不能松懈分毫。
“阿玛!”圆滚滚的弘昶一把抱住胤禛的腿,仰着胖嘟嘟的小脸蛋笑着喊了声。
弘晖抱住胤禛的胳膊,撒娇似的喊了声阿玛,他这些天抄书人都快抄麻了,见着阿玛就跟见着救命恩人般。
“阿玛你不知道,玛法这些日子盯着我抄书,我手都快抄断了,弄得我连话本子都不想看了。”弘晖喋喋不休吐槽了起来。
说起抄书那几日,弘晖就眼冒金星,反正他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再看话本子了,抄都快抄吐了。
不过比起弘晋他们,自己算是好多了,毕竟弘晋病好后又被送去了奉先殿,继续罚跪抄书,直到昨天才出来。
胤禛狭长的黑眸溢出一丝笑意,抬手拍了拍弘晖的头,“我瞧着你最近玩的太开心了,话本子那些东西都被你弄进了宫里,光罚你抄书都算轻的了。”
弘晖自知理亏,捂着脑袋不吭声,反正他的话本子也看不了了。
天色微暗时,拉那拉氏正在正院门口,一脸急切地看着门口,这些日子她受了风寒,小儿子被送进了宫,结果弘晖又生了病,她一时半会进不了宫,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等到休沐,这四爷一时半会怎么也不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乌拉那拉氏心中急道。
“福晋,四爷和世子三阿哥回来了。”小丫鬟急忙跑来禀报。
乌拉那拉氏闻言一喜,快步迎了出去。
“你们回来了。”
胤禛微微颔首,轻声说了句先去用膳,一家子又朝着正屋的偏厅走去。
用完膳后,乌拉那拉氏拉着两个儿子去了暖阁,一会摸摸额头一会摸摸手,确定兄弟两个都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要不是你阿玛说,我都不知道。”乌拉那拉氏开始唠叨起来,“还有四爷您,昶儿太乱动了,送到晖儿宫里那不是给他惹事嘛。”
弘晖靠在额娘身上,摇着乌拉那拉氏的胳膊,撒娇道:“额娘我没事,玛法可过分了,给我灌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还有阿昶他竟然尿床了。”
弘晖越说越起劲,把弟弟在宫里干的糗事全说了出来,弘昶虽然才两岁,父母都不在宫里,但仅靠着自家哥哥,已经能在宫里横着走了,搞鬼惹事一个都没落下过。
惹得宫里的太监宫女见着他就绕着走,比他年纪辈分大的哥哥叔叔都不敢轻易惹他,生怕被弘晖记一笔。
弘昶正坐在榻上摆弄积木,听到额娘和哥哥在叫他的名字,又说起自己尿床的事,小孩顿时气鼓鼓的捏起拳头。
“哥哥坏!哥哥尿床…不是窝!”
弘晖好笑地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现在还学会倒打一耙了?你尿床也就算了,还拔了贵玛嬷最喜欢的牡丹花。”
乌拉那拉氏神色微微一惊,温僖贵妃过世有几年了,且也是大清这些年唯一有谥号的贵妃,十分受康熙宠爱,自家儿子怎么就对她的遗物动了手。
她转头看向一旁静静看书的胤禛,试探道:“四爷,这事可怎么办?”
胤禛的目光从书上挪开,“这事我也刚知道,不过那片牡丹花咱儿子已经让人圈了起来,花房的人打理的很好,老十不至于为了几朵花寻两个孩子麻烦。”
乌拉那拉氏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大儿子曾经有过毁了御花园的前科,她不得不多想,只是幸好小儿子手下留情了。
提到牡丹花,弘晖才忽然想起来,喊了小路子进来,然后将一个漆木盒子递给乌拉那拉氏。
“额娘,这是阿昶摘的海棠花,我让人制成了干花,您留着玩。”
弘昶见状立即丢掉手里的玩具,趴在案几上,指着漆木盒子里的干花,笑的一脸灿烂,“额娘,给你。”
乌拉那拉氏拿着那一支海棠花细细观赏了起来,神色温柔地看向两个儿子,“额娘很喜欢。”
一旁看书的胤禛轻咳了两声,目光若有若无的瞟了几眼母子仨,视线停在那个漆木盒子上好一会,偏偏两个儿子都没发觉。
乌拉那拉氏好笑地看着有些孩子气的胤禛,多大的人了还跟几个孩子计较,虽是这般想着,但她还是开口替他解围。
“你们阿玛呢?”
弘昶满脸无辜地看了一眼胤禛,又无情的别过脑袋,高高兴兴地继续看额娘手里的花,这可是他亲手折的。
弘晖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阿玛,您又不喜欢花,御花园好像也没您喜欢的东西,下次我们再给您带礼物。”
胤禛刚被苦汁泡过的心,又瞬间跟喝了蜜水一般甜,两个儿子好歹有一个理他的,不至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夜无梦, 弘晖迎来了第二日的朝阳,他休假回来,是和弘昶一起住在正院的厢房, 叫醒还在赖床的弟弟,兄弟俩洗漱完便去正屋用早膳。
清晨的正院十分安静, 除去丫鬟婆子的脚步声,便只剩下一家子说话的声音。
弘晖兄弟俩挨在一起叽里咕噜说着话,时不时发出几道短促的笑声,乌拉那拉氏神色温柔地看了一眼两人,目光随后落在了胤禛身上。
弘晖将满十岁,府里其他孩子都还年幼, 唯一让乌拉那拉氏头疼的, 便是住在行宫的姐弟俩,尤其是十二岁的清宁,眼看着就要到了说亲的年纪。
若李氏没出那事, 此时恐怕已经开始为清宁择婿,雍亲王的长女,在京城可是个香饽饽。
近来京城生了不少闲话, 说她一个亲王妃容不下两个孩子,李氏已经死了那么多年, 她还在苛刻李氏所生的格格阿哥。
乌拉那拉氏气得不轻, 旨意是康熙爷下的,这么多年她从未苛刻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 到头来还是落下了个刻薄嫡母的名声。
“清宁如今也十二了,她的亲事爷可有打算?”
胤禛一愣, 似是没想到乌拉那拉氏会突然提起清宁,脑海中浮现出长女年幼的面孔, 才陡然一惊,他竟有些记不清长女的模样了。
该死的李氏!胤禛暗骂一声。
“这事我会同汗阿玛说,只是李氏…恐怕汗阿玛不会给她选太好的亲事。”
乌拉那拉氏不管这些,反正老爷子会赐婚,只要把人送出去,别整日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人惴惴不安。
乌拉那拉氏:“汗阿玛是清宁亲祖父,还能害她不成,况且李氏做的那事满京城谁人不知,选个简单人家,说不定日子过得还好些。”
胤禛心中微叹,他的几个儿女被那毒妇害惨了,便是抄了她全家也难解心头之恨,只是苦了清宁,身为亲王长女,却没能得个好姻缘。
胤禛看了一眼两个儿子:“清宁的事我会同汗阿玛说,两个孩子可能会回府上,若你不喜,我便让人在王府附近寻个宅子,让那两孩子住进去。”
乌拉那拉氏被胤禛的话气了个倒仰,什么叫她不喜?真让那姐弟俩出去住,还不知道被京城那些个妇人暗地里骂她什么。
弘晖注意到父母间异样的气氛,连忙抛下弟弟,凑到二人身边,“阿玛,大姐姐和弟弟回来怎么能住到外面去,要是让别人知道,肯定会说额娘刻薄,反正家里那么大,找个偏点的院子不就行了。”
乌拉那拉氏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
自家儿子一语道破了实情,胤禛难得沉默了下来,他现在还没坐上太子的位置,长子又年幼,想拉他下马的人可不少,万不能给他人留下把柄。
景宜园里的桃子已经泛着淡淡的粉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树上的蝉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另一边,清宁姐弟俩风尘仆仆从行宫回来时,乌拉那拉氏正拉着疯跑的小儿子,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外面便有丫鬟进来通报,姐弟俩正往正院来。
乌拉那拉氏手微微一顿,正仰着脖子享受额娘擦汗的弘昶不乐意了,抢了帕子就嚷嚷着要去寻哥哥。
“快让人跟着。”乌拉那拉氏忙指了几个人跟上弘昶。
浑身圆滚滚的弘昶如同颗小炮弹似的冲出屋子,险些同刚跨进正门的清宁姐弟俩撞个正着,幸好紧跟在他身后的奶嬷嬷拉了一下,才避免姐弟几个撞作一团。
清宁笑吟吟的嘱咐了弘昶一句,又拉着身后的弘昀介绍。
“三弟,这是你二哥哥,小时候你俩还见过。”
弘昀低垂着脑袋,沉默地看着齐平的脚尖,他已不是当初的稚童,明明都是雍亲王的亲子,却住在京郊的行宫,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事情的始末。
弘昶仰着头冷哼了一声,“你们就是欺负我哥的人?”
别看弘昶年纪不大,但他已经把府里上上下下的摸了个遍,知晓有对住在行宫的姐弟,更是拐弯抹角打听到了那事。
“三阿哥,奴婢带您去找世子爷,听说景宜园的桃子熟了,咱们去寻世子爷摘桃子。”奶嬷嬷半搂着弘昶,哄着他往外走。
清宁眼瞧着一群人走远,瞪了眼不成器的弟弟,训斥的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这是正院,只能生生咽了下去。
二人略等了一会,便有丫鬟前来传话,清宁侧头看了一眼丫鬟手里捧着的东西,心中微安。
乌拉那拉氏看着桌上几本经书叹了口气,若不是李氏自作孽,怎会连累这两个孩子成如今这样,清宁作为雍亲王府的长女,日后起码是个和硕公主,现在却居于行宫多年,为了讨她这个嫡母开心,小小年纪就抄起了经书。
“两个孩子院里你盯着些,莫让人怠慢了。”乌拉那拉氏轻声嘱咐了春雪几句。
春岚却道:“福晋您也太好心了,大格格和二阿哥刚在门口遇到三阿哥了,大格格竟想让二阿哥讨好咱们三阿哥。”
春雪微微蹙眉,递给了春岚一个不赞同的眼神,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说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果然,乌拉那拉氏也开口训斥了春岚几句。
另一边,弘昶一路小跑至景宜园,肉嘟嘟的脸颊上绯红一片,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手中的帕子已经被他揉的不成样子了。
奶嬷嬷如同老母鸡一般张开双手护在弘昶身后,生怕这个小祖宗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走了约一刻钟,远远便能看见半山腰的桃林,枝头上硕果累累,淡淡的果香在园中弥漫。
弘昶仰着头,一脸崇拜地望着挂在树梢上的少年,一边拍着小手一边喊着哥哥真厉害,只恨不得自己能立即跳上树,跟哥哥一起摘果子。
“哥、哥…窝也要!”
站在树下的小路子闻言一个头两个大,树上的小主子他拦不住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小祖宗。
“晖弟快下来,这也太危险了!”正在小路子头疼之际,一道轻柔的嗓音响起。
小路子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女缓缓往这边走来,身后只跟着几个零星的下人,以及一个略微陌生的小少年。
“大格格,二阿哥。”
弘昶嫌弃地耸了耸鼻子,蛮横地让人拦住姐弟二人,双手叉腰恶狠狠道:“这是我和哥哥的地方,你们不许过来。”
清宁眸底黯淡了一瞬,“三弟,我们姐弟许久未见,何至于生分成这个模样。”
“不许叫我…哎哟!”弘昶双手捂着脑袋,惊呼出声。
在弘昶拦住人时,弘晖已经从树上下来了,到了几人身边,又轻轻敲了一下弘昶的头。
“你怎么对大姐和你二哥的?待会阿玛瞧见了小心挨揍。”
弘昶下意识捂住屁股,忍不住撇嘴道:“谁让他们额娘欺负哥哥的。”
弘晖脸色瞬间冷了下去,“谁告诉你这些的?小路子,你去查!”
小路子应了一声,随后带着弘昶身边的下人离开了景宜园。
即便弘昶再不情愿,清宁姐弟也一直跟着他们,王府的午后十分寂静,没有宫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皇子,也没有争奇斗艳的妃嫔,姐弟几人聚在亭子里,吃吃喝喝了一下午。
次日一早,弘晖迷迷糊糊坐上马车回了宫,跟他一起的还有胤禛和清宁姐弟二人,略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刚下朝的康熙。
弘晖十分自然地脱了鞋上炕,倒头就睡,引得对面的弘昀瞧了他好几眼,都是同一个阿玛玛法,他们怎么差得这么大?
康熙嘴上说着没规矩,手里却拿了张毯子给孙子盖上。
胤禛低眉顺眼道:“汗阿玛,清宁和弘昀眼看着就大了,再住在行宫显然不合适,对弘晖的名声也有碍。”
胤禛的话不无道理,这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别说几年前发生的,就是上个月发生的大事,很快就会在京城中销声匿迹。
康熙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子,年轻力壮,同他这个已入暮年的人截然不同,他曾经宠了几十年的太子也被自己亲手关了起来,康熙有些不敢赌胤禛对弘晖的宠爱。
康熙沉声道:“清宁的事朕心中有了人选,带回去让你福晋好生教养,至于弘昀…纯亲王早逝,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就让弘昀过继给纯亲王一脉。”
胤禛心里松了口气,过继出去是最好的结果,“儿臣领旨,只是弘昀如今还年幼,不如待他成婚后再搬走。”
康熙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朕让他回京已是恩典,老四你别忘了当年的事。”
胤禛低下头行礼,不再反驳康熙的决定,一旁的清宁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出嗣至少还能有个爵位,也远离了夺嫡的中心。
弘昀一直低着头,似乎讨论的不是他的去留问题,懂事之后弘昀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尤其是在姐姐逼着自己读书时,他的逆反心理最为严重。
读成状元又如何,皇玛法厌恶他,阿玛也不喜他。
“玛法玛法,听说昀弟还未启蒙,不如让我给昀弟启蒙。”原本还在呼呼大睡的弘晖突然坐起身,缠着康熙要给弘昀启蒙。
康熙眼睛一瞪:“就你那点本事还给别人启蒙,前几日罚你抄的书,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弘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刚才也没睡着,一直闭着眼睛和白榆聊天,他这些年帮白榆直播积攒的能量也差不多了, 再加上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课业也越来越多, 没有清闲的时间直播。
弘晖第一次尝到了即将分离的滋味,虽然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白榆,但白榆陪伴了他多年,早就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玛法,让昀弟留在宫里读书吧,至少我们几个都是血脉兄弟。”
康熙沉默地摸了摸孙子的脑袋, 皇室里从来没有血脉亲情, 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一个位置争的死去活来,小孙子性子也不知像了谁。
最终康熙应了下来,胤禛将两个儿子送去了庆安宫, 安顿好弘昀后,才带着清宁出宫。
弘昀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掷下一块石头, 瞬间激起无数水花,整个紫禁城都隐隐有些沸腾。
弘晖忽然发觉自己去上书房的路上, 都能察觉到偷窥的目光, 让人去寻时又没了踪迹,着实令人烦恼。
演武场上, 弘晖一身黑色的骑装,身下是匹纯黑的骏马, 一人一马在马场上飞驰,身后扬起大片灰尘。
“晖弟!”弘皙追上来, 二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把他放在你身边,皇玛法已经将他过继给了纯亲王。”
弘晖弯腰轻轻拍了拍马儿的脖子,安抚好爱马,回道:“玛法一直很疼我,但弘昀也是他亲孙子,总不能看着他自此堕落,读些书认些兄弟,日后的路才没有那么难。”
弘晋挑眉:“那你就得祈祷他不是个白眼狼了。”
弘皙瞪了他一眼,“你有点当哥哥的样吗?”
弘晋不服气,梗着脖子嚷嚷道:“我怎么没当哥哥的样,晖弟跟着我也没受过欺负。”
弘皙冷笑:“要是让皇玛法听到你这些话,肯定会揍你一顿。”
弘晋讪讪闭了嘴,康熙虽不喜弘昀,但也不代表他乐意看到几个孙子不合,触了康熙的霉头,谁也别想好过。
更别说他前两日才领着一帮弟弟差点揭了上书房的屋顶,皇玛法正看他不顺眼呐。
另一边,弘昀使出吃奶的劲拉开手里的小弓,在行宫多年,他只跟着阿姐认过字,骑射是一概不通。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弘昀面色更加涨红,手心潮湿一片,弓弦从他手心滑落,发出一道极轻的声响。
“阿哥刚刚做的不错,您是初学,每日只需拉两刻钟即可。”教骑射的师傅温声道。
弘昀耳边的嗡嗡声更甚,他斜眼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几个堂兄弟,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当即摔了小弓,气鼓鼓地冲了上去。
“你们是不是在笑我?”
“我做的好不好与你们何干?”
接连的质问让弘昱几人摸不着头脑,他们不过是在说康熙带他们去狩猎的事,何时又扯上了弘昀?
弘晴:“昀弟想是误会了,我们几人在说皇玛法带我们去秋狝,并没有笑你。”
弘昱却不给她留情面,“你说那么多他听的懂吗?住在行宫好好的回来干嘛。”
弘昱因着他阿玛的缘故,同弘晖十分交好,也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弟弟,所以对弘昀一向不假辞色。
“好啊你们,趁着我不在偷偷商议秋狝的事,我可跟我阿玛说了要得个头名。”弘晖一把揽住弘昀的肩膀,“昀弟,你可得帮哥哥,这头名得是咱雍亲王府的。”
弘昀脸上的潮红早在弘晴说话时尽数褪去,他白着一张脸低垂着脑袋,直至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
耳边传来弘晖极具少年气息的嗓音,弘昀更觉得自行惭愧,疑神疑鬼加之自卑的自己,回京又是为了什么?
弘昱拍了拍手,“我阿玛读书虽比不上你阿玛,可骑射功夫是十几个叔叔里最厉害的,我可是我阿玛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
弘晖扬了扬下巴:“那就拭目以待。”
庆安宫正殿,弘晖冷着脸让宫人退下,他盘腿坐在炕上,面前站着局促不安的弘昀。
“你小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弘晖语气柔和了不少,“那个时候你一回京就会缠着我带你出去玩。”
弘昀的脑袋都快埋进怀里了,他并不怎么喜欢行宫的日子,以前经常闹着姐姐要回家,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行宫里的流言蜚语也多了起来。
他那时年幼,喜欢在行宫里四处探索,就连他姐姐也管不了,时间一长总能听到些风言风语,以及行宫里宫女嬷嬷的时不时的为难。
弘昀猛地抬头,眼眶泛红,“那你可知道行宫里是什么日子?我想吃肉还需要姐姐去讨好厨房的嬷嬷,府里每月送去的东西都会被扣掉大半,没有人为我们做主,就连行宫里照顾我们的太妃也当养只小猫小狗一样。”
弘昀一顿发泄完,泪水也模糊了他的双眼,趴在炕上嚎啕大哭起来。
弘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们二人如今还能保持兄弟情分本就不易,互相伤害又有什么意思。
“怪我上次没问你的意思,就把你强塞进上书房,你若不喜,我就让玛法在京城寻间书院,在那读书也不错。”
弘昀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阿姐说我日后要承袭纯亲王的爵位,若是不会识字不会骑马肯定会被耻笑。”
弘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我弟弟,谁敢嘲笑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弘昀捂着脑袋有些委屈,从小到大他哥都没打过自己。
送走弘昀后,弘晖疲惫地瘫倒在床上,心里哀嚎了一声,养孩子什么的好难啊。
白榆逐渐浮现在弘晖面前,虚白的身子飘得十分欢快,[我的能量差不多积满了,你真的不准备再直播吗?]
弘晖羞愧捂脸,小时候做了太多糗事,还被录了下来,这就叫黑历史都是高清的,每次都要被那群网友调戏的面红耳赤。
“过几日我玛法要带我们去秋狝,那时再直播吧,就当同她们告别。”
弘晖心里虽然也舍不得,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最后一场直播就当是告别,只求那些哥哥姐姐别再提他的黑历史了。
也是谈过心的缘故,弘昀接连几天心情都不错,骑射课上更是从两刻钟练到了半个时辰,还得了师傅的夸赞。
夏日炎炎,京城里越来越热,骑射课已经改到了午后,即便如此十来个皇子皇孙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弘晖穿着短衫短裤,整个人瘫在炕上,一旁的冰鉴里冒着丝丝凉气,不多时,一个穿戴整齐的小少年急匆匆跑了进来。
弘昀一进屋就脱了外衫,换上和弘晖一样的衣服后,整个人就差趴在冰鉴上。
“哥,外面也太热了,皇玛法今年是不准备去行宫避暑了吗?”弘昀此时也有些想念凉爽的行宫。
弘晖让人取出放在冰鉴里的瓜果,红艳艳的西瓜瞬间勾去了弘昀的目光,弘晖好笑道:“专门给你留的,快吃吧,玛法年岁大了苦夏,过两日估计就要启程去行宫避暑,这次去的人估摸着也不少,你还是同我住一个院子。”
正在吃瓜的弘昀一愣,粉红的汁液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昶弟肯定不乐意,要不我去寻阿姐,她一个人住在院子里肯定害怕。”
虽然两个都是弟弟,弘晖的心还是偏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见弘昀有自己的主见,也没强要求他和自己住在一起。
当天夜里就下了场暴雨,雨声落在黑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被烈日晒了整整一天的植物纷纷舒展开来,雨水冲洗掉它们身上带着燥热的尘土。
第二日雨还未停,康熙便下令去承德避暑山庄,京城由雍亲王和廉郡王镇守,德妃荣妃及几位年轻妃嫔随行。
下了一夜雨,燥热的风中多了一丝凉意,弘晖站在檐下阴凉处,看着小路子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小太监搬行李,零零散散的东西塞了有七八个箱子,他带去的人有十多个,光马车都需要四五辆。
出宫的那天是个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下一秒暴雨就会来袭。
弘晖迷迷糊糊躺在马车的小榻上,他面前的盆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整个马车都是凉嗖嗖的冷气,跟车外宛若两个世界。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久,弘晖终于睡饱了,刚伸了一下懒腰,突然发现马车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人。
弘晋用胳膊夹住他的脖子,恶狠狠道:“好啊你,一个人偷偷带了冰,看着我们这些哥哥受苦你好意思吗?”
弘晖翻了个白眼,“你们自己不带还怪上我了,等等,我专门冰的水果呢?”
弘晖瞪着空荡荡的冰盆,怀疑的目光从几个兄弟身上划过,最后锁定在离他最近的弘晋身上。
“你是不是偷吃我带的瓜果了?”弘晖盯着弘晋沾着西瓜籽的脸颊。
“没有啊!”
“那你嘴边是什么?”
弘晋半信半疑摸了摸嘴边,在众兄弟憋笑的目光下摸出了一粒黑色的西瓜籽,顿时心虚不已,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和他一起偷吃的其他兄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一会儿队伍停歇休整, 弘晖将一群强盗似的兄弟赶出了自己马车,转身去了康熙的御驾。
康熙的御驾几乎算得上是间小房子,还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一进马车便是扑面而来的凉气,御驾里的冰比得上他马车里的三倍之多。
康熙半靠在榻上, 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真是应了那句空调房里盖棉被,弘晖上前拱手行礼。
“玛法!”
康熙放下手中的书,“这会怎么过来了?外面日头毒,若是马车里冰不够了,朕这的匀你几块, 梁九功!”
梁九功忙上前, 弘晖制止住了主仆二人,伸手摸了摸康熙露在外面的胳膊,冰凉凉的。
“梁公公?”弘晖责备地看向梁九功, “玛法贪凉,你们也不懂事吗?御驾里放这么多冰,生怕冻不着人嘛!”
梁九功被质问得头皮发麻, 心道万岁爷这位主决定的事,他们这些奴才敢管吗?心里虽这般想, 身子却十分诚实地跪了下来, 麻溜地认错。
康熙叫他起身,“怪不得他们, 出宫以来朕就觉得热,这冰也就白日里用的多一些。”
弘晖板着脸让人撤走了些冰, 又让人煮了热茶端上来,盯着康熙喝完才肯作罢。
被孙子这般管着, 康熙面上有些过不去,“你老子都不敢这么管朕,你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
弘晖搁下手中的茶盏,振振有词道:“只要玛法能长命百岁,就是让孙儿做什么都行。”
康熙气得摔了手里的檀木珠,别看弘晖平日里卖萌撒娇,真硬气起来就是康熙也拗不过他,越是这样康熙越喜欢这个孙子。
“嘿嘿嘿,玛法好生休息,孙儿就不碍您的眼了。”弘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刚出御驾,弘晖就被候在外面的宫女叫住,言是德妃娘娘教他过去,弘晖皱了皱眉,这两年他除了请安外甚少去德妃处,今日怎地想起了他。
德妃的马车在荣妃后面,不到半刻钟弘晖就停在了一辆做工精致的马车前,踩上早就备好的脚凳,他利落地上了马车。
德妃的马车虽比不上康熙的御驾,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乌雅氏坐在主位上,身侧坐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玛嬷安好!”弘晖拱手行礼。
女子微微躬身,“世子爷安好。”
弘晖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将目光落在乌雅氏身上,似是在询问为何叫他过来。
乌雅氏眸底闪过一丝不悦,说话时也带上了一丝情绪,“你刚才在万岁爷那做了什么?好好的为何会赏赐冰块下来?”
弘晖不急不慌答道:“玛法年纪大了,实在不宜用这么多冰,孙儿就让梁九功分给了其他人一些。”
乌雅氏瞪圆了一双美目,“就是废太子当年那般受宠也不敢擅自做万岁爷的主,你阿妈真是把你宠过了头,什么不该做偏偏做什么。”
“此次避暑你阿玛没跟来,本宫就替你阿玛好生教训你,来人,送世子爷回去,不抄完两本佛经不许下马车。”
弘晖低垂着脑袋,对乌雅氏口中的处罚似乎全然不在意,跟着永和宫的小太监离开了德妃的马车。
“姑母,小侄子好歹也是个世子爷,您这般不会惹得四表嫂生气吧?”一旁的妙龄少女担忧道。
一提到乌拉那拉氏,乌雅氏心中的怒火更甚,对于这个孝懿仁皇后亲自挑选的四福晋,她从来都不喜,养出来的孩子也不讨人喜欢。
“她敢!本宫是弘晖的亲祖母,别说教训她儿子,就是教训老四,她也不敢说什么。”
乌雅氏拉着侄女的手,态度比之刚才好上了不知多少,“乖孩子,原本带着你是想让你见见你四表哥,奈何万岁爷将他留在了京城,你那四表嫂也带着孩子跟了过来,姑母没有借口让你住在王府,这次就当跟着姑母顽。”
小姑娘听见姑母这般直白的话,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如同细蚊般,“芷柔全凭姑母做主。”
乌雅氏越看这个侄女越喜欢,可惜当年胤禛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不能给他娶个乌雅家的女儿,生个合自己心意的大孙子。
乌雅芷柔自被接进宫后,心中就十分明白自己日后的路,她要像德妃姑母那般,进宫生下几个阿哥,延续乌雅氏的辉煌。
四表哥后院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成了她的眼中钉,尤其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弘晖,芷柔一双美目里盛满了算计,生生破坏了一张俏丽的小脸。
她的想法刚落定,就瞧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进了马车,低眉顺眼地同德妃请安。
“玛嬷安好。”
芷柔的余光闪过一抹红色,她心中大喜,立即拉过弘昀的手,故作惊讶道:“二阿哥这是怎么了?手上怎会有这么多伤?莫非宫里有不长眼的奴才欺负了您?”
弘昀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几乎跪在马车上,胳膊被高自己许多的芷柔捏在手里,又酸又疼的。
乌雅氏拉过弘昀的另一只手,手腕处的一抹红刺得她脑袋疼,“这是谁做的?你大哥知道吗?还是说是你大哥……”
芷柔忙道:“姑母别生气,世子年纪不大怎会做这样的事,依侄女瞧怕是哪个拜高踩低的奴才做的。”
“庆安宫的奴才都是弘晖的人,本宫看他就是见不得昀儿好。”
“姑母别伤心了,二阿哥是个好孩子,日后还得您在宫里多关照他几分。”
弘昀摇了摇脑袋,勉强缓过神来,辩解道:“玛嬷,不是……这是我练……”
芷柔挤出几滴泪来,打断他的话:“可怜见的,二阿哥莫怕,您玛嬷是四妃之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的。”
“不是不是,这是我……”
“二阿哥您同您姐姐也是可怜,被丢在行宫多年,好不容易回了京城,竟被欺负成这样。”
待弘昀晕晕乎乎出了马车,也没能为自己身上的伤解释几句,但凡他要说个什么,那位表姑总是打断他的话。
“遭了,我是不是给大哥惹了事?”
弘昀小声嘟囔了几句,旋即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弘晖的马车前,趁着前方的队伍刚刚启程,他快速上了马车。
马车里,弘晖盘腿坐在榻上,小小的炕桌上摆着纸墨笔砚,还有两本佛经,都是永和宫的人送来的。
“大哥,我好像惹祸了。”弘昀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
弘晖手中握着毛笔,目不转睛地盯着佛经上黄豆大的字,“惹什么祸了?只要不是天塌了,我都能帮你圆回来。”
弘昀眼眸一亮,磨磨蹭蹭坐到弘晖身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最后总结了一句。
“大哥,玛嬷似乎对你有些意见,还有那个表姑叽叽喳喳的,厌烦极了,嘴上说着关心我,抓着我的伤了都不肯松手。”
弘晖搁下笔,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这是化瘀的药,下次记得练弓不可着急。”
弘昀离开后,弘晖唤了魏海进来,自从上次魏海来了庆安宫,一直做的都是些杂活,原本此次是要留守在庆安宫,弘晖怕去了避暑山庄没什么得用的人,才带上了他,没想到还没到山庄就有了用处。
“你去我玛法那,就说是我让你盯着他老人家,不许贪凉不许贪吃冰镇的瓜果。”弘晖顿了顿继续说,“若玛法问起,就说我不得空,不能亲自陪在他身边,多余的话不许说。”
魏海应了声是,下了马车后,骑上小太监牵来的马,一路小跑追上了位于队伍最前面的御驾。
正在享用冰镇西瓜的康熙一听是魏海来了,急忙让人把桌上的瓜果收起来,换上了一壶温茶。
魏海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就往角落里一站,坚决不碍到康熙的眼。
康熙:…………有种想打孩子的冲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康熙透过烛火瞅了一眼还站在原处的魏海,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康熙气得想掀桌,管着他吃喝也就罢了,现在还敢管着他宠幸嫔妃。
“去让你家主子亲自过来,朕倒要看看雍亲王世子有多大本事!”
魏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万岁爷,世子实在不得空,这才让奴才来守着,您若生气,只管对着奴才来。”
一旁的梁九功不忍直视,这魏海也算是他教出来的,怎滴这般执拗,就凭世子爷的受宠程度,万岁爷怎会轻易怪罪,更何况世子爷也是迫不得已。
康熙气得不轻,抄起桌上的茶盏朝着魏海扔了过去,“一个二个都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你家主子成日里除了顽就是睡,他能有什么正经事。”
魏海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茶水淋湿了大半,水珠顺着他的衣摆滴落,汇聚在地板上。
梁九功“哎呦”了一声,成功引起了康熙的注意,面对康熙一副有屁快放的模样,梁九功也不敢耽搁。
“奴才才想起来,午后听小太监闲话,说是世子爷被德妃娘娘叫去,说是德妃娘娘生了好大一通气,罚世子爷抄佛经,不抄完不准出马车。”
康熙浮在脸上的怒火逐渐消散,他微眯起眼,审视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魏海,“你倒是个忠心的,他不让你说你硬是一声不吭。”
魏海:“万岁爷把奴才赐给世子爷,世子爷就是奴才唯一的主子,世子爷让奴才做什么奴才就做什么。”
一想到孙子半天没出过马车,康熙顿感心疼,他从小养大的孙子他最是清楚,逗猫打狗上房揭瓦都只是日常,待在狭小的马车里抄佛经,真是折磨人的好手段。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到承德避暑山庄时刚过午时, 德妃分了个稍僻静的院子,出院门走上一刻钟,便能看见一处硕果累累的桃林。
一进屋, 德妃顿感一股森森凉意,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燥热, 先一步过来的宫人们已经收拾出了一个次间,摆上了德妃常用的物件。
乌雅芷柔乖巧地跟在德妃姑母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各处无不透着华贵,精致的摆件,就连她嫡母屋里也少有。
更何况这还只是行宫里暂住的地方, 芷柔跟着嫡母去过永和宫, 桌上摆的,地上铺的都十分精致华贵。
芷柔接过宫女端来的茶盏,亲自捧到德妃手边, “姑母快歇歇,这一路可累着您了。”
德妃接过茶盏,笑容柔和:“这一路有你陪着, 本宫也松快许多。”
正说着,外面有人通传四福晋带着大格格二阿哥和三阿哥来请安。
德妃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乌拉那拉氏牵着弘昶进了屋, 身后跟着清宁和弘昀, 四人规矩地行礼请安。
德妃:“路上累了几日,怎么不带着几个孩子好生歇着, 急匆匆来本宫这做什么?”
芷柔:“莫不是世子还未抄完佛经,四表嫂是来跟姑母求情的?”
德妃挑了挑眉:“弘晖是世子, 日后还要继承他阿玛的位置,你既教不好, 那就别怪本宫罚他了。”
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显然有些懵,一到避暑山庄她先吩咐身边两个大丫鬟收拾院子,又想起还有德妃这个轻婆婆,只好带着几个孩子来请安,至于弘晖……他这会不是在万岁爷处嘛。
“额娘为了何事罚晖儿?佛经字小又生拗,他一个孩子怎么能抄这些?”乌拉那拉氏到底心疼儿子。
德妃神色冷了下来,她果然还是不喜乌拉那拉氏,不是亲自挑的就是不会跟自己一条心。
“你们夫妇二人将他惯成了什么样子,如今连万岁爷也敢管,还敢冒着万岁爷的名头给各宫赏赐。”
德妃的咄咄逼人的话语在屋中回荡,乌拉那拉氏余光瞥见那位表小姐面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心中也有了数,多半就是这位挑的事。
看来不止德妃没歇往雍亲王府里塞人的心思,就连乌雅家也没歇这个心思,如今更是把人送到了德妃身边。
弘昶气鼓鼓地看着眼前两个人,也顾不得其中一位是他至亲的长辈,张口就要反驳德妃的话,下一瞬,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甚至将他往后拉了拉。
乌拉那拉氏立即起身,跪在德妃脚下,一副惶恐不已的模样,“额娘这话是想将晖儿至于何地?他小小的一个还不到十岁,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便是梁公公也不可能放任他胡来,额娘莫是被人蒙蔽了?”
德妃冷哼一声:“本宫还没老,弘晖幼时十分乖巧听话,怎地现在这般顽劣?”
乌雅芷柔在一旁添油加醋,“侄女也听过些,世子爷会说话时就会读书,现在这般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德妃皱眉问道。
乌雅芷柔漆黑的眸子扫过跪在地上的乌拉那拉氏,关于雍亲王世子的传闻她也听过不少,尤其是当年世子落湖近三四个时辰,最后被一只大锦鲤所救也是传到满京城都是。
可这世上若真有什么鬼怪精灵,为何不早早将人救上来,反而是拖了那么久?
“姑母,听说当年世子落水后,足足隔了三四个时辰才上岸,侄女就想不明白一个人怎能在水底待那么久。”
“那是因为弘晖被锦鲤救了……”德妃话一顿,目光直直射向芷柔,“你想说什么?”
芷柔心一惊,却还是壮着胆子道:“我曾看过些话本,那话本里就有精怪借人的身体行走于世上……啊!”
芷柔话还未说完,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啪的一声后,她的脸颊上就多了一道巴掌印。
乌拉那拉氏从袖子里拿出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手指,淡淡道:“芷柔姑娘虽然是四爷的表妹,但有些话说不得,看在咱们都是亲戚的份上,这巴掌算是给芷柔姑娘的警告,如果这些话传了出去……”
乌拉那拉氏话音一顿,冰冷地黑眸注视着乌雅芷柔,“我会让芷柔姑娘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乌雅芷柔捂着脸,一瞬间都忘了哭,整个身子不可控地抖了起来,她平日里见这个四嫂,都是对她礼遇有加,这还是第一次瞧见乌拉那拉氏如此恐怖的一面。
明晃晃的威胁之言让德妃脸色也变得难看,她虽然不喜侄女说的那些话,但是乌拉那拉氏凭什么教训她,还把她这个额娘放在眼里吗?
“乌拉那拉氏!你好大的胆子!芷柔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你想做什么?”德妃指着乌拉那拉氏十分气愤。
乌拉那拉氏微扬起下巴,“额娘,乌雅芷柔说的那些话要是传出去,您觉得汗阿玛会保谁,而谁又会因此获罪。”
乌雅芷柔身子一抖,脸色苍白无力,不可能,她亲姑母是德妃娘娘,表哥是雍亲王,她不会有事的,只要今日那些话不传出去。
乌雅芷柔身子一歪,跪倒在德妃脚边,她抱着德妃的大腿哭的梨花带雨,“姑母,芷柔这些都是无心之言,何况也不是我说的,京中已有传言,我不过是顺口说了出来。”
德妃的眉皱的更深,这一屋子的宫人进进出出,也不知话都被多少人听了去,原本她看着这姑娘还算伶俐,没想到竟是个蠢的。
“行了,这事就到这,谁都休想再多言,本宫会让嬷嬷好生教导芷柔,至于你,老四媳妇…你现在是亲王妃,做事还是这般冲动毛毛躁躁的,回去抄上几本静心经,明日交给本宫。”
芷柔被宫女扶了起来,拿着帕子轻轻擦着脸上的眼泪,嘴角却掩饰不住的上扬,看来她姑母还没放弃她。
“主子,梁公公来了!”
小宫女掀开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梁九功。
德妃下意识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儿媳,忙让人给梁九功上茶,并问道:“梁公公怎地来了?”
梁九功进来时虽没看见乌拉那拉氏和芷柔跪在地上的模样,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太监,最是会识人的,一瞧便知道这里刚发生了什么。
梁九功笑眯眯道:“万岁爷宣娘娘过去呢,乌雅小姐也在,不如跟着德妃娘娘一同去请安。”
乌雅芷柔满脸惊慌地望向德妃。
德妃笑道:“这孩子身子有些不适,本宫怕她冲撞了万岁爷。”
梁九功忙道可请了太医来看,又言乌雅小姐面色潮红想是病的不轻,怕是得喝上几日药。
乌雅芷柔又羞又气,满腹怨气地看着眼前的乌拉那拉氏,奈何她只敢暗自里骂几句,根本不敢当着乌拉那拉氏的面。
两刻钟后,德妃下轿之后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虽然她如今年岁上去了,保养的十分好,只眼角有些细纹。
康熙住的地方是整个避暑山庄最大的院子,各处无一不透露着精致,宫女打起薄薄的竹帘子,朝书房里禀了一声。
待得了通传后,德妃踩着轻快的步子进了书房,书房布置的和宫里的御书房并无两样,临窗的位置放了张矮榻,康熙正坐在榻上看书。
“臣妾请万岁爷安!”德妃半蹲下身。
书房里只听见极轻的翻书声,康熙全副身心似乎已经沉浸在书本上,没有察觉到德妃的到来,直到一刻钟后,德妃的身子微微晃动起来,康熙才免了她的礼。
德妃笑容僵硬地坐在绣凳上,双腿微微泛着酸意,心里也不由得打起鼓来,万岁爷第一个召见她说得过去,可为何又给了她难堪?
“德妃娘娘好大的威风,朕的孙子都敢随便处罚了,日后朕是不是也需要看你的脸色?”
康熙的质问让德妃慌了神,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臣妾不敢,万岁爷明鉴啊!臣妾怕那孩子被宠坏了,想着磨磨他的性子,只是让他抄书。”
康熙黑眸微微眯起,嘴角浮出一丝冷笑,“磨磨他的性子?用你的那些后宫手段去收拾你亲孙子,德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德妃刚安分两年,眼瞧着大儿子如日中天,后宫多是巴结她的人,心也渐渐飘了起来,日后当皇帝的是她儿子,那作为太后的她,是不是可以插手下一代太子的人选。
幸好这些话德妃只敢在心里想想,若让康熙知晓了,怕是没几日宫中就没了德妃这个名号。
康熙嫌恶道:“朕瞧着上次那些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梁九功,让人将德妃的东西全都送回宫里去。”
“朕不介意让宫里再多一座佛堂!”
德妃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康熙,已年过五十的康熙发尾染上了一丝银色,往日记忆里那个握着她的手教她作画的人,似乎已经变了。
“万岁爷,晖儿是臣妾的亲孙子,臣妾如何会害他?”德妃此时再顾不得形象,哭的满脸都是泪。
康熙仿佛看穿了她:“你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将你那个侄女接进宫的打算吗?再生下一个带着乌雅家血脉的阿哥?让她同你一样?”
乌雅家如今的所作所为和当初的佟佳氏一样,不同的是他同佟佳表妹有情,加之几个舅舅确实不留余力的辅助自己,但乌雅家算什么?没有弘晖,这个位置谁坐还不一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德妃闻言目光不由得闪烁起来, 康熙的话正中她的心思,在她瞧来佟佳氏是个蠢笨的,不想着如何为家族诞下个阿哥来, 成日里被困在所谓的情情爱爱之中。
万岁爷什么样的人,后宫妃嫔难道还不清楚吗?想求一份真心就不该入宫墙之中, 最终还不是死在了万岁爷的薄情之中。
德妃惶恐道:“臣妾从未有过这般想法,不过是想着这次来山庄身边没个陪着的人,便想着让侄女跟着,说说话也好。”
德妃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认下这件事,否则别说她了,就是宫外的乌雅家也难逃一劫。
康熙不欲再听她辩解, 招手唤来梁九功, 指着德妃道:“德妃行事不端,即可送回京城,禁足于永和宫非诏不得出。”
“你既喜欢抄佛经, 那便每日抄一本佛经,以慰藉孝懿仁皇后的在天之灵。”
德妃猛地瞪大了眼睛,从成为妃嫔的那一刻她就活在孝懿仁皇后的阴影之下, 好不容易熬死了她,儿子孙子都是自己的了, 到了如今依旧没能逃离她的阴影。
康熙不再看她, 转身拿起未看完的书。
入山庄还不足一个时辰,德妃就被遣送回了京城, 消息很快就在山庄流传,几个位份低的妃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只嘀咕了几句,便投入到了其他事里。
荣妃刚安顿好几个年幼的孙辈, 贴身宫女便悄悄告诉了她此事,荣妃听完唏嘘不已,自老大不再执意争夺那个位置后,他们母子几个过得别提多舒心了,整个后宫她也只需要讨好一下德妃。
只是德妃这些年没少被万岁爷训斥,甚少同其他妃嫔来往,没想到情况刚好转些,德妃又禁足了。
“好好的,德妃怎么又被万岁爷禁足了?”荣妃这一路上精神欠佳,甚少关注其他人的事。
宫女解释道:“前两日在路上德妃娘娘罚雍亲王世子抄佛经,只不过还没抄几个时辰,世子就被万岁爷接走了。”
荣妃有种无力感,“德妃这是折腾什么?雍亲王是她亲儿子,世子更是嫡长子,又得万岁爷宠爱,她抽的哪门子风!”
“奴婢听说德妃娘娘身边带了个娘家侄女,据说是出宫前两日才接进宫的。”
荣妃瞬间明白了德妃的打算,这是准备在雍亲王后院里扶持母家的人,日后等雍亲王继位,后宫又多了位姓乌雅的妃嫔。
荣妃吩咐道:“德妃这次怕是翻不了身了,你去送些新鲜瓜果糕点给四福晋,听说刚到时,她也被德妃罚了,可怜见的,摊上个这么偏心的婆婆。”
而此时的乌拉那拉氏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儿子,听着这小子侃侃而谈,手心忽然感觉痒痒的,有些想打人。
倒是一旁的弘昀和弘昶就差拍手叫好了,若不是还有清宁压着,两个小家伙早就闹腾起来了。
乌拉那拉氏庆幸一早就清空了屋子,这些话也就他们几个知道,自家儿子竟然算计了万岁爷和德妃,现在好了,亲婆婆被送回宫禁足,还要抄佛经,也不知道这事该不该让四爷知道。
清宁似乎看出了乌拉那拉氏的迟疑,轻声道:“阿玛平日里那么忙,玛嬷此次闯出来的祸也不小,就怕皇玛法回京后还要训斥阿玛,额娘就别让阿玛多些烦恼了。”
乌拉那拉氏见她说的有些道理,要怪就怪德妃,连亲孙子都不放过,弘晖大了还能反击,她的昶儿还这般小,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你们大姐姐说的对,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否则额娘就扣掉你们这个月的零嘴。”乌拉那拉氏嘱咐几个孩子。
弘昶立即捂住自己的嘴,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说出去。
乌拉那拉氏又拉着弘晖的手,心疼道:“那时你怎么不跟额娘说?在马车里抄了几个时辰,你怎么受的住?”
弘晖摇了摇脑袋,“额娘,我就写了几页,反正也不用交。”
母子俩正说着,外面便有人通报,梁九功来了,话音刚落,梁九功就领着一群小太监进了屋,笑眯眯道万岁爷有赏。
屋里顿时跪了一片人,康熙送来的无非就是些金银珠宝,绸缎首饰之类的,便是这些也整整装了两箱。
乌拉那拉氏带着几个孩子领旨谢恩,待梁九功离开后,又忙不迭的让宫人们造册,放入充当临时库房的厢房里。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午后,乌拉那拉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正屋,春雪春夏二人端来了热水热巾,伺候着乌拉那拉氏洗漱。
乌拉那拉氏第一次庆幸胤禛没来,否则她忙碌了一整天,还得先伺候他,然后自己才能歇下。
“两个孩子呢?”乌拉那拉氏刚躺下又想到两个儿子。
春夏道:“适才荣妃娘娘送了些吃食过来,世子就领着三阿哥他们去寻直亲王家的阿哥们玩。”
再说另一边,弘晖正领着一帮弟弟在山庄里闲逛,沿着一条□□小道,渐渐步入园林深处,高耸的假山奇石映入眼帘,一汪碧绿的池水犹如明镜,远处的亭台阁楼彷如在画中。
奈何一群小孩不会欣赏美景,一路打打闹闹,糟蹋了不少奇花异草,惹得跟在其身后的山庄里的小太监心疼不已。
弘晖是一群小萝卜头里最高的,其次就是比他小两岁的弘昀,两人就跟老母鸡似的,张开手不停地赶着一群小家伙往前走。
“快走,快走,小心一会滚到草丛里,可没人拉你们起来。”弘晖有些后悔拖着一帮小的出来。
第一次出远门的弘昶十分激动,弯腰从哥哥的控制下溜走,指着前面的一汪湖水大喊大叫,“好大的池子啊!我要游水!”
如同山林间的猴群一般,弘昶这一喊,一呼百应,剩下的萝卜头叽叽喳喳嚷着要下水,吓得跟着的乳母宫人心直突突。
弘晖脸一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弟弟身边,揪着弟弟的衣领,“再嚷嚷我就告额娘,让额娘打你屁股。”
弘昶挥舞着双手挣扎起来,嘴里却认起了错,“哥哥,窝错了,不告诉额娘。”
“好好说话,不许撒娇。”
弘昶小嘴一撇,知道这招对弘晖没用,只能老老实实认错,才被放了下来。
弘昀满头大汗的安抚好一群弟弟,吩咐宫人们看好自家小主子后,整个人都精疲力尽了。
“哥…”注意到弘昶不善的目光,弘昀只好改口,“大哥,咱们非得带着他们吗?”
弘晖低头去看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弟弟,这些都是他的玩伴,弘昶赖着他,其他人也不乐意离开。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跑过来抱住弘晖的大腿,仰着脑袋,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阿玛走前让我跟着哥哥。”
弘晖难得有些愧疚,这是他十四叔家的长子,十四叔好不容易得了空闲陪妻儿来游玩,谁知遇到了玛嬷那事,十四叔不忍额娘独自回京,便请旨护送。
穿过湖边的小道,四周绿树渐渐多了起来,依稀能瞧见树下的白玉桌凳,再往前走几步,一处溪流出现在众人面前,四周的假山上小瀑布缓缓流下,潺潺流水声驱散了些热气。
弘昶站在小溪边,望着里面成群的小鱼惊讶地张大了嘴,“鱼…好多好多鱼宝宝。”
一语引得其他小萝卜头前来围观,溪水虽还不到弘昶的小腿肚,鱼群却不少,除了常见的小鲫鱼,还有一寸长的小银鱼。
“白色的鱼鱼?”
“这不是鱼,这是虫子!”
“虫子?!乳母,我害怕!”
小路子凑上前仔细瞧了瞧,“各位阿哥爷,这不是虫子,这是小银鱼,味道极为鲜美。”
弘晖眼睛一亮,挽起袖子就开始脱鞋,“小路子,去给爷寻几个桶来,爷要抓些银鱼给玛法尝尝鲜。”
一说起抓鱼,弘昶几个尤为兴奋,就连弘昀脸上也露出了笑,因着水浅,弘晖也没阻止他们下水,只让人好生看着他们。
弘昶光脚站在水里,身边站在和他同岁的弘春,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极为好,两个小家伙看着其他人兴致勃勃正找着鱼,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瞬间对视一笑。
接下来,两个小家伙犹如狂风过境,直接在溪水里乱窜起来,一边踏步,一边往其他人身上浇水,捉鱼游戏很快就变成了打水仗。
弘晖低头看了一眼湿透的衣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直接扔下手里的抄网,抢过小路子手中的空桶,装了半桶水往几个小崽子那泼。
“啊啊啊啊…”
弘春第一个瞧见,装模作样尖叫起来,吓得其他几个人满地乱窜,搅得溪水不得安生,也幸好几人躲得快,半桶水几乎都朝着岸边去了。
“万岁爷!”
一声惊恐的尖叫彻底粉碎了几兄弟间的欢声笑语,弘晖面色僵硬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岸边的康熙,双手还维持着举着木桶的姿势。
弘昀原本就白的脸更加惨白了,目光在弘晖手中的木桶,和浑身湿透的康熙之间来回打转。
只有几个小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嘻嘻哈哈喊着没泼中他们,直到各自的乳母让小太监把他们抱上了岸,才隐约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弘晖哭丧着一张脸,“玛法,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吗?”
康熙抢过梁九功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朕待会罚你也不是故意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弘晖垂头丧气地站在庭院里, 身后跟了一串小萝卜头,幸好康熙怜惜几个小的,让换了干净衣服再过来。
此时屋内的康熙沐浴后, 宫女伺候着他换了身衣裳,又喝了杯温茶, 才慢腾腾走出了屋子。
庭院里,六个小孙子规矩地站成一排,带头的就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孙子,不远处的树荫下还放着几个木桶,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溅了不少水花出来。
弘晖见康熙出来, 忙露出讨好的笑:“玛法, 孙儿刚捉了不少小银鱼,给您尝尝鲜。”
随着弘晖话音落下,康熙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些, 孙子虽不省心,但到底是个孝顺的孩子。
“你其他兄弟都在做什么?”康熙目光落在几个小萝卜头上,心情又瞬间变得不好。
弘晖身子微微一僵, 他其他哥哥弟弟们这会都还在读书,他似乎是逃课了?不是, 出来游玩还要上课, 这是什么事啊!只是这话弘晖不敢说出来,康熙肯定会揍他一顿, 这就得不偿失了。
弘晖面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笑嘻嘻道:“初来避暑山庄, 我想领着几个弟弟游玩一番。”
可惜康熙不吃这一套,板着脸训斥:“别给朕嬉皮笑脸的, 没个正形。”
康熙嘴上训斥了几个孙子,却还是将人留下用了午膳,等太阳彻底落下山去,才让人送几个小的离开。
弘晖没个正经样躺在榻上,吃着刚冰镇过的西瓜,十分悠哉的模样,康熙回头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手痒,有种想打孩子的冲动。
“玛法,还是您这的西瓜最好吃。”弘晖丝毫没察觉到康熙额角凸起的青筋,还一个劲的作死。
“您说大哥也真是的,都出来玩了还读书,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成为一个书呆子。”弘晖嘴里的大哥是废太子的长子弘皙,因着他阿玛被废,他们几兄弟在莫大的紫禁城愈发像个隐形人。
说起长孙弘皙,康熙面上多了丝忧愁,这孩子当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曾给予厚望,奈何保成不争气,害了自己不说还拖累了几个孩子。
弘晖见康熙半晌没说话,疑惑地抬头看,只见康熙佝偻着背,后脑勺的辫子几乎被染白,此时的他不像是个帝王,反而像是个被重担压垮的老人。
“玛法?您怎么了?”弘晖凑近小心翼翼地问道。
康熙叹了一声,亲手养大的儿子最终被圈禁在小小的一方园子里,偏偏还是他亲手做的决定,若不是有了弘晖这个孙子,他心中还舍不得保成。
“朕只是感叹岁月如梭,朕老了,转眼你也快到娶福晋的年纪了。”
弘晖闻言一脸惊恐,说话都结结巴巴了:“玛…玛法,我才十岁啊!”
“而且玛法正值壮年,哪就老了,孙儿还等着以后有了孩子,玛法给孙儿带娃呢!”
康熙正感动着,冷不丁听到最后一句,气得吹胡子瞪眼,“朕到那时都老的动不了了,还给你带孩子?美得你!”
弘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一个劲的缠着康熙……
午后,后山一处果林里,刺眼的阳光被高大的树木遮挡,弘晖领着几个跟屁虫在林子里窜来窜去。
说是果林,其实也就是几颗桃树梨树,其他的都是普通的树木,山庄里的人甚少来这边,所以里面可谓是杂草丛生。
“哥,噗桃呢?”弘昶小脸红扑扑的,好奇地张望四周。
“是葡萄!”弘昀纠正道。
弘昶气鼓鼓瞪了他一眼,紧紧抓住哥哥的手,丝毫不让弘昀靠近半分,又时不时跟哥哥说他的坏话。
走了约一刻钟,弘晖终于看到了树丛之中一串串乌紫乌紫的葡萄,挂在绿色的藤蔓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诱人极了。
弘昶还是第一次见着长在树上的葡萄,乌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好奇,“哥,哥,葡萄!”
“听说西方有一种用葡萄做的酒,既美味又能养颜,咱今天多摘些,给玛法做葡萄酒。”
自从上次从康熙那回来后,弘晖就一直忧心自家玛法,世上没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况且太医院里都是整个大清最好的医师,他只能打听些其他养生的法子。
葡萄酒还是白榆告诉他的,康熙年纪大了睡眠不好,常常要喝安神汤,这葡萄酒睡前喝一些不仅能改善睡眠,还能增强抵抗力。
小路子领着几个侍卫在前面除草,清理出了一条路来,再让三个小主子进去摘葡萄。
说是摘葡萄,摘了没两串,几人干脆坐在地上,一手拿一串葡萄吃了起来,山里的野葡萄没有种植的颗粒大,酸酸甜甜的,味道却是好极了。
“好啊你们几个,躲在这偷吃,都不叫我们!”弘晋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过弘晖手里的葡萄,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扔进嘴里。
“嘶~咋这么酸!”弘晋被酸的龇牙咧嘴。
弘晖白了他一眼,“活该,谁让你抢我的,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弘晋一屁股坐在他身边,叹气道:“我也不想啊,但是皇玛法不知道咋了,成天对我们嘘寒问暖,还给我们放了假。”
弘晖一脸稀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玛法对你好你还不乐意了。”
弘晋一想到康慈祥的脸,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向来是文不行武不就的,皇玛法每每考校他,就要狠狠训斥他一番,最近突然变了个性子,简直令人更不适应了。
“皇玛法最近到底怎么了?”弘晋快抓狂了。
弘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是那日他提起弘皙,让玛法触景生情了。
“玛法年纪大了,当然是想享天伦之乐,咱们这些孙子孙女肯定受宠啊,你看玛法他对其他叔伯有什么好脸色没?”
弘晋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康熙对他们孙辈态度一直很好,一旦面对那些叔叔,那是哪哪都不顺眼。
兄弟几个在后山玩了一个时辰,才带着大框小框的葡萄下了山,回到院里后,弘晖又让人把摘的葡萄挑选后,一粒一粒摘下来。
摘下的葡萄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在清水中加上盐和面粉,浸泡一刻钟,洗净后沥干水份。
弘晖让小路子找一个琉璃罐子,将沥干的葡萄装进去,再加上一定量的冰糖,最后密封好,放置到一阴凉处静置一个月。
“搞了半天,还得一个月才能喝啊!”弘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他读书都没这么认真过。
弘晖让人拿来鲜榨的葡萄汁犒劳几个兄弟,又顺便给各宫送了些过去,没几日,弘晖用野葡萄泡酒的事就传遍了山庄,后山的那些野葡萄就遭了殃,被薅得只剩叶子了。
乌拉那拉氏看着儿子送来的葡萄,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其他皇孙都铆足了劲去讨万岁爷喜欢,也就自家傻儿子捣鼓这些,抢了御膳房的活计。
“额娘快吃,我跟哥哥摘的,可甜了。”弘昶抓了几颗葡萄塞到乌拉那拉氏手里,邀功道。
“你哥呢?”乌拉那拉氏已经好几日没瞧见大儿子。
弘昶乌溜溜的眼珠子乱转,似是在想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偏偏乌拉那拉氏瞧了出来,冷着脸问道:“你哥又惹事了?”
弘昶撇嘴:“哥哥偷溜出了行宫,还不带我。”
乌拉那拉氏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上来,这可不比京城里,四处都是山不说,就是去了附近的城镇,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春雪,快去同直亲王说一声。”乌拉那拉氏忙吩咐道。
此时的弘晖正骑着马穿梭在林间小道上,身侧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几人只带了贴身的太监出门。
弘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望着高悬在天上的太阳道:“咱都走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见着县城?”
弘晖拿着随手摘的叶子举过头顶,试图遮住炎炎烈日,“再往前走走,反正也无事可做,山上也没甚野物。”
几人听山庄采买的下人说,距离山庄约一个时辰的路程外有一滦水县,弘晖正无聊的紧,立马就撺掇弘晋几人跟他偷跑了出来。
又走了约两刻钟,才看见青砖砌的城墙,城墙不足三米高,看上去许久未修缮,看的几个锦衣玉食的小孩都惊掉了下巴。
弘晋揉了揉眼睛,“这是城墙?还没我院里的墙好。”
弘昱笑他娇贵的跟个公主一样,“我阿玛行军打仗时,住过的县城还没这好,日后我也要跟着我阿玛去前线,当大将军。”
弘晖揉着咕咕叫的肚子,打断几人的话,“咱快去寻个酒楼吃饭,我都饿了,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冰饮。”
一行人快马加鞭进了县城,寻了家县里最好的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子菜,加上几份糖水点心。
外面的东西自然不如宫里吃的好,但胜在一个新鲜,别看城墙破旧,县里看起来还不错,这家酒楼装修菜品也不输京城。
弘晋捧了碗碎冰,碎冰上放着新鲜的瓜果,还淋了专门熬制的果酱,一口下去,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热气。
“这冷饮味道不错,也不知他们怎么做的?”
“让人去问问这厨子不就行了。”
“问什么,干脆将人带去行宫,每年来避暑都能吃上新鲜的冷饮。”
弘晖几人坐在大厅内,说话时也并未压低声音,被周围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几人出来时,专门寻了最普通的衣裳,就连身边的小太监穿的也十分不起眼。
这些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好欺负的对象,一群涉世不深的富家子弟,虽然滦水县不大,但靠近京城,附近又有行宫,滦水县里的人物也不少。
“哪来的小孩子,连王家的人都敢打主意,也不怕闪了舌头。”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家?什么王家?弘扬几兄弟对视一眼, 纷纷从对方眼中瞧出了疑惑,他们不过是想花钱雇个厨子,跟王家有什么干系。
弘昱不乐意了, 一拍桌子就要去同那人说道说道,他们几个年纪小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弘晋拽住他的胳膊, 压低声音道:“咱们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在这惹了事,被玛法他们知道了,少不了一顿骂。”
搬出康熙的名头,总算拦着了脾气爆的弘昱,他冷哼几声不情不愿坐回了自己位置。
“哟!谁敢打我家的主意?”一道顽劣的声音从二楼响起, 众人纷纷抬头往上看, 只见一个十几岁的锦衣少年施施然往下走。
酒楼掌柜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三少爷可吃好了?几个小孩子的戏言, 您别往心里去。”
一楼大厅的客人见着这个三少爷,纷纷低头避开,生怕惹了这位小爷, 这位三少爷可是王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小小年纪欺男霸女的事可没少做, 偏偏人家有个有权有势的干爷爷, 就连县令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三的视线落在弘晖几人身上,见他们身边的侍从并不多, 冷嗤一声,“什么玩意也敢肖想我们王家的东西, 来人把这几人赶出去。”
弘晖几人出来换的都是寻常的衣服,又因为绕了路, 几人看起来灰扑扑的,更别说身边的几个小太监,谁会联想到他们是宫里的小阿哥。
弘昱早看不惯那王三的姿态,冷冷吩咐了一声,他身边伺候的太监有些拳脚功夫,三两下便将王三的人打的鼻青脸肿。
弘晋冷笑道:“不过是个地主家的小子,竟然敢公然伤人,你这是枉顾王法吗?”
王三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最厌恶别人提起自己的家世,皆因家中财富无数,却没个能当官的,唯一一个兄长考了个秀才,便再未中举。
王三恶狠狠瞪着弘晋,“什么王法,滦水县我王家就是王法,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们一家子下大狱!”
王三身侧的掌柜急得满头大汗,眼见着要打起来,他只能让伙计去搬救兵,自己则好言相劝起来。
“三少爷,他们就是几个小孩,况且如今圣驾就在行宫,您这话传出去王家还能活吗?”
王三冷冷睨了掌柜一眼,“再嚷嚷,我把你也扔进牢里去,还不让人把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绑起来。”
掌柜被呵斥了一顿,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些,县里不少铺子都是王家的产业,他就一个看铺子的,何苦费那么多口舌,掌柜想通后,便不再相劝却也没其他动作。
反而是店里的伙计,为了在王三这个主子面前出头,纷纷挽起袖子朝弘晖几人走去。
此时酒楼里的其他客人几乎都偷偷离开了,生怕惹了自己一身腥,大厅里空荡荡的,桌椅板凳摆放的乱糟糟,可见那些人离开的有多匆忙。
弘晖几人身边的太监侍卫虽不多,功夫却不差,面对来势汹汹的伙计和王三的侍从,三两下就将人撂倒,揍的连亲娘都认不出。
弘昱站在板凳上,一脚踩在桌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哭爹喊娘的伙计们,又见王三身边没人,撸起袖子就想干他,被一旁的弘晋拦住。
“咱可是偷跑出来的,要是带点伤回去,咱全都完了。”
“你等着,小爷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厉害。”打人不成,弘昱只好放狠话。
几人打赢了架,趁着王三不注意,从酒楼溜了出来直奔城门口,半路上就遇见匆匆来寻人的胤禔,面对一脸阴沉沉的胤禔,一群半大小子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唯有弘晖笑嘻嘻叫了一声大伯,然后献宝似的拿出在集市买的东西塞给胤禔,“大伯,这是我在街上买的,你尝尝。”
胤禔接过几个桃子扔给随侍,冷着脸训斥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尤其是带头偷跑的弘晖。
“………偷跑出来也就算了,不知道多带些侍卫吗?看你一会怎么跟你皇玛法交待。”
想起老爷子阴晴不定的神色,胤禔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老爷子一生最喜掌控所有事,既然如此,这些不听话的玩意就交给老爷子去管。
弘晖没察觉到胤禔的险恶用心,好奇道:“谁发现我们偷跑出来的?”
胤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看的弘晖浑身不自在,才收回目光,招呼着一帮子侄回行宫。
来时静悄悄,回去却阵仗极大,直亲王率领侍卫急匆匆离开的事,不出半刻钟整个行宫都知晓了,更瞒不过康熙。
刚到行宫,就被守在一行人必经之路上的梁九功带去了康熙的宫殿。
弘晖苦哈哈地看着梁九功,“梁公公,我玛法心情如何?”
梁九功笑道:“万岁爷尝过世子送来的葡萄,心情尚佳,只不过听说世子带着几位阿哥偷跑出行宫,脸色有些不好。”
原本跟在几人身后的胤禔眼皮微跳,清咳了几声,“烦梁公公给汗阿玛说一声,本王这两日有些着凉,就不去给汗阿玛请安,免得将病气传给汗阿玛。”
梁九功应了声是,又关切了直亲王几句。
胤禔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笑话,老爷子明显心情不好,他这去了不是上赶着挨骂。
“回来了?”康熙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站在面前的几个孙子。
弘昱几人低着头,小腿肚子都在抖,只有弘晖一脸笑嘻嘻,拿着在城里买的吃食献殷勤。
“玛法看书累了吧?孙儿给您捶捶肩。”
“您也真是的,都出来度假了,怎么还批折子。”
“等明儿,孙儿带您去湖边散散心,听行宫管事的说,还可以游船。”
康熙正享受着孙子的按摩,冷不丁听见了最后一句,顿时冷哼一声,“是你带朕去散心,还是朕带你出去玩?”
弘晖笑道:“玛法最好了,当然舍不得我们几人憋在屋里。”
来行宫本意是避暑,其他都不曾变,只是康熙察觉到自己日渐老去,看见这些年幼的孙儿忍不住多了几分慈爱,更何妨是最疼爱的孙子。
康熙叫来行宫管事,询问明日游湖之事。
行宫管事姓王,原是宫里当差的太监,因为年纪大了,得了恩典来了行宫养老,虽说做的是管事,宫里的贵人几年才来一回,平日里十分清闲。
王公公细细说了游湖的事,无非就是几条船,湖上的风景如何如何,按说往日只需要吩咐一句的事,也不知万岁爷为何召唤了他。
王公公偷偷瞄了一眼康熙身后的少年,瞧这模样,想来就是最受宠的雍亲王世子,原来是这位小祖宗想游湖,怪不得万岁爷要亲自过问。
“这两日得了些极好的新鲜桃子,奴才挑了些好的送来。”王公公的话音刚落,便有小太监端着一盘切好的桃子送了上来,连带着还有些其他果子。
弘晖大致扫了一眼,跟他在城里看见的差不多,想来是这边正当季的水果,只是样子看着比城里卖的好看些。
王公公小心翼翼奉承着康熙祖孙,言道这些果子是当地一户人家供上来的,听闻康熙御驾在此,特意挑选了庄子上最好的果子送来。
一连串的吉祥话下来,听的康熙十分舒心,当即赐了些东西下去,喜的王公公直磕头谢恩。
弘晋压低声音道:“这户人家不会是姓王吧?”
弘昀还未反应过来,迷茫道:“什么王家?”
“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的那个。”弘昱说着还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能揍那个王三一顿。”
“你想揍谁?不如说给朕听听?”
弘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康熙,忙认错,“孙儿知错了,再也不和旁人打架。”
康熙脸色不虞,“打赢了吗?”
弘晖忙道:“赢了赢了,不过我们没动手,侍卫们动手打的。”
康熙的脸色这才稍微好转,至少几个孙子没跟地痞无赖似的当街斗殴,“你们什么身份,亲自动手作甚,养的那些奴才难不成是吃干饭的?”
弘晖几人忙低头应是。
从康熙宫里离开,弘晖径直去了他额娘的住处,从榻上将睡得正憨的弟弟扯了下来,rua着他的小脸蛋。
“混蛋小子,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告了密,白瞎我那些好东西了。”
弘昶以为哥哥在跟他玩游戏,咯咯笑个不停,“哥哥,哥哥,苏服。”
乌拉那拉氏和惠妃进来恰好看见这一幕,惠妃抽出帕子捂嘴笑了起来,“瞧瞧这哥俩,可比本宫家那个混世魔王强。”
有外人在,乌拉那拉氏不好追究大儿子偷跑一事,又瞧见两个儿子闹成一团,忍不住扶额苦笑。
“娘娘家的弘昱也是顶好的一个孩子,听说如今都能猎到鹿了,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两个女人就儿孙吹捧了好一会,才各自坐下。
“这次来的几个嫔妃年纪轻,本宫也同人说不到一块去,恰好万岁爷让本宫管行宫的事,原本还有你额娘,可惜你额娘身体不好回了京城,本宫便想着让你来帮帮我。”
闲聊了几句,惠妃开始说起正事,如今德妃失了圣心,整个后宫便数她位分最高,行宫里的事也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至于为何不找自家儿媳,惠妃一点也不傻,自家儿媳做的再好日后不过是个亲王妃,还不如将这个给了雍亲王妃。
听到德妃二字,乌拉那拉氏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我也正闲着,能帮惠娘娘的忙再好不过。”
惠妃见她应下这事,顿时喜笑颜开,让人拿来行宫里的账本,细细查看了起来。
弘晖逗完弟弟,又凑到额娘身边去看账本,“额娘,这鸡蛋五钱一个?桃子一两一个?可我今日跟弘昱他们在外面买的桃才十文钱一斤,莫不是让采买的人贪了?”
弘晖从小就爱往集市上跑,虽说知道的民生不多,却也了解些,就普通的食材压根卖不到那么贵。
“桃子?哥哥买了桃都不给我!”弘昶双手双脚缠着弘晖的腰,气鼓鼓地问他要桃子吃。
“给给给!”弘晖敷衍着。
惠妃越往后看眉头皱的越紧,这行宫里的花费虽没宫里高,却也着实不少,难不成是因着离行宫的县城太远的缘故。
思及此处,惠妃便让身边的宫女去寻行宫管事来,不多时,王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急匆匆赶了过来。
“奴才见过惠妃娘娘,雍亲王福晋。”王公公一脸谄媚的请安,“离行宫不远处有家姓王的富户,听闻惠妃娘娘和雍亲王妃来了行宫,特意求的奴才送些东西给二位主子。”
王公公话音一落,便有小太监捧着两个半人高的木盒上前来,掀开淡色的布,露出两株枝枝似火,艳丽无比的红珊瑚。
饶是见惯了宝物的惠妃也不由得咂舌,红珊瑚难得,而进贡的红珊瑚大多都被康熙赏了宠妃臣子,便是惠妃宫里也没有这般漂亮的红珊瑚。
“哪家富户送来的?如此大的手笔?”乌拉那拉氏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王公公。
王公公笑道:“说来也巧,那家跟奴才一样也姓王,说是年轻时出过海,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两株红珊瑚,原是要留在家中做镇宅宝物,后听说惠妃娘娘和雍亲王福晋来了行宫,巴巴地给送了过来。”
春岚冷笑:“王公公许了他家什么好处?竟舍得传家的宝物。”
王公公赔笑道:“春岚姑姑明鉴,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替福晋许诺什么,王家求着奴才将他家小儿子送来行宫给几位阿哥当玩伴,奴才当即就骂了个狗血喷头,世子阿哥是什么样的人物,凭他家儿子还不够格。”
惠妃对那株红珊瑚喜欢极了,又听了王公公这话,压根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个把月的事,他既舍得就让他把人送进来,不过王庆,你得把规矩给教好,别惹了几位阿哥不喜。”
王公公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怔愣了一瞬,忙跪下谢恩。
惠妃收了东西,也不好因账本之事处罚王庆,提点道:“万岁爷用的东西要的急,贵些也无妨,但莫要被底下人搞了鬼。”
王庆自是千恩万谢,他在行宫经营多年,被惠妃宣见,底下人自然打听好了始末,得知因为账本的事,王庆只能献上那两株红珊瑚。
“惠玛嬷,你为何就这样放过他了?”弘晖十分不解,这贪污之事要是换了他阿玛,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惠妃道:“水至清则无鱼,况且如今行宫还得要用他,真处置了一时半会也无可用之人,把自己累病了可不值当,抓了他这一个错处,想收拾他还不容易嘛。”
乌拉那拉氏正欣慰儿子的好学,余光却瞥见小儿子抱着一株珊瑚,张嘴就咬了上去,眼前顿时一黑。
“哥哥,咸的,是鱼肉的味道。”
弘晖哭笑不得地将弟弟抱了起来,拿着帕子给他擦嘴,随后把人交给乳母,让乳母带他去漱口。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半人高的红珊瑚被摆在了偏殿里, 乌拉那拉氏原想着收进库房里,奈何这东西不知怎么入了小儿子的眼,光看着还不够, 还得时刻防止小家伙上牙咬。
乌拉那拉氏对于幼子向来溺爱,但也接受不了他当着外人的面, 把珊瑚当大鸡腿啃,骂又舍不得骂,只能眼不见为净。
再一次拎着弟弟的衣领,远离那株红珊瑚,弘晖脸色变了又变,倒不是舍不得红珊瑚, 而是这东西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谁知道上面有多少细菌。
细菌这个词弘晖还是跟白榆学的,知道在他们所生活的地方,隐藏着许多看不见的细菌, 不小心吃进肚子里就会生病。
“等回去让阿玛好好治治你的毛病,怎么见着东西还喜欢啃。”嘴上虽说着狠话,还是任劳任怨地给弟弟擦着嘴。
弘昶哼哼唧唧的表示, 咸咸的珊瑚比鱼肉还好吃。
弘晖拧眉,每年福建几地都会上供鲜美的海鱼, 不过都是寒冬腊月里, 鱼肉不易坏,这大热天的哪来的海鱼吃。
行宫虽离海较近, 一来一回也得小半个月,要是就为了一口海鱼, 他们父子几个又得被那些酸儒骂个狗血喷头。
弘晖唤来小路子,吩咐他往县里去一趟, “小路子,你去县里一趟,看看有没有卖海货的。”
这话恰巧被进来的春岚听见,“世子想吃海鱼让下人们跑一趟就是,快马加鞭三四天也就到了,那海鱼应当还新鲜着。”
弘晖摇头,“一条鱼罢了,不值当费这般力气。”
春岚微怔,却也没再反驳弘晖的话,掀帘出了偏殿,转头就将这话一一学给了乌拉那拉氏听。
乌拉那拉氏同春岚想的一样,自家儿子想吃海鱼,又不是什么龙肉,转念一想儿子的性子,只得叹口气,“罢了,他也大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也不好和他对着干。”
春岚笑道:“也就福晋依着世子,这要是万岁爷晓得了,就是再远也得寻来。”
正说着,春雪掀帘进了屋,对着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福晋,王庆领着那王家公子来给您请安。”
乌拉那拉氏微微颔首,让春雪带二人进来,片刻后,王庆领着个十几岁的少年进来,跪下同她请安。
“福晋,这就是那王家的小儿子,有几分聪明,能伺候世子小阿哥,可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王庆一脸谄媚地恭维着这位亲王妃。
王三低着头,听见王庆的话,忙上前磕头,“奴才在家行三,福晋娘娘叫奴才王三就行,奴才定会伺候好世子阿哥们。”
乌拉那拉氏抬手让他起身,也不知是不是受弘晖影响,她并不喜别人跪来跪去,“世子和三阿哥性子好,你陪着他们顽,是要不坏了规矩都无事。”
王三心中一喜,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王庆,他干爷爷可真有本事,雍亲王一家极有可能登上皇位,而雍亲王世子又极受圣上和王爷宠爱,他家算是抱上了金大腿。
刚敲打完王三,那头弘晖牵着弟弟就找了过来,“额娘,你让人做个磨牙棒吧,不然这小子见着那珊瑚就想啃,最好做个鱼肉味的。”
乌拉那拉氏瞧见小儿子略微发红的嘴,忍不住扶额,她终于明白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了,堂堂阿哥喜欢啃珊瑚传出去多丢人。
“春雪,快把红珊瑚收进库房里,让人寻两根花椒木做的磨牙棒。”乌拉那拉氏吩咐完,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这是王庆送来的,给你做玩伴。”
玩伴?弘晖想起昨日王庆贿赂他额娘的场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要说王庆不是计划好的,他都不信。
弘晖的视线落在王庆身侧的锦衣少年身上,一股熟悉感席卷而来,少年虽低着头,但他总觉得在哪见过。
“抬起头!”
王三咽了口唾沫,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前两日和他打起来的那伙人吗?事后他派人翻遍了县城也没找到几人,气得在家砸了不少东西,这人怎么会在行宫?
见王三脸色惨白一片,弘晖嘴角微扬,“哦?是你啊!”
一旁的王庆不知道二人之间的过往,还只当前几日弘晖偷溜出去玩,二人相识一场,“原来世子认识,这可真是有缘,王三,你可得好好伺候世子爷。”
王三脸色唰的一下更白了,求助似地看向王庆,希望他这位干爷爷能带他回去,早知道是酒楼遇见的那群人,打死他也不争这个名额。
“人留下你可以走了。”弘晖朝王庆扬了扬下巴……
弘晖刚坐在榻上,王三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直言自己瞎了狗眼,没认出世子爷,一边说一遍扇自己巴掌。
刚扇两下,就被魏海抓住双手制止了,“刚来第一天就鼻青脸肿,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我家世子爷苛待了你。”
王三急了,“奴才,奴才没有。”
弘晖朝他笑了笑,让人去寻弘昱几人过来,又吩咐魏海拿出纸墨笔砚,“你今日既犯到了本世子手里,最好把你家做的那些肮脏之事一一说出来。”
王三身子一抖,他根本就不敢说,自从他爹认了行宫管事王公公做干爹后,他家可谓是在滦水县说一不二,就连县令也不敢得罪他家。
原本他爹和干爷爷就商议,要把家中一个子弟送到阿哥身边做玩伴,因着他受宠,才在兄弟中脱颖而出,可谁知自己一早就得罪了几个阿哥。
王三战战兢兢的回答:“奴才…奴才年幼,家中很多事奴才并不知晓。”
一刻钟后,弘昱几人晃悠悠进了屋,刚走到门口就被眼前一幕怔住,地上跪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他的身下铺着密密麻麻的豆子,跪在豆子上的王三十分难受,却又不敢乱动,只得把自己知道和做过事一一写下来。
“两天不见,你竟会使手段整人了?”弘晋一脸不可置信,小时候那个可可爱爱的弟弟去哪了?
弘昱偏头去看地上那人,嗤笑道:“这混账东西怎么进了行宫?难不成是来请罪的?”
王三握笔的手抖的更厉害了,恨不得穿回去将几日前的自己掐死,得罪谁不好,得罪了一帮祖宗,就连他干爷爷也救不了他了。
一刻钟后,弘晖拿着厚厚一沓纸看了起来,越往后看脸色越黑,王三写的大部分都是王家子弟欺男霸女,杀人放火。
“王家欺人太甚,竟视朝廷王法为无物,我这就去禀了皇玛法,让我阿玛带人抄了他家。”弘昱气得直拍桌。
弘晋神情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王三,“你家已经结交了王庆,为何还要贪得无厌?”
王三咬着牙回道:“奴才…奴才不知。”
“世子爷,万岁爷让人来传话,说是游湖事宜已经准备好了,让几位阿哥都跟着去游玩。”有小太监来禀报。
弘晖把写有王家罪状的纸交给魏海,并吩咐他将人关押起来,等他们游湖结束再处置王家。
游湖的地方离行宫不远,骑马两刻钟就到了,游湖的船备了数十条,一条能坐四五个人。
湖面上波光粼粼,碧色的湖水深不可测,因着游湖的大多都是年幼的阿哥,胤禔特意挑了数十个水性好的侍卫跟着。
弘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棋局已过半,黑子已呈现败势,坐在他对面的康熙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着孙子急得抓耳牢骚。
一旁的弘皙领着弘昶在船边戏水,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外面游湖,很是兴奋,白嫩嫩的小脚丫拍打着水面。
“哥哥,快来玩呀!”
弘晖瘪着嘴在棋盘上放下两颗棋子认输,嘴上嘟嘟囔囔抱怨出来了怎么还要下棋。
康熙抬手用扇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跟朕学了这么久,还下的这么差。”
弘晖捂着脑袋一脸委屈,“玛法,咱商量一下,下次能别打我脑袋吗?我这么笨肯定是被你打的。”
这话一出气得康熙吹胡子瞪眼,手中的扇子啪啪敲着桌子,“你这么笨是怪朕吗?不对,谁敢说你笨,朕的孙子就没有蠢货。”
弘晖回头看了一眼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磨牙棒,哼哧哼哧啃的正香的弘昶,心想,他这弟弟就挺蠢的。
刚从船上下来,一个身影便跪在了康熙面前,王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脑袋磕的砰砰直响。
“王公公这是做甚?平白的扰了万岁爷的好心情。”梁九功挡在康熙面前,质问道。
王庆道:“万岁爷,奴才有罪啊!奴才蒙万岁爷恩典,得了这么好的差事,一时糊涂在外认了门干亲,还巴巴的把人送到世子爷跟前伺候,可听说世子爷罚了那小子,奴才知晓世子爷性子极好,定是那混账做了极大的错事,不查还不知道,那家混账东西借着奴才的名头在外惹是生非,奴才一年也出不了行宫几次,竟没察觉出来,还请万岁爷责罚。”
弘晖惊讶不已,从他让人把王三关起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时辰,这王庆不仅知道了,还想出了应对之策。
“哥,咋办?”弘晖捅了捅弘皙的背。
弘皙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即拱手对康熙道:“皇玛法,这事不如交给孙儿去查,孙儿年纪不小了,正好拿这事练练手。”
康熙面上的悦色被冲淡了些,这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竟无一人来禀报,若不是弘晖将人捉住,不知还有多少百姓受苦。
弘皙出来领了这差事正合他意,康熙随即点了些人,配合他查此事。此事虽不大,但康熙是眼里见不得沙子的人,更何况还是底下的奴才搞鬼……
弘晖站在行宫门口,手里拿了把草料喂马,身后则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王三,等了一会,弘皙领着数十个侍卫姗姗来迟。
十三岁的弘皙身姿挺拔,一身淡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更加俊美,惹了不少宫女嬷嬷偷看,看见等在门口的弟弟,少年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柔意。
“等久了吧,可以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行宫,可怜王三头朝下趴在马背上,被颠得直想吐,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一睁眼就到了自家大门口,眼睁睁看着侍卫闯进了自家,王三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不出两刻钟,王家大大小小的人都被赶到了前院,面对凶神恶煞的御前侍卫,王家老小害怕的挤成一团。
“这位贵人,不知草民犯了什么错?”王家家主颤颤巍巍出来,小心翼翼问向弘皙兄弟俩。
弘晖让人把晕倒的王三扔到王家人面前,冷声道:“你们王家那些破事圣上已经知晓,本世子劝你们最好如实招来。”
话音刚落,王家女眷忍不住痛哭出声,那王家家主依旧不死心,试探地问道:“草民与行宫的王公公有旧,能否让草民给王公公传个话。”
弘皙抬手,立即有侍卫堵了他的嘴,将一众王家人关押在前院一处空屋里,剩下的侍卫开始满院搜查。
王家仅仅几个时辰就倒了台,滦水县上下恨不得放炮庆祝,同王家有仇的人家更是守在押送王家人的街上,拿着烂菜叶子臭鸡蛋砸。
王家没了,行宫里的王庆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见几位主子一直没有动静,正要松口气时,侍卫径直闯进他的屋子,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上了枷锁,同王家一样流放宁古塔。
整个行宫的人被翻了个底朝天,该撵的撵该罚的罚,累的惠妃和乌拉那拉氏连喝了两日的安神汤。
弘晖见状叹气,他还没怎么发力,王家连带王庆全都被收拾了,一点都不带劲,想当年他阿玛抄家,那可谓是惊心动魄。
弘晖王乔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却也没想过他阿玛抄的都是些什么人家,区区王家,若不是两个孩子想练手,康熙随意指个小太监都能将此事办妥。
乌拉那拉氏牵着浑身脏兮兮的小儿子进屋,正撞见大儿子一脸憧憬的模样,好奇问了几句。
“想什么呢?”
“想抄家呢!”
乌拉那拉氏惊骇到小儿子满地打滚也顾不上了,伸手探了探弘晖的额头,“好好的,怎么说胡话了,抄家不是儿戏。”
第一百三十章
闷热的夏天在一声声蝉鸣走向末尾, 回京的日子也定了下来,乌拉那拉氏又开始忙碌起来,住了短短两三个月, 母子几个多了不少东西。
主仆几个忙碌了大半天,才堪堪将东西整理好, 乌拉那拉氏让人去膳房拿了些饭菜,犒劳春雪几人。
“嘿!看小爷的厉害!”弘昶哒哒哒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小弓,对着乌拉那拉氏主仆几个就是一顿乱射。
“啪啪啪!”弘昶使出吃奶的劲拉着手中的弓弦,嘴里还不忘配着音,仿佛他真的将箭射了出去。
乌拉那拉氏抽出帕子, 耐心地给儿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这弓瞧着不错,谁给的?”
弘昶骄傲地挺了挺胸脯,“玛法给的, 玛法说明年带我去打猎,让我练好箭术。”
乌拉那拉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头身的小娃娃降降高过小弓, 去了围场,还不知谁是猎物。
“哥哥, 哥哥, 快教我射箭!”喝了杯水后,小家伙开始满屋找哥哥, 不厌其烦地喊了起来。
小家伙学箭术的热情一直维持到回京路上,原本每日一刻钟的拉弓, 在瞧见一路的风景,也被他遗忘到了脑后, 成日里缠着哥哥要骑马。
回京的第一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兄弟俩个坐在廊下,边吃着瓜边看着院子里的雨。
胤禛过来时就瞧见了这一幕,他的脚步不由得放轻了些,几个月不见两个儿子,胤禛心中甚是想念。
“弘晖,弘昶!”胤禛轻声唤道。
“嘘!阿玛不要说话。”弘昶食指抵着嘴唇,示意胤禛不要说话,“我跟哥哥在听天说话。”
胤禛的脚步僵在原地,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他知道自家大儿子不一般,没想到小儿子也得了神的眷顾吗?
府里其他孩子好似没有什么异样,难不成只有福晋的孩子才有这般奇遇?胤禛心想,他同福晋年纪不大,不如再要个孩子。
弘晖幽幽地看向他阿玛,丝毫没察觉到他阿玛的思想已经偏到天边去了,他只是不想再做这傻乎乎的动作了。
大约是父子心意相通,胤禛瞬间明了弘晖想说的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快步走到两个儿子身边,一把捞起小儿子。
“你弟弟这般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大冬天非要去舔栏杆,险些没了舌头。”胤禛毫不留情揭了大儿子的短。
原本还在胤禛怀里挣扎的弘昶闻言,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弘晖,弘晖忍不住捂脸,他小时候那些黑历史太多了,而且知道的人还不少。
“哥,栏杆…好吃吗?”弘昶十分好奇。
胤禛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边,小儿子好像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弘晖尴尬地咳了声,“不咋样,别学我。”
为了掩饰尴尬,弘晖说完便匆匆离开,惹得好奇的弘昶也哒哒哒跟了上去。弘晖住的地方在前院,也是整个前院最大最漂亮的院子。
弘晖一路小跑进自己寝室,丝毫没察觉弘昶也跟了上来,而院子里的下人已经习惯了三阿哥来找世子玩。
弘昶进不去寝室,背着小胖手晃悠悠去了书房,书房藏书十分丰富,桌上还有弘晖写的字,小家伙逐一欣赏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书架上的一个白色,极薄的书上。
弘昶垫着脚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拿到,环顾了一眼书房,最后选择了离他最近的椅子,哼哧哼哧拖到书架旁,小短腿很是灵活地爬上了椅子,轻轻松松拿到了东西。
“诶!这书怎么不能翻页,还没有字,哇!这原来是个镜子。”
弘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年幼时换的平板竟然被弘昶拿到了,小家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奇地戳着硬邦邦的屏幕,无意间按下了开机的按钮,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哇!它还会发光!”弘昶更喜欢这个硬硬的书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弘昶抱着平板出了书房,却只看见弘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他忙问一旁的小丫鬟。
“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万岁爷病了,世子爷进宫去了。”
弘昶懵懵懂懂点头,他并未意识到康熙生病意味着什么,不过这会找不到哥哥问他要平板,他只能去后院找额娘。
正院里,乌拉那拉氏正跟几个哥哥闲话,几个年幼的阿哥小格格坐在地上的毯子上玩游戏。
“额娘,我想要哥哥这本书。”弘昶拿着平板大喇喇冲进屋里,直言他看上他哥的东西。
乌拉那拉氏看清小儿子手里的东西,神色一变,递给春雪一个眼神,春雪立即挡在弘昶面前,对屋里几个格格道。
“几位格格,福晋这会该喝药了。”
几个格格即可明白了春雪话里的意思,忙起身告辞,带着各自的孩子离开了正院,至于方才三阿哥的话,并没人放在心上,府里几个主子多宠爱三阿哥,她们心里门清。
春雪遣走屋里的小丫鬟,关上门后守在了门口,暖阁里的乌拉那拉氏方才松了口气,拉过小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
“谁让你乱动你哥哥的东西?他那书房是不许人进的,那些个奴才,也不知怎么守的院子。”
弘昶瘪着嘴,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哥哥会给我的,哥哥最喜欢我了。”
“额娘,你看,它会发光,还有画!”小家伙的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又兴致勃勃按下屏幕下面的按钮,指着乌拉那拉氏看。
乌拉那拉氏只听父子俩说过这东西,第一次见也十分惊奇,她到底不是几岁幼童,很快便看懂了所谓的画。
乌拉那拉氏尝试点了一下其中一个小图标,图标瞬间消失,一幅幅放大的图画出现在母子俩面前。
“哎呀,里面怎么有个小孩。”
听着儿子的童言童语,乌拉那拉氏忍不住想笑,又照猫画虎点了一下其中一个,瞬间放大的影像让乌拉那拉氏惊讶不已。
一个背着小黄鸭书包的小孩出现在屏幕里,他的面前是紫禁城的宫门,几个侍卫一脸无奈地看着赖在地上打滚的小家伙。
“噗嗤…这…这竟是晖儿,这看起来就三四岁的模样,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哥哥可是第一个在午门前脱裤子的阿哥。”
乌拉那拉氏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些年下来,她对这些神奇的东西接受的很快,毕竟她儿子就是最神奇的存在。
弘昶哇了一声,满眼都是崇拜地看着屏幕里的哥哥,他哥太厉害了,面对一群带刀侍卫,还敢撒泼打滚。
“哥哥好厉害!”
母子俩不知不觉就看了近一个时辰,春雪听着暖阁里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忍不住好奇两个主子究竟在做什么,但终究没回头。
午膳后,乌拉那拉氏看着被乳母抱上马车的小儿子,心中带着淡淡的担忧,倒不是担忧儿子进宫,而且担忧宫里那位难不成真的病重了,宣了弘晖进宫不说,这会又宣了弘昶。
熟睡的弘昶缩在乳母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哥哥的平板,小家伙对这玩具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就连睡觉也要抱着,乳母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着,只以为是三阿哥的玩具,也没放在心上。
刚到乾清宫门口,乳母轻声唤醒了弘昶,“三阿哥,咱们到了乾清宫,待会要去见万岁爷,您可不能睡了。”
弘昶揉了揉眼睛,看见熟悉的乾清宫,一点也不担忧,想到平板里的哥哥,小家伙就忍不住满眼崇拜。
“嬷嬷,我要下去找哥哥。”
乳母将人放下来,小心护在小家伙身后,亦步亦趋进了乾清宫正殿,刚走到寝殿门口,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弘昶怂了怂鼻子,小眉头皱的紧巴巴的,再往前乳母便不能进去了,只得守在门口。
康熙半躺在床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疲惫,一个小小的风寒似乎将他整个人压垮了,床边只一个弘晖,正端着碗药噼里啪啦劝着康熙喝药。
“玛法,您这小病喝两碗药就好了,您要是嫌苦,我让梁公公备些蜜枣。”
康熙艰难地摆了摆手,“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你记住,朕给你留了道圣旨,若你阿玛百年后选的不是你,就把圣旨拿出来。”
弘晖眼眶一红,他十分清楚他玛法对权利的看重,恨不得将每件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样的帝王如今十分轻易地说出了自己死后的安排。
“孙儿宁可不要什么皇位,只要玛法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弘晖趴在康熙身上无声流泪。
康熙浑浊的目光落在刚进门的弘昶身上,朝他招了招手,“小阿昶过来。”
弘昶小跑到床边,皱着眉问康熙:“玛法得喝药,才不会生病,玛法喝了药,我给玛法看个好东西。”
康熙笑道:“你这小家伙能有什么好东西。”
弘昶扬着下巴道:“我能让玛法看见四岁的哥哥,我哥哥可厉害了,做了第一个在午门前脱裤子的阿哥。”
康熙没想到弘昶也知晓了这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你哥哥可是第一人。”
弘晖面上的悲伤尽数消散,终于体验了脚趾抓地的尴尬感,偷偷瞪了一眼还无知无觉的小家伙,咬牙切齿问道:“谁告诉你的?”
“当当当!”弘昶从怀里拿出平板,小短腿快速爬上床,依在康熙身边,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玛法快看,哥哥在地上打滚。”
请问黑历史公开处刑是种什么感觉?
弘晖:……谢邀,人虽然还活着,但已社死。
从一开始的脚趾扣地,到后面的麻木,弘晖眼睁睁看着床上的祖孙俩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黑历史,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白榆,我要杀了你。”弘晖在心中怒喊。
装死的白榆没给出任何反应,弘晖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为了实验,将自己的黑历史放进平板。
“玛法,您自己看了就算了,不要外传。”弘晖咬着牙求情。
康熙笑呵呵看向孙子,“朕可以同意,不过有这等好东西怎么不见你孝敬朕呢?”
弘晖心虚:“孙儿这不是怕吓到您嘛。”
康熙收下孙子的孝敬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两副药下去病已痊愈,窝在暖阁里的祖孙俩完全迷上了平板,连批阅奏折的时间都少了些。
弘晖委屈巴巴地坐在一旁分奏折,留下些重要的折子,剩下的一堆让人送去了他阿玛那,反正都是他们父子俩的活。
“玛法,咱们得出去走走,眼睛看酸了。”弘昶依依不舍地拉着康熙起身,祖孙俩在暖阁里慢悠悠散起了步。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你们吃肉,我干活,没人疼呀!”弘晖幽怨地看着康熙祖孙俩,小声哼起了歌。
弘昶笑嘻嘻也跟着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康熙看见弘晖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情畅快极了,这小子整日里拿鸡毛当令牌,这不许吃那不许做的,他堂堂一个皇帝被孙子管的死死的,传出去不丢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