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绵延走廊的尽头,是直哉大人为白绘子小姐特意准备的更衣室。
里面有直哉大人从各处搜罗来的无限华美的衣裳,琳琅满目的珠宝饰品,但直哉大人真正放在里面的珍藏品只有一件。
是白绘子小姐。
侍女低垂着头,守在更衣室的门外,像聋子一样对更衣室内的动静毫无反应。
等到禅院直哉心满意足地出来,冲她扬扬下巴,示意她进去收拾后,侍女才默默进了这间神秘的更衣室。
空气里漂浮着古怪的香气,浓重的脂粉味发甜发腻,浸染了每个角落。
白绘子呆呆的躺在木质地板上,长长的乌黑的发散落,身下凌乱铺陈着各色艳丽的衣裳。
阴晦的屋内没有开灯,光线黯淡。
侍女看不见白绘子的神色,只能小心翼翼地跪坐一旁,小声问她,“小姐,要服侍您穿衣服吗?”
躺着发呆的白绘子回过神,坐直身子。
面孔雪白似透明,凌乱披散的发给她增添了几分鬼魅精怪的气息。
“不用,我自己来。”白绘子厌倦地站起来,随意抽了一件外袍裹住身子。
侍女连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跟着我做什么?先把那些收拾了。”白绘子不耐烦地皱眉,推开她。
“是。”
侍女束手束脚地站在一旁。
厚重的木门被合上,更衣室内陡然陷入寂静。
只有粉尘在微弱的光束里自在的胡乱飞舞着。
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侍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飘到精致的衣裳上,挪着脚步,手指轻轻划过一排排昂贵的布料,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披上了和方才白绘子样式相仿的樱红鲜艳的外袍,享受地转了几个圈。
高大的落地镜前照出她少女思春的模样。
其实,她的相貌也不差啊。
为什么,那人来了两次,都对她视而不见呢?只会笑着拥白绘子小姐入怀,宠溺的亲吻她,偶尔会漫不经心地扫过她一眼。
侍女怔愣地摸上镜子,镜子里的自己脸蛋娇美。
待不小心瞥见镜子前的两道手印时,她才小声惊叫着收回手,羞红了脸。
是男人和女人的模糊手印,交叠又狎昵地印在一起。
青湛湛的酒液在白瓷杯里晃荡,晕出一圈圈波纹。
白绘子懒懒地坐在窗边软垫上,小小抿了两口,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飘摇。
“那位最强来看过你了吗?”
禅院明知子捧着热茶,凑在白绘子旁边,小声问她。
“嗯。”
“他真的对你完全没兴趣啊?你是不是没用对方法啊?白绘子,要更柔软可爱一点,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
“我不想提他。”白绘子心烦意乱地皱眉,“母亲,你没事做吗?怎么这两天一直来找我?又缺钱了?”
禅院明知子瑟缩着肩膀,尴尬的笑笑,“不是为了钱,我就是想单纯陪陪你。”
“陪陪我?”白绘子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一直忙着和那位村西先生约会吗?”
那位村西先生在盘星教,靠着禅院家和盘星教的合作关系作掩护,愣是和禅院明知子暗通款曲这么久。
禅院明知子眼神闪烁,“你是我的孩子嘛,多陪陪你怎么了?我对你也有感情的啊。”她说着忽然哽咽起来,眼泛泪光,满脸慈爱地摸了摸白绘子的脸颊。
“你怎么了?”白绘子被她搞得心生警觉,“你又做错什么事了吗?又要我帮你解决?”
“没有没有,你这丫头。”禅院明知子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动,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白绘子,还是早点嫁人吧,早点逃出禅院家。”禅院明知子又苦口婆心地劝她。
“太迟了,”白绘子伸手出窗外,清凉的雨丝飘上手心。
“哥哥不会放我走的。反正嫁人也只是被卖掉,卖给别的男人,和卖给哥哥,好像没什么区别。”
“白绘子••••••”禅院明知子欲言又止,眼神哀切。
“母亲,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还有,啊,为什么要突然抱我?”白绘子惊叫,却被禅院明知子哭着搂入怀里。
“白绘子,对不起。”禅院明知子啜泣着,“你是我苦求神明才求来的孩子,我却没保护好你。”
温热的泪坠在白绘子的脸上,灼伤了她脸颊。
白绘子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依偎在禅院明知子温暖的怀抱里,“没关系啊,我是因为听到母亲的召唤才降生在这个世界的。”
虽然母亲贪财,还一直痴恋各种不靠谱的男人,但毕竟是母亲啊。
白绘子心情大好,招招手让侍女又拿来一盒珠宝,大方的递给她,“是不是又缺钱了?拿去用吧。”
禅院明知子期期艾艾地接过,“白绘子,就算不嫁人,也早点另谋出路吧。禅院家的孩子,只要姓禅院,都没有好结果的。”
白绘子满不在乎地点头。
她一直在另谋出路啊,等到她变强大,有了足够的力量,就送哥哥去死。
还有这肮脏封闭的禅院家,就一把火烧为灰烬吧。
一旁的侍女跪坐一边伺候,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温馨场景,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
目光幽幽地落在禅院明知子平坦的腹部上,若有所思。
直到禅院明知子察觉到,不自在地侧过身,用宽大袖子遮住腹部。
咒术高专,训练室。
禅院真希看着场上不知疲倦练习的乙骨,“喂,乙骨,停下来休息会吧。”
乙骨却好像完全没听到真希的喊声,表情麻木地握着剑,银亮剑光纷繁如影。
“这家伙!”真希生气地想动手,却被熊猫狗卷拦住。
“算了吧,真希。白绘子退学,乙骨很伤心,还不能接受,再给他点时间吧。”
“啧,真是麻烦。”真希皱眉,“白绘子也是,回了禅院家后就没消息了。”
熊猫倒是不急,“五条老师不是去看过了吗?说没有什么问题,也许嫌疑洗清了,白绘子还能重新入学高专呢。”
不会的,禅院家不可能让失败的棋子再走上高专这个棋盘。
真希心里明白,但没有反驳熊猫,只是故意提高嗓门,大声提议道,“那我们找个机会见见白绘子吧,下周五条老师还要去禅院家的吧,我们申请下陪同一起去怎么样?”
场上挥舞的剑声顿时停住。
真希满意地抱着双臂,看乙骨眼含期待地走过来。
“下周,可以见到白绘子吗?”他的嗓音干涩。
夜色深沉,走廊尽头的更衣室内,只有皎洁清冷的月光透过纸糊窗户洒落。
白绘子坐在窗边高高的横榻上,微微抬起下巴,月光浸染着漂亮又脆弱的脸。
“不要这样。”她咬着手腕,呼吸变得急-促。
纯白薄纱的层层叠叠的裙摆下,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快点出来,嗯?”听出她口气里隐隐的威胁,藏在她裙摆里的少年才乖乖钻出来,精致乖巧的脸蛋枕在她的膝盖上,抬头仰望着她。
鸢紫色的眼睛清澈,静静的流淌在溶溶月色里。
白绘子恼怒地用轻薄的纱裙蒙住他的脸,不想看他单纯干净的眼睛。
“狗卷,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嗯?”
“有背着我偷偷看些什么东西吗?”
被轻纱覆着脸的少年又无辜地眨巴了下大眼睛。
“算了。”不忍心和他置气,被诱惑的白绘子俯身,隔着薄薄的纱轻轻舔上他薄薄的眼皮。
狗卷乖乖的一动不动,任凭白绘子辗转舔嗜他脸颊两侧的咒文。
被濡湿的纱太碍事了。
白绘子一把掀起纱,又凑上前含住他的唇。
“我已经很会接吻了,我来教你好吗?” 白绘子下了榻,坐在跪坐地面的狗卷身上,摸着他的脸轻声诱哄,“狗卷,把舌头伸出来好吗?”
狗卷乖乖的吐出舌头,舌头上的咒文清晰又涩气,白绘子喘息着迫不及待地含弄住他的舌头。
唇舌交缠的热意涌上她的全身。
“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白绘子按捺不住冲动,一手试探着抓住狗卷的脖颈,好奇地手下慢慢用力捏紧。
心满意足地看着狗卷因为喘不过气,而吐露更多的舌头。
“好想对狗卷做更过分的事情,”白绘子轻轻啃咬着狗卷的唇,“可以吗?狗卷?”
她的棉花娃娃没有拒绝她,只是更加温顺地放松身体,让她完全压住他,摆明了服从的姿态。
白绘子拔下发簪,被松松绾起的长发如瀑而下,随着她的俯身像深黑发亮的丝绸缠绕住两人。
她的吐息热热的,潮湿的,齿间反复磨咬着狗卷嘴边的咒文,直到他雪白的脸颊处微微泛红。
“狗卷会哭吗?嗯?他们就好喜欢我哭,我越痛苦,他们越兴奋。”
“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很有趣,好想和狗卷试一试啊。”白绘子抚弄着狗卷的咒文,又坏心眼地把细白的手指伸进他的嘴里,翟戈弄着他的舌头。
而狗卷,一如既往的任她施为,纯然的深紫色眼睛在月光里梦幻的不可思议。
哪怕被她随意摆弄的手指弄得微微干呕,眼睛里蒙上薄薄一层泪意,也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下,没有丝毫挣扎。
“好喜欢你啊,狗卷。”白绘子爱怜地吻他,他像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倒映出她的裕望,“好想就这样把狗卷吞下去啊。”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解决掉偷看的老鼠。”
白绘子直起身子,眼神冰冷,手里幻化出弓,箭头对准角落处。
被压在地上的狗卷也微微侧过脸,月光下紫粼粼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那一处阴影。
躲在黑暗里的人惊恐地捂住嘴,屏住呼吸。
惨白的月光下,只有箭头那一点银光因为杀意,而闪闪发亮。
第32章
铛!
箭羽射出,把地上狼狈爬行的人袖口紧紧钉在地板上。
那人颤颤巍巍地缩在角落里,看着白绘子一步步走近却退无可退。
黯淡月光照亮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果然是你,你对我的男人很感兴趣吗?”白绘子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有些郁闷地叹气,“怎么每次都好巧不巧被你撞见呢?”
侍女抖若筛糠,努力跪直身子求饶,“小姐,放过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出去?”白绘子轻笑,指挑了挑侍女身上披着的外袍,很是眼熟,正是她先前见夏油杰时穿的一件。
“半夜三更来偷穿我衣服,难道是对我感兴趣吗?”
月光下白绘子的瞳仁晶亮,“禅院家秘密太多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该拿你怎么办呢?”
“滚开!”
往日安静的长长走廊里,响起混乱急切的脚步声。
白绘子推开团团围上来的侍女们,强行要往屋里闯。
“小姐,不能进去!明知子夫人还没回来呢,里面不方便进去啊!”
“对啊,等明知子夫人回来吧!”
她们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地劝她。
白绘子猛地拽过一人的领口,“我是她女儿,为什么不能进去?再多说一句,你就去见禅院直哉!”
侍女们一想起禅院直哉的冷酷手段,便白了脸色,互相使了眼色后诺诺退下。
白绘子冷着脸进了屋,对着镶嵌在墙面的整面镜子,面色间闪过几分挣扎,最后选择拉开弓,一箭射去。
啪!
占据了整个墙面的镜子四分五裂,碎片像银亮雪花一样四溅,发出稀里哗啦的破碎声响。
满地的碎镜片里倒映着房间里摇曳的烛火,闭目不语的神像,还有白绘子失望的眼神。
果然。
白绘子自嘲地笑了笑,身后是急急忙忙赶来的禅院明知子。
神像前供奉了婴儿的物品,小小的袜子,可爱的手工钩织的小帽子。
这些倾注了满满爱意的物品,一眼便能教人看出母亲对这个新生命的期待和憧憬。
“为什么?”白绘子转身,拼命摇晃母亲的肩膀,“你不是说过会把我当亲生孩子吗?不是说只会爱我吗?你说过不会再要孩子的啊!”
禅院明知子心虚地撇过脸,不敢看崩溃的白绘子,“是村西他喜欢孩子,非要我生一个的嘛。”
“白绘子,你知道的,我很难怀孕的,这次是神明降临,好心又赐了我一个孩子。”
“我还是爱你的啊,就算生了孩子,也会更爱你的。”
禅院明知子努力安慰她,试图抱住她。
“爱我?”白绘子冷冷挣脱她的怀抱。
就在昨天,她还为这种母爱感动不已,今天,就发现这些全都是假的!
“母亲,你打算和那个村西先生私奔,对吗?你问我要的那些珠宝,是打算用来养新的孩子吗?”
禅院明知子眼神闪烁,底气不足地否认,“没有啊。”
“你还在骗我!”白绘子狠狠推开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了我却不爱我?为什么要抛弃我?”
白绘子声嘶力竭地喊,双眼猩红,眼泪如雨落下。
禅院明知子被她推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也红了眼眶,“白绘子,我爱你的啊,可是我真的想要一个真正的孩子。毕竟,”她欲言又止,望着缭绕烛火间闭目慈悲的神像,犹豫半晌终于把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话说出来,“毕竟,你不是人啊。”
白绘子顿住,泪水盈盈于睫,却忘了落下。
“什么意思?”她艰涩地问出口。
禅院明知子憔悴地跪在地上,目光哀切地一点点描摹着白绘子漂亮的脸蛋。
她是一点点辛辛苦苦把白绘子带大的,看着白绘子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慢慢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多少个深夜里,她都守着白绘子的小床,在寂静无人的夜里偷偷摸她的小手小脚,生怕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突然长出第三只手或第三只脚。
她永远记得,小小的被襁褓包裹的孩子被抱过来,声音稚嫩似莺鸟轻啼。
“母亲,你希望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禅院明知子太需要一个孩子了,就在刚才,医生还残酷地宣判了她很难再怀孕的消息。
禅院明知子抱住襁褓里的孩子轻轻摇晃,轻柔地哄她,哪怕她知道手里抱着的是怪物。
“女儿吧。”
她生下来就失去的便是女儿,所以神明听见了她的痛哭声,赐给了她新的女儿。
“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来爱,但是,”禅院明知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个真正的孩子啊。村西说了,会想办法带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离开。”
“白绘子,再原谅母亲一次吧。我和村西会帮你找合适的男人,让你好好嫁出禅院家。相信我,好吗?”
相信什么呢?
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走吧。”白绘子放弃了,看着禅院明知子跪在地上,被镜子碎片扎出的血,心灰意冷地叹口气。
“所以,无论是生为男孩,还是女孩,都不会有母亲真的爱我。”
原来我就是将生,将生就是我,注定被母亲抛弃。
干涸的眼眶里又涌出泪,白绘子愣愣地擦去。
“你们召唤我,又嫌弃我是怪物。”
禅院明知子啜泣不止,她按在镜片上的手也被扎的鲜血淋漓。
“我是爱你的啊,白绘子。”
“都是骗子。”白绘子恍惚地念叨,踏出门的那一刻,又情不自禁回头看了眼神像,“母亲,你供奉的神明叫什么名字呢?”
“叫「惑」。 ”禅院明知子愣愣回答。
“不要再供奉了,祂是邪神啊。”
白绘子留下轻飘飘一句,失魂落魄离去。
柜子门被打开,露出里面被牢牢捆绑的侍女。
白绘子面无表情地把她拎出来。
侍女一眼便看出白绘子眼里的痛苦和麻木,还有红肿的眼角处未消去的泪痕。
侍女恶意地笑,咧开嘴嘲讽她,“小姐,哭啼啼的去找你的好母亲了吗?看到真相了吧,感谢我吧,如果不是我告诉你,你还被蒙在鼓里呢。”
“可怜虫啊,你母亲都要和人跑了,你还,”侍女忽然止住声,不自在地收起狰狞的面目,满怀情意地看着来人。
男人一身深黑流丽金绣的袈裟,掀开帘子,笑容清浅地走过来。
“怎么了?急急忙忙喊我来禅院家?”
白绘子没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跪着的侍女,一见到夏油杰便少女含羞的模样。
“你喜欢他?”白绘子踢踢侍女。
侍女没吱声,眼神却直勾勾地黏着男人不放。
夏油杰几不可见地皱眉,“她怎么了?”
“她告诉了我一个大秘密,我母亲和你们盘星教的村西先生勾搭着,预谋私奔呢。”
“是吗?”夏油杰作恍然大悟状。
“装什么?你早就知道了吧。”白绘子冷冷瞥他一眼。
“哦,我以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需要特意和你说。”夏油杰笑得风淡云轻。
真想打烂他的脸,装模作样。
“不过,你,”白绘子没好气地把他拽过来,“真的很有女人缘啊,来了两次便把我的侍女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了。”
夏油杰配合地靠近她,笑得勾人又放荡,“可惜我对猴子没兴趣,只关心有没有迷倒大小姐。”
“怎么办?你喜欢的男人只把你当猴子哎。”白绘子冷笑,看着侍女脸色苍白如纸,落井下石道。
侍女恶狠狠盯着白绘子,充满仇恨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
“这么恨我?我们亲热的时候你不会一直在偷看吧,”
“这次你不用躲起来偷看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她一把拽过一旁看好戏的夏油杰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唇。
“大小姐喜欢这么刺激的吗?喜欢被人旁观?”夏油杰揶揄她,被她不满地咬了两下嘴唇后才低笑着掐住她的腰,有力强势地吻回她。
唇齿厮磨的声音下流又涩情,暧昧的空气黏着又湿热,气氛仿佛也渐渐发烫。
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能清晰的看见他们相抵的舌尖,你来我往地推拒着又紧紧痴缠。
夏油杰箍在白绘子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吻她的姿势越来越迫切,急不可待地要把她吞吃入腹。
“你疯了?”白绘子狼狈地躲过他的吻。
“不可以吗?”夏油杰揩去唇边的湿痕,又拉着她的手到他的袈裟下面,发出性感的短促的喘息声,“有感受到吗?已经迫不及待了。”
“滚!”白绘子冷着脸抽出手,“先把她解决了。”
“嗨嗨。”夏油杰叹气,“大小姐这是吊着我吗?每次都要我辛辛苦苦付出,才肯给点甜头。”
他伸出手,面带嫌恶地掐上侍女的脖颈。
侍女面色癫狂,拼命挣扎,心有不甘地怒吼,“你这么喜欢她,你知道她和别的男人••••••”
咔嚓。
脖子被修长的手轻松拧断。
夏油杰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手,“猴子歇斯底里的样子更丑陋了。”
又掏出一个咒灵球捏碎。
深蓝色的星星点点光芒闪烁后,地上软啪啪瘫倒的侍女又重新站起来,表情呆滞。
“出去守着吧。”白绘子淡淡地吩咐。
如果不是怕没法和哥哥交代,也不用多此一举让夏油杰来做个傀儡了。
“是,小姐。”侍女恭恭敬敬地退下。
薰香袅袅的室内,白绘子依偎在夏油杰的怀里,缱绻地抚摸着他的面庞。
刚才他冷漠的对人不屑一顾的模样,坏坏的,却让人心动。
“你不好奇别的男人是指谁吗?”
“谁?”夏油杰攥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轻柔落下一吻,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是想看我吃醋嫉妒的样子吗?”
“你会吗?”白绘子反问他。
“唔,只要不是悟就好。”夏油杰仔细思索了下。
“为什么?”白绘子有些茫然。
夏油杰狡猾地不再回答她,笑着用吻封住她的唇。
第33章
她又进入了梦境吗?
白绘子这样想着,茫然地坐在祭台上,看下面跪伏的村民们。
黑鸦鸦一片低下的脑袋,他们偷偷抬起眼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憧憬着讨好着,又带点畏惧。
还有掩饰不住的骨子里的贪婪。
看到一旁坐着熟悉的大腹便便的城主时,白绘子才若有所悟。
她的意识自由自在地漫散着,身体却不受操控。
她像一个游魂一样短暂地依附在这具身体上,可以看,可以听,冷眼旁观这一出戏。
城主谄媚地陪着笑脸,这段时日,他已经充分见识到神明大人的力量。
“神明大人,村民们要为你修建神庙,您的名讳是什么呢?”
这副身体有和白绘子一模一样的脸,气质却截然不同,更为嚣张肆意。
“我名为「惑」。 ”
我名为「惑」。
振聋发聩的一句。
白绘子藏在惑的身体里轻笑。
城主抱起侍女奉上的婴儿,开怀大笑。
苦求已久的子嗣,都托承于神明大人的神力。
他走下祭台,站在乌泱泱村民的前方,率先向神明跪下。
“感谢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感谢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村民们跟着跪伏呼喊。
喊过她将生,也喊过她白绘子的母亲,呆呆的跪在村民间,充满恐惧地仰望这位熟悉又陌生的神明。
「惑」在高台上笑得张扬恣肆,信徒们的愿力让她力量大涨。
她施施然伸出手,远方盘旋在天边的式神雪鸟便乖乖飞回她手上,亲昵地用脑袋蹭蹭她的手心。
目之所及,旧神庙里的神像轰然倒塌,村民们用石头锄头生生捣毁了旧神。
白绘子的心里涌起愉悦,畅快的报复感席卷全身。
她和「惑」一起大笑。
谁让你对我不屑一顾呢?
对我的痛哭,我的哀求都置之不理,我那么虔诚地供奉你,却不曾得到你半分青睐。
自此,新神替旧神。
“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耳边传来熟悉的不满声。
白绘子回过神,“对不起,哥哥,昨天睡得晚没休息好。”
“好吧。”禅院直哉冷冷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考量。
“怎么了?哥哥。”
白绘子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一旁伺候的侍女,看不出是个傀儡呀。
“白绘子,”禅院直哉故意停顿,盯着白绘子的脸色,“你的母亲呢?为什么这两日没见着她了?”
“母亲去乡下了,去收拾父亲遗物了。怎么了?哥哥。”白绘子若无其事地帮他斟了一杯热茶。
禅院直哉玩味一笑,“哦,我还以为她是跑了呢。”
白绘子捧住茶壶柄的手一顿。
禅院直哉摸着她长长的冰凉的发丝,手下用力一拽,白绘子便吃痛着跌进他的怀里。
滚烫的热茶洒满了她的手。
“哥哥,好痛。”白绘子软声求饶。
“痛吗?”禅院直哉傲慢地瞥了一眼她被烫得通红的手,“痛才能让你清醒点,知道逃跑的代价吗?告诉我,你母亲去哪了?”
“哥哥为什么要管母亲去哪呢?她对于禅院家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白绘子把烫红的右手藏在袖里,完好的左手轻轻抚上禅院直哉的脸颊,又顺着他线条精巧的下颌轻轻划至他的喉结处。
“再说了,哥哥也不需要用母亲绑着我啊,我是心甘情愿的。没了母亲碍事,哥哥不是更方便随时来找我吗?”
她暗示意味十足地伏在他怀里,指尖轻点他滚动的喉结。
“是吗?”禅院直哉勾起恶意的笑,“随时来找你,我怕你会被玩坏。”
“你可以为你母亲做到什么程度呢?”禅院直哉随意地躺在地板上,黑金色的发丝垂落,耳朵上的耳钉闪闪发亮。他冲白绘子轻慢地伸出手,下着命令,“过来,这次你自己来。”
“好的,哥哥。”
白绘子跪爬在地面上,温顺地爬到他身边,将脸轻轻放进他手心。
裙摆层层叠叠散落在地上,多么熟悉的感觉啊。
白绘子盯着他享受的脸,因为惬意眯起的眼睛。
“哥哥,高专他们还怀疑是我操纵的飞鸟吗?”
“啊?”禅院直哉不满,这种情况下提什么扫兴的高专啊。
他嗤笑着捏过白绘子小巧精致的下巴,随意转了转她的脸,欣赏着她柔弱的不堪一击的漂亮脸蛋,“那群老不死的想不开才会坚持怀疑你,你这么弱,怎么可能有能力操纵飞鸟?”
“是啊,我怎么可能呢?”白绘子轻笑,又被他一手粗暴地按在地上。
“哥哥,温柔点啊。”她小声地,娇柔地抱怨着。
雨丝细细密密的,带来一丝丝凉意。
熊猫第一个冲进来,看见盛装打扮的站在门边迎接的白绘子,眼前一亮,“白绘子,你这样打扮真漂亮。”
“是吗?谢谢熊猫。”白绘子笑着歪歪头,头上镶嵌着宝石碎钻的发饰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彩
再次是乙骨,进来后便痴痴凝望着她。
白绘子不自然地避开。
接着进来的是五条悟,一进门,和她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嗨,白绘子。”
又低下头去收伞。
伞面上的雨滴汇成一道透明的小溪流,几滴雨顺着伞尖湮没进地板。
“戴的是新墨镜吗?”白绘子盯着那几滴湿痕,突兀地问。
“嗯,硝子送的,很帅吧。”五条悟耍帅地推了推墨镜。
“很帅很帅,怎么这么自恋啊?”后面跟上来的禅院真希看不过去,推着他进屋。
“鲑鱼,鲑鱼。”狗卷也学着真希推五条悟。
“好,现在是在禅院家的欢聚时刻,我宣布,聚餐正式开始!”五条悟拉开礼炮,彩色的亮片喷出,洋洋洒洒地落了几个学生满身。
真希一脸无语,黑线状,“原来老师神神秘秘的放在后备箱的就是这个吗?”
“哈哈哈,是不是很惊喜?”五条悟叉腰,洋洋自得。
“不,很幼稚。”真希毫不留情地鄙视他,又帮着白绘子拣头上的亮片,别扭地问她,“喂,回禅院家这么久,怎么也不给我们发个消息啊? ”
白绘子不好意思地道歉,“手机被哥哥收走了,没办法啊。”
“切,果然是禅院直哉这个混蛋!”真希骂了一句,又头疼地看了眼乙骨。
边角处,乙骨正落寞的望着白绘子,像湿漉漉的被抛弃的小狗,眼神期待,渴望着被白绘子摸摸。
可白绘子一直躲闪,避开和他的眼神接触。
“好了好了,快来干杯。”五条悟随手揉了揉乙骨的脑袋,塞给他一瓶饮料。
“来,庆祝和白绘子的见面,干杯!”
花花绿绿的各色饮料碰在一起。
白绘子习惯性地右手握住瓶口,和他们相碰。
雪白手背上烫红的伤痕格外显眼。
欢乐的空气静默了一瞬。
“怎么受伤了?”真希皱起眉。
“喝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壶。”白绘子自然地放下袖子,遮住右手,笑得恬然。
“是吗?”真希半信半疑,锐利的目光又逡巡在她高高的衣领上。
“对啊,小伤而已。”
“难得见面,熊猫给我们讲点好笑的笑话吧。”白绘子提议道。
喜欢讲冷笑话的熊猫跳出来,跃跃欲试地准备大展身手。
欢快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吵吵嚷嚷中,白绘子站起身,“我去后院再拿点甜点。”
乙骨眼神追随着她,犹豫着想起身时,却被五条悟轻轻按下。
“我来帮忙吧。”五条悟长腿一迈,跟上她。
雨变得更大了,把庭院里的红叶打得零落。
侍女正要回屋拿伞时,五条悟已经撑起黑色的伞,走到台阶下,“走吗?”
白绘子沉默地进入他的伞下。
伞面是噼里啪啦的雨声,杂乱又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的调查什么时候结束呢?”白绘子打破伞下这奇怪的安静。
“快结束了。”
“是吗?”白绘子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那我们以后不用见面了吧。”
五条悟停住脚步,墨镜后亮蓝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不考虑下转学到京都吗?歌姬可以照看你。”
“不考虑。”
白绘子冷淡地拒绝。
“唔。”像遇到了棘手的麻烦,五条悟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伞柄。
“可以检查下项圈吗?”
她的衣领高高的,把脖间的项圈也遮住了。
“什么?”盯着他手指发呆的白绘子回过神,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眼神嘲讽,“确定只是检查项圈吗?”
她没有拒绝,拨开领口。
银色项圈细细的勒住她的脖颈,缀着的蓝宝石澄澈又晶莹。
与此同时,清晰可见的,是被男人狠狠掐住脖子时留下的青紫指痕。
“禅院直哉?”
“这与你无关吧。”
“对了,刚才那么多学生在场,我没有好意思说。”白绘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好领口,“以后别再见我了。”
她抬起脸,盈盈的杏眼里闪烁着恨意,“我只想要你的爱,不想要你的可怜,你也不用因为那点愧疚特意带着他们来看望我。”
“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和你的每一次见面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所以,别再来烦我了。”
第一次,她的眼里没有爱意,只有全然的恨意。
雨声哗啦啦的,把伞下的世界淹没。
“噗。”硝子狼狈地喷出一大口饮料,“她真的这么对你说啊?”
五条悟侧身闪过,难得郁闷的把饮料罐捏扁,“对啊。”
硝子没理会他不满的嘟囔,只是靠着桌角沉思。
“也很有道理啊,学生们都是前途光明的厉害咒术师,而她退学被关在禅院家,心里不平衡很正常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硝子手指点点他的心脏处,“你对她是不是太关注了?”
硝子歪歪头,笑容灿烂,“虽然知道你是人渣,但你能和我保证下,不对漂亮的女学生下手吗?”
第34章
深夜,禅院家,大厅。
白绘子跪在地上,姿态温顺。
禅院家主坐在高高的榻上,眼神深沉。
“六眼专门带几个学生来看你?”
“他好像不是你报告里说的那样,对你完全没有兴趣。”
“禅院家再给你安排个名头进高专如何?”
果然,闻到点六眼的味道,就恨不得立马沾上去。
白绘子面露难色,“可,家主,六眼来是来了,却只是检查了我的项圈,”她小心翼翼地抬头,“还说以后不再来了,要划清界限,带着几个学生来见我最后一面。”
她说着哽咽起来,“其实我和高专几位学生还很有几分情意,好歹也并肩作战过。可是六眼太霸道了,说不给我见就是不见吗?凭什么呢?”
好像戳到了伤心处,情绪难以自控,白绘子忍不住抽泣起来。
禅院家主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地抬手,“好了,够了!”
“要你有何用?”
“算了,退下吧,既然高专那边说飞鸟调查已经结束,那你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反省。”
“等你母亲从乡下回来,就赶紧相看人把你嫁出去。”
他嫌恶地挥挥手,示意白绘子下去。
等白绘子柔若无骨的身影消失了,才收起脸上的不耐烦,面无表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杀意。
“家主,就这样下手吗?”手下面带犹豫,“她脖子上还戴着六眼的项圈,要不等六眼把这项圈拿走后再下手?”
“我们从死人的脖子上把项圈摘给他,不是好心帮他省事嘛。”禅院家主冷笑。
“禅院明知子已经跑了,这个白绘子能费尽心思榜上直哉,就说明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蠢货,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禅院家主越说越怒,狠狠一拳锤下膝前矮桌,四分五裂地炸开木屑。
“出来!再说一遍白绘子和直哉的事!”禅院家主一声怒吼。
厚重的帘幔后面藏身已久的人出来,恭恭敬敬地跪下。
“家主,白绘子小姐把直哉大人玩弄于鼓掌,还挑拨离间,使得直哉大人和家主您反目。”
“白绘子小姐不尽心完成六眼的任务,把家族使命当游戏,正是仗着直哉大人的庇护,有恃无恐啊。”
“再说了,”来人吞吐,“明知子夫人逃跑,家主您但凡再查查,就知道是直哉大人纵容了。”
“混账!”禅院家主怒不可遏,“被一个女人玩得失了神智!”
他大掌抓过还在纠结踌躇的手下,“今晚,今晚就杀了她!趁着直哉这几天出任务在外,去!”
“是,是。”手下被他推倒在地上,又狼狈地爬起来。
对着跪着的人手一点,“你,你和我一起去。”
“是。”跪伏在地面的人抬起头,露出熟悉的面孔。
正是侍女。
“你去哪了?”白绘子坐在窗前,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清泠泠洒落在她脸上。
“小姐,我去了趟后院,帮您拿了床厚被。”
侍女把厚被子展开,“小姐,要帮您铺上吧。”
“铺上吧。”白绘子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对了,当告密者的滋味怎么样?”
背对着她的侍女僵直了后背。
“很爽吧,借家主的手除掉我,嗯?”白绘子笑着起身。
“怎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白绘子抚上她的脖颈,温柔地擦去她额头的冷汗,“你身上有我的箭镞啊,我一进大厅就知道你藏在帘幔后面了。”
她轻轻从侍女发间抽出发簪,发簪上缀着一个小小的箭镞。
“说好的傀儡呢。看来,我被夏油杰耍了一通。”白绘子轻笑,笑容又变得残忍。
她握着发簪随手一挥,银亮的一线光刺入告密者的喉咙。
侍女软软倒地。
惨白月光像潮水一样涌入,无情舔舐着她脖颈处的狰狞血洞。
寂静的夜被打破,侍女们的尖叫声划破天际,侍从们怒吼着举起燃烧的火把。
火光幢幢,狰狞火舌摇曳在锃亮的刀剑上,武器亮出寒芒,毫不掩饰的杀意。
“这么迫不及待杀我吗?”白绘子冷笑,拉满弓,箭矢如流星射出。
突破包围的一角后,闪身躲入阴影处。
“啊,来不及了。”白绘子捂住肚子上豁开的洞口,血汩汩流下。
没时间浪费了。
白绘子撕下袖口,将伤口处用力绑紧,翻身跃进禅院明知子的内院。
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对着香火缭绕间的闭目慈悲的神像一箭射去。
“归来!”
神像轰然炸开,碎片化为一群飞鸟,扑扇而来,围聚在白绘子周围守护着。
白绘子伸出手,飞鸟们又凝聚为一只,久别重逢地落在她手心,雪白的身体,长长的鲜红的喙。
“没有时间了,可我还没恢复力量。”白绘子叹气,伤口处的血滴在冰冷台阶上,不一会便积成了小小的血汪。
“靠你了,「鸳」。 ”她把飞鸟往高空一抛。
飞鸟发出凄厉一声啼鸣,惊破云霄。
在深黑的夜空里幻化成巨大的身躯,鼓动着小船般的翅膀,每一次扑扇翅膀,便呼啸着卷起一股飓风,把追上来的人们扇得东倒西歪。
“她能操控飞鸟!”
“就是高专后山的鸟!”
“邪神,是邪神!”
“高专的调查错了!”
人们惊呼奔逃,四下溃散。
邪神?
白绘子坐在飞鸟的背上冷笑,渴求我力量跪在我脚边的时候,明明那么诚心地呼喊我神明大人啊。
邪神又怎么样呢?
白绘子张开弓,乌黑的长长的发在狂风里凌乱飞舞。
冰冷的箭头对准攒动人头里的那张阴沉的脸,白绘子笑得嚣张,“家主大人,想好怎么和高层解释了吗?”
“我啊,真的会操纵飞鸟呢。”
禅院家主眼里的恶毒如墨滴下,大手一挥,“追上去!杀了她!”
巨鸟仰脖啼啸,翅膀扇飞一群人后,便载着白绘子往高专后山的方向飞去。
“她居然真的会操纵飞鸟?!”真人一脸难以置信,刚才一幕看得他瞠目结舌,“喂,夏油,你知道吗?”
“不知道。”夏油杰露出玩味的笑,“我只是想逼她一把,让她失去禅院家的庇护,走投无路时带着乙骨来投靠我。”
“不过,现在的她,貌似比乙骨更有价值。”夏油杰捂着下巴沉吟,“她往高专后山飞,是去那里找什么吗?跟上去吧。”
夜风寒冷,刮在脸上刺骨的疼。
血止不住地流,濡湿了飞鸟洁白的羽毛。
白绘子麻木地捂住肚子上的伤口,该死的禅院家用特制的咒具来刺伤她,等她恢复了力量,她一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可是现在,禅院明知子供奉给她的愿力有限,她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鸳」的力量消耗完,身型急剧收缩,最后再也承受不住白绘子,一人一鸟狼狈地降落,滚在荒凉的后山外。
可恶!
白绘子面色苍白如纸,抱着肚子上血流不止的伤口恼怒捶地,只差一点点距离了,如果能坚持到后山,她就能,就能! !
山下有火把晃动,传来追兵的呼喊声。
白绘子筋疲力尽地躲在石头后面,疼痛地喘息着。
“要帮忙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夏油杰和真人不急不忙地走近白绘子,看着白绘子苟延残喘的模样。
“受了好严重的伤啊。”夏油杰假惺惺地蹲在她面前。
“你的飞鸟呢?力量用尽消失了吗?”他故作疑惑地张望。
白绘子冷眼看着他演戏,“你来为我收尸?”
“还没到那个程度吧。现在你走投无路,无处可去了吧,我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盘星教!”
夏油杰笑眯眯地伸出手,“考虑下?”
“大费周章就为了逼我进盘星教?”白绘子沾满血污的手握上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夏油,你是想让我失去一切,只能依附你是吗?”
噗—
是锐器插入血肉的声音。
夏油杰皱起眉,抽出手,看着手心被狠狠插进去的箭镞失笑,“这么记仇?”
“当然。”白绘子仰起脸,眼神轻蔑,“滚吧,把我逼成这样,怎么有脸面来让我归顺于你?”
“确定吗?追兵来了,死了可不要怪我。”夏油杰冷淡地起身。
“滚吧。”
“呵。”夏油杰和真人隐没在黑暗里。
纷乱的脚步声靠近,剑和刀枪团团围住白绘子。
“小姐。”
禅院家的人警惕地靠近,留意四周。
“小姐,那怪鸟呢?”
“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废话干嘛。”白绘子捂着血洇湿一片的肚子,笑得嘲讽。
为首的人一挥手,身后的侍从上前,试探着刺下一剑。
“唔。”锋锐的剑深深扎进肩膀,白绘子痛得闷哼一声。
怪鸟没有现身。
“好。小姐,我也不让你多痛苦,直接送你上路吧。”
他狰狞面目,手里长剑挥起,直直往她心口刺去!
白绘子疲倦地闭上眼。
下一秒,脖颈间的水蓝色宝石咔嚓裂开一条缝!
巨大光波席卷而来,惊天动地的爆破声后,一群人化为乌有。
寂静无声。
平地被轰为巨坑,满目疮痍。
白绘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坠落。
呼啸的风吹乱她的发,也吹乱了来人的发。
他往下跃,伸手来抓她,苍蓝的眼睛远比宝石还瑰丽。
第一次,他的眼里只有她。
白绘子轻笑,握上他的手,软绵绵被他拉进怀里,心头涌上愉悦和窃喜。
“老师,原来你对我也不是那么无情。”她像高专里那样,充满眷恋的喊他。
五条悟叹口气,手指捂住她血流不止的肚子上的伤口,“我带你去找硝子。”
“不要。”白绘子揽上他的脖颈,紧紧抱住他,“老师,来我的世界玩一玩吧。”
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用最后的力量召唤着。
“归来!”
飞鸟啼啸着扑来,硕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将他们一口吞入腹中。
第35章
东京,人来人往的中心。
冬日的雪花飘飘扬扬落下,街道上的年轻女孩们却不怕冷地光着腿,穿着时尚,嬉笑着走过。
时不时有挽着手结伴的女生们回头,目光含羞带怯地落在路边的两人身上。
五条悟习惯了这种关注,无聊地踢着路上厚厚的积雪,“她怎么还没来啊?那个笨蛋,不会走丢了吧。”
夏油杰掸掸高专校服上落下的雪花,打量着四处环境。
花花绿绿的gg牌,大厦上镶嵌的巨大led屏播放着时兴的gg产品。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五条悟滑下墨镜,六眼锐利地盯着搭档。
“没什么。”夏油杰笑着,看着眼前尘封在记忆里已久的挚友。
桀骜,自恋,张狂,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哈?杰,为什么你笑得这么假啊?”五条悟直接上手,捏着挚友的脸胡乱揉搓。
夏油杰额头上冒出恼怒的“井”字,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他的白毛,反击他。
两人吵吵嚷嚷拌嘴闹成一团时,白绘子才姗姗来迟。
她撑着一把雪白的伞,围着浅蓝色的格子围巾,米色的短腿袜和格子裙间,露出细腻雪白的一截大腿。
“你们俩怎么又掐在一起了?”白绘子把他们俩拉开。
“是杰不好。”五条悟跳出来先告状,漂亮的眼睛里没有阴霾,像冬日晴空一样澄净。
五条悟又不满地捏捏白绘子的脸蛋,“怎么又迟到?等你好久,还以为你又走丢了。”
白绘子脸蛋被他扯得变形,声音含糊不清,“出来玩当然要打扮一下啊。”
“哼哼。”五条悟松开手,哼哼唧唧,“所以迟到了一个小时吗?”
就像一只傲娇的名贵的猫猫,耍着小脾气抱怨。
原来,高专时候的五条悟老师是这样的吗?
“对不起啊,下次不会迟到了。”白绘子踮起脚尖,试着摸摸他被夏油杰揉乱的发。
“你好矮啊,这种身高就不要来摸我脑袋啦。”
五条悟吊儿郎当地一手插着口袋吐槽她,身体却很配合地弯下,任凭白绘子像给猫猫顺毛一样,手指轻轻理顺他的头发。
“好可爱。”白绘子忍不住感叹。
“喂,不要用可爱来形容男人。想夸我的话,就夸我是天下无敌帅好吗?”五条悟拧起眉,耍帅地推推墨镜。
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夏油杰像是看到了什么搞笑画面,笑得扑哧出了声。
等五条悟疑惑望向他时,夏油杰才弯了弯狭长的眉眼,提醒他们。
“不走吗?电影好像要开场了。”
“OK,出发吧。”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揽上夏油杰的肩膀,又提醒白绘子,“走啊。”
“好。”白绘子赶上,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臂。
趁着五条悟走到前面排队取票,后面的两人心照不宣地慢下脚步,和五条悟拉开距离。
“捏造一个虚假的境有意思吗?他给了你一点甜头,救了你一次,又毫不犹豫地爱上他了?”夏油杰毫不客气地嘲讽她。
“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白绘子冷眼瞥他。
“在我的境里惹恼我,是想逼得我杀了你吗?”
“杀了我,你还能维持这个境吗?”夏油杰露出一个笃定的笑,“你迟到的一个小时,是在编造境吧。发现我也进来了,是不是很慌张很恼怒?”
“你猜的没错,杀了你会让整个境崩塌。”被拆穿的白绘子大方点头,坦坦荡荡地承认。
“看到你出现在境里的一刹那,我是很恼火。”
“但比起恼火,我更疑惑,为什么夏油大人要进这个境呢?”
白绘子故意顿住,得意的笑,“看见我有危险,就失去理智奋不顾身地跳进来了?是我自作多情,还是夏油大人爱上我了?”
夏油杰轻笑,“也许你不是自作多情呢,我真的爱上你了也说不定。”
“毕竟我们度过那么多快乐的时光。”
他意有所指,露出怀念的表情。
白绘子没理会他的话,冷冷地警告他:“在我的境里,老实点,不要打搅我和他的相处。”
又抚上他的脸,带点侮辱意味地轻轻拍拍他的脸,“毕竟,你耍了我一次,害得我和禅院家撕破脸,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算账?”
夏油杰微微侧脸,暧昧地吻上她的手心,狭长的眼睛微微抬起,“可以啊,晚上单独来我的宿舍找我算账吗?这个境里,你的力量更强大,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他现在还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俊秀又文雅,眉眼间的勾引隐秘又生动。
“没兴趣。”白绘子冷淡地抽出手。
五条悟正好抱着爆米花饮料走过来,“喂,你们在磨蹭什么啊?”
“在和夏油讨论我的父母,悟,过两天来我家里玩吧。”白绘子笑意盈盈的邀请他。
“好啊。”五条悟咬着可乐吸管,带头走在前面,找了位置坐下。
心怀鬼胎的两人靠着他两侧坐下。
空荡荡的影院里只有他们三人,这当然是因为整个境都由白绘子随意创造。
如果可以,她还想把夏油杰也丢出去。
电影是早已上映过的旧电影,清醒的白绘子和夏油杰当然都看过,只有记忆被混淆替换的五条悟津津有味地看。
这个年纪的他,看起来完全就是快乐单纯的大孩子。
看到开心处,漂亮的蓝眼睛会微微发亮。
白绘子突然有点困倦。
编造能蒙骗过六眼的境,耗费她太多力量了。
白绘子轻轻倚在五条悟的肩膀上,五条悟也没有拒绝她。
这是一个完美的境。
她不姓禅院,也没有带着家主的任务,也没有老师学生的地位差别。
她仅仅是他并肩作战的好友,接下来,她还会向他展示她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她有疼爱她的父母,有三俩好友,没有奇怪的身世,没有逼迫她掌控她的哥哥。
再试一次吧,再试最后一次。
她想试着完美扮演他心里喜欢的学生,单纯的,善良的,可爱的,只要他能爱上她。
如果他还是拒绝她••••••
白绘子望着他的侧脸,疲倦地坠入梦里。
“老师,如果你还不能爱我的话,”她轻轻叹息着,最后一句湮没在嘈杂的背景电影声里。
我会努力杀了你。
那句轻飘飘的老师只有她倚靠的五条悟能听到。
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前方明明灭灭的大屏幕,微微勾起的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
而夏油杰只是百无聊赖地发呆,对屏幕上的戏,对身旁这出滑稽的戏,全然地都没有探究的兴趣。
出了电影院,已经是晚上了。
雪花从漆黑夜空一片片飘落,簌簌地落了行人满身。
五条悟低着头和白绘子告别,晶莹的雪花落在他雪白的睫毛上。
“不和我们一起回高专吗?”
“不了,我要回家一趟。”白绘子有点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睫毛,却怕吓到他。
“好吧,明天见。”五条悟拉着夏油杰走远。
回望了眼和他们反方向越走越远的白绘子,五条悟锤了下夏油杰的肩。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对白绘子爱理不理的,太冷漠了吧。”
刚才道别,夏油杰居然就默不作声,冷冷地站在旁边。
“冷漠?”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我对她热情的时候,你也没看到啊。”
“什么意思?”五条悟皱起眉。
“没什么。”
“喂,说清楚。”
“哼哼,不想说。”
两人吵吵闹闹着走远。
距离越来越远后,白绘子站住脚步,撑开伞。
纯白的伞撑开的一刹那,飘然落下的雪止在半空。
烂漫闪烁的霓虹,嘈杂的车流声和絮絮人语声,都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
白绘子伸手在虚空中一拨,整个空间被诡异地被划开一道口子。
踏过裂口的一瞬间,眼前场景转换为一片荒野。
察觉到她的到来,带着可怖的恶鬼面具的少年回头。
旷野里的风鼓满他纯白的训练服,遍身咒灵的血污,雪白飞鸟站在他的肩膀上,长喙如血。
白绘子迫不及待走向少年,一把掀起他恶鬼狰狞的面具,着急又心疼地吻上他。
“辛苦了,狗卷。”
明明是可爱单纯的棉花娃娃,却为了她四处猎杀咒灵。
少年温软的唇毫无防备地为她打开,却抚不平她心底积攒已久的怒气,无处宣泄的怒气。
如果不是夏油杰耍了她,她也不会这么匆忙地召唤出飞鸟。
如果不是被逼着叛逃禅院,也不至于受折这么重的伤,连累狗卷为她猎杀咒灵。
还有,好不容易找到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老师警惕心弱的时候把他成功拉入梦境,结果夏油杰也跳了进来!
一桩桩的,没有一件事让她称心如意!
狗卷温顺地承受着她的愤怒,柔软的唇被她咬出血。
又被白绘子舔舐而去。
她肚子上的伤口刺痛难忍,脱离了境,被禅院家特制咒具刺伤的伤口,又在汩汩流血。
“该死的禅院。”
白绘子不甘心地咬了下狗卷的唇,草草结束这个吻,捂着伤口咒骂着。
见狗卷担忧地望着她,白绘子又安慰地摸了摸他鸢紫色的眼睛。
“没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咒灵,伤口就能愈合。”
“你帮我猎杀咒灵时,要小心点,知道吗?不要让高专发现。”
狗卷乖乖点头。
好乖啊。
白绘子怜爱地亲亲他,“对不起啊,狗卷,让你这么辛苦。”
“我也不想的,可是还要透支力量给老师编造境,这些咒灵还不够。”
她贴着狗卷的额头,鼻尖和他的相抵,软声劝哄他。
“再帮帮我吧,我还要更多的,更多的力量。”
“至于现在,先找个地方让我吸收咒灵吧。”
乡下旅社里,灯光昏暗。
白绘子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吸收着飞鸟吞噬咒灵后转化的咒力。
也算是因祸得福。
虽然夏油杰阴了她一把,但她也提前觉醒召唤了飞鸟。
从今以后,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借着飞鸟吞噬咒灵,而不用有求于夏油杰。
浴室的门被拉开,洗去血污的少年湿漉漉地出来,氤氲水汽里紫色的眼睛更显得透明澄净。
狗卷小心地坐在床边,看白绘子肚子上狰狞伤口慢慢愈合。
“好舒服啊。”被咒力浸染的白绘子晕陶陶的。
这种热热的像被水流包裹缠绕的感觉。
“狗卷,来吻我。”
白绘子冲狗卷伸出手,她还想更舒服点。
狗卷听话地俯身压住她,温热的唇舌轻轻舔着她的下巴,还有她因为舒服仰起的纤细脖颈。
“好痒啊,怎么不擦干头发?”
他湿漉漉发丝间垂坠的冰凉小水珠,滴落在她脸颊颈侧有点痒。
还有一滴落在她长长睫毛上,被狗卷温柔舔去。
“怎么办?完全忍不住啊。好舍不得狗卷,可以把狗卷变成棉花娃娃,带到境里面么?”白绘子难-耐的喘-息着,推开狗卷,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双腿将被子撑起,被子起伏着暧昧的阴影。
“快进来吧,狗卷。”
听话的棉花娃娃掀开一侧被角,默默地钻进晦暗又闷热的被子底下。
第36章
“哪个口味好吃啊?”
白绘子站在琳琅满目摆满甜品的透明玻璃柜前,认真挑选。
“这款吧。”
五条悟指了指毛豆奶油花生味的,“这款我经常买!”
甜品店明亮的灯光下,他墨镜后的蓝色眼睛因为喜欢的口味变得亮亮的,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买了一大堆甜品,包装要等一会。
两人安安静静待在一边等候店员包装。
空气里漂浮着甜甜的温暖的食物香气,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
五条悟站着站着便俯下身,脑袋搁在白绘子的肩膀上,拉长语调问她,“喂,那天电影院,为什么喊我老师?”
“什么?”白绘子怔住,他软软的头发蹭在她脸颊,有点痒。
“我有喊你老师吗?”
完全不记得了。
“除了喊你老师?我还有说什么吗?”
“没有。就是你电影院睡着前,突然喊了一句老师。”
后面好像还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但是五条悟也没有听清。
“好吧,不是喊你啊,”白绘子笑得不以为然,“因为我那时候在想着夜蛾老师吧,他给我安排的训练我还没做完。”
“一想到夜蛾老师就好焦虑啊,在电影院不小心睡着了都在想着怎么办。”
“好吧。”五条悟半信半疑。
店里的门被推开,上面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
夏油杰拎着一堆包裹进来,“好了吗?”
“好了好了。”五条悟自觉地接过甜品店员递过来的大包小包,抱在怀里。
等到了白绘子家,白绘子带着两位好友和父母打招呼。
父母都是很普通的杂志社社员,担心自己会让三个孩子的聚会不自在,便拎着包去拜访亲友。
出门前,母亲温柔地抱了抱白绘子,嘱咐她,“白绘子,你们在家好好玩。”
“嗯。”白绘子在她温柔的怀抱里眷恋地蹭了蹭。
两个很能闹腾的人坐在榻榻米上,抢着游戏机手柄。
白绘子则去厨房看炖的果蔬汤。
小小的温馨的厨房里,有各种各样巧心思的小物件。
冰箱上可爱的搞怪的冰箱贴,小怪兽的擦手毛巾,猫猫伸懒腰的茶杯架子。
每一点滴都倾注了主人的心思。
夏油杰倚在厨房的门边,抽起桌子上的菜谱随便翻了翻。
菜谱是可爱的字体,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纸页的边缘因为经常翻阅而微微泛黄卷起。
“厉害。”他笑着感叹,“做这么真实的境,应该花了你不少力量吧。”
“不过,能困住悟和我,你的力量超乎我想象。”
咕嘟嘟地,锅里翻滚的热汤冒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
“见识到我的力量,你就应该识趣点。”白绘子拿着勺子,闲闲的搅拌着热汤。
“嫌我碍事吗?”
夏油杰走到她身后,熟练地抱住她的腰,学着看到的甜品店里的五条悟的模样,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这个境里悟好像很黏你,这样靠在你身上,很开心吧,嗯?”
“你在嫉妒吗?”
白绘子冷眼睨他,“我们只是靠在一起,就让你受不了吗?”
“那怎么办啊?”她扯出恶意的笑,“我对他的想法不仅仅是抱一抱哎,难得把老师拉进境。”
夏油杰眼神发冷,声音轻轻的问她,“那你想对他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都与你无关吧。”
白绘子冷冷推开夏油杰。
下一秒,厨房门就被拉开。
五条悟戴着墨镜,扒拉在厨房门口,一脸怀疑地看着屋里的两人。
虽然他们离得很远,一副互相不搭理的样子,但总感觉气氛怪怪的。
“你们在干嘛?背着我干什么?”
“来拿饮料。”夏油杰漫不经心地打开旁边的冰箱,拿着几瓶饮料侧身出了厨房。
五条悟蹭到白绘子旁边。
“你和杰吵架了吗?”
好像从电影院那天开始,白绘子和夏油杰之间的气氛就很古怪,僵持着,有时候说话还针锋相对。
“没有吵架啊。”白绘子一脸平静,又开玩笑,“你这样好像怕父母吵架闹离婚的小孩子。”
“额,好奇怪好恶心的比喻。”五条悟摸摸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白绘子眉眼弯弯的,示意他来端汤,“对了,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可以啊,我们三个人出去玩吧。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的话,随便啊,只要你送的,都可以。”
她水润润的杏眼里满满都是他。
“不过,我不太想要夏油参加我的生日。我等等会宣布一件事,等我宣布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带夏油一起,好吗?”
五条悟皱着眉头,“你还说没有吵架,明明吵得很严重啊。”
“还有,你一直叫他夏油,也不叫杰了,很奇怪啊。”
“杰?”白绘子轻笑,“这种称呼就没必要了吧。”
白绘子不会是要宣布和夏油断交吧?
连生日会都指明不想要夏油参加。
五条悟捂着下巴,盯着夏油杰若有所思。
拿着游戏手柄无聊地玩着的夏油杰,挪了挪座垫离五条悟远点。
“你的眼神炙热得要把我灼穿了,有什么话直说。”
“杰,”五条悟欲言又止,“你做了什么惹恼白绘子了吗?”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毕竟五条悟的记忆被混淆打乱了,坐在他面前的五条悟,充其量只是五条悟的一块碎片,一道被扭曲的影子。
只有白绘子才对五条悟这么执着,在虚假的境里爱着五条悟的虚影。
真可笑。
“她和你说些什么了吗?”夏油杰不在意的操纵着手柄。
“没有。”
“好吧,我还以为她把我和她之间的事都告诉你了。”夏油杰故意说的很暧昧。
“喂,什么叫你和她之间的事?为什么你们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五条悟不满地皱起眉,活动活动手腕,准备武力逼问腹黑的挚友时,头顶的灯泡忽闪忽闪地忽然熄灭。
小小的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
纯粹寂静的黑暗里,连他的六眼也失去了方向。
时间停止流逝,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只能感受到有个人俯下身,柔软的手臂轻轻搂住他的脖颈,轻软的唇悄无声息地贴上他的唇。
像暄软的花瓣飘然落下,无意地恰好地落在他的唇上。
似乎只有一秒,那人便抽身而去。
唇瓣相贴的微妙触感,转瞬即逝。
头顶灯泡滋滋滋的电流声响起,明亮的灯光又重新照亮屋子。
也照亮了白绘子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暗含着期许,坐在五条悟旁边,声音轻快,“我宣布完了。”
宣布完了,宣布了最重要的事。
就是喜欢你。
他漂亮的婴儿蓝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嫌弃,没有冷漠,没有抗拒,也没有爱意。
白绘子疑惑地摸上五条悟的脸,“怎么了?”
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啊?
下一秒,五条悟回过神,笑着躲开白绘子的手,“喂,这就是你要宣布的事吗?”
“对啊,所以,”
“呵。”
一声轻嘲打断白绘子,坐在一旁的夏油杰不耐烦地站起身,拉开门往外走。
“我累了,先走了。”他拿起外套,没有看白绘子一眼,只是冲着五条悟,“走吗?”
“一起吧。”五条悟笑嘻嘻地站起身,却被白绘子抓住手。
她跪坐在坐垫上,紧紧拉着他的手,轻声嘱咐他,“不要忘记我的生日。”
“啊,不会忘的。”五条悟指了指灯泡,“不过,灯泡要换了哦。”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远,嘻嘻哈哈地揽着挚友的肩膀。
吵闹退去,寂然无声的室内白绘子面无表情地跪坐着,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意消失。
雪白的像瓷器的脸侧裂出裂纹,发出咔嚓的诡异声响。
“还是太勉强了吗?居然妄想着压制住六眼。”她麻木地摸上脸侧的裂痕。
力量还是不够啊。
“老师,你会怎么回答我呢?”她喃喃着垂下头。
第37章
咒术高专,审判庭会议。
现场像翻滚的沸水,蒸腾地冒着咕嘟嘟的沸腾声。
人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声讨着。
“禅院家竟然出了叛徒!”
“叛徒就是邪神,操纵了后山的飞鸟!”
“也许禅院家是故意供奉邪神,为了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
“五条悟调查这么久,竟然没发现叛徒是邪神,是作为老师故意包庇学生,还是五条家和邪神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五条悟被邪神蛊惑了!应该先彻查五条悟,把五条悟!!”
咣!
厚重的金属门被随意踹开,穿着教师制服的五条悟走了进来。
他一手插着兜,姿态散漫。
鞋跟在透亮的深灰色瓷砖上发出闷闷的哒哒声,在鸦雀无声的会议室里分外清晰。
“怎么了?怎么我一进来你们就不说话了?是我打扰到你们了嘛。”
五条悟走到会议正中央,长腿翘起,懒散地坐着。
“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要彻查我,嗨嗨,哪一位?来,举起手来~”
无人回应。
一群鹌鹑默默低下脑袋,恨不得把头贴在胸口。
“哈?这么沉默嘛。别客气啊,有什么说的可以尽管说。来,那位秃头的田中先生!”
“对对,不用东张西望了,就是你。”
秃头的田中脸色发虚,拿出擦汗的帕子捂着冷汗直冒的脑袋,颤颤巍巍地走出人群,“五条,五条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五条悟十指交叉,悠闲地抵着下巴,“吩咐倒是没有啦,只是你的秃头太亮了,晃到我眼睛了。”
“答应我,最近别让我看到你,好吗?”
“好,好。”田中哆嗦着把帕子摊开,像农作的妇人一样,把帕子当头巾裹住光亮的脑袋。
他的模样太滑稽了,在场的人却连憋笑都不敢,噤若寒蝉,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OK~各位都说完了,轮到我发言了。”
五条悟掀起眼罩,露出一只冰蓝色的六眼。
“东京咒术高专二年级退学生,禅院白绘子,于20xx年x月20日,即今日17.00正式叛逃,叛入盘星教。”
“即刻下发抓捕通知,全力抓捕。”
20xx年x月20日,上午10.00
正好是游乐园开始营业的时间点。
白绘子坐在长椅上,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们欢笑着,嬉闹着,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12.00
天空飘起雪花,在寒风里簌簌而落,落了白绘子满头满身。
白绘子伸出手,凉凉的雪花化在手心里,成了一点隐隐约约的水印。
15.00
她苦苦等待的人终于来了。
“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白绘子笑着抬起眼。
毫不意外的,眼前的五条悟已经是熟悉的模样。
他没有带墨镜,也没有缠绕绷带,靛蓝得像深海浮冰一样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座椅上的她。
“好多游戏项目都结束了,我们去坐摩天轮好吗?我还没坐过呢。”
白绘子自然的拉起他的手,在人群的欢声笑语里往摩天轮走去。
摩天轮的座舱很窄,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有些拥挤。
尤其是他个子那么高,腿还那么长。
白绘子侧过脸,看着摩天轮缓缓上升,底下的人影变得渺小,像蚂蚁一样成黑黑的一点。
“他们都说和喜欢的人坐摩天轮会很快乐。”白绘子轻声念道,又眼神黯淡地回头看他,“但好像也是骗人的。”
她挥挥手,漫天的风雪在霎那间消失不见。
地底上的人群扭曲着蒸发在空气里。
喧闹声悄然隐去,空荡荡的游乐场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老师,我的生日礼物呢?”白绘子扯下脖子上一直戴着的围巾,露出脖颈上细细的项圈和闪闪的水蓝色宝石。
“不会没有准备吧?答应过我的也可以反悔吗?”
“可以给你。想要什么?”
他平静地望着她。
呵。
好像从始至终,狼狈的只有她一个人。
“想要老师的吻。”白绘子自暴自弃地靠在身后窗户上,轻浮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虽然已经亲过老师了,但说实话,真的是非常寡淡无趣的一个吻。”
白绘子勾起嘲讽的笑。
“老师到底在高贵什么啊?碰不得,亲不得吗?那为什么又假惺惺送我宝石保护我呢?欲擒故纵吗?”
“吻老师就像个木头一样僵硬不动,好无聊啊。吻过那么多男人,老师是其中最无聊,唔,”
脖子上的项圈被五条悟抓住一拽,白绘子狼狈地啪嗒跪倒在座舱的金属板上。
他漫不经心地拎着她的项圈,看着她被勒得难受眼角渗出泪的样子。
“放开我。”
白绘子握住他的手,使劲想掰开。
五条悟却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拽着她项圈的手往上微微提起,另一手握住她的脸,以全然掌控的姿态吻住了她。
五条悟的气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她。
白绘子情不自禁轻启着唇,任凭他从容地探进来,侵占她的呼吸。
真的好喜欢老师啊。
白绘子搂住五条悟的脖颈往下压,急切地回吻他。
唇齿交缠,她恨不得把他吞进肚子里。
直到五条悟轻轻又不容拒绝地推开她。
他修长的手指擦拭去她唇边的涎液,眼神微暗地看着她失神的模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老师也是男人,不要在男人面前拿别的男人随意挑衅,嗯?”
白绘子喘息着跪坐在冰凉的金属板上,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膝盖上,握住他的手轻轻亲吻,“老师不装了吗?”
“现在可以承认了吧,老师也有点喜欢我吗?”她轻轻舔舐着他的手指,像可爱的猫咪讨好着主人。
“老师,可以多爱爱我吗?”
白绘子凑上前还要吻他,却被五条悟躲开。
“后山的鸟是你的式神吗?”
暧昧的气息被一扫而尽。
为什么火热的吻结束后,要聊这么扫兴的话题啊。
白绘子轻笑,“这么拐弯抹角的嘛,老师干脆直接问我是不是邪神好了。”
“我是。”
“所以老师打算拿我怎么办呢?杀了我吗?”
五条悟一手支着下巴沉思,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置她。
“又在想怎么处理我吗?我真是问题学生啊,一直让老师困扰。”白绘子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纤细柔软的脖颈,诱惑他。
“老师要不要考虑和我留在这里呢?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不会打扰我们,我们的力量合起来比神明还要强大。”
“而且,我在这个境里,是完全干净的。”白绘子拉着他的手,缓慢又勾引地解开第一颗纽扣,“我可以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你。”
“如果你喜欢可爱善良的学生,我也完全可以做到。”
“啊啊,听起来好像是有点让人心动。”五条悟笑了下,手指拨弄着她脖颈处垂坠的水蓝宝石。
“不过,老师是可以惩罚犯错的学生的吧?”
“白绘子,和我一起回高专,嗯?”
她唇边的笑意隐去。
“老师想仅仅用一个吻,就骗我回去送死吗?”
第38章
20xx年x月20日,15.00
夏油杰盘腿坐在长廊上,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的飞鸟。
飞鸟落在虬劲枝干上,鲜红长喙低啄,专心致志地梳理着羽毛。
“你有意识的吧,或者,会化形?”
“我看了高专的调查报告,悟去后山寻找几个久久未归的学生时,半路遇见过白绘子。”
“那不是白绘子,是你吧?”
“不过,这么重要的时刻,你不去守着你的主人吗?”
夏油杰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容略带嘲讽。
“你主人她,这里有点问题。”
“只要心爱的五条老师施舍给她点甜头,她就会晕头转向忘乎所以。”
“万一你辛辛苦苦唤醒的主人,”夏油杰停顿了下。
飞鸟若无所觉,猩红眼珠眺望远方,闪过无机质的光。
“切,原来只是畜生嘛。”夏油杰大失所望,“好像也不会化形啊。”
他一脸无聊地笼着袈裟袖子,准备起身离开。
转身的一刹那,背后狂风四起。
夏油杰挑着眉,看着奔涌回旋的风流。
漩涡中心,少年光着脚静静踏出,一身纯白狩衣,面上一副红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少年摘下狰狞面具,赫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鸢紫色的水晶似的眼眸清澈沉静。
飞鸟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肩膀。
“呵,我记得你,”夏油杰冷笑着勾起唇角。
“在高专里一直暗中帮她的就是你么。”
“身为咒术师,居然和邪神的式神订立契约。悟又要伤心了吧,学生一个两个都为了她搞成这样。”
夏油杰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少年轻轻瞥他一眼,身影像水印淡去,正要离开时,夏油杰喊住他。
“喂,考虑合作吗?”
他笑眯眯的问少年。
咔嚓。
打火机被按下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一束小火苗燃起,白绘子认真地点亮蛋糕上的蜡烛。
“好了。”
她把矮桌上的蛋糕往五条悟那边推了推。
“时间不多了,再陪我吃个蛋糕吧。”
五条悟坐在木地板上,望了望四周,有些惊讶地挑眉。
“这是高专你的宿舍吗?”
简单的书桌和床,墙壁上只挂着弓,和其他学生统一的宿舍。
“对啊。我只住过禅院家和高专的宿舍。”
“好像没有和老师讲过,我真的很喜欢高专那段时光,和禅院家比起来,高专真的很幸福了。”
所以把宿舍原封不动地照搬在她的境里,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境里。
“但可惜退学了,现在还要被老师抓回高专。从学生变成阶下囚,真的好丢脸啊。”白绘子自嘲地笑了笑。
现在是16.00。
天色还没黑,窗外是冬日里特有的灰白惨寂的天空。
“太亮了,好像少点气氛。”
她喃喃自语,下一秒,白天变黑夜。
只有蜡烛小小的光芒摇曳。
冷漠的晶莹剔透的六眼,在温暖烛光下镀上一层暖暖的浮光,一簇小火苗静静燃烧在他眼底。
“老师,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本来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还以为你会直接不来呢。”
白绘子扬起笑容,“虽然我们刚才的谈判破裂了,你不愿意为我留在境里,我也不愿意和你回高专。”
“我知道老师会想办法保住我,但是我不想被锁在审判庭上,被禅院家和那些人审判。”
“老师总是想让我走上一条正确的路,可惜,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对不起啊,老师。”
“再等我许个愿吧,不是说生日愿望会很灵验吗?”白绘子双手合上,虔诚的闭上眼许愿。
她许愿的样子很虔诚,烛光照耀下的面孔漂亮又无暇。
“吹蜡烛了哦,老师。”白绘子轻快的说。
呼。
蜡烛被吹灭。
手臂也被身边的人反应如电的迅速扣住。
白绘子苦笑,“老师,你是以为我要故技重施吗?趁着黑暗亲你,或者怕我偷偷跑掉吗?”
“不是啊。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和老师呆在一起。”
一片漆黑里,她反握住五条悟的手,摸索着坐到他身边,亲密地倚在他肩上。
“好累啊,老师,就让我靠一会吧。”
黑暗里很安静。
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还有奇怪的,细微的扑扑簌簌声。
“白绘子。”五条悟叹口气,“把灯打开。”
她的境里,他的六眼都看不破眼前的黑暗。
扑簌簌落下的声音更清晰了点。
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
就算是六眼,也不由变得焦躁起来,他压低声音,难得沉下声音命令她。
“白绘子,把灯打开。”
肩上软绵绵靠着他的白绘子毫无反应。
只有簌簌掉落声愈发清楚。
嗙!
爆炸声响起。
靛蓝色冲天光芒亮起,照亮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恍如白昼。
光亮里,白绘子有些疲倦地眨眨眼睛,“怎么了?老师。”
她透明漂亮的面孔微微抬起,脸上泛着一道道裂痕,像破碎的瓷器四分五裂,从脸侧往里裂开。
像破碎的瓷器,血肉像瓷器碎片,一块块往下剥落。
五条悟雪白的睫毛低垂,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怎么回事?”
“这个嘛,因为老师啊。”白绘子怔愣地摸上脸颊,“我贪心的想把老师留在境里,让身体负荷了难以忍受的重量。”
碎片还在止不住地落。
她要碎掉了吗••••••
“老师真的很强啊。”白绘子苦笑着感叹,“我只是想让老师再多陪我一会啊。”
“白绘子,”五条悟指间捻着她掉落的碎片,握住她的肩膀,“白绘子,把境破开。”
“再不破开,你会死。”
“我知道。”白绘子掉得斑驳的手指摸摸五条悟的眼睛。
她早就想摸摸他的睫毛了,毛茸茸的,雪白的睫毛,还有瑰丽的奇迹般的冰蓝色眼睛,此时此刻正严肃又认真地望着她。
“我死了,境就破了,老师就可以出去了。也不用抓我回高专了,直接在这里解决我,不好吗?”
“别再浪费时间了,白绘子,破开境。”五条悟按住她,严肃地命令她。
“可是••••••”
破开境,他们就会往反方向,越走越远了。
她已经不能回头了,整个高专和咒术届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老师,好冷啊。”
呼吸变得冰冷,白绘子的手变得僵硬又冰凉。
身上的碎洞越破越大时,黑暗隐没处走出来光着脚的少年,雪白狩衣的腰间松松挂着恶鬼面具。
鸢紫色的眼睛纯净又澄然,默默和她相望,精致的脸颊也裂开一条条裂纹。
五条悟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
明明少年从脸侧到胸口处裂开深深的裂纹,雪白的碎片噼里啪啦正往掉落。
破碎的声音清晰又可怕。
他把白绘子身上的伤害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呵。”白绘子轻笑。
“你在威胁我吗?”她的声音轻轻的,只有少年能听到。
“白绘子,把境破开。”五条悟皱着眉。
难得见他这副关心她的模样。
白绘子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摸上他紧皱的眉头,弯弯的杏眼弯起,“好啊。不过破了境,老师,我们就是敌人了。”
“你不愿意爱我,也舍不得杀我,好奇怪啊。”
白绘子感叹着推开五条悟,站起身来。
手轻轻一挥,黑夜又变回白天。
“老师,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你的吻,嗯,很难忘,很刻骨铭心。”白绘子笑着摸摸唇。
“还有,这个还给你。”白绘子五指成爪,深深挖进脖颈,把脖子上挖得一片泥泞,鲜血淋漓,硬生生把控制器拽下。
细细的项圈上缀着的水蓝色宝石,染上了一层猩红血色后泛着诡异的色泽。
“戴着这个,总会让我有种老师会爱我的错觉。”白绘子随手把扯烂的控制器扔在他脚下。
她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好了。老师,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不死不休,老师不用对我手下留情。”
空间变得扭曲,出现一道道重影。
滋滋滋的干扰声后,境,破了。
白绘子神色麻木地坐倒在地,看着狗卷一步步走近。
“连你也要逼我吗?”
眼泪顺着刺痛的眼眶滑落。
狗卷默默蹲下,帮她小心擦拭眼泪。
他脸侧处还有深深裂痕。
“想陪着我一起死?嗯?”她恼怒地把狗卷按倒在地,“在我眼前死?来逼我?”
眼里晃着的透明的泪水啪嗒掉落在他的脸上。
狗卷默默地,躺平在地上,手指还在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泪。
“呐,狗卷,不要追随我了。趁着你现在身份还没暴露,回老师那吧。”
“和六眼作对,我会死的。”
虽然嘴上很嚣张很不服输地说要杀了六眼,但是她的力量并不够,就算加上后山的秘密咒具,也不是很有胜算。
“我死了的话,你就好好活着,好吗?”
她的眼泪如雨落下,根本擦不完。
狗卷也放弃了,只是安静又固执地摇摇头。
“不要再跟着我了!”
白绘子气急败坏地抓住他的领口。
他紫色水晶似的眼睛清澈地倒映着她,包容着她所有的狼狈。
算了。
白绘子随手抹了一把泪,拉着狗卷坐起身来,“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吧。狗卷,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少年毫不犹豫的点头,眼里是满满的认真。
“好。”白绘子摸摸他的脑袋。
“狗卷好乖,是最乖的。”
她笑着握住狗卷的手,眼泪却忍不住一直流下,“狗卷,今天是我的生日,对我说句生日快乐吧。”
“生日,快乐。”很少说正常语言的少年卡顿了下,还是认真的说完了祝福。
“谢谢狗卷。”白绘子心满意足地抱住狗卷,脸上冰凉的眼泪蹭在他脸颊上。
还好,这个生日也不是很悲惨,最起码还有狗卷爱着她。
第39章
咒术高专,教师办公室。
禅院真希站在五条悟面前连声质问,攥着拳头面色憋红。
“老师,为什么不把白绘子带回来?叛入盘星教什么的,那个傻瓜肯定是被骗了。”
“还有操纵飞鸟,她那么弱,怎么可能是邪神啊!!上次不是查清是邪神附身吗!”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审判庭直接下追捕通知啊?”
五条悟坐在单人躺椅上,摇摇晃晃的,下不发一言。
见禅院真希气得脑袋冒烟,硝子才把她拉到天台上。
“真希,白绘子的确在叛逃禅院家后,叛入盘星教了,也对悟亲口承认了她是邪神。”
“我知道你暂时接受不了,但盘星教的战帖已经送到高专了。”
禅院真希低垂着头,声音低落,犹豫着问,“硝子老师,那我们和盘星教开战的话,会遇上白绘子吗?”
“如果你遇上白绘子,”硝子拍拍她的肩膀,没有把最后残忍的一句说出口。
等禅院真希沉默的背影消失不见,硝子才抽了根烟点燃回了办公室。
“不是戒烟了吗?”五条悟懒懒地问她,目光停留在她手里的打火机上几秒。
“现在这种时候,不太需要了吧。”硝子揉了揉胀疼的额头,“喂,狗卷也跟着她叛逃了吗?”
“嗯。”
“真是没想到啊。说实话这两个孩子,看起来不太熟啊,平时很少接触的样子。”
“哼哼,也不是很意外吧。”五条悟翘着腿伸个懒腰。
只等交战时狗卷现身敌方阵营,高专就要下达新一份抓捕通知了。
“不回去休息一下吗?在办公室躺椅躺了一晚上吧。”硝子硝子吐了个烟圈,关心他。
“不用。”五条悟拒绝,远眺着窗外发呆。
残阳如血,昭示着血腥的不祥的气息。
“喂,硝子,我当老师很失败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叛逃?”五条悟苦恼地叹口气。
“真的会很有挫败感啊。”
上一次这么心烦意乱,还是夏油杰叛逃的时候。
现在轮到白绘子和狗卷。
“还是多关心下乙骨吧。他很喜欢白绘子吧,把自己锁在屋里的状态不太对劲哦。”硝子隐晦地暗示他。
如果乙骨也投身敌方阵营,那战斗的危险性又要升级了。
“嗨,嗨。”
“后山那边,也要增加人手。”硝子提醒他。
飞鸟盘踞在后山,应该是等待合适时机来唤醒白绘子。
而白绘子被禅院家追杀时,拼尽全力往后山奔逃,也许后山还藏着什么。
“不用太紧张吧,”五条悟扯了扯眼罩,“我可是最强啊。”
“最强是战力最强,不意味着心态最强吧。”硝子意有所指,手指点了点他面前的茶。
“昨晚的茶吧,不用换一杯吗?”
盘星教高楼,天台。
白绘子闭着眼,坐在边缘处吹风。
夏油杰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俯瞰东京灿烂辉煌的夜景。
她的长发在风里飞舞,拂过他指间时带来凉凉温润的触感。
“怕吗?”
“怕什么?”白绘子闲闲地瞥他一眼,“和最强杠上,还寄了那么嚣张的战帖,夏油大人是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这么悲观的嘛。”夏油杰轻笑,“还好吧,杀死六眼显然不太现实。但取得你的特级咒具后,我们还是很有可能封印悟的。”
“然后你就能实现你的咒术届改天换日的梦想了。”白绘子叹气,“夏油,我早就想说了,你的梦想不太现实吧。”
“无论是人,还是咒术师,哪怕是我这种所谓邪神的怪物,抑或是真人这样的诅咒,都永远在上演着背叛,欺骗,憎恨和死亡的戏码,恶是不分种类的。”
“就算世上只剩咒术师,这个世界还是会恶心得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夏油杰云淡风轻地回答。
他是执意一条路走到黑了。
“好吧。”白绘子心服口服,“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不是吗?”夏油杰挑眉,反问她。
“我也是。”白绘子无力反驳。
没过一会,外出忙活了一天的真人不满地走进来,“喂,让我去干活,你们在这里偷懒吗?”
“不是偷懒,是养精蓄锐。”夏油杰笑着摇了摇手指,“毕竟晚上的疯狂计划,还是要好好准备下的。”
“呵,为了这个女人,搞什么覆灭禅院家。夏油,枕边风吹太多,你脑袋坏掉了。”
真人双臂抱在脑后,毫不客气吐槽夏油杰,“禅院家应该放在后面来解决,最要紧的是先保存力量对付六眼吧。”
还在吹风的白绘子回过头,认真地打量了眼真人,“你还是不说话的时候可爱点。”
“说话的时候呢?”
“说话的时候让人想把你弄死。”白绘子利落地跳下台阶,“你真的不考虑当个哑巴吗?”
“想死吗?来打一架?”真人露出狰狞的笑,脸上的缝合线随着颤抖,更可怖了。
“可以啊。”白绘子右手摊开,在夜空盘旋的飞鸟落在她手心。
真人灰蓝色异瞳闪着兴奋的光,“正好想试试我的无为转变能不能改造邪神的灵魂。”
“来啊,我也很期待把你喂飞鸟。”
这俩一见面就掐,非要掐个你死我活。
夏油杰叹气,一手提着一个,笑容温柔,语气威胁,“谁再闹我就派谁第一个迎战五条悟,嗯?”
见两人老实闭嘴,夏油杰才放开他们,拍拍手,“好了,开始干正事了。攻下禅院家,找到他们多年积攒下来的武器库。”
“真人,武器库里的咒具你可以随便挑。”
“切,没兴趣。”真人撇撇嘴。
禅院家院落上方,夏油杰和白绘子坐在飞鸟山盘旋低空。
“真人带着教里的人已经潜进去了。”夏油杰笼着袖子,袈裟在鼓动夜风里猎猎作响。
他回过头看白绘子,狭长眉眼带着狡猾笑意。
“准备好了吗?”
“一旦在禅院家大开杀戒,你就真的不能回头了。现在的你,哭着装可怜找悟的话,那个家伙肯定会心软保下你的。”
“夏油,你和真人学的吗?废话那么多。”白绘子凉凉刺他一句,张开弓,箭头对准下方禅院家。
凛冽划破黑夜的一箭急射而出,耀眼的火焰轰然绽开。
烈火随着风势熊熊燃烧,越烧越旺,疯狂地要把一切吞噬殆尽。
一片火海。
白绘子静静看着,火光燃烧在她冰凉眼底,照亮复仇的欲望。
一身黑色宽袖羽织的男人从火焰夹道里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飞鸟上的两人。
“你哥哥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夏油杰抱着臂问白绘子。
“可以。”
“好吧,我先去解决其他人,尽快解决完来找你。”
身后空间扭曲成黑色洞口,夏油杰往后退,逐渐消失在洞里。
“记住不要逞强,实在不行等我来对付。”
“好。”白绘子不在意地冲他挥挥手。
禅院直哉眼神阴沉地抽出刀,随手扔掉刀鞘,声音狠厉。
“白绘子,你背叛了我。”
很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不仅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邪神,还偷偷和夏油杰勾结在了一起。
身后烈火焚烧,显得他面色愈发阴鸷。
白绘子坐在飞鸟上,不以为意,“什么叫背叛,我属于过你吗?”
“哥哥,都这种时候了,清醒点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箭羽搭上,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去!
禅院直哉侧身躲开,一把撕下被箭头火星燎到的宽大袖口,恶狠狠地盯着她,飞速跃起近身上前。
白绘子操纵着飞鸟低回躲过。
她的弓箭需要远距离攻击,近身作战是她的劣势。
虽然是邪神,能侥幸地避免被拉进对方的领域,但是她的搏斗术确实蛮烂。
毕竟前不久,她还在三级咒术师的边缘线苦苦挣扎呢,怎么敢挑战特一级咒术师的禅院直哉。
哇——
闪避不及的白绘子吐出一口血,被禅院直哉一刀砍伤,狼狈地抱着肩膀摔下飞鸟。
飞鸟也哀鸣着轰然坠地。
“呵,什么邪神,不过如此。”
禅院直哉不在乎地摸了把脖颈处的伤口,被白绘子利箭射中,洞口处汩汩流血。
他蹲下来,拽起白绘子的长发,被背叛的愤怒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
“白绘子,为什么要背叛我?!”
白绘子冷笑,“哥哥你疯了吗?为什么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啊。”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背叛不背叛吧,我一直都想杀了你啊。”
“杀了我?”禅院直哉掐住白绘子的脖颈,一点点使力,看她因为窒息痛苦的脸,“就凭你吗?”
禅院直哉俯下身,另一手把她挣扎的双手束缚住,姿态狭昵地伸出舌尖,轻轻舔去她眼尾处晶莹的泪。
“白绘子,听话。”
他手下微微松了力气,继续舔舐着她因为窒息难受而失去焦距的眼睛,“现在你认错的话,我可以考虑原谅你,嗯?”
“原谅我?”还在咳嗽着的白绘子觉得荒唐,笑声喑哑,“就算禅院家上下都被血洗,被屠戮一空,哥哥也要原谅我吗?”
“这是盘星教和禅院家的仇恨。我早就和父亲说过夏油杰不靠谱,不如早点杀了,可惜父亲是个老顽固。”
“该死的夏油,总有一天要杀了他。”禅院直哉撇撇嘴,夏油杰那帮人一定奔着武器库去了吧。
他站起来回头望了眼深陷火海的禅院家,拖着地上的白绘子往门外走。
“啊。”被拖在粗粝磨石板上的白绘子喊疼,肩膀上的血迹撒了一路。
“我真是把你养得太娇气了。”禅院直哉拽起她,“什么时候都喊疼,一点点劲都受不了。”
“不过你今天犯错很严重,我要惩罚你。”
咔嚓。
伴随着清脆响声,禅院直哉毫不留情地折断白绘子的手腕。
看着白绘子发白的脸色和细细密密渗出的冷汗,禅院直哉才心满意足点头,“你现在力量的确飞涨,我也得防着你点。”
禅院直哉拨弄了下白绘子的手腕,确保软绵绵的扭曲的失去力气后,才放心地抱起她。
“好了,听话点,白绘子。”
虽然宠物有时候会不乖,会咬主人,但也不能因此随便丢弃啊。
不过要狠狠教训下。
禅院直哉熟练地抱起白绘子,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教训她乖乖认错。
刚刚踏出禅院家大门的那一刻,一脸虚弱地伏在他怀里的白绘子抬起眼,声音低柔。
“哥哥,欢迎来到我的境。”
连六眼,在毫无防备抱住她的那一刻,都被她拉入了境啊。
黑暗吞噬一切,清冷月光和灼灼燃烧的火光都被漆黑暗流覆没。
第40章
铺天盖地湮没而来的黑暗。
四周寂静无声。
怀里的白绘子也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禅院直哉沉下眼,握着刀柄蓄势以待。
背后有隐隐气流声划过,禅院直哉回身一砍,却挥了个空。
几次三番后,禅院直哉失去耐心。
“白绘子,这是你的领域吗?”禅院直哉站在黑暗里大喊。
“出来!如果你这么不听话,被我抓到了,我会再折断你的腿!”
无人回应。
白绘子坐在榻上,捂着受伤的肩膀,沉默地看着手心黑色圆球里气急败坏的禅院直哉。
狗卷在一旁帮她擦拭血迹。
靠着飞鸟炼化的咒力,肩膀上的伤口和被折断的手,已经恢复了大半。
白绘子活动了下手腕,还好,应该不影响张弓射箭。
她本来也不指望近身作战,能趁着对方不备把人拉入境,就足够了。
禅院直哉已经冷静下来,抱着刀坐下,眼神阴鸷。
白绘子看了一会后,便不感兴趣地丢下圆球,依赖地倚在狗卷的怀里,又摸了摸狗卷的脸颊。
他长长卷卷的睫毛在她手心里忽闪,像蝴蝶轻轻颤动的翅膀。
鸢紫色的眼睛静静地认真地注视着她。
“狗卷,我把禅院直哉留给你,你来对付他好吗?”白绘子犹豫着问他。
“不用怕,这个境会压制他,你不会有危险的。”
“我还要去看下母亲,这么久没见她会担心我的,好吗?”
狗卷乖乖地点点头,意料之中地。
“狗卷真好。”白绘子按捺下心里的不舍,亲亲他的脸颊。
门渐渐合上,白绘子黯然地垂下眼。
再走几步,白绘子打开另一扇门,循着光亮处往里走。
温馨暖洋洋的小屋里,昏黄灯光轻洒。
禅院明知子坐藤木椅上轻轻摇晃,悠闲地织着毛衣。
她的肚子已经有了明显隆起的弧度。
“白绘子!”禅院明知子见到推门进来的白绘子,眼睛亮起,兴奋地冲她挥手。
等白绘子走近了,才满脸担忧地拉着她沾染血迹的袖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有。”白绘子有些疲倦地坐下,手里无聊地拨弄着毛线团。
“母亲,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很好。就是总是看不见你,很想你。”
禅院明知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绘子麻木的脸色,“白绘子,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她被白绘子保护在境里,逃脱了禅院家的追杀,但对外界也失去了联系。
“嗯。”
“我叛入盘星教了,还帮着他们屠逯了禅院家。”白绘子轻轻叹了口气,“母亲,禅院家没人会追杀你了。再过几天,你就能出去见村西先生了。”
“那你呢?”
禅院明知子摸了摸她冰凉的脸颊,担心地蹙起眉头,“白绘子,你怎么办呢?”
“盘星教一直和高专作对的吧?你留在盘星教,会和六眼对上吗?”
“不会。”
白绘子眷恋地贴了贴禅院明知子温暖的手心。
“六眼那么强,我和他对上就是死路一条啊。盘星教和高专要开战了,我打算先偷偷跑掉,母亲会觉得我临阵脱逃很自私吗?”
“不会不会。”禅院明知子松口气,嘱咐她,“白绘子,跑远点吧,不要卷入这些是非。”
“那我可能要躲躲风声,潜藏一阵子了。”
“所以母亲,见不到我也不要着急,等安全了我就会跑回来找你的。到时候我就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好。”禅院明知子愧疚的抱着白绘子,“白绘子,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的。”白绘子脑袋轻轻贴在她的肚子上,试图听里面的动静。
禅院明知子抚摸着她长长的发,眼神空荡荡地落在远处。
她的声音慈爱又温柔,“白绘子,你还爱着六眼吗?”
记忆里是宁静的盛夏午后,白绘子阵势颇大地从楼上跑下来,木质地板被她踩得咚咚响。
见楼下站了一堆侍女,白绘子又忙不叠恢复淑女的样子。
迈着优雅又轻盈的步伐抱住禅院明知子,声音里藏着掩盖不住的雀跃。
“母亲,家主大人安排我去高专接近六眼了,我可以离开禅院家了!”
而禅院明知子是怎么回复的呢?
她絮絮叨叨的,像每一个唠叨琐碎的母亲,“白绘子,六眼很难接近的,加茂家和禅院家都送过去好多女孩子了,放弃这个任务吧。”
“我帮你再物色物色其他男人吧,前两天的铃木先生很喜欢你啊,你再出去见见他吧。”
“不要。”白绘子不耐烦地皱起眉,“铃木和六眼比差得太远了,我要就要最好的。”
她信心满满,掷地有声道:“他一定会爱上我的。”
“那么多女孩子里,六眼一下子就选中了我!”
盛夏明亮得刺眼的阳光里,她雪白的脸颊漂亮又夺目,神情洋溢着自信和不可一世,眼睛闪闪发亮,睫毛被阳光宠爱地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可是•••••••”禅院明知子犹豫着。
她也偶然见过六眼,看起来不太像会爱人的样子啊。
虽然带着眼罩,看起来不正经的,吊儿郎当的,但意外的很有距离感。
那么多女孩都失败了,谁知道六眼会喜欢什么样的呢?
“不要可是了!”白绘子根本听不进去,任性地打断她,“母亲,只要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就能带你出禅院家了。”
“那你哥哥他,他同意吗?”禅院明知子嗫嚅着问她。
这一问,屋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只剩窗外热烈充满生机的蝉鸣声聒噪不休。
白绘子的脸上蒙上阴影。
“不需要他同意。”良久,像是下定决心,白绘子坚定地抬起头。
“是家主给我的任务,哥哥也不能阻止。”
“我不要再呆在禅院家了,我不想再做哥哥的••••••”
“娃娃。”
禅院直哉不屑地吐出淤血,眼神邪肆,躺在地上血污里,上下打量着眼前一身纯白的狗卷。
他把白绘子当娃娃打扮玩弄,结果白绘子背着他自己也养了个娃娃。
“喂,我见过你,你小时候来找白绘子玩,对吗?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哈哈哈哈。”禅院直哉猖狂地笑。
狗卷面无表情,静静注视着他。
小小的白绘子坐在换衣间里,雪白的蓬蓬裙下露出洁白细嫩得像莲藕的小腿,她认真地把亮晶晶的发卡别在狗卷的头上。
又拿着小镜子给狗卷照照,“好看吗?狗卷。”
狗卷的脸蛋还是嘟嘟的,大大的鸢紫色眼睛眨着,见白绘子一脸期待,便乖乖点了点头。
小小的镜子在阳光下闪耀,却无意间照进一双阴沉沉的眼睛。
白绘子默默垂下眼。
被发现了的十几岁少年禅院直哉冷哼一声,过来毫不留情地拎起白绘子。
“白绘子,在干嘛?嗯?背着我偷偷跑这里来。”
“还有,这个小鬼是谁?”
白绘子怯怯地打量喜怒不定的禅院直哉,“是来做客的咒言师家族的孩子。”
“好吧,父亲整天都邀请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禅院直哉轻嗤,“你和他在玩什么?”
“在玩哥哥教我的娃娃游戏。”白绘子小小声的。
“我和你的游戏,不允许你和别人玩,听懂了吗?”禅院直哉危险地靠近她,眯起眼。
说着,禅院直哉单手抱起白绘子,高高在上的,极尽傲慢的俯视着坐在地板上的狗卷。
“喂,小鬼,不许再来找白绘子玩,听见了吗?再让我看见就杀了你。”
狗卷还是默不作声。
“切,是哑巴嘛。”禅院直哉不屑地瞥他一眼,把白绘子抱走了。
“原来这么多年你们都有偷偷往来啊。”禅院直哉冷笑,明明是白绘子的境,这个狗卷却能操纵着境来压制他,把身为特一级的自己打趴下。
血越流越多,脑袋也变得麻木。
“这么恨我吗?”禅院直哉无聊地望着上方的黑暗。
“真是没良心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禅院家那种恶心的地方,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盯上她吧。
“切。”
真是不甘心啊。
禅院直哉困倦地闭上眼睛。
确定眼前的人没了生机,彻彻底底死去后,狗卷也转身往外走。
他还要出去帮助白绘子。
只是——
为什么出不去! ?
黑暗把他包裹,温柔的静静流淌着,将他困在原地。
察觉到那边已经完事的白绘子抬起头。
才想起禅院明知子的问题。
还爱着六眼吗?
白绘子眼神空洞,“不爱了。”
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了。
“母亲,时间不多了,我要走了。”她站起身。
禅院明知子恋恋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白绘子,等风头过了,你一定要来找我,好吗?”
“会的,母亲。”白绘子承诺着。
手指轻抚上门把时,白绘子又回头问她,“母亲,这件红色的毛衣是给我织的吗?”
本来以为是给她新的孩子织的,但刚才仔细看是成年人的尺寸。
“嗯。”禅院明知子在灯光下的笑意温暖又慈爱,“要冬天了,正好给你织件毛衣。”
“不了吧。”白绘子轻轻拒绝她,“还是织件小孩子的衣服吧。我可能要好几年都回不来呢,等我回来了,母亲再给我织件新的吧。”
“好,到时候你来找我,我织件新的。”禅院明知子笑着点头。
白绘子的身影消失了。
屋子里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抱着手里的毛衣号啕大哭。
被眼泪浸湿的毛衣里传来她痛苦悲伤的呜咽声。
她的女儿,分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去参加战斗了,到这来和她做最后的告别。
一出了境,眼前便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夏油杰站在烈火前,冲她张开怀抱,“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白绘子走上前,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禅院直哉解决了吗?”他轻声问。
“嗯。”
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作响,把整个夜烧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