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心心
孟为鱼坐在了茶水间最中间的位置上, 喝完可乐,再喝橙汁,就是不愿意回楼上继续工作。沈舟渡的公司太剥削苦力了!他一开始是想要好好帮忙的, 但是他拼了命地努力了,文件还是一直处理不完。等最后一本资料收尾, 他已经眼花脑子胀, 差点直接躺在沙发上, 直接昏过去了。
“孟先生好久没有过来这边了。”有人在旁边用机器制作咖啡,顺便和孟为鱼聊天。
他们明显不是第一次见孟为鱼了, 知道他究竟有多么自来熟, 是个人都能上去搭讪两句。
“是吗?我以前很经常过来吗?”孟为鱼轻笑, 抬手喝饮料,掩饰自己的情绪。
“一周来两三次的频率吧。”那人笑着说, “孟先生下班的时间比较早, 沈总比较喜欢加班,所以有时候你到了下午就跑过来了。”
“呵呵。”孟为鱼觉得自己好烦人啊。
“你们结婚那么多年还很恩爱。”那人的语气中有一些艳羡。
“我们很恩爱吗?”孟为鱼意图从他人的认知中, 窥探到自己不知道了的过往。
因为沈舟渡, 并没有和他说什么。
“非常恩爱!”见过两人相处的人不会怀疑他们的感情。
孟为鱼微微抬起下巴, 继续探寻道:“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这个问题突如起来, 而且莫名其妙, 但是员工还是回答了, “很有领袖魅力、做事雷厉风行、看起来脾气很好, 但是你莫名知道这类人不好相处?”
孟为鱼愕然地大笑。
那个员工也笑了 。
茶水间内,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工作岗位的人越来越少。
负责人见状, 最后只能苦巴巴地给沈舟渡的办公室打电话。
来个人拯救今早的工作吧。
“孟先生,今晚为什么不想和沈总一起回家?”有人听信了孟为鱼的胡说八道, 顺着他的话语往下问。
孟为鱼属于那种聊开心了,就开始天花乱坠的人。别人敢不敢信他的胡言乱语,他是不管的,他只想要说得尽兴,哄得别人怀疑人生。
“我已经玩厌倦沈总了,换个人恩宠吧。”孟为鱼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他等着其他人被他逗笑的反应,但是现场突然寂静无声,所有人往他的身后看,表情僵住了。
孟为鱼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忽然,一只手搭在孟为鱼的肩膀上,顺着他身体的弧度,慢慢放下,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将他缠住。
孟为鱼认出那只手上的手表和戒指,自然也能知道站在他后面的人是谁。
“孟先生,你还没有开发完呢,怎么会有玩厌倦了的想法呢?”一道有磁性的声音压低声响,用一种熟练的技巧,把自己的声音只准确地传达进一个人的耳朵里。
孟为鱼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个激灵,即刻转过头。
沈舟渡一只手放在他的身体前面,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换了一种冷酷的音调,同时把声音传出去:“到时间工作了,给我回去。”
沈舟渡的话一出,挤在茶水间的员工慢慢挪动脚步,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摸到门边,然后争先恐后涌着逃走了。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给我回去。”沈舟渡没有好气。
孟为鱼打开放在桌面上的新的一瓶饮料,插上吸管后,递到沈舟渡的嘴边。
沈舟渡不久前喝了一杯咖啡,已经不再想喝水了,但是因为是孟为鱼递上来的东西,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喝了一口。
“嘿嘿。”孟为鱼笑了。
“你还敢笑。”沈舟渡被他气死,“因为你,半层楼的人都没有在工作了,跟我回去。”
“好吧。”孟为鱼不加挣扎地放下饮料,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多人陪我聊天,我也玩够了,既然如此,那我回家撸猫看电影吧。”
孟为鱼纯粹是太久没有和一群人相处,现在,他处理资料累了,和人聊天的愿望也完成了,所以已经觉得满足了,可以回家了。
孟为鱼天真烂漫地笑了笑,下一秒,被沈舟渡从后面抱了起来,脱离椅子后,推向电梯门的方向。
“你这个禽兽!别以为用这种强硬的手段我就会妥协了……啊,你居然真的用力推我!”孟为鱼的声音消失在电梯间内。
孟为鱼被沈舟渡抓回办公室,又开始苦哈哈地开始工作。
中午休息时间,沈舟渡拎着孟为鱼去吃午饭、吃完饭把午睡的地方让给他。
孟为鱼在沙发上闭眼一躺,决定在沈舟渡下班之前,不会睁开自己的眼睛。
时间过去了一段时间,手表发出了清晰的“咔”声。
孟为鱼皱眉,打算翻身,把自己的身体塞进沙发里面。
“小鱼。”一只宽大温厚的手掌按住孟为鱼的肩头,“起来工作了。”
孟为鱼闭着眼睛说:“你是人吗?”
“是你说想要工作的啊。”沈舟渡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孟为鱼哭丧着脸起身。
沈舟渡看笑了,他站在孟为鱼的面前,看着他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好心地指了指自己的脸蛋,一本正经地给他出主意:“亲我一口,放你回家。”
“出卖□□这种事情我做不到。”孟为鱼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沈舟渡耸了一下肩膀。
随便你。
其实孟为鱼要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工作,可以联系林效过来接他回家,或者干脆直接在原地摆烂也可以。但是个性使然,他的生活方式虽然没点正经,但是要做事情的时候没有一点含糊。
他摊开堆在一旁的文件夹,开始埋头工作。
他的工作方式和沈舟渡不一样,沈舟渡一向定好工作和休息的时间,严格遵循时间表的安排。孟为鱼是那种一开始工作,就会完全不抽身,直到所有的工作都完成的类型。
沈舟渡在休息时间,拿着叶泓旭送进来的水果,拿着放到孟为鱼的嘴巴旁边。
孟为鱼张开嘴巴,没有多想就吃了进去。
“休息一下吗?”沈舟渡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不休息。”孟为鱼讨厌被打断思维。
沈舟渡放下水果盘,拿起一旁插了吸管的水杯,递到孟为鱼的嘴边。
孟为鱼张开嘴巴就吸了一口水,然后让他拿开。
“哈。”沈舟渡虽然早就知道孟为鱼的助理过的是什么生活,但是现在轮到他做这种事情,还是觉得新鲜。
孟为鱼根本就没有空理他了。
沈舟渡站起来,偷偷拿走几个文件。
叶泓旭做事情的态度太较真了,偏偏又遇上了不服输的孟为鱼,两个人加在一起,如果沈舟渡不在中间调节,就要变成工作永动机了。
孟为鱼并没有发现沈舟渡的小动作,还在认真核对数据。
“今天五点下班。”沈舟渡和他说。
孟为鱼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带你去修理头发。”沈舟渡算好了时间,“剪了头发,顺便一起去吃饭,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那就……意面。”孟为鱼的手点在了刚才阅读的地方。
“好。”沈舟渡不打搅他了。
孟为鱼在知道沈舟渡下午五点要带他离开后,估算了一下手中还剩下的工作,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下午五点。
“咔。”沈舟渡设置的时间点到了。
“啪!”孟为鱼同时把手中的笔一甩,气喘吁吁地倒在沙发上。
他终于完成这一叠无止境的工作了。
“嗯嗯嗯,做得好。”沈舟渡笑着夸奖孟为鱼,顺手把电脑关上,随后朝他走过去。
“我再也不想陪你来公司了。”孟为鱼眼泪汪汪,在沙发上蹭来蹭去。
“你做完了吗?”沈舟渡停在沙发的另一侧,大腿挡在沙发的边上,防止孟为鱼在崩溃乱转的时候滚下沙发。
和他预料的一样,孟为鱼为了和他聊天,一个滚动,直接就翻到了沙发的边上。还好沈舟渡的大腿挡着,他才没有摔下去。
“做完了,迅速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孟为鱼奄奄一息。
沈舟渡的大腿继续卡住他的身体,随后拿起最后一份资料,翻了一翻,用怀疑的语气问:“真的吗?”
“还有假吗?”孟为鱼不悦地反问。
沈舟渡就着摊开文件的姿势,把最后一本资料文件夹给孟为鱼。
孟为鱼双手接过资料,不解地抬头看沈舟渡。这确实是最后一页,他不是那种疏忽大意的人。
“翻页。”沈舟渡和他说。
孟为鱼将最后一页纸翻了过去。
他已经处理了十几本文件资料,他知道,最后一页是纯粹的白纸。
这一次翻过去,白纸的背后有一颗用蓝色的圆珠笔画上的对称爱心。
孟为鱼愣住,随后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沈舟渡,问:“你做什么?”
什么时候画上去的?这个男人太无聊了。
“你不是好奇那颗爱心是怎么回事吗?”沈舟渡忍不住笑了,“作为你今天的辛苦费,就给失去记忆的孟为鱼解答一下。”
少年沈舟渡的性格就和孟为鱼以为的一样,没有任何差别,确实是骄傲、别扭和不懂得表达自己的,让这样的人向他人示好是一件难事,更别说向注定难以拥有的对象表达爱意。
初期的沈舟渡确实是这样的心理,想要示好,但是碍于自尊心,忍受着百般煎熬。
但是那个时期很快就过去了。
沈舟渡并不是那种拘泥于现状的人。
在交换笔记本的那个时期,他的脸皮已经到达了惊人的厚度。
那一天他拿到笔记本,发现孟为鱼在边上随意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于是乎,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的,直接回了一个爱心。
尽管这个爱心的私心很重。
沈舟渡之所以想起这件事情就笑,那就是比起他,孟为鱼在看到这颗爱心后的反应更激烈。
“你不许给我画爱心。”孟为鱼放学的时候,专门去堵住要回家的沈舟渡,一本正经地警告他。
“是你先给我画的,我才给你画的。”沈舟渡背着书包,看着把自己壁咚了的孟为鱼,眼珠子一转,好奇开口,“不是你叫我在学校和你不要太亲密吗?”
“这里没有人。”孟为鱼早就观察好了,“反正你以后不许给我画爱心。”
“我没有很想给你画。”沈舟渡死不承认,“但是,为什么?”
“有一种你的高冷人设坍塌的感觉。”孟为鱼捂住嘴巴,难受地撇过头,觉得幻灭。
沈舟渡表示:“你误会了,我根本不高冷。”
“你撒谎。”
“没有。”
“那你以后给我发信息,每句话都带爱心,证明一下自己。”孟为鱼要求道,开始调戏沈舟渡。
沈舟渡沉默。
“你看,你都做不到,我就做得到。”
沈舟渡是这样觉得的:“是你太轻浮了。”
“你也很轻浮。”
“我不轻浮。”
明明爱心只给你一个人画过,叫什么轻浮?
“这个经历。”孟为鱼听完沈舟渡的讲述,如鲠在喉,“你昨晚直接告诉我啊!”
你知不知道他因为好奇,根本睡不着。
“看你大喊大叫很有趣。”沈舟渡难得有如此恶劣的发言。
孟为鱼咬牙切齿道:“我要和你这种人渣离婚。”
沈舟渡闻言,拿起被孟为鱼扔到桌面上的笔,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字,说道:“那把签名给你吧。”
孟为鱼愣住。
白纸上的签名,要用来做什么?随意他写离婚协议的内容吗?
孟为鱼想到这个可能性,心脏先头脑一步,涌现出如同岩浆爆发一样愤怒和如同湖水死去的委屈。
你是不是想死?
是不是想我带着你去死?
你什么意思?
沈舟渡签完字,把白纸递给孟为鱼,说道:“拿去随便用吧。”
孟为鱼不快地伸出手,一把夺过那张白纸,随后成功看到了上面签的名字是:孟为鱼的丈夫,附带两颗挨近的爱心。
“你……玩我吗?”孟为鱼嘴角抽搐。
“下班。”沈舟渡把笔盖插回原来的位置,收起笔,随后将其挂在孟为鱼拿着的白纸上。
孟为鱼将纸和笔扔到桌面上,无声抗议沈舟渡的作恶多端。
两人就这样保持一个站着往下看,一个坐着往上望的姿势,无声对峙着,直到这里出现了第三个人。
叶泓旭说:“如果你们两个人今天放弃早下班的话,我还有一份文件想要你们处理一下。”
孟为鱼闻言,一声不吭,起身就跑。
沈舟渡施施然跟了上去。
两人待在往下降的升降梯里,孟为鱼凶狠地盯着电梯门,迁怒于人:“怪不得你们会一起搭档工作,都太变态了。”
沈舟渡站在他的旁边,没有接话,实际上,他的心理活动是:会乖乖把工作都做完的你,也挺变态的。
离开了公司,沈舟渡先带孟为鱼去修理头发,理发师是熟悉孟为鱼的,他让孟为鱼放心把发型交给他,随后一阵忙碌。
沈舟渡坐在一旁看杂志,在翻页的时候,听到了理发师和孟为鱼商讨发型的打理方式,似乎已经剪好头发了。
他好奇地放下杂志,走了过去。
理发师正好对着镜子,撇开孟为鱼的头发,稍作整理。
在灯光的照耀下,孟为鱼的美貌尤其耀眼。
沈舟渡惊艳了一下,随后没有被美貌迷惑太久,面无表情地问:“这剪了,和没有剪,区别在哪?”
“孟先生平常要求就是这样的。”理发师一副“别说了,我都懂”的自豪模样。
孟为鱼的手从围布里面伸出,抓了抓起码不再会挡住眼睛的刘海。
“你喜欢这样吗?”沈舟渡先确定孟为鱼的想法。
“我是无所谓啦,但是这样去看爷爷他们,感觉会被教训。”孟为鱼侧过脸,打量自己现在的发型,这是他爷爷最有意见的轻浮造型。
“剪短。”沈舟渡言简意赅提出新要求。
此话一出,三个人里面,最伤心的是理发师。
沈舟渡残酷无情地无视了他,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继续打开杂志。
不一会儿,孟为鱼的新发型就剪好了。他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时候,沈舟渡离开了椅子,跑出去接电话了。
孟为鱼双手插在裤袋上,脚步轻盈地跑了出去。
“嗯嗯,那就这样吧。”沈舟渡在电话里,沟通着工作,忽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是普通的客人从里面走出来,脚步往旁边挪,让开了位置。他越走,背后的脚步声就越急促。沈舟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
漂亮的脸闯入沈舟渡的眼里,孟为鱼将原本的过长的头发剪短了许多,层次短发轻飘飘,充满了清爽的少年感。
沈舟渡的瞳孔微微扩大,浅蓝色的眼睛比起黑色的眸子更容易传递感情。
“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我有事,不聊了。”沈舟渡把电话挂了。
“剪好了。”孟为鱼得意地拨了拨自己的短发。
“好。”沈舟渡明白了,“餐厅约好了,现在直接过去就可以了。”
“太好了,我肚子饿了,那个人剪头发好慢,话还很多。”孟为鱼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那你为什么喜欢找他剪头发?”沈舟渡完全是按照他平常的爱好给他安排如今的行程,包括剪头发的店、吃饭的地方、经常点的菜式。
“你问现在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孟为鱼摸着自己的刘海。
“走吧。”沈舟渡在前面带路,走向停车的地方。
孟为鱼跟上他的步伐,探头看他,问道:“好看吗?”
“好看。”沈舟渡回答得毫不犹豫。
“我好看,还是发型好看?”孟为鱼臭美地问。
沈舟渡无奈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孟为鱼笑眯眯地指着自己。
“发型好看,你更好看。”沈舟渡的嘴角上扬,此话真心诚意,发自肺腑。
城市的光投落在街道过路人的身上,光彩流转、五光十色,孟为鱼看着沈舟渡,觉得他似乎是记忆中的人,但是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一个全新的形象。
吃完饭回到家,沈舟渡坐在干净的地板上,收拾一个纸盒里的东西,他的旁边放着逗猫棒,偶尔拿起来晃了晃。雪糍在一旁,小脚用力蹬起来,追着逗猫棒左右两边跑,用爪子挠来挠去。
“喵喵喵,喵喵喵!”它玩得很开心。
沈舟渡看到了要整理的物品,把逗猫棒放在地板上。
逗猫棒不会动了,小猫的脚步停了。
“喵!喵!喵!”雪糍谨慎地停在逗猫棒旁边,小心翼翼地用爪子碰了碰。
怎么不会动了?喵?
“喵!”雪糍喊沈舟渡。
“好好好。”沈舟渡对养猫之道颇有心得,他拿起逗猫棒,又随便挥了两下,引得雪糍又兴奋地蹦来蹦去后,却残忍地再一次把逗猫棒放下。
“喵~”你到底要不要陪我玩?
“好好好。”沈舟渡说话很温柔,但是动作很无情,“等我一下。”
“喵!”小猫知道自己被敷衍了。
楼梯间那边传来了脚步声。
雪糍抬头,看到了孟为鱼,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孟为鱼的脚刚踩在地毯上,它就冲了过来碰瓷,一下子扒在孟为鱼的脚面上。孟为鱼看着喵喵叫个不停的小猫,稍微抬起脚,顺利把它带了起来。
“喵!”雪糍炸毛大叫。
“哈哈哈哈。”逗猫是真的有乐趣,孟为鱼慢慢把脚放下。
雪糍下到地板后,立刻绕着孟为鱼转来转去,用身体语言表达一个信息:快点陪我玩。
孟为鱼看着沈舟渡的背影,直接走了过去。
“喵喵!”不甘寂寞的小猫紧紧跟在孟为鱼的脚边,一边跟着,一边用爪子碰他。
“嗯?你又闹?”沈舟渡虽然没有回头看,但是雪糍吵闹的声音太大了。
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拿走了逗猫棒。
沈舟渡抬起头,看了孟为鱼一眼。
孟为鱼拿着逗猫棒,心思恶劣地抬高,然后挥来挥去。
雪糍用小小的身体,奋力一跳,亢奋不已,想要抓到动来动去的铃铛。
“我说。”孟为鱼一边玩逗猫棒,一边喊沈舟渡。
“什么?”沈舟渡回应他。
“爷爷他们知道我失忆了吗?”孟为鱼问。
“知道,之前他们听说你出了车祸,心急如焚,我已经什么都交代了。”沈舟渡做事一丝不苟,“你失忆的事情不适合到处去宣传,但是目前情况,爷爷帮你照顾公司,他是必须了解详情的。”
“我担心爷爷他们看到是这副模样,心脏承受不住。”孟为鱼有忧虑。
沈舟渡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物品,看向孟为鱼。
孟为鱼拿着逗猫棒,放在沈舟渡的面前晃了晃。
沈舟渡并没有被摇来摇去的羽毛和铃铛干扰视线,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道:“放心好了,爷爷他们可是强心脏。”
孟为鱼笑了,轻佻说道:“可以在我公布和男人结婚的时候,还怒发冲冠、大喊大叫?”
“噗。”沈舟渡被他一句话逗笑,随后转过头,“正如你所说。”
“喂。”孟为鱼拿着逗猫棒,又在沈舟渡的头顶挥了挥。
沈舟渡无奈地放弃了手中的工作,转身对着孟为鱼。
孟为鱼用逗猫棒玩弄沈舟渡,开玩笑道:“抓抓。”
沈舟渡眼疾手快,迅速压下逗猫棒。
“啧。”没意思。
“啊喵。”雪糍早就跑走了,它在一旁,幸福地把脸埋进猫粮里面。
沈舟渡和孟为鱼坐在一起,打开两瓶苏打水,开始聊天。
“我觉得我还是表现得像二十七岁的自己会比较好。”孟为鱼是这样认为的,“你觉得我要怎么样改进?”
沈舟渡喝了一口碳酸水,瞄了孟为鱼一眼,不解问道:“你想表现得和二十七岁差不多?”
孟为鱼点头。
“那这样不就可以了。”沈舟渡诚实地说,“感觉没有差。”
“没有差?!”孟为鱼因为震惊,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
沈舟渡捂住耳朵。
“时间过去十年了,你和我说,我一点成长都没有?”孟为鱼不敢置信。
沈舟渡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为鱼一眼,点了点头,随后陷入思考。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我是一个很有领袖魅力、做事游刃有余、而且为人受欢迎的成熟大人?”孟为鱼着急地转过身体,急切地向沈舟渡寻求认同感。
沈舟渡点头了,同意了孟为鱼的话。
“那你还说我一点变化都没有……”孟为鱼委屈巴巴。
“但是你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很有领袖魅力、做事有条不紊、轻松不费力的人,而且大家都喜欢你。有什么区别吗?”沈舟渡是这样认为的。
孟为鱼闻言,愣住,随后又用手拉了拉刘海。
沈舟渡不着痕迹地笑了。
“你在玩弄我……”孟为鱼抓到了他稍瞬即逝的笑容,明知道他在自己的面前玩弄话术,但还是阻挡不了脸颊慢慢变红。
“我是认真的。”在沈舟渡的心中,他一直都是很有魅力的。
“我知道我在你的心中至高无上、无所不能、圣洁光辉照大地。”
孟为鱼夸张其词,沈舟渡嗯嗯点头。
“给我一些确切的建议。”孟为鱼直白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你说话,多用祈使句。”沈舟渡言简意赅,直接画出重点。
“祈使句?”孟为鱼犹犹豫豫。
沈舟渡真情实感地看着他。
“手给我。”孟为鱼朝他伸出手。
沈舟渡毫不犹豫,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将手给他。
“站起来。”孟为鱼命令他。
沈舟渡起身,站在他的面前,手仍旧被他握着。
“这只是你在和我玩游戏的语气吧!”孟为鱼一下子甩开他的手,受不了了,这个男人没一点用处。
“还有。”沈舟渡告诉他一个秘诀,“你指人的动作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是手心向着上面,手指往上勾的。”
孟为鱼摆着无聊的脸,按照沈舟渡的指导,对他勾了勾手指。
沈舟渡笑着抓住了他的手指。
“你真的太没用了。”孟为鱼恶语伤人六月寒。
“本来就不需要费心。”沈舟渡让他放心,“明天见的是你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我又在你的身边,有什么好烦恼的?”
孟为鱼闻言,稍加思考,突然觉得沈舟渡说的话很有道理,用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
沈舟渡回以一笑。
这个时候,孟为鱼绝对没有想到,这是沈舟渡在他醒来后,说的最大谎言。到了明天,吃饭时间有人掀桌、几方人员互相对骂、他们逼着沈舟渡和孟为鱼离婚的那一瞬间,孟为鱼才发现,这一场不是什么家宴,而是实实在在的鸿门宴。
饭桌战争
“雪糍, 来。”沈舟渡拿着逗猫棒,坐在地毯上。
雪糍在一边吃着猫粮,根本就不想理会自己的主人。
沈舟渡思考了一会儿, 疯狂摇晃逗猫棒,上面挂着的铃铛作响个不停, 雪糍的耳朵抖了抖、又抖了抖, 最后忍不住放弃眼前的食物, 撒腿就跑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
小猫动作如同离弓的箭,但是沈舟渡的眼神更快, 在雪糍的爪子要扑上羽毛的时候, 他迅速把逗猫棒平移, 放到了相反的方向。
孟为鱼身体斜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傻猫被沈舟渡玩得团团转, 兴奋地瞪大眼睛跑来跑去, 最后因为筋疲力尽,无力地站在原地, 徒然地挥动着爪子。
“雪糍, 来抓。”沈舟渡看了, 只觉得好笑。
小猫站在原地, 怀疑了一下猫生, 最后转过身体, 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沈舟渡得意地伸出逗猫棒, 朝着小猫的背影摇了摇,“你刚才不是闹脾气要和我玩的吗?”
“过犹不及。”孟为鱼评判他的行为。
沈舟渡闻言,拿着逗猫棒, 朝着他挥了挥。
孟为鱼还在担心着明天的家宴,结果沈舟渡不以为意, 转身去玩弄家里的小猫。孟为鱼看了是气不打一出来,他伸出手,将要将逗猫棒打开。岂料沈舟渡的动作快他一步,将逗猫棒移走了。
“……”孟为鱼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沈舟渡看他失手,露出了嘲笑的表情,然后把逗猫棒放到他的面前,恶劣地抖了抖,不用语言,而用动作挑衅他。
孟为鱼露出了鄙夷的神情,想要以此迷惑沈舟渡,随后视线不动,手瞬间伸向逗猫棒。
“叮铃。”孟为鱼的手仅仅擦过了羽毛。
“哈哈哈哈。”沈舟渡看乐了,他故意晃了一晃逗猫棒,乐滋滋地问他,“还玩吗?不玩我要去洗澡了。”
“谁要和你玩着着无聊的游戏……”孟为鱼话说了一半,伸手去抓羽毛。
“叮。”沈舟渡把逗猫棒往下压,闪躲过他的手。
孟为鱼瞬间怀疑人生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沈舟渡从地毯上站起来,把逗猫棒挂在孟为鱼的头上,明白了他刚才教授的道理:“过犹不及,所以正确的做法就是在猫最上瘾的时候,阻断和他的游戏,是吗?”
孟为鱼终于有机会,将头上的逗猫棒打开。
烦死人了。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免得明早不愿意起来。”沈舟渡太清楚他的作息了。
“哈哈。”孟为鱼看着沈舟渡一如往常的背影,发出了嘲弄的笑声,沈舟渡可真是轻松啊,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家里人是一堆多么难应付的人。
他的爷爷曾经当过军人,是一个顽固且急性子的人,别人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他很容易就急眼。顺便说一句,因为爷爷是个老顽固,所以孟为鱼不觉得他会接受自己的唯一继承人孙子是同性恋。当初他的爸爸有婚外情,外面有个私生子,本来想要和爷爷商量,干脆接受他离婚的事实,并且接受他的新家庭、新老婆和新儿子。
爷爷闻言,虎虎生威,使出了从前当兵的时候学的本领,直接把儿子打出去,并且决定老死不相往来。
奶奶是个天然呆,阻力忽略不计。
至于他的外婆外公那边,外公是个一心只有圣贤书的谦谦君子,可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唯一的变数,是晏家那边真正的主心骨,现在仍旧掌控一切的外婆。
孟为鱼永远忘不了他的爸妈决定离婚那天,他的外婆单独和他吃饭,轻描淡写之间,做了一件绝对无情的事情:“你的妈妈既然做出了那种事情,我对她再没有指望了。你的资质不错,我打算以后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只是要记住,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了。”
那个一脸慈爱的老人笑着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饭吃完,孟为鱼站在窗户边,看着他的母亲鼓起勇气,走进了府邸。
外婆接见了她,大概十分钟后,母亲就离开了。
她回到了三个人的家,带走了自己的东西,宣告了自己谈判的失败。
孟清故和晏瑜本来就是为了联姻才结婚的。
双方的家长为他们找到了最好的结婚对象,在那之前都给了他们拒绝的权利。孟为鱼的父母为了继承家产,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最后又用了最难看的方式收场。他的爷爷和外婆一点都不惯着任性妄为的孩子,在他们做出了过分的事情后,直接将他们扫地出门。
根据他爷爷和外婆的性格,自己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居然还保持着和他的联系,以及没有像对待他的爸爸妈妈一样,将所有的钱和东西都收回去,反而让他管理公司吗,这才是奇怪的事情。
就算他再舌灿莲花,但是真的能做到,在和沈舟渡结婚的情况下,依旧和爷爷、外婆共处吗?
莫非是上年纪后,他的爷爷和外婆终于想开了,什么家族荣耀都不如家人和睦?
孟为鱼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笑。
不管现在怎么担心,明天都会到来,到时候心里的疑问也会得到解释。
他打从心底是希望沈舟渡的话都是真的,不然这把年纪了,还和几个老人吵架,画面太难看了。
他会想那么多,不是因为不信任沈舟渡,而是因为他太清楚他的家里人是什么德性了。
孟为鱼拿着手机,在手中转了转,最后在沙发上起身,上楼的途中给宁坞发了一个信息:我明天要和沈舟渡去爷爷家了,到时候外婆他们也会来。
进房间,将门关上,孟为鱼一转身,就收到了宁坞发来的信息。
宁坞:哈哈哈哈,那你们又有得闹了。
孟为鱼:……
他就知道,沈舟渡是个大骗子啊!!!
第二天一大早,沈舟渡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孟为鱼今天居然比他还早起床。他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敲着一个鸡蛋。听到了脚步声,孟为鱼摆着无聊的表情,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空洞,就像是看死人。
“沈少爷,你的咖啡。”王叔看到他出来了,连忙端一杯咖啡给他。
“谢了。”沈舟渡接过咖啡,毫无顾虑地喝了一口。他平常吃喝,基本上都有人处理好,所以才会疏忽大意,屡屡被毫无服务精神的孟为鱼重伤。他端着咖啡,走到孟为鱼的旁边,和他交代,“我已经让人准备好拜访的礼物了,你要是没有其他问题,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没有问题。”孟为鱼恶狠狠地敲着手中的鸡蛋,“我能用什么问题。”
进过昨晚对宁坞的严刑拷打和各种套话,他现在比较好奇,沈舟渡打算如何带着现在的他去闯龙潭虎穴。
其实……
孟为鱼只是觉得。
其实沈舟渡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和他说明现在的情况,然后放低姿态,求自己多帮忙,他觉得自己是很有可能站在沈舟渡这一边的。
既然我这样的人,都选择了和你结婚。
那我一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正常情况下,必定是愿意袒护你的。
但是你都不愿意和我分享你的烦恼。
孟为鱼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越加阴沉,本来只是普通咀嚼食物的姿势,让他做出了一副杀人魔吃人肉的架势。
他越想越气,最后无所谓地想:那我就看你究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现在不说话,到时候哭着求我,我不会搭理你的。
孟为鱼把最后一口鸡蛋吃完。
沈舟渡瞄了他一眼,似乎没有察觉到孟为鱼的情绪变化,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鸡蛋壳掉了。”
孟为鱼的动作一顿,随后表情倔强地去捡鸡蛋壳,仿佛他不是因为沈舟渡的提醒才去捡蛋壳,而是自动自觉去做这件事情。
“怎么了?”为什么要对着一个鸡蛋撒气?
沈舟渡看到他的反应,觉得好笑,但是他不敢继续追问下去。因为孟为鱼最近天天接触的人只有一个人,是谁惹他生气,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只是沈舟渡左思右想,疑惑自己今天和孟为鱼见面的时间不过几分钟,根本就没有机会惹怒他。一定要他想个理由,那么可能是他左脚先迈出房间门,或者说大早上喝咖啡,味道熏到孟为鱼了。
在毫无头绪之前,不可以随便出招。
沈舟渡这样想着,侧过身体,本来想要从孟为鱼的口中再打探多一些讯息。
“哗啦。”孟为鱼一下子站起来。
沈舟渡侧边的光源被挡住,他抬起头,以这个角度看孟为鱼,逆着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慢慢喝。”孟为鱼随意拍了拍沈舟渡的肩膀,然后走向趴在猫窝里睡觉的小猫。
雪糍趴在猫窝里,粉嫩的肉垫在松软的毯子上踩了踩。
它倒是舒服。
孟为鱼伸出手,故意握住它的爪子,不给它按下去。
“喵?”雪糍醒了,睡眼朦胧地看了孟为鱼一眼。
“你醒了,那来玩吧。”孟为鱼恶劣地捏了一下小猫的肉垫。
“喵~”雪糍重新闭上眼睛。
“不要骚扰雪糍。”沈舟渡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我就骚扰它怎么了?”就许这只小猫一大早扒着门叫个不停,喊他起床,他就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它吗?
“太幼稚了。”沈舟渡说他。
孟为鱼转过头,瞪了过去。
“不要骚扰小猫,来骚扰我。”沈舟渡提出了实用而又真挚的建议。
孟为鱼:“……”
“喵喵喵。”雪糍还是被吵醒了,它迷迷糊糊地下了猫窝,随后趴在孟为鱼的脚边,打了一个哈欠后,继续闭上眼睛。
孟为鱼只得把它抱了起来,走向沈舟渡。
“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沈舟渡直言不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和孟为鱼推三阻四是没有用的。
孟为鱼闻言,嘴角上扬,黑色的眼睛同样弯弯,露出了不费力气的灿烂笑容,说道:“我哪里不开心?你看,我都要笑了。”
沈舟渡被他的表情吓到不敢说话了。
两人之间保持着这样别扭的气氛,就算是出门了,共处密闭的轿车中,也没有多少改善的趋势。
沈舟渡在车上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决定鼓起勇气,问问孟为鱼今天怎么了。一转头,就看到孟为鱼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以前喜欢在坐车的时候看着窗外,沈舟渡好奇地问过他原因。
孟为鱼笑吟吟地和丈夫解释过。
一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不舍得结束这一天。
二是讨厌车子里面的另一个人,不想看到他的脸。
现在是早上,没有到孟为鱼伤春悲秋的时间段,所以就是讨厌自己。
沈舟渡看着玻璃窗上孟为鱼的倒影,没来由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孟为鱼对他生烦,好像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轿车再次经过一段时间的行驶,终于到了海边的别墅。
孟家的传统就是有多大钱,干多大事,重要的几个住所都大得不像话,守门的佣人发现来人是孟为鱼后,直接将门打开,让车子直接进去。林效开着车,熟练地驶过一条长长地弯道,随后将车子直接停在某一栋别墅的门口。
孟为鱼拉开车门,直接下去。
沈舟渡跟在后面下车,在林效跑去后备箱提东西的时候,他看着眼前的别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推了一下眼镜。
“你叹什么气?”孟为鱼突然开口。
这是孟为鱼给沈舟渡坦诚的最后机会。
“没事。”沈舟渡低下头,将车门关上,“大概是坐车的时间太久了,有点累人。”
“呵呵。”
两人从左右方向,同步往前走,聚集在一处后,走了进去。
“小鱼!”先看到他们进屋的是一位将花白的头发盘起来,穿着旗袍的优雅知性老人。她看到了孟为鱼和沈舟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慢慢朝他们走过去。
“奶奶。”孟为鱼乖巧地喊人,并且迎着她的手,抱了她一下。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之前突然收到信息说你出车祸了,我差点吓哭了,本来想马上去见你,但是又听说你需要休息,老头子怕我去到就哭,到时候让你更不舒服。”方映瑶是真的溺爱这个唯一的孙子,想到他之前出车祸的遭遇,语气渐渐哽咽。
“奶奶,小鱼现在没有事了。”沈舟渡在一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担心她情绪激动。
“小舟,辛苦你这段时间照顾他了。”方映瑶转身,抱了一下沈舟渡,随后放开手,擦了擦眼泪。
“他要是那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没有必要和小鱼结婚。”一道严肃冷漠的语气传来,孟为鱼的爷爷孟一川手中用力一抖,将报纸合起来。他看到沈舟渡的脸,脸上的寒意更多几分。
“小鱼,过来让外婆看一看。”这里还坐着一位满脸笑容的老人,晏湘湘虽然老了,但还是习惯染发,穿着经典的黑白两色裙子,脸上带笑,但是眼中的情感却冰冷。
孟为鱼径直从沈舟渡的旁边走开,来到晏湘湘的旁边。
晏湘湘看着孟为鱼的动作,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一笑,搂住孟为鱼的肩膀。
“没事就好。”坐在晏湘湘旁边的老人,也就是孟为鱼的外公,南瑾不太懂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轻轻地拍了拍孟为鱼的后背。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是我们带来的礼物。”沈舟渡开口。
“接下吧。”孟一川开口。
很快,就有佣人过来,接过林效手中的东西。
“林效,你去休息吧。”孟一川打算要进行家庭内部的算账了。
林效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在离开的时候,和沈舟渡对视了一眼,大概意思是:准备跑了的时候,联系我。
沈舟渡面无表情,假装没有和林效有什么交流,任由他从自己的侧边离开。
“我不是让你们早点来的吗?”孟一川不悦地将报纸搁下,因为长期皱眉,他的眉间有明显的皱眉,显得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脾气不好的老人,“都要吃午饭了。”
“抱歉。”沈舟渡是典型的,嘴里说嘴里的,心里想心里的,纵使完全不一致,也不妨碍同时运行,“今天是假日,堵车了。”
“是吗?”晏湘湘笑眯眯地摸着孟为鱼的头发,试图从在场的另一个人中核对到真实的信息。
“最近路上的车很多。”孟为鱼既不说谎,也不说真话。
晏湘湘笑而不语。
“别说那么多了,先去吃饭吧。”方映瑶开心地走向饭桌,“我让小蔡快点上菜,小鱼和小舟快坐吧,我今天让人准备的菜都是你们爱吃的。”
“真不错啊。”晏湘湘笑着站起来,南瑾在一旁看了顺手扶了她一下。
孟为鱼这才发现,现如今的晏湘湘,他的那个笑面虎外婆,腿脚没有他记忆中利索了。
“走吧。”晏湘湘另一只手抓住了孟为鱼的手臂。
在场的人各有心思,各做各的事情,沈舟渡落在最后面,推了一下眼镜。就在他稍微走神的时候,和晏湘湘聊着天的孟为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孟为鱼的想法是:你看吧,不把他的家里人当一回事,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
沈舟渡对上孟为鱼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因为是在孟家吃饭,孟一川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主人位,他的一边坐着他的妻子,另一边自然是孟为鱼和沈舟渡,晏湘湘和南瑾坐在末尾。
这时候,就算是第一次来这个家的人也差不多要发现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孟为鱼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基本上没有说过话,因为他们的关系也不好。
孟为鱼觉得头疼,以前他的爸妈没有离婚,两家人一年见面一两次,次次都是气氛剑拔弩张。他的父母离婚后,他的爷爷和外婆都松了一口气,分别和他说了同样的话:终于不用再和那个讨厌鬼见面了。
“今天找你们过来,除了担心小鱼,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们。”孟一川让他们拿筷子,“一边吃一边聊吧,在家里轻松一点。”
孟为鱼往旁边瞄了一眼。
沈舟渡拿起筷子,给他夹菜。
孟为鱼嘴角抽搐,他真的能从生活中的各个方面,发现这个男人很狡猾。
“吃吧,吃吧,小鱼多吃点。”方映瑶隔着桌子,拼命给孟为鱼夹菜,看着孟为鱼的饭碗快要满了,她又开始给沈舟渡夹菜,一边忙活,一边说话,“我说啊,结婚了以后,很容易有矛盾的,有什么事呢,要说出来,如果两个人解决不了,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你们还年轻,做事情不要太冲动。”
“咳,映瑶,你吃自己的。”孟一川被她打断了话题,拼命暗示她坐好。
方映瑶听到了老伴的话,想了一想,把桌面上的两只大鸡腿各分给了孟为鱼和沈舟渡,这才坐了回去。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孟一川在铺垫。
“你这还不够拐弯抹角吗?”晏湘湘嘲笑他。
孟一川:“……”
他果然很讨厌这个女的。
“小鱼,你要和小沈离婚吗?”晏湘湘直入主题。
“咳。”孟为鱼被呛到。
在旁边的佣人见状,立刻倒了一杯水送过来。
沈舟渡顺手接过杯子,传递给孟为鱼。
孟为鱼正拿着手帕挡住了嘴巴,朝沈舟渡挥手,表示先不需要喝水。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沈舟渡明知故问。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非同一般。
“哼。”孟一川最讨厌这种巧言令色的人,“小鱼要离婚的事情,现在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孟为鱼心虚地拿起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早就知道你们不会长久的。”孟一川马后炮,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
“感情这种事情,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是瞬间一拍两散的,勉强不来。”晏湘湘看似劝慰,但实际上在推波助澜。
“我当时让你们冷静一下,先不急着结婚,没有人愿意听。”孟一川想起当年孟为鱼的叛逆,怒从心头起。
“你那个不叫孩子们冷静一下,是直接棒打鸳鸯。”南瑾说话慢吞吞,但是毫不客气。
“因为我有先见之明!”孟一川冷哼。
“不要这样,我们还没有听孩子们好好说清楚,万一是误会呢?”方映瑶夹在他们中间,努力充当和事佬。
沈舟渡接话,坚定不移地表达立场:“我不会离婚。”
“哼,那你说。”孟一川点名孟为鱼,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离婚却可以是一个人的事情,消息是孟为鱼放出去的,如果他坚持如此,那么另一个人再不愿意,也不会阻挡接下来的进程。
“爷爷你是……支持我离婚的意思?”孟为鱼反问回去,他需要一点时间缓一下情绪,刚才差点被呛死了。
孟一川闻言,突然合上嘴巴,开始思考。
晏湘湘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讨厌老头。
孟一川思考完毕,张开嘴巴,语气难得缓和下来,果断地说:“不太支持。”
孟为鱼:“……”
这一个答案,他很震惊。
晏湘湘的表情僵住。
“唉,人年轻的时候很容易吵架的,尤其是刚在一起磨合的时候。”他突然露出了柔情似水的表情,看向一旁的妻子,“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和映瑶吵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比如工作、育儿、家务,这些都有。我们是真心相爱,只是结婚就是那么麻烦的事情。琐碎的事情需要磨合的,磨合着磨合着就好了嘛。你看,我们两个人现在都是老头子了,关系还那么好,证明之前的事情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主要需要沟通。”
方映瑶点头,同意老伴的说法。
“现在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闹离婚。”孟一川突然苦口婆心,“真的不喜欢的话,离婚是没有办法的,我们都知道。但是磨合一下,可以处下去的,不要太冲动了。”
“爷爷,天要变了。”孟为鱼从来没有想过能从孟一川的嘴里听到这种话。
孟一川伸出手,阻挡孟为鱼的话,免得他反驳自己。
沈舟渡在一边,给孟一川夹菜。
孟一川露出嫌弃的脸,然后勉为其难地点头。
“话不是这样说。”晏湘湘接话。
孟一川看向老冤家。
“合不来就是合不来,这才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晏湘湘把筷子挪到一边,看着他们笑,“越是浪费时间,越是相看两相厌。大家都是成年人,不需要勉强过日子。什么磨合,越磨越不合。之前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问题很多。能撑五年,已经很了不起了,趁着年轻,不如赶紧分开,去找更好的对象吧。我已经有几个觉得不错的对象了,早点离婚,早点约吧。”
“死老太婆,要你多嘴。”孟一川直接开口骂人。
“老不死的男人,没你多事。”晏湘湘本来以为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一样的立场,没有想到这个死老头居然中途叛变,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你骂谁?”孟一川拍桌子。
“谁说我,我骂谁。”晏湘湘一起拍桌子。
“不要这样,在吃饭呢。”方映瑶拉住老伴的手。
“湘湘……”南瑾叹气,知道自己劝不住她。
“老子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和这样的人当亲家!”孟一川甩手。
“你当年眼睛瞎了,现在也没有复明。”晏湘湘说他,“小鱼明明能选择更好的人生,你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人老了,反而走什么要阖家幸福的路线,太好笑了吧。”
“你这个臭婆娘!”
“粗鄙的老不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孟为鱼赶紧吃饭,并且用手肘推了一下沈舟渡,暗示他吃快点。
沈舟渡还没有解读出孟为鱼给予的信息,下一瞬间,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饭桌被掀了。
孟为鱼及时把两人的饭碗拿走,保全午饭后松了一口气。
他的爷爷和外婆宝刀未老,而他依旧高瞻远瞩,从前到现在,都是能吃饱饭的人。
二十岁的孟为鱼
沈舟渡原本的打算是吃完中午饭就离开, 结果因为饭桌被掀了,家里的女主人方映瑶露出了抱歉的神情,请求沈舟渡和孟为鱼今天留下来, 她好好补偿两个人,然后让人赶紧去做点什么出来给他们先吃。
实际上已经吃饱了孟为鱼:“……”
沈舟渡在决定来这里见家长后, 就没有吃东西的打算, 饭桌被掀了, 对他是不痛不痒的。他本来想要推辞留下来的邀约,但是方映瑶用一脸期待的脸看着他, 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当初沈舟渡和孟为鱼结婚的时候, 遇到了许多人的反对, 而方映瑶是始终都站在他们这一边支持他们的。
还有就是……这个卖可怜的表情和孟为鱼如出一辙。
沈舟渡目前还没有找到拒绝类似这种表情的办法,最后沦落到和方映瑶大眼瞪小眼。
“你们愿意住下来太好了, 我让小蔡去收拾屋子。”方映瑶眉开眼笑, “就住小鱼以前的屋子吧,里面的摆设还是一样的。”
沈舟渡看着方映瑶喜滋滋地去找人收拾屋子, 留下无可奈何的沈舟渡看着晏湘湘拉着孟为鱼的手, 故作可怜地劝导他离婚。
“我就是从你妈妈那件事情中知道了, 合不来就应该离婚, 拖来拖去, 不仅没有人幸福, 我看着也厌烦。”
“你和小沈都年轻, 结婚、离婚不算什么。”
“我不是希望你们感情割裂,但是我实在是看透了。”
孟为鱼坐在一边,强颜欢笑。他太清楚他家里人的德性了, 每个人都只想要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每一个都是任性的人, 偏偏这一家子,每个人都能说会道。这种情况下,找到攻破口的人才会赢。
可惜孟为鱼无心应战,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晏湘湘的话,视线悄悄扫向沈舟渡。
方映瑶那一边,听着晏湘湘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干脆地问沈舟渡:“要不要我带你去小鱼的房间休息?”
“好啊。”沈舟渡从善如流。
沈舟渡跟着方映瑶离开,晏湘湘还在和孟为鱼聊天。
“差不多就好了。”孟一川坐在沙发上,打开报纸。他没有点出具体的人的名字,但是很明显,话是冲着晏湘湘的。
“喂。”晏湘湘一瞬间就收起了眼泪,要笑不笑地看着孟一川,“这话是我说的才对吧,谁差不多就好了。你今天发的是什么病,莫非真的老了,脑子出问题了吗?”
“我同意了清故和小瑜的离婚,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到结束都不相爱,而且两个人都是没有担当的胆小鬼,做了太多的错事。”孟一川烦躁地抖动着手中的报纸,“其中,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现到他们居然过着那么失败的人生。我也很失败,居然没有察觉,他们对自己或者对对方不好就算了,对自己的小孩也不好。他们忽视小鱼,让他在一个糟糕的家庭中长大。”
当他们发现了在冷暴力的环境中长大的孟为鱼后,一切都太晚了。
孟为鱼已经习惯了没有善意的空间,表现出来的对他人的关爱也是如此的表面和不能理解。
他们很想要挽救,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这个年纪的人,知道有同性恋这回事,但是不能理解,所以以前也没有想过小鱼会爱上一个男人,还是我不喜欢的类型。”孟一川坦然地承认自己思想的狭隘,“我不认同、阻止过,但是我不是真的瞎子,我能看出来小舟是真的喜欢小鱼,小鱼也有所改变,看起来很幸福,这才是我妥协的原因。我不敢说不离婚才是正确的选择,因为清故和小瑜就是活该分开的,但是小鱼和小舟,真的不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吗?”
孟一川的性格寡言少语、冥顽不化,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分明是放下了面子和尊严。
晏湘湘沉默了一下。
“小鱼好好想想吧,其他人不要多话。”孟一川仗着现在所有人都在他的家,说话都大声了一点。
“我当然不会强迫小鱼做选择。”晏湘湘摸着孟为鱼的头发,斜眼看认识了多年的前亲家,“但是你别忘了,姓沈的那边,哈,我是说小沈家里上面那几个讨人嫌的东西,一开始是什么态度吧?”
晏湘湘之所以会反对两人在一起,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沈家那边并不祝福这段关系。
那一群人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着他的外孙说三道四。
“我自然是生气的。”孟一川本来就是暴脾气,当时更是恨不得直接掀桌离开。
“但是和小沈没有关系。”沉默许久的南瑾终于开口,“小沈做到很好。”
“哼,谁能选择不要难缠的家人。”孟一川斜视晏湘湘,有些话不言而喻。
晏湘湘看着孟一川,回以冷笑。
“能看到爷爷和外婆你们的身体还是这样健康,我就放心了。”孟为鱼欣慰地将身体靠在沙发上。
在场的人看向他。
“我醒来后,发现自己没有了十年间的记忆,就一直很担心你们。”孟为鱼笑着说,“看来你们不仅没有什么变化,还生龙活虎的。”
晏湘湘闻言,顿时放下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一言不发,转身抱住自己的外孙。
正如孟一川所说的,为什么他们发现得那么慢,任由孟为鱼在扭曲的家庭中长大。
他们的叙旧氛围渐渐走向了温馨,因而,在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没有人掀桌,虽然争吵依旧。
吃完饭,身为上门受气包的沈舟渡和方映瑶一起给水果盘放上叉子,方映瑶纯粹是受不了屋子里的其他人当着沈舟渡的面谈论他们两个人的婚姻问题,所以才屡次将他支走。反正,眼不见为净。
方映瑶看着沈舟渡摆着一张正经的脸,将叉子一根根插进水果里的侧脸就觉得好笑。
“嗯?”沈舟渡听到笑声,后知后觉地转过头,不解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奶奶。
方映瑶本来想要和他聊一下,但是她的眼珠子一转,看到了从侧边走过来的人,自觉地说:“你等会把水果端过去,我去喊小蔡泡茶。”
“好。”沈舟渡觉得这是小事。
方映瑶走后,另外一侧传来了脚步声,沈舟渡往旁边一看,孟为鱼的嘴里吃着零食,大步一迈,没心没肺地朝他靠近。
来到这里后,基本上就和他没有什么交流机会的沈舟渡埋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泄愤一般,将手中的叉子用力捅进一块水果里,叉子成功穿过果肉的身体,戳在冰冷的盘子上。
“你发什么脾气?”孟为鱼轻轻松松地走了过去。
“我哪里有发脾气?”沈舟渡死不承认。
要不是孟为鱼懂得察言观色,就要信了他的鬼话了,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有事都自己憋着不说。
“我的妈妈一家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爸爸这边的血统是蛮不讲理。”孟为鱼一边走一边唏嘘不已。
沈舟渡转过头盯着他的脸。
“所以我继承了他们的缺点,个性蛮不讲理,说话阴阳怪气。”孟为鱼来到了他的身边。
沈舟渡被他气笑,顺手叉起一块水果,塞到他的嘴里。
孟为鱼张口就吃。
“为什么要答应今晚住下来?”沈舟渡叹气。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两个人明明是同时听到让他们留下来的话。
“我本来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不怎么样,哪里敢说话。”沈舟渡用怨怼的眼神传递自己的情感。
“这样,我还以为你不拒绝,是因为很喜欢这里。”孟为鱼对这件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沈舟渡的眼睛眯起,最后选择了转过头,不和他纠结这件事情。
“你生气了?”孟为鱼又问。
“你在这里玩得开心就好。”如果说孟为鱼是蛮不讲理和阴阳怪气的混合体,那么沈舟渡就是一个单纯的阴阳气体罐。
孟为鱼不受影响,拿起叉子,将水果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话:“你怎么看得出来我在这里很开心?”
“在这里,有支持你离婚的人。”沈舟渡冷漠道。
孟为鱼闻言,眉头一拧,随后将手中的叉子扔回盘子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啪啷”一声,引起了屋子里其他人的注意。
沈舟渡看向他。
“哎呀。”方映瑶走回来,撞见了这僵持的一幕。
接下来,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沈舟渡端着水果盘,大步流星走向客厅。他走出了杀气腾腾的气势,本来在吵架的孟一川和晏湘湘大气不敢出。
“爷爷、外婆、外公,你们吃水果。”沈舟渡的脸上没有表情,和平常别无二致,但是众人都能感受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我刚才收到了助理的信息,希望我和合作伙伴开个视频会议,我不得不回房间了,抱歉。”
“没事,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工作。”在孟一川和晏湘湘被吓到一愣一愣的时候,本来最没有存在感的南瑾倒是能自在地接过沈舟渡的话,“我们几个老人自己聊天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沈舟渡对着南瑾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抱歉,这才转身离开。
沈舟渡走后,众人齐齐转过头,看向孟为鱼。
“当初我要和这样的闷葫芦结婚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我?”孟为鱼无端端找茬。
“站了,站了,我们都站了。”孟一川胆战心惊地抓紧自己的报纸,赶紧说明自己当时反对他们结婚的坚决心意。
“为什么没有成功!”孟为鱼继续生气。
“因为说话没有你大声。”晏湘湘说出当年问题的关键,以及点出孟为鱼如今的状态。
孟为鱼想要冷静下来,但是沈舟渡的态度就像是引火的火柴一样,将他这包干燥的火药包一下子就点燃了。
“太讨厌和这种人相处了,不问就不说话,问了也什么都不说,我要有读心术,才能应付他!”孟为鱼将手中的零食袋大力放到桌面上,恶狠狠地握住拳头。
孟一川突然对晏湘湘使了一个眼神。
“做什么?”晏湘湘说话不敢太大声。
“他们现在有矛盾了,就是劝他们离婚的好时机。”孟一川好心送前亲家去死。
晏湘湘嘴角抽搐,才不会跳下那么显而易见的陷阱。
“哎呀。”方映瑶笑着走了过来。
“你还笑啊……”晏湘湘有时候是佩服方映瑶的,这个女人究竟要有多粗的神经,才能在这种恐怖的氛围下笑出来。
“小夫妻吵架,很好玩的。”
方映瑶说出了让晏湘湘胆战心惊的话语,她不禁产生一个想法,这个女人才是这个屋子里面最恐怖的人吧。
“小鱼想要读心术,只是想要应付小舟一个人吗?”方映瑶听出孟为鱼那番话中的关键。
孟为鱼愣住。
“是秀恩爱吗?”南瑾跟进现在年轻人的词汇。
“大概是的。”方映瑶和南瑾一唱一和,化解了危机。
随后,只留下了在坐在沙发上,哀叫着地抱着脑袋,意图用不通情爱的脑袋,思考出自己真心的孟为鱼。
“毕竟小鱼现在只有十七岁。”南瑾能理解的,“我十七岁的时候根本就想不通自己有没有喜欢上别人。”
“哈哈。”方映瑶在笑,虽然另一边的两个老人整天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们两个人倒是毫无芥蒂,“你太迟钝了吧,我十七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人了。”
“我不是你的初恋吗?”孟一川被妻子突如其来的坦诚吓到开口说话,“你十七岁的时候,我们根本还没有认识。”
方映瑶闻言,脸上保持着笑容,随后端起水果盘,坐在烦恼的孙子旁边,无视了丈夫,说道:“小鱼别烦了,吃点水果吧,小舟不会真的和你怄气的。”
“现在是我在和他怄气。”孟为鱼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开头,沈舟渡不会直接攻击他的。而他会这样做,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念头促使他和沈舟渡吵架的。
只有被逼到了极点,沈舟渡才会撕破什么都不在乎的面具,对他袒露一切,切开虚伪的躯壳,露出真正的心。
“年轻人……”方映瑶教他一个和好如初的好办法,“亲一下不就好了。”
孟为鱼:“……”
他成功被方映瑶话轰到脑子一片空白了。
“咳咳,映瑶,现在小鱼的心理年龄只有十七岁,你不要教坏小朋友。”孟一川觉得自己再不出声,方映瑶就要教孟为鱼更多糟糕的事情了。
“身体很成熟,心理很幼稚。”方映瑶点出孟为鱼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
他所有的困境都是因此而产生,二十七岁的孟为鱼,只会遇到二十七岁的他会遇到的问题,工作、和家里人的相处、以及和沈舟渡的关系。也许二十七岁的自己并不会和沈舟渡闹可笑的别扭,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根据他的一举一动猜出他的想法,知道他为什么把话都憋在心里不说。
但是十七岁的孟为鱼不可以。
“果然还是离婚吧。”孟为鱼自暴自弃地躺在沙发上,意图用逃避现实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的心烦意乱。
“你知道的,外婆是一直支持你的。”眼看气氛缓和,晏湘湘又大胆发言。
孟为鱼躺在沙发上,轻飘飘的头发随着空调的风动了动,漂亮的脸上满是茫然。
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孟为鱼陪着家里的老人看电视,唠嗑了一下。老人们要早睡,所以没有和孟为鱼待太久,就和各自的老伴回房间休息了。
“小鱼还是住以前的房间,我让人打扫好了。”方映瑶笑着告诉他这件事情。
这里算是庄园,别墅有好几栋,孟为鱼以前住的地方在后面那栋别墅。
“快点过去吧,我刚才看了一下外面的天气,感觉要下雨了。”最近是雨季,猝不及防就会下大雨。这里去后面的一栋楼的路程并不远,但是南方的大雨总是来得突然又让人不知所措。如果走在路上就下雨了,短短十几秒就能把人变成狼狈的落汤鸡模样。
孟为鱼随意地点了点头,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几人最后打了一个招呼,各自回房间了。
孟为鱼知道沈舟渡一定就那栋别墅里面,想到刚才两人瞬间僵化的气氛,他走在地板上的脚步越来越慢,恨不得把这段路走上一天一夜,避免和沈舟渡见面。
因为他磨磨蹭蹭,聚集在天空的乌云憋不住了,大雨瞬间飘着砸了下来。
“卧槽。”孟为鱼被淋湿,加快速度跑向别墅。
别墅里面灯火通明,屋子的存在遮挡大雨对人的攻击。
孟为鱼的鞋子踩在楼梯上,留下透明的雨水。
“赶紧回房间洗澡。”孟为鱼被雨淋湿后,反而露出了亢奋的表情,快步沿着楼梯到达了熟悉的二楼房间,一扭门把手,将门一下子推开。
正好站在屋子里面的人听到了门开的声音,身体一下子顿住。
“你在做什么?”孟为鱼被屋子里的人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沈舟渡显然刚洗完澡,他只穿着一条短裤,头发湿淋淋,正抬手拿着毛巾随意擦着头发,没有戴眼镜的脸毫不掩饰自己在看到孟为鱼时的惊讶。
“我以为你会在别的房间睡觉。”沈舟渡拿起放在床上的短袖衣,套了进去。
“这里是我的房间,如果有一个人要出去,那也不能是我。”孟为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好。”沈舟渡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打算离开这里。
孟为鱼闻言,大步一迈,走进房间,随后手一甩,把门关上了。
沈舟渡拿到手机后,已经开始朝门口走去了。孟为鱼将门关上,他的身体就刚好停在了孟为鱼的前面。
“你还有什么事?”沈舟渡看向他。
“我看到你就来气。”孟为鱼用湿了的鞋子踢了一下地板,抬起头直视沈舟渡。
“我知道,所以我离开。”沈舟渡继续往门口走去。
“啪!”孟为鱼一脚踢在门上,将门板压紧,不给沈舟渡开门的机会。
“什么意思?”沈舟渡挂着水珠的浅棕色头发一抖,水珠瞬间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去。
“我才问你什么意思。”孟为鱼受够他那张撬不开的嘴巴了,“你要是不想来这里,就应该一开始和我说。”
他能看出来,沈舟渡不想来这里,在这里也不开心,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和他一起过来?
“我没有不想来这里。”沈舟渡实话实话,“而且我也不能阻止你来这里,你之前出了车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担心打搅到你的休息,都不敢直接跑过来。现在你的身体没有问题,理所当然要和他们见面的。”
“沈舟渡。”孟为鱼的声音阴沉,阴森森的眼神看着他,“我是什么笨蛋吗?”
沈舟渡被人戳破成熟稳重的假象,瞬间咬住牙齿,破罐子破摔地将挂在头上的毛巾拿下,用力甩在地板上。
孟为鱼冷静地看着他。
冷静?也不是。
他现在精神抖擞,沉静如同墨水一样的眼眸瞬间被点燃。
他就是喜欢看到沈舟渡无法保持理智的模样,失去引以为豪的逻辑能力,在孟为鱼的面前显示出最狼狈的真实。
“我没有说谎,我从来就不介意你和你的家里人见面,我也努力和他们处好关系!”沈舟渡大步走向孟为鱼,身体的阴影将他看向明灯的视线挡住,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崩溃一样低吼,“但是你为什么要响应外婆的话!你明明知道她要是有了你的支持,就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分开!我是相信你,才会和你来这里的!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不能站在别人那一边……”
沈舟渡说完,尽力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的情绪进一步爆发,他的脚步往前一挪,低下头,将脸埋在孟为鱼的肩窝里。
“你怎么不明白,我和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太难了。”而我们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对彼此的心意不可磨灭,坚定不移,“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才决定把我抛弃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孟为鱼冷冷地说,“你从不说我二十七岁是什么样子,也不说我们之间是否存在着什么困难。我问你,你只会表达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的事情。既然如此,我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沈舟渡抓住孟为鱼的肩膀,挡住自己的脸,轻轻摇晃他的身体。
你才十七岁,本来就应该什么都不需要承担。
你醒来后,就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接受不了,我怎么放心把其他烦人的事情告诉你。
沈舟渡的心理想法很多,可以说一秒钟一个念头。
但是他为了让孟为鱼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算了。”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两个字可以说出来,“你如果想要和外婆商量我们离婚的事情,你就去吧,我要走了。”
沈舟渡放开抓住孟为鱼肩膀上的手,侧身走向大门。
就算晏湘湘有通天的本事,她也不可能让他和孟为鱼分开的。太天真了,随便他们去折腾吧。沈舟渡清楚,比起简单的婚姻关系,他和孟为鱼之间,做了根本无法轻易分割的法律交易。随意闹吧,到了最后,他们都会放弃的。
沈舟渡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准备打开房门。
“呜。”
身后,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沈舟渡愣住,随后迅速转过头。
孟为鱼一身湿淋淋,银灰色的头发不断滴下水,衣服和裤子也湿乎乎地粘在身上。他就像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猫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地在屋檐下乱转,被大雨惊吓,被没有归处的感觉侵蚀。
他看着沈舟渡,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无法呼吸,内里的器官疼得叫人脑袋爆炸。
孟为鱼还没有想清楚这种陌生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大脑,还是心脏,他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哭得难看极了,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嘴巴紧紧咬住,想要止住声音,但是没有什么成效,最后发出如同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呜……”孟为鱼发现自己无法阻止沸腾的情绪爆发,最后选择一下子蹲下去,想要把脸埋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身体都在发抖。
沈舟渡惊慌失措,用一种慌张的姿势,跑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哇!!!”孟为鱼被他气哭,紧紧抱住他的腰,冲着空气大喊,眼泪更加止不住。
你要和我离婚,你居然敢同意和我离婚!
“小鱼,小鱼,不哭了。”沈舟渡着急地一手抱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搂住他的腰,防止他无力的身体滑下去。
“你要和我离婚!”孟为鱼听清楚了。
“我没有要和你离婚!”沈舟渡着急地反驳。
“你要和我离婚!”孟为鱼想不清楚自己的委屈来自何处,想到沈舟渡要和自己分开,他就悲愤交加,恨不得就此把眼泪流干。
“我不会和小鱼离婚,不会的。”刚洗完澡,身上依旧飘着沐浴露香气的沈舟渡,紧紧抱着淋过雨,哭得稀里哗啦的孟为鱼,任由他的眼泪和天空废弃的水珠一起,将自己都染成污黑的。他用力抱住孟为鱼,力气大到恨不得将彼此的身体镶嵌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你太坏了……”孟为鱼根本就听不进沈舟渡此时说的话,身体的力气被抽走,就要倒在地板上,“你太坏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嘭!”天空响起一个震撼人心的巨雷。
孟为鱼的眼神一片空白,本来哭得快要断气了,这一下是真的呼吸停止了一下。
他的身体往后倒,被沈舟渡搂住,才不至于摔下去。
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些记忆,孟为鱼突然想起,曾经同样的雷雨天,自己眼泪哗啦啦地一步一步走向约定的地方,然后被赶来沈舟渡一把抱住。
这是他得到的最新记忆。
那一年,孟为鱼二十岁。
沈舟渡真的没有撒谎,那时候,两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带走你喜欢的东西吧
当孟为鱼只有到十七岁的记忆的时候, 沈舟渡告诉他,很快,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
十七岁的孟为鱼想:真的假的?
二十岁的孟为鱼在此插话:抱歉啦, 这句话是真的。
一些记忆回到了脑子里,孟为鱼的双眼无神, 思维却停不下来, 万万千千张画面构成的图像, 从他的脑海浮现,像是胶片机转动着放映电影。
夏天的海边, 压顶的乌云, 在海边的少年, 被大雨追赶着的自行车。
喧闹的教室,沈舟渡站在窗边任由他人打量, 等待许久才和自己对上的眼神。
被炭火烤得滋啦作响的美味烤肉、收到的礼物、投放到储钱罐里的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来往的短信、频繁的见面。
以及他记忆深刻的, 沈舟渡以为父母出门,把孟为鱼带回家玩, 结果他的父母突然回家。孟为鱼本来准备整理衣装打招呼, 结果却被沈舟渡拽着手, 塞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交换的笔记本, 通宵达旦的毕业狂欢。
时间如同山坡, 回忆就像是雪球, 随着时间的流逝, 记忆的雪球越滚越大。
孟为鱼不得不承认,从某个时间的节点开始,他重要的记忆片段几乎都有沈舟渡的身影。
如果说十七岁的孟为鱼知道自己若干年后会和沈舟渡鬼混在一起, 感慨的内容是:我和死对头在一起,真的假的?
那么二十岁的孟为鱼知道自己两年后就会和沈舟渡鬼混在一起, 感慨的内容就变成了:我和好朋友在一起,真的假的?
“小鱼?”沈舟渡抱着孟为鱼,渐渐发现了异样的地方,孟为鱼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脚几乎要软了下去,在刚才的挣扎中,他恰好为了避开沈舟渡,脑袋往后一倒,瞬时间,整个人都要往后面砸下去。
沈舟渡将他抱了回来,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快点……把我放床上去……”孟为鱼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但是语调却冷静了许多。
沈舟渡闻言,护住他,然后弯下腰,将他抱到了床上。
“咳咳咳。”孟为鱼侧过身体,手放在胸口上,拼命咳嗽。他胸闷、头疼,无法缓解这种作呕的感觉,只能拼命用软绵绵的手捶打自己的脑袋。
沈舟渡坐在一旁,看到他的动作,伸出手,盖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的拳头打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舒服。”孟为鱼打开他的手,捂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打电话,送你去医院。”沈舟渡站起来,准备去捡刚才慌乱中,被扔到地板的手机。
看到他的动作,孟为鱼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下摆,将他扯了回来。
“嗯?”沈舟渡着急地弯腰凑过去,紧张兮兮地伸出手扶住他一边的脸,唯恐他出一点事,“哪里不舒服?”
“你不要劳师动众。”他只是有点头疼,全身乏力而已,还不需要送进医院。
沈舟渡听到他说话,并没有因此安心,而是摸着他的脸,再一次凑了过去,大拇指温柔地擦走他脸上的眼泪,专心致志地盯着他,冰冷的蓝眸因为溢出来的心疼情绪,而变得柔情似水。
孟为鱼漂亮的脸蛋上都是泪水和雨水,乍看狼狈不堪,但是他的长相真的完美无缺,被雨水淋湿后,因为体温下降,脸显得更白皙,泪水挂在他的脸上,衬托得他更加楚楚可怜。
沈舟渡的心中满是怜惜之情,抓起衣服的下摆,将他的脸擦干净。
孟为鱼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舟渡。
哎呀,那个对他生活方式充满了鄙夷之情,嫌弃他打扮得太花俏,又嫌弃他嘴里没半点正经话,只会混在人群中哗众取宠的沈舟渡,居然和自己结婚了?
这个世界的变化真是瞬息万变。
孟为鱼以前还以为沈舟渡会和自己做朋友,纯属是被自己烦到的。
“会冷吗?”沈舟渡的手去抓住被子的一角,准备给他盖上被子。
“我的衣服都是湿的。”就这样盖上被子,只会更冷啊!
“那脱下来吧。”沈舟渡抓住孟为鱼的衣服下摆。
孟为鱼瞠目结舌。
沈舟渡本来想要两只手一起抓住孟为鱼的衣服下摆,把衣服脱下来,但是因为孟为鱼现在使不上力气,就连配合他抬起身体都做不到。所以他只能一手塞进孟为鱼的腰下,将他稍稍抬起后,把压在下面的衣服抽了起来。
孟为鱼的身体因为淋了雨而变得冰冷,而沈舟渡刚洗完澡,手掌心的温热直接贴上他的皮肤,两种极与极的温度相遇,孟为鱼直接抖了一下。
身体麻麻的。
“冷吗?”沈舟渡慌张地帮孟为鱼脱了上衣后,手直接搭在他的裤子上,想要把他的裤子也扒下来。
“呜。”孟为鱼侧过身体,将他的手压下,心情复杂而又羞耻。
沈舟渡看到他用膝盖压住自己的手,本来想要告诉他,身体要紧,现在不是顾虑你那不存在的纯洁的时候。但是他看着孟为鱼可怜兮兮的脸,瞬间心软,靠过去,温声软语道:“裤子不脱吗?会冷的。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脸看起来依旧冰冷,但是态度可谓是绕指柔。
“我觉得我洗澡,换套干净的衣服,早点休息就好了。”孟为鱼只是止不住地头疼。
“我去放水。”沈舟渡放开他的身体,跑着进了浴室。
沈舟渡一离开,孟为鱼就抬起手,将脸埋进被子里,拼命将脸上的眼泪蹭掉。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一听到沈舟渡要和自己离婚的话,眼泪就止不住,心被一只手揪紧一样。因为打击太大,甚至直接想起了几年的记忆。
那只是沈舟渡啊!
沈舟渡不就是……
孟为鱼宽慰自己的心的声音止于此。
随后,他抬起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刚才被沈舟渡抱着的场景,和他二十岁的某一天重叠在一起。
那一天,他因为一些事,走投无路地打电话给了沈舟渡。沈舟渡的身上还穿着正式的不得了的西装,跑来见他,将他抱在怀里。
孟为鱼承认,那时候一声不吭坐在他的旁边,给他递纸巾的沈舟渡真是让他小小心动过。
虽然这种奇妙的感受,下一瞬间就变成了,我要和这个人当一辈子好朋友!
恭喜你啊,孟为鱼,虽然只是你又一个一时兴起的念头,但是那句誓言,起码有一半成真了,不是好朋友,但是是一辈子的关系。
孟为鱼心如死灰地看着天花板。
“水放好了。”沈舟渡从浴室走出来。
孟为鱼的手还放在脸上,身体一动不动。
“来。”沈舟渡将手塞进他的大腿和后背下。
孟为鱼无所谓地想:抱吧,抱吧,随便你了。
一阵万念俱灰的折腾后,孟为鱼成功泡进了温热的浴缸中。热水中的雾气往上飘,空调的冷气从门外穿了进来,孟为鱼莫名抖了一下。
“水冷吗?”沈舟渡蹲在他的旁边,用被热水浸泡过,温暖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孟为鱼下意识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沈舟渡沉默,手从他的脸颊,移到他的后脑勺,然后将脸凑过去。
孟为鱼以为自己要被亲了,但是沈舟渡只是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孟为鱼看着他赏心悦目的长睫毛,嘴角上扬。
沈舟渡又用脸颊贴了贴他的脸,才放开手,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我去喊人换床单,很快就回来,你有事就大声喊我。”沈舟渡观察过后,发现孟为鱼的情绪稳定下来了,这才出去。
孟为鱼双手放在浴缸上,表情轻松地目送沈舟渡离开,手指轻佻地弹了弹水珠。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佣人进屋把被单和被子都换了新的,随后离开。房门关上后,一道脚步声在往浴室靠近。孟为鱼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立马装出娇弱的模样,靠在浴缸上。
“要起来了。”沈舟渡弯下腰,摸了摸浴缸中的水温。
“没有力气。”孟为鱼哼哼。
“我抱你。”沈舟渡体谅他。
“你脏兮兮的,我不要你抱我。”
沈舟渡本来是洗过澡的人,但是刚才因为抱住浑身湿哒哒的孟为鱼,睡衣沾上了雨水,反而变成了狼狈的那一个。他听到孟为鱼嫌弃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将上衣脱掉,露出了锻炼有素,线条利落分明,肌肉紧实的身材。
年龄到了二十岁,已经学会欣赏其他人美好肉/体的孟为鱼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这样可以了吗?”沈舟渡表情淡定地转过头。
孟为鱼即刻又靠在浴缸上装死。
沈舟渡拿他没有办法,拿起浴室里挂着的大毛巾,先把他包裹起来,随后抱了出去。沈舟渡将孟为鱼放到床上的时候,胸口直接贴在孟为鱼的脸颊旁。
这一位,已经迈入喜欢大胸年纪的孟先生幸福地靠在旁边。
“我再去洗个澡,换套衣服,你把头发弄干了,再睡觉,听到了没有?”沈舟渡发现他又开始装模作样,估计那就是没有什么大事了。
孟为鱼不回答,只是哼哼。
沈舟渡从佣人送来的衣服中,找了一套睡衣,放在孟为鱼的身体旁边。等沈舟渡随意冲洗完身体,走出浴室的时候,孟为鱼已经换好了睡衣,但是头发还是沾满了水。他把毛巾垫在头发下,眼睛闭上,看上去快要睡着了。
沈舟渡站在门边,看了他许久,随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一根食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孟为鱼的皮肤被粗糙一点的手指磨擦,瞬间睁开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沈舟渡。
“你做什么?”
“看你还有没有呼吸。”
“你死了,我还没有死。”随着年龄的上去,孟为鱼的攻击力节节攀升。
沈舟渡根本就无法从他的口中听到任何有关于死亡的话题,崩溃地弯下腰,一下子将他抱住。
孟为鱼愣住,随后和之前的不知所措不一样,他主动伸出手,拥抱住沈舟渡。
孟为鱼的感动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沈舟渡揪了起来,拿着一个吹风筒,轰隆隆给他吹头发。
吹风筒的热风一开始吹得孟为鱼很不舒服,他皱眉,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前躲。他稍微一动,沈舟渡就把风调得冷了一点,孟为鱼这才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他给自己吹头发,如同一只温顺的猫。
沈舟渡看到他迷迷糊糊的模样,心里想着自己真是太蠢了,和一个高中生闹什么脾气,反正明天就回家了。
头发变得干爽,孟为鱼坐着快要睡着了。
“躺这里。”沈舟渡拍了拍枕头。
孟为鱼睡眼朦胧,摸着枕头躺了上去。
沈舟渡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模样,给孟为鱼盖上被子,随后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孟为鱼问他。
“睡地板。”沈舟渡担心他半夜不舒服,不敢离开这个房间。
孟为鱼笑了一笑,随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沈舟渡一愣。
他是没有办法拒绝孟为鱼的。
两人都在床上侧躺下,面对面看着对方。
孟为鱼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眼前的男人,和记忆中的人重合在一起。
看来看去,却不知道有什么好对比的,因为根本就是一模一样,那种傲气而又不善言辞,只会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笨拙模样,就是沈舟渡。
“不许盯着我,闭上眼睛,睡觉。”孟为鱼命令他。
沈舟渡这一次没有乖乖听听的话,而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
孟为鱼皱眉,闭上那只被他的手指靠近的眼睛。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是真的害怕沈舟渡突然就受不了性格稀烂的他,然后戳爆他的眼睛。
太血腥了。
“为什么哭了?”沈舟渡另有在意的事情。
“还不是被你气的。”孟为鱼没有想到他居然敢问自己缘由。
“呵。”沈舟渡被他逗笑,“那我说什么气到你了?”
“你说!”孟为鱼的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气愤地用手指指着沈舟渡的脸,指责的话就要冲口而出,却又即时噤声。
你说,要和我离婚。
孟为鱼这个念头一冒上脑海,整个人愣住。
沈舟渡说要和他离婚,那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是顺了自己的心意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生气,而且还气到哭到稀里哗啦,记忆都回笼了。
那句话对孟为鱼的打击就是这么大。
为什么要这么在意呢?
孟为鱼指着沈舟渡,手指抖啊抖。
被自己吓坏了。
沈舟渡看到他魂飞魄散的模样,张开嘴巴,狠狠咬上孟为鱼的手指。
“啊!”果然这个家伙就是很讨人厌啊!
关灯后的世界寂静无声,孟为鱼身心疲惫,很快就睡了过去。这一个夜晚,睡意全无的人是沈舟渡。自从他看到孟为鱼突然快要晕倒的模样,一颗心七上八下,一晚上根本不敢睡觉,隔一段时间就要探身,去看看孟为鱼的鼻子下面还有没有呼吸,心脏有没有在稳定地跳动。
当每一次发现身旁躺的人还是活生生的,沈舟渡才会松一口气,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一晚上就这样折腾个没停,最后一次,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孟为鱼的胸前,感受他的身体因为呼吸而微微鼓动着,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听着孟为鱼的心跳声,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沈舟渡猜测,第二天醒来,大概又要被孟为鱼的鬼叫声吵醒了。
沈舟渡这样想着,等他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阳光缠上他的脚腕。
太阳不温和,灼热得有点不对劲。
沈舟渡猛地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闯入他的视线。
他蓝色的眼睛随着光线调整着眼中的温度,随后想起了昨晚睡在旁边的人,慌张地转过头。
这张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小鱼?”沈舟渡喊人,但是屋子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
他皱眉,在桌面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屏幕。
现在已经是11点多了。
“唔。”沈舟渡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居然会睡到这个点。
上门受气包做好了晚点下去要被一群老人评头论足的思想准备,闷闷不乐地穿好衣服,随后快步下楼,走向前面的别墅。
沈舟渡在进门之前,就听到了门内传来了嬉闹的声音,孟为鱼似乎又和他的外婆聊开了。
晏湘湘看他心情不错,又开始提建议:“沈舟渡要是愿意和你离婚,我是什么都愿意赔偿给他的。”
沈舟渡站在门边,推了一下眼镜,好脾气至于此时此刻。
“湘湘。”南瑾看到门边出现的人影,赶紧提醒晏湘湘不要再聊这个话题了。
沈舟渡姿态轻松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孟为鱼穿上了宽松的T恤,锁骨清晰可见,他的身体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正在一边笑着听外婆说好,一边把零食塞进嘴里。他比南瑾要早发现沈舟渡出现在门口,但是他绝口不提这件事情,反而坏心眼地笑着,示意他的外婆再接再厉。
“哎呀,小舟,你起床了,肚子饿了吗?”方映瑶赶紧调节气氛。
“现在的年轻人,早上就不会起床。”孟一川在看报纸,鄙夷地注视沈舟渡。
沈舟渡无视其他人的话,气势汹汹,快步走到晏湘湘的身前,微微笑着,问:“真的吗?”
众人看到他的动作,愣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什么?”晏湘湘这种强势的人,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
“外婆刚才说,如果我和小鱼离婚,什么都可以给我。”沈舟渡重复她的话。
晏湘湘闻言,抿起嘴巴,瞄了一眼眼前一看就不简单的年轻人,陷入了思考。
喔~
屋子里的其他人纷纷开始看戏。
他们这一群人的性格就是如此,若要出战,可以随便出招,卑鄙的、强势的、充满陷阱的,输家不可多说一句话,赢了的人可以获得一切。
沈舟渡要用孟为鱼和什么交换,晏湘湘确定自己可以承受吗?
一时之间想不出沈舟渡到底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晏湘湘和他对视,但是不敢回应他的话。
“哈哈哈。”孟为鱼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脸上表情和昨天比起来更加恶趣味,他优哉游哉地抱着零食袋子,将一片薯片放进嘴里。
因为他的出声,其他人的注意力不由得转移到他那边。
“好啊,只要你答应离婚,这个屋子里的东西,随便你挑,带走吧!”孟为鱼兴高采烈地张开手,展示金碧辉煌的家。
他将条件局限在这个庄园之内。
晏湘湘欣慰地看着孟为鱼,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沈舟渡说:“好。”
“小舟,你冷静一点。”方映瑶急得团团转。
孟一川皱眉,他本来想开口骂人,最后却是无声叹了一口气。
沈舟渡快步走向孟为鱼。
“嗯嗯?”正要继续吃薯片的孟为鱼愣住。
“东西我带走了,我们晚点还有事,下次再来拜访。”沈舟渡抓住孟为鱼衣领,将其揪走。
晏湘湘:“……”
沈舟渡拉着孟为鱼,不顾他的抗议,强硬地把他拉了出去。
“放手,放手,衣服都要变形了。”
“脖子会疼啦。”
“你到底听不听我说话!”
两人渐行渐远,声音也在慢慢消失。
“噗。”南瑾是在场的人中最快反应过来的,他侧过头,忍俊不禁,“你们不是说让小舟在这屋子里面随意挑选一样喜欢的东西带走吗?”
所以他就把自己最喜欢的、最想得到的、最不愿意放手的东西带走了。
晏湘湘愣住。
“无聊。”被南瑾点明白的孟一川重新拿起报纸,嘴角上扬,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没有办法了,今天午饭只有我们四个人吃了。”方映瑶烦恼的是饭菜做多了。
提前接到了沈舟渡的信息,林效早就开着车,来门口接他们了。他的车子刚一靠近,就发现沈舟渡和孟为鱼扭在一起,林效习以为常,波澜不惊地将车子停在旁边。
“进去,回家。”沈舟渡打开车门,强硬地把孟为鱼推进去。
“我让你对我温柔一点。”孟为鱼的手里还拿着一袋薯片,衣服因为刚才沈舟渡的拉拉扯扯,而变得歪七扭八。他不满意沈舟渡对他的粗暴行为,用手推了他一下。
“林效,开车。”沈舟渡言简意赅,受够这两天的憋屈了。
“哎呦哟。”孟为鱼靠在坐垫上,阴阳怪气,“沈总生气了。”
沈舟渡大口叹了一口气,不想和他说话。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孟为鱼属于别人越不想搭理自己,他就越来劲的类型,“我午饭都没有吃呢!”
沈舟渡又叹了一口气。
“而且你连早饭都没有吃,不饿的吗?”
“这两天,我真是气饱了。”沈舟渡将脸看向窗外,拒绝和孟为鱼交流下去。
孟为鱼看着他冷淡的模样,从零食袋里抓起一片薯片,塞进嘴里,故意大口咀嚼,发出吵闹的声音。
沈舟渡:“……”
他忍了又忍,最后气冲冲地转过头,准备教训孟为鱼一顿。
孟为鱼抓住时机,趁他转头的这一刻,按住他另一边的脸,然后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沈舟渡愣住,眼睛瞬间睁大。
玩游戏吗
沈舟渡捂住自己被亲了的脸颊, 不敢置信地转过头盯着孟为鱼。
孟为鱼笑嘻嘻地看着他,就像是做了恶作剧之后,观察大人反应的小孩。
沈舟渡明知道孟为鱼现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喜欢他, 所以才亲他。但是谁能抵抗被心爱的小猫亲了一口后,还不心花怒放。
他傻愣愣地盯着孟为鱼, 抱怨的话说不出, 斥责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 最后维持着那么一丁点的尊严,又一次甩脸, 看着窗外不理他。
“哈哈哈。”孟为鱼捧腹大笑。
沈舟渡早就知道他奇奇怪怪的, 所以坚决不理他, 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惜窗户是能照出人的脸的,孟为鱼探身, 透过倒影看着沈舟渡还在摸着自己的脸, 态度明显软化,甚至还能因为光线的变化, 看出他有点害羞了。他微微低下头, 随着他的动作, 头发挡住部分脸颊。
“咔嚓咔嚓。”身后噪音不断。
沈舟渡:“……”
旖旎的心思中断在烦人的声音中。
孟为鱼为了方便观察沈舟渡的倒影, 干脆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 然后盯着窗户, 往嘴里塞薯片。
就他这副不解风情的表现, 沈舟渡再臆想太多,都会被拉进现实。
现实就是孟为鱼根本不喜欢他。
“不许……”沈舟渡拧着眉头,转过头看他。
“嗯?”孟为鱼的视线往上转, 和沈舟渡对上视线。
“不许在我的肩膀上吃薯片。”沈舟渡皱眉,“等会薯片掉到我的衣服上, 很麻烦。”
“你的肚子不饿吗?”孟为鱼问第二次,现在他们在车里,这一袋薯片,可是唯一的食物了。
“我都说了,被气饱了。”沈舟渡胃口不佳。
孟为鱼专门挑出一块完整的薯片,用牙齿咬住边缘,然后抬起脸,对着沈舟渡闭上眼睛。
真的不吃吗?
刚刚还在心里嘲笑自己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沈舟渡,瞬间露出百般纠结的表情。
孟为鱼偷偷掀开右眼的眼皮,看到了沈舟渡束手无策的罕见模样,快要笑死了。
沈舟渡看到他狡黠的眼神,嘴角抽搐,坚决不跳进这种显而易见的陷阱:“吃你的吧。”
孟为鱼笑着睁开眼睛,“咔嚓咔嚓”把薯片慢慢卷进肚子里。
“你怎么了?”沈舟渡皱眉,他能察觉到今天的孟为鱼和昨天的状态不一样,“昨天晚上把脑浆都哭完了吗?”
“不许再提我昨晚哭了的事情。”孟为鱼用手推着,把薯片塞进嘴里。
二十岁的孟为鱼去掉了十七岁的幼稚,然后,拥有了更多的毛病。他看似简单拒绝一件事情,其实语气隐隐暗藏着自己的不愉快,并不希望展露自己软弱的一面。
“那提什么,你同意我离婚了的事情?”沈舟渡有的放矢,早就想算账了。
“那你同意吗?”孟为鱼用右手的食指指着他。
“我同意了。”沈舟渡冷着脸,抓住他的食指。
孟为鱼即刻大力甩开他的手。
既然同意了,不许继续待在他司机开的车上!
“不是同意了外婆的建议,和你离婚,然后拿走我想要的东西吗?”他已经带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了。”
孟为鱼闻言,不屑地转过笑了。
“沈舟渡。”孟为鱼喊他。
“嗯?”他听着。
“这种手段太无聊了。”孟为鱼摆出鄙夷的脸。
“那确实不如你技术高超。”沈舟渡本就不快,现在想起了一些回忆,摆的脸更臭了。
孟为鱼坐在另一边,看着现在的沈舟渡,再联想自己记忆中的人,心中的恶趣味在无限膨胀。
“算了,我不和高中生计较。”沈舟渡再一次表现出自己自欺欺人的大度。
“如果我不是高中生呢?”孟为鱼问他。
沈舟渡斜视他一眼,咬着牙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你但凡再大一岁,我一定要把你打哭。”
可是。
孟为鱼无辜地想。
我不喜欢被别人打哭,比较喜欢打哭别人。
想到这一点,孟为鱼默默捂住自己的脸。
多了几年的记忆,才知道沈舟渡之前所说非虚,那一个柜子里的东西只可能是他的收藏品。
孟为鱼身为一个善于社交、喜欢接触新鲜事物的有钱人家大少爷,自然諵沨能了解到各种各样的领域。
所以,在刚上大学,19岁的时候,他非常突然地在某一天,通过一个朋友,了解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玩法。
孟为鱼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但是他没有和那群人一起玩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能忍受他这种类型上位者的人?
自知性格恶劣,且无人能忍受的孟为鱼欢乐地进入人群之中,然后又高调地与所有人告别,独自一人踏上落寞的回家路。
就在他要打电话给林效,让他快点来接自己的时候,那一天晚上,孟为鱼遇见了许久未见的朋友。
一家豪华餐厅,工作人员将门推开,一个腿长腰细,穿着黑色长外套的夺目耀眼的帅哥从里面走出来,他的旁边还有一位巧笑嫣然的同龄女性,正在和他聊着天。
沈舟渡随意点了点头,然后和她同步走到道路上,帮她拉开了车门。
宋玫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选择和沈舟渡道别,独自一人进到车里。
沈舟渡帮她关上车门,目送车子离开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同时,他手腕上的手表提醒他时间到了。
沈舟渡随意甩了一下手,冰冷不近人情,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有钱的帅哥哥,请我吃饭吧。”
沈舟渡一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后面靠近,将双手手臂放在他的肩膀,脸枕在上面,卖弄姿色地歪着脑袋看他笑。
性情稳定、波澜不惊的沈舟渡在看到他的脸那一刻,被吓到脚往后一跨。
他的身后是车辆往来的马路。
孟为鱼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带了回来,眉眼笑笑地说:“你看到我,就那么激动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舟渡惊讶地看着穿着奶白色背心毛衣,里面的衬衫还不扣扣子,露出锁骨的孟为鱼。
大冬天,冷死你这个骚包。
“刚和朋友散会。”孟为鱼淡定地说明,“你和女朋友吃完饭了吗?”
沈舟渡愣住。
想到这个可能性,孟为鱼伤心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泫然欲泣道:“连书呆子沈舟渡都有女朋友了,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如明天去玩国王抽签游戏,随机选一个愿意和我交往的人当我的女朋友。”
“胡说八道。”沈舟渡无奈的转过头,眼镜内侧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翻了一个白眼。
“哪里胡说八道!”孟为鱼搂住他的腰的手用力,将他拽得更近,脸更是同步凑过去,想要用那双满含春意的眼睛向沈舟渡施压,“我这双眼睛清清楚楚看到你和宋玫茗一起从餐厅走出来,好呀你,以前我说你看我不顺眼是因为宋玫茗,你还死不承认。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有何冤情,倒是说啊!”
沈舟渡被他抱着腰,就算想要往后退,也动不了,偏偏孟为鱼的脸越靠越近,他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结果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路线。
“嗯?”孟为鱼装腔作势地最后一步逼近。
一只微凉的手捂住孟为鱼的嘴巴。
孟为鱼愣住,眨了一下眼睛。
终于找到将两人安全隔离的办法,沈舟渡松了一口气。
寒冷的冬季,他一呼气,雾白的气体就往上升。沈舟渡待气体离开,盯着孟为鱼的眼睛,斥责道:“不许闹。”
“唔。”孟为鱼恶劣笑着,轻轻地摇头,拒绝了沈舟渡的建议。
他就是专门来找他的乐子的呀。
“不是女朋友,是妈妈朋友的女儿,说让我帮忙拿点东西给她,所以顺便一起吃饭。”沈舟渡严正申明,免得孟为鱼一直调侃自己,“你才是,衣服都不穿好,到底去哪里玩?”
孟为鱼用力搂着沈舟渡的腰,将他的身体一转,远离马路边后,这才慢悠悠地松开那只手,一起扒拉下沈舟渡挡在自己嘴巴前面的手掌。
“土包子,这件衣服的设计就是这样,我穿得好好的,你不懂不要……阿嚏……”话说到一半,一阵凉风吹来,孟为鱼偏过头,打了一个喷嚏。
沈舟渡看着他弱不禁风的模样,无声地解开外套的腰带、解开扣子,用手将两边的外套拉开。
孟为鱼看到他把外套敞开,直接伸出手,穿过外套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沈舟渡的身体一抖。
孟为鱼还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甜蜜地说:“你去法国一年,身材锻炼得更好了,还学得那么浪漫,居然是大衣拥抱杀,好让人羡慕,早知道我也应该穿外套出门。”
沈舟渡忍了又忍,手握成拳头的模样,咬牙切齿告诉他:“我是要把外套给你穿,不是让你抱我。”
“外套没有哥哥的怀抱暖和。”孟为鱼故意撒娇。
一分钟后,孟为鱼的身上穿着严严实实的外套,沈舟渡站在他的面前,把外套的扣子从头扣到尾,再把外面的腰带绑住,将他包裹住。
孟为鱼:“……”
沈舟渡把衣领抓住,看着孟为鱼一脸无语的表情,看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一如既往突兀又变态。
孟为鱼嫌弃地打开他的手。
“你没有吃晚饭吗?想吃什么,我请你吃。”沈舟渡伸出手,仔细将他的头发从里面捞出来,免得刺到他的皮肤。
孟为鱼看到他露出温柔的笑脸,立刻快步朝他逼近,像个小木桶娃娃一样撞了过去。
沈舟渡伸出手,将他抱住。
“这家餐厅,不太好吃。”沈舟渡看向自己刚离开的地方,小声和孟为鱼告状。
孟为鱼睁大眼睛,点头、再点头,表示明白了。
“你想吃什么?”沈舟渡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刚回国没有多久,最近才搬进这座城市的公寓,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我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孟为鱼说实话。
“是吗?”沈舟渡问道。
孟为鱼拼命点头。
“那你回家吧。”沈舟渡冷酷无情,“时间也不早了,明天我找个时间和你一起吃饭。”
“啊?”孟为鱼傻眼。
“外套你穿着吧,我去开车就好了。”沈舟渡说完,温柔地拍了拍孟为鱼的后背,“林效在哪?送你过去。”
“你……有没有搞错……”孟为鱼一脸鄙视地看着沈舟渡,就他这个性格,他居然在刚刚会怀疑他交了女朋友,实在是太多余了。
沈舟渡看着他的脸,脑子转了转,不太确定地问:“那你要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去我家,我给你做晚饭吗?”
“哥哥!”孟为鱼激动地大力扑了过去。
沈舟渡唉声叹气,孟为鱼抱着他的胳膊,和他挤在一起。两个人走在路上,孟为鱼之所以会这样粘人,主要是突然就开始刮风了,他拉沈舟渡去挡风。
“我明天感冒就是你的锅。”沈舟渡说这个忘恩负义的人。
“你都有胸肌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感冒啊?我可是前几天刚出院,你才应该体谅我。”孟为鱼毫无羞愧之心。
“你怎么了?”沈舟渡担心地问。
“吃错东西了……”孟为鱼不多说,只是吸了一下鼻子。
沈舟渡闻言,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将他搂住。
孟为鱼之所以会越来越喜欢和沈舟渡撒娇,主要是他真的太吃他这一套了。
当然了,如此完美的朋友,也有小缺点。
“你生病了,在大冬天,衣服还敢敞开领口?”沈舟渡追问。
孟为鱼吞吞吐吐道:“因……因为好看?”
沈舟渡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
“好看的啊!”看他怀疑自己的审美,孟为鱼怒发冲冠。
“好好好。”他没有说不好看,他只是觉得孟为鱼很不怕死。
到了停车的地方,沈舟渡突然伸出手,探进孟为鱼穿着的外套口袋里找钥匙。
“不是这边。”沈舟渡没有办法,将孟为鱼的身体转了半圈,才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找到了钥匙。他按了一下按钮,找到车子后,走过去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朝孟为鱼招手。
孟为鱼看了看车子,再看了看沈舟渡,突然疯狂摇头,说道:“我不进去!”
沈舟渡一愣,不解地看着他,不清楚有什么问题。
“你开车!”孟为鱼发现问题了。
“我开车。”沈舟渡点头。
“我不要! 太危险了!我还有很多钱没有花完,呜,我不要和你死在一起。”孟为鱼说完,转头就跑。
“喂。”沈舟渡将车门关上,快步去追孟为鱼。
孟为鱼一边跑,一边努力从里面的裤袋里掏出手机,准备联系林效,只有家里的司机,开车才是最可靠的。
在孟为鱼努力找手机的时候,背后的急促的脚步声在靠近。孟为鱼吓了一跳,他一转头,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抓住你了。”抱住孟为鱼的人语气中含笑。
孟为鱼愣住。
沈舟渡搂住孟为鱼的腰,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往车子的方向走。
“啊啊啊,我不去!”孟为鱼拼命挣扎。
孟为鱼半抱半推,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他一只手禁锢住孟为鱼的行动,一只手将车门打开,随后把他塞了进去。
“啪!”关上副驾驶的门,沈舟渡快步去驾驶座上。
孟为鱼趴在窗户上,露出了求救的眼神。
救救他啊!
“把安全带系上。”沈舟渡提醒他。
“我不要!上次宁坞拿了驾驶证,带我出门,结果没有走五米就撞到垃圾桶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这些新手司机了。”孟为鱼骂人一次性骂两个。
“我和他不一样,你给我坐好。”沈舟渡干脆探身,把孟为鱼按住,然后去拉他那边的安全带。
孟为鱼见状,不挣扎了,但是脸朝前面,然后喊人:“沈舟渡。”
“嗯?”一只手扶在椅子上,一只手刚找到安全带的沈舟渡听到孟为鱼喊他,将脸转了过去。
这一转头,两人极近的距离,脸对上脸。
“用这样的方式靠近我,太不要脸了。”孟为鱼就知道他把脸转过来,会引发这样的状况,坏笑道,“我知道我魅力无限,但是不要搞这种朋友爱上我的戏码啦。”
沈舟渡习惯应付他的一切玩笑话,只有这一次笑不出来,直接拉过安全带,扣上后,冷漠地说:“无聊。”
“啧。”孟为鱼的笑话被打了一个低分,低落地把脑袋靠在椅子上。
沈舟渡开车稳稳当当,孟为鱼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对附近的路不熟悉,导航去了一家超市,然后和孟为鱼去购物。
“你回国多久了?”当初他们两个人是在同一个城市的隔壁大学上课,结果没有一个月,沈舟渡就在母亲的安排下去法国了,据说去一年就回来。
“就这两天。”沈舟渡往购物车里扔食物,“本来打算明天联系你的。”
孟为鱼看着他的动作,疑惑道:“你是要买菜,给我做晚饭吗?”
沈舟渡点头,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做个简单的火锅吧。”
“吃不下。”孟为鱼犹犹豫豫,怕自己会因为诸多要求被骂。
“嗯?”沈舟渡看了一下购物车,再看了一眼闪避眼神的孟为鱼,建议道,“做牛肉炒意面怎么样?”
孟为鱼胆怯地看了一眼沈舟渡,冒着被人嫌弃的风险,说道:“我要吃牛肉炒公仔面。”
“好。”沈舟渡继续往购物车里扔青菜。
“不要青菜。”孟为鱼摇头。
“我买了,明天做菜给自己吃。”沈舟渡不受影响。
“这样。”孟为鱼恢复笑嘻嘻的脸,靠了过去,“虽然我们一年没有见面了,但是再看到你,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
“那是因为这一年的时间里面,我们一直在聊天。”沈舟渡已经懒得吐槽自己被他的信息轰炸的事情了。
孟为鱼又装可怜,把脑袋靠在沈舟渡的肩膀上,说道:“宁坞不知道在忙什么,最近回我的信息很慢,我只能骚扰你了。”
其实孟为鱼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只要对面的人表示自己在忙,或者觉得他太粘人了,他很快就会察觉到,并且重新和他人拉开合适的距离。但是沈舟渡很奇怪,都不说他烦人,也不让他适可而止。
“对我好一点,我也会你好的。”孟为鱼向他保证。
“不要进了医院,都出院了,再告诉我就可以了。”沈舟渡对他没有任何要求。
“难道你知道我进了医院,还会从法国飞回来看我吗?”孟为鱼不屑一顾,虽然他很烦人,但是也知道一些事情,根本不是能麻烦别人的。
沈舟渡伸出手,将一袋玉米从高处的放置柜拿下来,轻描淡写道:“我会。”
孟为鱼愣住。
“行了,去找公仔面吧。”沈舟渡挑完自己需要的东西了,“你做什么?”
孟为鱼本来应该推着购物车,他一只手放开车扶手,挤到沈舟渡的旁边,挨了过去。
“你今天到底在做什么?”沈舟渡无奈地将手抽出去,抱住他的肩膀。
“太感人了,我都想要嫁给你了。”孟为鱼做作地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嗯哼。”你最好是。
从超市离开,沈舟渡带着孟为鱼回了他如今的公寓。这里早就有人打扫好了,摆设了新的家具,不过沈舟渡带回来的几个大行李箱和箱子还是堆在一边,还没有来得及收拾。
“你随便坐吧。”沈舟渡说,“我去给你做晚饭。”
“哇。”孟为鱼打量着只有沈舟渡一个人住的公寓,动手将外套脱掉,随意搭在沙发上。
等沈舟渡端着两碟牛肉炒公仔面出来的时候,孟为鱼正趴在沙发上玩手机,领口松松垮垮,脸上露出傻笑。
“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沈舟渡皱眉。
“嘿嘿,一群同好聚会。”孟为鱼收起手机,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不过已经感觉没有什么意思,所以以后不会去了。”
沈舟渡把炒面放到他的面前,然后把筷子给他。
“我想要叉子。”孟为鱼为难道。
“等等。”沈舟渡转身回厨房,换了一只叉子给他。
沈舟渡本来想在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的,但是孟为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他只好挪了过去。
“你还是加了青菜!”孟为鱼找他过来是算账的。
“多事。”沈舟渡一边抱怨,一边用筷子把他碟子里的青菜挑了出来。
孟为鱼用手背托着下巴,端详着沈舟渡的动作,眯起眼睛,随后伸出手,用叉子将碟子里的炒面分成了一半一半,要求道:“和我一起吃,你吃这一半。”
沈舟渡没有意见,严格按照他划分的线,和他吃一碟食物。
哇。
孟为鱼在心里感慨不已。
“怎么了?不是你说要吃的吗?”沈舟渡看他还不动手,百思不得其解。是他做得不好吃吗?但是孟为鱼还没有吃一口,怎么知道好吃还是不好吃?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他一直觉得沈舟渡的性格强势,而且为人高高在上,是很典型的控制者特质,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你好M。”
“噗。”沈舟渡差点被呛到。
“你吃这碟吧,我吃你那份。”孟为鱼一脸嫌弃地把眼前的碟子推给沈舟渡,然后把他那边的晚餐端过来。
“我真是后悔今天把你捡回家。”沈舟渡捂住嘴巴站起身,跑去冰箱找水。
“哈哈。”孟为鱼玩弄着叉子,“既然你那么喜欢听话,要不要和我玩小游戏啊?”
“嗯?”沈舟渡摆出了难得天真无知的表情,在冰箱前转过头。
“我开玩笑的。”孟为鱼用牙齿咬了一下金属叉子,嘴角上扬,不甚在意道。
翻花绳
回忆到此中断, 孟为鱼的手伸进零食袋子里,他的手在在袋子里搅了搅,然后没有抓到一块薯片。他好奇地里面望了一眼, 然后把袋子向沈舟渡那边倾斜,给他展示空空如也的袋子。
沈舟渡从眼睛的余光看到他的动作。
“没有了, 肚子饿了。”孟为鱼告诉他。
“你不是吃了早餐了吗?”沈舟渡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能肚子饿, 心理年龄到了成长期, 身体也会跟上去吗?
“我没有吃早餐啊。”孟为鱼郁闷地抖了抖空了的袋子。
沈舟渡终于把头转过去看他。
“我看你靠在我身上睡得太熟,怕吵醒你, 所以一直等着, 后面实在是肚子饿了, 才静悄悄离开的。”孟为鱼郁闷死了,“这袋薯片还是奶奶吃了一半给我的。”
方映瑶说快要吃午饭了, 为了防止他找借口不吃正餐, 所以把手里吃剩了一半的薯片给他。
“是吗?”沈舟渡放下撑着脑袋的手,语气不由自主地软化下来。
“嗯。”孟为鱼委屈地点头, 他有什么必要撒谎吗?
沈舟渡看了一下路况, 和林效说:“不急着回家, 先从路上出去, 找家餐厅吧。”
孟为鱼看向他, 把空了的袋子递过去。
沈舟渡努力保持甩脸色的表情, 然后拿过袋子, 将其折好,塞进椅背置物袋中。
孟为鱼本来想找个机会和沈舟渡承认自己已经想起了二十岁的记忆,但是他联想到沈舟渡刚才的话, 但凡他的心理年龄满了18岁,就要抽他。所以一时之间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啊。”多了三年的记忆后,孟为鱼更加烦恼地挣扎起来,他的身体从位置上往下滑,双手放在肚子上,双眼无神。
就在孟为鱼苦思冥想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将他蹭乱的头发往耳朵后面别去。
孟为鱼的眼睛转了过去。
沈舟渡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脸,温柔地用手整理他的头发。
孟为鱼看着沈舟渡的脸庞,自从昨晚后,心里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我以为你对我好,是想要和我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我一样。
想到这一点,孟为鱼怒极,一下子抬起头,把沈舟渡的手掌压住。
沈舟渡愣住。
孟为鱼如果坦白了现状,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你太不够朋友了。
沈舟渡被他瞪了,一想到他搞出那么多事情还敢发脾气,立刻用没有被他彻底压住的大拇指大力掐他的脸。
“哇!”孟为鱼疼得弹起来。
“就要去吃饭了,不许闹脾气。”沈舟渡冷着脸抱起双臂,开始觉得这种小鬼不能盲目宠下去。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孟为鱼摸着自己的脸,百思不得其解,“我和你根本就合不来。”
如果说孟为鱼代表的是为所欲为的放肆,那沈舟渡就是克己复礼的法则,能成为朋友已经是奇迹,要一辈子在一起,根本就是折磨。
二十岁的孟为鱼,依旧想不到自己要和沈舟渡结婚的原因。
“离婚了,去找更适合自己的人,然后我们当好朋友怎么样?”孟为鱼笑着建议,怀念两人单纯打闹的时光,不愿意在自己不擅长且不做人的感情领域,伤害沈舟渡。
沈舟渡闻言,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孟为鱼不清楚此时是何想法。
庆幸原来沈舟渡还是能好好交流的?
还是说,听从自己内心不满愤慨的呼喊。
“林效,不用去餐厅了,直接回家,饿死这个家伙。”沈舟渡现在就要整治他的性格。
“你喊谁是这个家伙!凭什么不给我吃饭!”孟为鱼朝他扑了过去。
他们在后座打得难舍难分,留下林效一个人看着高速路的出口越来越近,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们的打情骂俏,问道:“我们现在是去吃饭,还是回家?”
关键时刻,孟为鱼占据上风,他把沈舟渡压在坐垫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然后朝林效口齿清晰地吩咐道:“去吃饭。”
林效听到答复,立刻开车驶出高速路。
孟为鱼坐在沈舟渡的腰上,两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嘴巴,看着他拼命挣扎,身体的上半部分完全动弹不得,大长腿在狭隘的空间里无法施展,徒然地踢了踢。
孟为鱼的眼中露出兴奋的光,黑眸因此被点亮,凌乱细碎的头发顺着他垂下的脑袋而往下。
“少爷,沈先生。”离开高速路,林效终于遇到了红灯,他踩下刹车,为难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不能在路上做这种事情,如果你们着急,我可以找酒店。”
“找酒店做什么?”孟为鱼觉得好笑,“让我鞭打他一天,然后痛不欲生,求着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吗?”
“这个……”林效可不敢随意评论他们之间玩耍的游戏。
孟为鱼本来就是在用自己的体重和技巧压着沈舟渡,早就预想到了,自己迟早会被沈舟渡打翻的。但是意外的,在他和林效聊天期间,沈舟渡停止了反抗。
“嗯?”孟为鱼觉得稀奇,他太了解沈舟渡了,此人的反骨和他比起来,只多不少,而且沈舟渡还一向高傲自大又爱赢,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吭。
孟为鱼警惕地眯起眼睛,视线从林效那边转移,看向自己身下的人。
沈舟渡的眼镜往下滑了一点,浅棕色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孟为鱼长时间手捂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导致他呼吸困难,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他的脸上出现了不明所以的红潮,脸侧着,想要逃避孟为鱼的审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上转。
两人对上眼睛。
“你做什么……”孟为鱼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眯起眼睛,颇有探究精神地低下头,凑前去看他。
只是三年的时间,纯情高中男生已经完全学坏了。
沈舟渡指了指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哦。”孟为鱼低下头,确保自己已经把他的嘴巴捂紧实后,低下头,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沈舟渡的眼睛瞪大,随后彻底露出了战败的表情。
“哈哈哈。”孟为鱼趴在他的胸口,恶劣地笑起来。
沈舟渡明明是自己投降的,结果还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在吃饭的餐厅,他一声不吭地给孟为鱼夹菜、递饮料、切牛排,什么都做了,就是不愿意和孟为鱼说一句话。
“喂。”孟为鱼觉得好笑。
沈舟渡在用力切牛扒。
“所以我才建议你,去找一个有良心的伴侣。”孟为鱼明明是为他着想,又不是为了摆脱他,才提出这样的建议。
“我不喜欢有良心的。”沈舟渡头也不抬。
孟为鱼表示:“你骂人好脏。”
这折腾的见家长一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孟为鱼回到家后不久,就收到了宁坞迟来的问候信息。
孟为鱼总结情况:饭桌掀了,架吵了,沈舟渡饭都不吃,拉我跑了。
宁坞:精彩,可惜这一次不能在现场看情况。
孟为鱼:你现在跑过来,还有热闹看。
宁坞:什么?
孟为鱼:沈舟渡不甩我,把自己关房间里自闭去了。
宁坞:看来你的外婆和爷爷,功力尚在,沈舟渡都能被气到自闭。
孟为鱼:不,因为我。
宁坞:……你老实能承认,我很欣慰。
孟为鱼摊手,他回到家后想要哄一下沈舟渡的,结果他二话不说就甩门进房间,拒绝和自己交流。在大学期间,两个人也是吵过架的,沈舟渡讨厌和孟为鱼直接起冲突的,所以他一和孟为鱼闹不愉快,直接转头就跑走。
孟为鱼有时候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想要好好道歉,但是沈舟渡跑的速度飞快,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娇惯的小少爷能追上去的。
接下来,沈舟渡会不回他的信息,假装自己完全消失了一样,五天之内,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好像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闹过别扭一样。
孟为鱼很想和他说,你不要这样处理矛盾。
可惜,他们两个人之间,更加不会处理冲突的人,明显是孟为鱼。
他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孟为鱼已经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完蛋了,悲愤交加,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摔了。
等沈舟渡若无其事地再来到他的面前,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哭得稀里哗啦。
孟为鱼不会处理破碎的人际关系,沈舟渡喜欢自欺欺人,保证感情的完整性。
第二天一早,是工作日,孟为鱼睁开眼睛,已经睡到了大中午。
“喵嗷,喵嗷,喵嗷。”任性的小猫一再重复自己扒门的动作,吵醒里面的人。
孟为鱼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把门打开。
没有一会儿,他穿着松松垮垮且舒适的衣服,怀里抱着小猫下楼。
“少爷。”王伯早就开始准备做饭了。
“王伯。”孟为鱼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水果切,随意塞进嘴里,“沈舟渡有什么喜欢吃的,你晚上给他做一点吧。”
细细想来,沈舟渡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沈少爷让我转告你。”王伯清楚两人肯定是吵架了,所以说话特别小心翼翼,“他今晚不在家里吃饭,你到点自己用餐就可以了。”
孟为鱼的动作一顿。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伯在一旁逗猫,孟为鱼一个人坐着,桌面上摆满了他爱吃的东西。
王伯用逗猫棒引得雪糍跑来跑去,他手中的动作突然稍微慢了一点,因为他转头偷看了孟为鱼。
孟为鱼正一脸凶恶地吃饭。
“你有种今晚都不要回来睡觉!”他的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去杀人。
王伯苦笑。
孟为鱼做好了今天晚上蹲守沈舟渡的准备,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为鱼的身体没有恢复,本来就容易疲惫,再加上玩了大半天的游戏,眼睛累了。他的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忍不住就沙发这块地方躺下来休息一下。
“呼呼。”躺下去没有多长时间,孟为鱼就睡着了。
这张沙发宽敞,但是作为睡觉的床太勉强了,他的一只手垂下,一只手放在肚子上,睡梦中,习惯性地往旁边翻身。
眼看他就要掉下去,一只手伸出,将他接住。
刚回到家,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的沈舟渡将他抱回房间。
第二天,昨晚早睡的孟为鱼,倒是大清早就醒来了。他一向喜欢赖床,但是他这一次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一下子蹦起来,连忙赶下去,准备去截沈舟渡。
推开客房的门,里面空空如也,人早就跑了。
“啊!”孟为鱼愤怒地叫了一声,随后鞋子一蹬,直接在沈舟渡的床上躺了下来。
他的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精神。
“你明知道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还敢玩失踪!”孟为鱼在他的床上滚来滚去,“我知道我口无遮拦,说话过分了,起码给我一个机会道歉吧!”
明明两个人都住在一个家里,但是孟为鱼连续五天都没有见过沈舟渡,要不是王伯每天晾的衣服里面都有沈舟渡的衣服,孟为鱼还以为他干脆没有回家了。
到底怎么做到的?
周五的晚上,时间刚好到了20点。
“咔。”客厅里的人能清楚听到开门的声音。
沈舟渡若无其事地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正在动来动去,似乎在做什么事情。
“喵。”雪糍喝着自动饮水机里的水,看到沈舟渡后仰头喊了一声,欢迎他回来。
虽然孟为鱼五天没有撞见沈舟渡,这只晚睡的猫,倒是每天都有和沈舟渡打招呼才睡觉的。
“雪糍。”沈舟渡喊它。
“喵喵喵!”雪糍冲了过去。
正如孟为鱼所说,这只猫太狗了。
沈舟渡抱着雪糍,朝着孟为鱼走过去,若无其事地问:“你在做什么?”
孟为鱼听到他的声音,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东西。
沈舟渡睁大眼睛。
孟为鱼从那一群玩具收藏柜子里,找出一根绳子,正在……
“翻花绳?”沈舟渡根据他手中绳子的形状,猜测他正在做的事情。
孟为鱼面无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是青筋凸出得特别明显。
沈舟渡觉得,如自己下一瞬间被揍飞,完全是符合他心中猜测和气氛走向的。
“我在学怎么打结。”孟为鱼那口气呼出来以后,露出了颠倒众生的笑容。
沈舟渡看向他。
“没办法,在家太无聊了。”孟为鱼拿着那根绳子,手机上有教程,他按照教程把绳子翻过去,明明努力了,但是动作看上去就像是翻花绳,而且笨拙的感觉,“找点事情做。”
他的语气淡定地仿佛是真的在翻花绳。
沈舟渡尝试朝他伸出手。
“嗯?”孟为鱼干脆地把绳子给他。
“你要绑什么?”沈舟渡问。
孟为鱼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手。”
“那么,手。”沈舟渡朝他要手。
孟为鱼乖巧地把两只手伸给他。
“嗯……”沈舟渡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回忆了一下以前孟为鱼的做法,“绳子需要先对折,这样绕过来,再这样……”
沈舟渡一边讲解,一边演示,最后,用绳子把孟为鱼的双手绑了起来。
“嘿嘿,好厉害。”孟为鱼笑着将动弹不得的手腕往上抬,才能不阻挡自己的视线,直直看向沈舟渡。
“嗯。”沈舟渡盯着手被捆住的孟为鱼,心脏跳动的速度瞬间加快,大到自己的耳朵都能听到的地步。
他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他注定无法得到现在孟为鱼的心,那么是否……将他的手脚捆起来,就能得到他的人呢?
孟为鱼的双手用力往外扯了扯,发现自己的手确实无法挣脱绳子,露出了惊叹的眼神。
沈舟渡趁他的视线转移,死死盯着他的脸。
“解开,我学会了。”孟为鱼是聪明的学生,他笑着朝沈舟渡又一次抬起双手。
沈舟渡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用戴着手表的手,仔细给他拆开绳子。
“呜哇。”孟为鱼像是小孩子初次接触新鲜有趣的事物一样,兴奋地说,“轮到我了,我也要玩!”
沈舟渡转身,说道:“等一下。”
“等什么呀?”孟为鱼露出阴沉的眼神。
沈舟渡把手表拆了,放到隔壁的沙发上,这才回来。
“呵呵。”孟为鱼仰头,笑得阳光灿烂。
“不要太大力了,不要绑太紧。”沈舟渡站在沙发的后面,认命般叹了一口气,他心知现在孟为鱼的水平,但还是自愿把自己的双手递给他。
“嘿嘿。”孟为鱼按照沈舟渡刚才的教学,一点一点整理绳子,尽管他光是打一个结,就拆拆合合了两三次。
沈舟渡看了,更是无声叹气。
他提前为自己哀悼。
“先对折,对折……”孟为鱼拿着绳子,在沈舟渡的手边徒劳地绕来绕去。
沈舟渡干脆放任他玩,视线撇向了别的地方。
孟为鱼笑眯眯地瞄了他一眼,随手三下五除二,迅速把绳子绑好,用力一拉。
“嘶。”手腕传来了生疼的感觉,沈舟渡惊诧地往下一望。
孟为鱼的另一只手拽着绳子的另一端,用力一扯,把站在高处的沈舟渡拽了过来。
沈舟渡愣住,领带在空中荡了一下。
“可算是被我逮到你了,现在我要把你挂到阳台去处刑!”孟为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露出了凶恶的坏人嘴脸,他蓄谋已久,终于到了教育时刻。
吊起来
沈舟渡愣住, 双手被捆在一起,挣脱失败,且因为被眼前的人一拽, 疼得他皱眉。
孟为鱼喜欢胡说八道,也喜欢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他拽着手中的绳子, 准备从沙发上出去,似乎身体力行, 真的要把沈舟渡在阳台上挂起来。
沈舟渡看着孟为鱼态度坚决的背影, 稍加思考, 趁他还没有完全站起来,手臂朝他伸了过去, 用还能自由活动的手掌抓住他的后衣领。
孟为鱼下意识转头。
沈舟渡用力将他往下拉, 直接将他按回沙发上。
孟为鱼还没有站稳,就有一股力道在他的肩膀上施压。孟为鱼努力往前走, 摆脱沈舟渡的控制, 但是事实是他根本就没有反抗成功, 直接就坐回了沙发上。他为了能继续束缚沈舟渡, 在掉回沙发上时, 把手中的绳子往自己的手掌心缠了两圈。
就在他打算再接再厉将沈舟渡拖出去的时候, 头上突然一股阴影。
孟为鱼不敢置信地往后仰头。
因为孟为鱼的捆绑方式, 沈舟渡的双手手腕被绑在一起,手掌还是能正常动的,他不顾手腕传来的疼痛感, 双手一起按在沙发的顶部,紧接着长腿一跨, 从沙发的后面,直接迈进沙发里面。
“哇。”
沈舟渡是用一种翻越的方式,脚踩在孟为鱼的身体一侧,身体侧着翻过去。孟为鱼担心自己被他踩到,或者砸伤,想要跑开,但是两人之间绑着绳子,绳子并没有那么长,根本无法在沈舟渡将其压下大半后,还能让孟为鱼扯开。
绳子有两端,束缚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孟为鱼的双脚踩在沙发上,快速带着身体往后退,来到沙发的边上,躲开沈舟渡的身体。
沈舟渡从沙发的背面完全翻了进来,身体半趴着,吓唬地朝孟为鱼爬过去。
孟为鱼想再往后退一点,但是已经到底了。
沈舟渡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
孟为鱼脖子一缩,想要把自己藏进缝隙里。
“你……怎么想的?”就算绑住他的双手手腕,也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孟为鱼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沈舟渡用脚压住他的身体,他太清楚孟为鱼的性格了,千万不要被他一时的落寞给欺骗了,以为他已经弃械投降。不然的话,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确定孟为鱼一时半会无法挣脱自己的压制,沈舟渡这才把自己慢悠悠地把被绑住的双手手腕怼到孟为鱼的脸上,说道:“给我解开,痛死了,我都喊你不要绑那么紧。”
孟为鱼打开他的手。
“嗯?”沈舟渡催促他。
“那么……”孟为鱼转过头看他,真诚地建议道,“那你能把整个手臂和脚伸出来,让我也绑了,好对你为所欲为吗?”
“以前可以,现在不行。”沈舟渡拒绝道。
“为什么?是你说的,多少岁的孟为鱼,都是孟为鱼啊?”孟为鱼瞪他,怎么还搞区别待遇?
“死小鬼。”沈舟渡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打这个结的,反正不可能是看着他刚才打了一遍就会的,孟为鱼刚开始上手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都心急,就这个水平,当然不可能年纪小了,反而无师自通,“心理没点数,我是真的怕被你玩死。”
“我不会让你死,我要让你生不如死。”孟为鱼拉着绳子的手往脑袋后一放,沈舟渡的手无助地被他往前拉,就像是犯人被控制住行动一样,“因为我要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在阳台吊起来。”
沈舟渡闻言,没有暴怒,而是突然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变态!”孟为鱼震惊了,他抱着自己在做什么啊?
“如果你真的想那么做的话。”沈舟渡抬起头,一脸正经地说。
“好。”孟为鱼说着,就想带他出去。
沈舟渡笑了一声,把他压了回去。
“太虚伪了。”孟为鱼就知道他是在赌他没有胆量做这件事情,但是太天真了,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十七岁的纯洁高中生。
“我哪里得罪你了?”沈舟渡用手臂的位置压住孟为鱼,“我刚回家没有十分钟。”
“你还知道回家啊。”孟为鱼阴阳怪气。
“你和我。”沈舟渡指了指两人,“全款买房,一人出一半,是我们家,我当然得回来。”
孟为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舟渡大概猜到他为什么事情算账了,但是此人一向不动神色,而且擅长装蒜,所以故意把话题扯远。
“走。”孟为鱼最讨厌他这副样子,现在就要把他吊起来。
沈舟渡又一次把他死死按住。
“我明明每天都有回家,你睡在客厅,是我抱你回屋子的。”沈舟渡看他执着要清算这件事情,只能眼神闪烁地解释,“雪糍的猫粮明明每天都是我换的。”
“哈。”孟为鱼冷笑。
“那我道歉总行了吧。”沈舟渡迅速提出解决办法。
“你说话挺好笑的。”孟为鱼不屑。
沈舟渡闻言,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沙发的边上坐起,离开孟为鱼,他放弃了:“好吧,挂就挂吧。”
孟为鱼立即从沙发上爬起来,可惜他一不小心没有抓稳绳子,随着沈舟渡站起来的动作,绳子的末端从他的手中掉到了地板上。
沈舟渡:“……”
孟为鱼:“……”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徘徊,沈舟渡的手腕抓住就近的绳子,收了一收,就把整根绳子握在了手里。
孟为鱼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拿着。”沈舟渡把绳子递给他。
孟为鱼一手捂着脸,一手去抓绳子,他因为挡住了眼睛,手在空气中抓瞎。
沈舟渡看笑了,他拉过孟为鱼的手,把绳子塞进他的手里。
孟为鱼偷偷摸摸放下手,瞄了沈舟渡一眼。
沈舟渡看样子也很无语,但是为了不让尴尬的气氛延续下去,继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我本来是觉得是我不对的。”孟为鱼和他说。
沈舟渡对于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但是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孟为鱼说他。
“不然我要说什么?”沈舟渡没有好气地拽了拽绳子,把坐在沙发上的孟为鱼的手抬起来,“告诉你,好啊,听你的,我们离婚啊。你要我这样说吗?”
孟为鱼盯着他。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相信我呢?”沈舟渡冷静地说,“孟为鱼本来就很喜欢我,是孟为鱼告诉我的。”
关于这一点,孟为鱼可以承认,因为他确实很喜欢他,虽然到目前的记忆,那种喜欢并不是要和他谈恋爱的喜欢。
“如果我答应了现在的孟为鱼,说要离婚,你会开心吗?”沈舟渡抛出问题,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你一定很开心。”
孟为鱼沉默。
“但是二十七岁的孟为鱼不会开心。”
孟为鱼被他自信满满的模样逗笑了。
“信不信由你。”沈舟渡甩脸。
孟为鱼拉着绳子走,不再和他说话。
沈舟渡颇为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
孟为鱼把沈舟渡带出去,斟酌了一下,将绳子的末端从高处的置物架上穿过,随后拉下来,把绳子的一端用一个结绑在在置物架的另一端。
沈舟渡的手被吊起来,被迫举起手,原本塞在西装裤里到底衬衫被抽出,露出腰间的皮肤。他微微低下头,眼镜滑落一些,领带飘飘荡荡。
“搞定。”孟为鱼满意地拍手。
沈舟渡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一幕。
“那好吧。”孟为鱼说,“我其实还有话要说。”
“我也有。”沈舟渡表示,“我的眼镜快要掉了。”
“哦。”孟为鱼伸出手,将他的眼镜拿掉。
沈舟渡突然有一种自己要死在这个阳台的预感了。
“之前的事情我也有错,不应该整天到晚,除了要和你离婚,嘴里没有其他话。”孟为鱼反省过的。
沈舟渡被吊着,为了能让手轻松一点,他踮起脚,家具拖鞋踩在地板上。
“但是我实在太讨厌你总是一吵架就跑得不见人影了。”孟为鱼对他的突然消失感到烦躁不安。
沈舟渡在听着。
“所以这是惩罚。”孟为鱼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明白吗?”
沈舟渡把脸转向另一边。
孟为鱼气笑,看来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再不把脸转过来,我真的要去找鞭子打你了。”孟为鱼阴森森地威胁道,“回答呢?”
沈舟渡转头,盯着他。
孟为鱼突然在阳台的沙发上坐下,翘起脚,他的姿态轻松,看着被吊在眼前的沈舟渡,就像是看着一件寻常的物件一样。不得不说,这种状态下的孟为鱼,确实很适合一些装饰品,例如鞭子、红酒或者点燃的蜡烛。
不是要让装饰品使他变成一副具有侵略性的画,而是需要将他装饰成让人一见到他,就想要变成被他掌控的物品。
孟为鱼的手随意在旁边敲了敲,修长的手指映着隔壁玻璃反射的光。
“我可没有那么喜欢你,对你的一切遭遇都不心疼,所以你要么乖乖配合我,让我心情平稳下来,尽早把你放下来,结束今天可笑的对话。或者说,你要和我对着干,我就这样结束和你的对话,转身回房间去了。”孟为鱼讨厌被人漠视,“最后一次机会,回答呢?”
“我听到了。”沈舟渡回答问题,主要是屈服于孟为鱼此时的气质。
“嗯哼,那我的道歉和反省就结束了。”孟为鱼开始下一个阶段的谈话。
沈舟渡盯着他。
“好吧。”孟为鱼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两个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沈舟渡差点以为被吊起来的人是他才对。
“那就……先承认和你结婚了的事情。”孟为鱼下定决心,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沈舟渡聪明的脑袋都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所以保持沉默。
“你不说些什么吗?!”孟为鱼看到他的模样,不满地大呼小叫,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这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沈舟渡老实承认道:“听不懂。”
孟为鱼承认不承认,他们结婚了的事情是事实。
话被打回来的孟为鱼瞬时急得抓耳挠腮。
沈舟渡溺爱地看着化身为猴子的孟为鱼。
“就是我以后不会再一直说要和你离婚了。”孟为鱼努力表达。
“这句话你刚才说过了。”沈舟渡用欣慰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孩子一瞬间长大了。
“然后也承认目前和你结婚的事实。”
“我听到了。”
孟为鱼在椅子上,烦躁地左右转动。
沈舟渡把他说的话再想了一遍,不明白自己有哪里漏掉的信息。
孟为鱼急得开始抓头发,然后突然站起来。
沈舟渡被他吓到。
“就你这样还考第一名,蠢死了。”孟为鱼侮辱完沈舟渡的智商,转头跑回屋子里。
“小鱼。”沈舟渡没有想到他就这样跑了。
啊啊啊啊啊。
跑进屋子里的孟为鱼蹲在雪糍的饭碗旁边,抱着脑袋,无声呐喊。
他听不懂?他怎么会听不懂?
孟为鱼急得抓头发。
那我要怎么说?先婚后爱就先婚后爱,总而言之我们先处处?
啊啊啊啊啊!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沈舟渡就不能聪明一点,意会到他的意思,然后两个人默契地掀过这件事情,自然地开始相处吗?
“喵。”雪糍看孟为鱼蹲在自己的饭碗旁边,动作奇怪地扭来扭去,立刻跑过去。
孟为鱼看猫过来,自动让开位置,让雪糍回到自己的饭碗旁边。
“喵喵喵。”雪糍用爪子给孟为鱼扒猫粮。
想吃就吃,不用和我客气。
“喵。”雪糍自豪地对着孟为鱼嚎叫。
孟为鱼突然发现在这个家里面,居然找不到一个智商高的。
就在孟为鱼原地发疯的时候,阳台那边,传来了沈舟渡细碎的声音。
沈舟渡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孟为鱼虽然失忆了,但是本领还在潜意识里。他吊的高度,还有将他手拉起来的方向,真是足够叫人在维持站立姿势的情况下,还感受到丝丝难受的。
按照一般情况下,沈舟渡是没事的,但是孟为鱼把他的手腕捆太紧了。
尽管如此,沈舟渡的脑袋垂下,颇有一种默认事态就此发展下去的趋势。
阳台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沈舟渡抬起手。
孟为鱼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大步朝沈舟渡走过来。
“你可以帮我解开的。”沈舟渡建议他。
“还没有学会。” 孟为鱼简单论述自己的情况,然后拿着剪刀,先把绳子从空中的一端剪短。
沈舟渡的手掉了下来。
孟为鱼伸出另一只手,接住沈舟渡的双手,随后用剪刀小心地剪掉绑在他手腕上的绳子。
“谢了。”沈舟渡的手腕留下两道红色的印子。
孟为鱼朝他皱了一下鼻子,转头继续回屋子里面。
“你今天很反常。”沈舟渡揉着手腕,跟在他的后面,“如果哪里不舒服,我让人帮你约医生。”
“我才想帮你约医生,他们说你智商高,都是骗人的。”孟为鱼快步上楼,他楼梯走到一半,突然转过头,往下指着沈舟渡。
沈舟渡正抬头看着他。
“给我记住!”孟为鱼撂下狠话,暂且放过他。
沈舟渡实在是想不清楚现在的孟为鱼脑子里面都有什么东西。
“小鱼。”沈舟渡喊他。
“做什么?”孟为鱼已经快走到房间门口了。
“其实你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沈舟渡虽然解读不出孟为鱼没头没尾的话,但是可以解读出孟为鱼这个人。孟为鱼明显是有话要和他说,但是没有说完。
“怎么说的出口!”孟为鱼面红耳赤,打开房间门,一下子钻了进去。
沈舟渡不解地皱眉,陷入思考。
回到房间里,孟为鱼含恨地把身体砸在床上,滚来滚去。
滚到床都发出噪音了。
“搞什么,现在是他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他,我有必要烦恼吗?”孟为鱼想通,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牛逼哄哄地去洗澡了。
第二天周六,沈舟渡在厨房切着青菜的时候,孟为鱼从楼上下来。他看到沈舟渡的背影,摆出了嫌弃的表情,想要转身回房间。
“给我下来。”沈舟渡听到脚步声了。
孟为鱼屈辱地下去了。
“ 昨晚不是说好了,已经和好了吗?”沈舟渡说一不二,当然觉得话出口了就要遵守。
“和好了啊。”孟为鱼郁闷地在沙发上坐下,“王伯呢?”
“嗯?我今天休息,我来做饭就可以了。”沈舟渡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不想吃你做的饭。”孟为鱼说,“你总是疯狂加青菜。”
“哈哈。”沈舟渡听笑了。
孟为鱼在沙发上,准备找遥控器,结果眼睛却瞥到了一样东西。
沈舟渡为了方便做饭,将一向戴在手里的两枚戒指摘下,放置在桌面上。
其中一枚,本来是属于他的吧?
孟为鱼无所谓地想。
“今早简单吃碗面,中午的话,我在想要不要约宁坞和肖嘉璐一起吃顿饭……人呢?”沈舟渡一出厨房,发现孟为鱼又不见了人影,他无奈地摇摇头,将端出来的面放在孟为鱼的位置上。
他做事一向有条不紊,把早餐摆好后,他就走向沙发前的桌子,打算把戒指戴回无名指。
这一过去,沈舟渡愣住。
放在桌面上的戒指不见了。
“奇怪,我放在其他地方了吗?”沈舟渡冷静地转身,去别的桌子查找,客厅的桌子一无所获,他又跑进厨房、摸了摸口袋。
终于,沈舟渡冷汗涔涔。
当孟为鱼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沈舟渡趴在沙发下面,正在慌张地往下张望。
“你在做什么?东西掉了吗?”孟为鱼自然地问。
“没有……”沈舟渡下意识否认孟为鱼的问题,随后,抬起一张煞白的脸,在孟为鱼黑色的双眸中,难得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我们的戒指不见了。”
他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怎么会没有?
他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
果然和孟为鱼说的一样,他太不聪明了。
“啊。”孟为鱼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他是因为找不到戒指,所以才会这样慌张,连忙跑到他的面前,把手中的戒指拿给他,“我看到戒指上面好像有油,所以拿去洗了一下。”
有油是因为沈舟渡是在做早饭中的途摘下戒指的。
沈舟渡看到孟为鱼手中的戒指,瞬间松了一口气,浑身脱力,直接在地板上坐下。
为什么要这样吓他?
“手。”孟为鱼朝他要手。
沈舟渡没有多想,把左手递给他。
孟为鱼捧着他的手,把戒指对准他的无名指,为他戴上去。
尺寸十分合适。
沈舟渡看着他的动作,这才发现,另一枚戒指,现在戴在孟为鱼的无名指上。
“你觉得叠戴戒指会比较好看吗?”孟为鱼笑着问他。
“我戴一枚就可以了。”沈舟渡牵住他的手,用力捏着他的手指,觉得这一切都是梦。
为了验证真实性,沈舟渡将孟为鱼的手拉过来,直接咬了一口。
“啊!我现在就要和你这个暴力狂离婚!”
有个5分钟视频
拿到了陌生的戒指, 等于得到了全新的玩具。
孟为鱼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戒指,打量着样式,其实他不用怀疑的, 沈舟渡对于饰品没有什么要求,买这些东西, 只会按照他的心意来选。他虽然是一个心意多变的人, 但是对于审美一直有稳定的方向。
所以手中的戒指完全合乎他的审美和喜好。
就算没有婚戒着这一层意味, 用来当普通的装饰品也没有问题。
孟为鱼将戒指放在大拇指上,一个用力, 顽劣地把戒指往上弹。
戒指在空中旋转。
“好了, 不许玩戒指。”旁边伸出一只手, 往侧边一收,将戒指握住。
孟为鱼猛地转过头。
沈舟渡刚在收拾桌子, 围裙还没有换下, 就看见孟为鱼一副轻佻的模样在玩戒指,看上去一点都不珍惜东西。
孟为鱼笑嘻嘻, 对身外之物确实没有一丝怜惜之情, 他问:“你是喜欢戒指吗?就算弄不见了也没有关系, 我可以和你一起买新的。”
他自认为这是有在关心沈舟渡的表现。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他这种性格, 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 然后捧起他的左手, 郑重地在他的无名指上戴上戒指。
“这个买不了。”沈舟渡只能用孟为鱼能明白的说法,让他珍惜这枚戒指,“因为是订做的, 而且是你最喜欢的设计师的作品,他现在已经退休了, 给再多的钱都请不来,所以你要爱惜。”
“退休了吗?”孟为鱼震惊。
“退休了,那位设计师今年都要七十岁了,我们的戒指是他工作生涯最后那年设计的。”
孟为鱼痛心疾首,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不敢再瞎抛着玩。
沈舟渡见状,深觉自己的教育路遥远而有繁杂。
确保孟为鱼不会再对两人重要的戒指做什么事情了,沈舟渡起身,去厨房把东西摆放好。
孟为鱼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响,后知后觉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推开厨房的门。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的吗?”沈舟渡正好把围裙脱下。
“突然……想要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孟为鱼心虚地转过眼神,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家,真是不事生产。
沈舟渡摇了摇头。
孟为鱼看他要走出来,退后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孟为鱼,要变天了。”沈舟渡笑他。
“我整天脚一翘,除了玩猫就是睡觉,不太好吧。”孟为鱼是有良心的,他自豪地拍了拍胸膛。
“下周给我去自己的公司工作。”沈舟渡给他安排工作。
“好吧。”和十七岁的孟为鱼比起来,二十岁的孟为鱼还是多了点底气,毕竟这个年纪,他已经开始跟着爷爷做一些事情了,“但是我在这里,不需要做点什么吗?洗碗啊什么。”
“家里有洗碗机。”沈舟渡刚才也只是把碗筷整理好,塞进机器里面。
“收拾桌子什么的。”孟为鱼继续建议。
“你如果早十分钟说,我就让你收拾了。”沈舟渡走去冰箱,打开取了一瓶苏打水出来。
“那我究竟要做些什么呢?”孟为鱼跟在他的后面,充满了无所事事人员的焦虑。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决定满足他的愿望,给他找点事情做,把手里的苏打水递给他。
“我不渴。”孟为鱼嘴里这样说。
“帮我打开。”沈舟渡喊他。
“哦,好。”孟为鱼乖巧地接过苏打水,帮他打开后,还给他。
“谢了,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沈舟渡轻轻拍了拍孟为鱼的后脑勺,将水拿走。
“喂!”孟为鱼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勃然大怒。
“我做家务是因为我本来就喜欢收拾东西。”沈舟渡抬头喝水,走向沙发,“你的话,本来从小就是脚一翘,什么东西都不做的类型。”
按照他们两个人的家世,完全有足够的条件,在不想理会家务杂事的情况下,就真的完全不理会。孟为鱼就是这样做的。而沈舟渡在家的时候,会让王伯不用过来,他来解决家里的家务。一是他本来就喜欢和习惯做家务,二是如果他承担两天的家务,就能独自和孟为鱼在一起。
沈舟渡的想法就是这样简单,尤其是喜欢和孟为鱼单独在一起。
想到难为情的这一点,沈舟渡在沙发上往后坐,借着喝水的动作,掩盖自己的害羞。
“但是!”孟为鱼的脸突然强制塞到他的眼前。
沈舟渡心理想着这个人,眼前又突然出现这个人,被吓到手中的苏打水在罐子里晃了一下,发出了碳酸水特有的清爽声音。
“我心虚!”孟为鱼是这样觉得的,他以前确实不做家务,但是现在不一样。两人是婚姻关系,沈舟渡在家就要忙活,自己什么都不做,他有点良心,都会不安。
“不要心虚。”沈舟渡说。
“我良心不安!”
“不要良心不安。”
“那我亲你一下吧……”
“不要亲……咳咳。”下意识用了相同拒绝句式的沈舟渡的脑子转了过来,听明白孟为鱼说了什么。
孟为鱼坐在旁边,用手扒拉了一下沈舟渡的袖子,凑了过去。
“你别又是想要整我。”沈舟渡有点害怕,显然不是第一次深受其害。
“卖色以求在这个家里混下去。”孟为鱼的思维转得很快,沈舟渡不愁钱,自己如果做家务,搞砸事情的概率很多,想来想去,沈舟渡除了贪图他的美色,估计没有其他要求了。
沈舟渡闻言,吞了一口口水,喉结明显滚动。他的浅蓝色的眼珠子显示出渴望,转过去看了孟为鱼一眼,然后又迅速转了回去。
“算了。”沈舟渡出乎预料,拒绝了孟为鱼。
“你什么意思!”孟为鱼激动地逼近,双手抓住他的袖子,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
“就是觉得……好像有点可怕。”如果不是沈舟渡心智过人,此时会冷汗涔涔。他想不清楚孟为鱼之前还对着他滋啦乱叫,现在动不动就要亲他,“如果不是你的脑子坏了,就是我的脑子坏了。”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孟为鱼的脑袋现在有点问题,他已经想起了二十岁的记忆,当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沈舟渡,而且他还想起来了,调戏沈舟渡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因为他没有见过这种心里不能抗拒他的诱惑,又正经到身体要拒绝的人。
“我宇宙无敌大帅哥要亲你,你在扭扭捏捏个什么劲。”孟为鱼用力扯他的袖子。
沈舟渡更觉得有问题,伸出另一只手,挡在两个人之间,“不用了,之前你已经亲过我的脸了,感激不尽,我会自己再回味三天的。”
“亲另一边!”
“真的不用了,真的谢谢。”沈舟渡现在就像是抗拒街边小广告的推销人员一样,无奈又害怕。
孟为鱼狠下心说道:“那亲嘴巴!”
沈舟渡闻言,迅速转过头。
“我鄙视你。”孟为鱼大拇指向下。
沈舟渡就知道是陷阱。
在他们闹的时候,宁坞回了沈舟渡信息,决定了在他们在郊外的别墅户外烧烤,到时候他们会带着工具和材料,沈舟渡他们只需要把家里收拾好空出来就可以了。
收到信息的沈舟渡,立刻叫人把地方收拾一下。
在沈舟渡按手机的时候,孟为鱼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光明正大看着沈舟渡的手机屏幕,时不时抬眼盯着近在咫尺的沈舟渡。
沈舟渡的皮肤好好哦。
沈舟渡低头发信息,努力忽视旁边人的存在感。
孟为鱼又靠近一点,眼睛在看他的手机屏幕。
“你那么想要这部手机吗?”沈舟渡尽量从非暧昧的角度猜测孟为鱼的意思。
孟为鱼笑着朝他伸出手,不过他没有指望沈舟渡真的把手机给他。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把手机递过去。
“嘿。”孟为鱼打开他的手机,检查一番。
手机屏幕是他的自拍照,合格。
很好,给他的备注是小黏人鱼,这个问题不大。
点开头像,沈舟渡和孟为鱼的聊天背景还是他的自拍照。
“嗯……”为什么都是他的自拍照,他们的合照呢?
“满意了吗?”沈舟渡问他。
“看看相册。”孟为鱼多疑。
沈舟渡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睁大,眼疾手快,想要从孟为鱼的手中抢回手机。
“哦哟!”孟为鱼抬高手臂,躲过他的手,随后眼睛眯起,瞥了一眼隔壁的人,露出狡猾的笑容,像只狐狸一样,“看来是被我找到关键的地方了,相册里面有多少陌生男人!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沈舟渡想要把手机拿回来。
“我不。”孟为鱼起身就跑,一边快步走开一边打开手机相册。
沈舟渡不急着追上去,因为他知道孟为鱼会把手机还给他的。
孟为鱼跑到远一点的地方,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翻开着手机相册。他看了几眼,就石化了。
“我都让你不要看了。”沈舟渡没有好气地将手伸出,朝他晃了晃,“还回来。”
“恶心,恶心,很恶心。”孟为鱼快速划过屏幕,里面都是放出去,自己不用做人了的照片,“删了吧。”
“手机相册删了没有用,其他地方有备份,所以快点把手机还给我。”沈舟渡的手又晃了一下,示意孟为鱼尽快把手机还给他。
“有问题。”孟为鱼盯着屏幕,眼眸映着手机的亮光。
沈舟渡不以为意道:“我和你结婚几年了,有几张你的大尺度照片,不算什么问题吧。”
“我说的有问题的是最新照片。”孟为鱼把照片点开,走上前,怼到沈舟渡的面前,“这是我最近的发型吧!”
沈舟渡偷拍他!
照片上的孟为鱼顶着前几天才剪短头发,睡在沙发上,衣服往上卷,露出了肚子。
表情真是够丑的。
孟为鱼真想怒删了,沈舟渡什么意思?拍下他的丑照,好威胁他吗?
沈舟渡的眼神飘移,说:“我选择保持沉默。”
孟为鱼把手机拍他的胸口上。
沈舟渡默默接住。
“说起来,我有很多想要问你的事情。”孟为鱼咳嗽一声,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你说。”沈舟渡拿回手机,首先抱着不信任的感觉,打开了相册的,确保总数量没有减少后,才安心把手机放到旁边。
孟为鱼把双手放在沙发上,皱眉靠过去问沈舟渡:“我的手机相册里,为什么那么多少儿不宜的小视频?”
沈舟渡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真的很不宜。”孟为鱼想要劝他小心谨慎。
“你点开看了?”沈舟渡转移话题。
听到这个问题,孟为鱼立刻弹起来,欲盖弥彰地大声嚷嚷道:“谁……谁要看啊,不用点开,之前扫过一眼,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吧!”
“孟为鱼。”沈舟渡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什么?”孟为鱼面红耳赤,抬起手挡住自己的脸。
沈舟渡不得不说出一个关于他的事实:“你很色。”
所以不要再问和性/爱有关的话题了。
“胡说八道!”孟为鱼伸出手指指着沈舟渡,音调不仅提上去,还破音了,“胡说八道!”
他喊到后面,为了防止沈舟渡反驳自己,转身就往楼上跑。
“10点半的时候我开车去郊外,早点下来。”沈舟渡告诉他。
“我就算很色!”孟为鱼跑到了楼上,胆量跟着高度上去,在房间门口大声喊,“也不会对着一个男人搞七搞八!”
沈舟渡顺着他的动作,也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孟为鱼不管两人的手机里都有证据的事实,甩门进房间。
沈舟渡笑着摇了摇头,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没有2分钟,在楼上的孟为鱼就给他发了信息。
小黏人鱼:骗子!你是骗子!
孟为鱼在楼上,还在准备继续输出,骂死沈舟渡,沈舟渡那边先发了照片过来。
图片是视频的截图,不太清晰,但是能看出来孟为鱼在想办法扒沈舟渡的裤子。孟为鱼笑得很开朗,场面还算是健康,只有沈舟渡的表情过于慌张。
这图里谁是色狼一目了然。
孟为鱼怀疑人生地扒着自己的脸。
不是的,小鱼不好色。
就是因为他对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所以很多人才会如此安心地和他往来。
孟为鱼抓着头发,不敢置信地打开自己的相册。他不敢随便点开任何一个视频,但是用最大的勇气把封面大概扫了一遍。
“孟为鱼,你没事拍这么多视频做什么?”孟为鱼痛骂自己,然后在一群白花花的视频中,找到了两人起码衣服穿好了的视频封面。
尽管那个视频的时长很诡异,足足有五分钟的时间。
孟为鱼自欺欺人地用一只手挡住眼睛,打开手指,从缝隙里看手机,然后颤颤巍巍地点开视频。
视频开始播放,传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孟为鱼晕厥了。
“来亲我!”孟为鱼理直气壮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刚喝了药吧,不许凑过来。”沈舟渡推他的脸。
看视频的孟为鱼很想问,他有没有记忆,沈舟渡不都是这个态度吗?
“快点来亲我!”孟为鱼不管不顾,“你不亲,我就去亲别人了!”
沈舟渡闻言,一脸无奈地转过头,脸对着镜头,随后他的手朝这边伸过来,一把揽过孟为鱼的脖子。
手机掉在了沙发上,画面定格在沙发的靠背。
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吻声被完整录了下来。
孟为鱼脸红着听了一会,然后发现这个声音怎么没完没了的,他拉了一下进度条,三分钟都是这个画面,也是差不多这个声音。在视频快结束的时候,一只手重新拿起手机,往某个方向拍摄。
“呕。”沈舟渡蹲在垃圾桶旁边,干呕中。
孟为鱼真正想拍的就是这个画面。
“好恶心的药味……”沈舟渡无法接受这个味道。
孟为鱼伸出手,看完视频后,摸了一下干燥的嘴巴。
“呜,初吻没有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孟为鱼磨磨蹭蹭地从楼上走下来。
难得不用工作的周末,而且还是和好朋友一起吃饭,沈舟渡今天穿了少见的休闲装。当他看到穿着同样简单朴素的孟为鱼后,笑着问:“为什么不穿你那件花俏的衬衫?”
“我本人已经很花俏,不需要用衣服衬托。”孟为鱼让他低调。
“随便你。”沈舟渡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钥匙。
“你开车吗?”孟为鱼露出不信任的眼神。
“我的技术很好。”沈舟渡让他放心。
“什么技术?”看完视频不久的孟为鱼突然以己度人,觉得沈舟渡在调戏自己。
“开车技术。”沈舟渡补充说明。
孟为鱼的身体一下子往回弹,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
沈舟渡:“……”
他早就知道孟为鱼很奇怪,但是他失忆后,这份奇怪只多不少。而且以前孟为鱼的奇怪,多多少少是能估计的,现如今,真的完全猜不出他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或者什么话而变得莫名其妙。
到了车库,孟为鱼下意识去开后面位置的车门。
“你真的很需要教导,你的老公开车,你坐后面去做什么?”沈舟渡把副驾驶的门打开,“进来。”
孟为鱼不情不愿地去副驾驶。
沈舟渡将门关上。
孟为鱼担心沈舟渡诡计多端,以帮忙戴安全带这个借口接近自己,所以一坐下,赶紧把安全带戴上了。
他的行为让沈舟渡看了莫名生气,说:“我的开车技术没有那么糟糕。”
“我知道。”孟为鱼坐过他开的车。
“你知道还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沈舟渡愠怒道,“是让你坐我开的车,不是让你玩极限运动。”
“你别管我了,开你的车吧。”孟为鱼发现他的自尊心在奇奇怪怪的地方。
沈舟渡启动汽车,打了方向盘出去。
郊外的别墅,也就是之前宁坞送孟为鱼去的地方。
当沈舟渡驱车到达,刚下车没多久,一辆熟悉的轿车从门口进来。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是惯常冷着脸的肖嘉璐,宁坞坐在副驾驶上,摇下车窗,兴奋地对着他们两个人招手。
“你开车?”孟为鱼惊奇地看着肖嘉璐。
“宁坞开车技术太烂了。”肖嘉璐面无表情地陈述一件事情,“我不想难得出门一次,还晕车。”
“啊哈哈哈哈,老婆,你真的很喜欢开玩笑。”宁坞将手搭在肖嘉璐的肩膀上,开朗地哈哈大笑。
肖嘉璐没有笑。
孟为鱼如果不是清楚他们确实结婚了,根本就不敢置信这一对男女居然是夫妻。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他们在屋子外面烤肉。
王伯早就把工具准备好了,甚至把大部分的食材都准备好了,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把食物放到炭火上面。
就是如此简单的工作,宁坞和孟为鱼一起歪着脑袋,“啊”了一声,不清楚要从哪里开始工作。
他们两个人人菜瘾大,在把胡椒粉打翻后,被肖嘉璐和沈舟渡赶走了。
户外,炭火烧着,沈舟渡和肖嘉璐动作干脆利落地烤着肉。孟为鱼和宁坞待在屋子里面吹空调,坐在沙发上,欣赏着外面的烤肉活动。
“到底是谁提议自己烤肉吃的?”孟为鱼有点来气了。
“是我。”宁坞和孟为鱼坐在一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虚地承认了。
“那你倒是去帮忙啊。”孟为鱼皱眉,不能理解眼前人。
宁坞是想要帮忙,但是被肖嘉璐用看尸体的眼神震慑,脚步飞快地跑了。
两个人拿起放在一旁的冰柠檬水,干杯后,各自心虚地喝饮料。
“我的老婆真是太能干了。”宁坞满意地看着一只手叉腰,用不爽的表情翻肉块的肖嘉璐。
“你们之前不是在吵架吗?”孟为鱼用鄙视的眼神看宁坞。
“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宁坞正气凛然道。
孟为鱼更加鄙视他了,说实话,宁坞和肖嘉璐怎么看,怎么不匹配。
“话说。”孟为鱼看着外面合作的两个人,发现了一件事情,“一般的爱情故事中,女主角都是贫寒出生,努力学习,想要争取第一名。”
“璐璐就是她人生的女主角。”宁坞为肖嘉璐感到自豪,提到妻子时,他的语气温柔下来。
“然后男主角是性格外冷内热的有钱富家子弟,考试总是第一名。”孟为鱼越说越来劲,“然后女主角在一次次追逐男主角的过程中,两个人相恋。”
宁坞马上明白他的意思,咬牙切齿说道:“你不想要你老公,我还想要我老婆,马上给我停止你的臆想。”
“不是的。”孟为鱼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比较好奇,外面的两个人怎么看都是比较意气相投的类型,可以说是成功人士一号,成功人士二号。为什么会看中我们两个人,分别是没用的有钱人家小孩一号,没用的有钱人家小孩二号。”
宁坞震惊,并且不由自主陷入思考。
“肖嘉璐要烤牛排了,你们想要几分熟?”沈舟渡打开玻璃门,从外面探头,打断他们诡异的对话。
“我要生一点的。”孟为鱼抬起手指,兴高采烈,完全不挂心自己的胡言乱语。
“我要熟一点的。”宁坞的爱好和他不一样。
“那就切成两份。”沈舟渡提出解决方案。
孟为鱼和宁坞默契地一起点头。
沈舟渡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动作顿了一下,最后决定关上玻璃门,去和肖嘉璐传递两人的意见。
肖嘉璐的声音突然大到可以传进门内:“让屋子里的人滚出来帮忙!”
宁坞动作利索地滚出去了。
孟为鱼岿然不动,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冰柠檬水。
有人接力,沈舟渡找到机会进有空调风的屋子里休息一下。
“呼。”他快要热死了,无奈地看向屋子里的大少爷,“还有柠檬水吗?”
“可以叫王伯给你倒。”孟为鱼笑吟吟地用吸管搅着冰块。
沈舟渡面无表情地快步走过去,趁着孟为鱼把柠檬水送进嘴里之前,先一步伸出手握住杯子,咬住吸管,吸食着冰水。
孟为鱼的眼睛往下,看着沈舟渡喝水的模样。
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又莫名移不开眼睛。
到了最后,还是四个人一起在外面烤肉,宁坞和孟为鱼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没有片刻,就可以先尝一口熟了的肉。
“撒这个酱料,撒多点。”孟为鱼提意见。
“想要柠檬汁。”宁坞品尝完毕,作出改进想法。
另外的两个人,一个递酱料,一个递柠檬汁,显然没有脾气了。
宁坞沾上柠檬汁,兴高采烈地夹着肉递到肖嘉璐的嘴边,开心地告诉她:“绝对是你喜欢的味道。”
肖嘉璐看着他傻笑的脸,听话地张开嘴巴。
孟为鱼看了,发现这两个人居然是真的喜欢对方的。
“你要撒酱料吗?”沈舟渡在一边,按照孟为鱼的喜好,加上致死量的调料。
“沈舟渡。”孟为鱼喊他。
“嗯?”沈舟渡回应。
“你会喜欢聪明一点的人吗?”孟为鱼好奇。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点头了,然后接话:“所以很喜欢你。”
“……故意哄我的吧。”孟为鱼能察觉到他的巧言令色。
“哈哈。”
“喜欢考试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那种吗?”因为沈舟渡是第一名,所以要在他的眼中有点聪明,起码要这种程度。
“第六十名就可以了。”沈舟渡把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眯起眼睛笑了。
“我是第五十这样。”孟为鱼提醒他。
“……哦。”
探病回忆
空调的风无声无息地充斥着宽敞的别墅角角落落, 宁坞陪着孟为鱼,找到了一本放在书柜里的相册。
“这是什么?”孟为鱼看着宁坞的动作,在想, 他在自己的家,是不是过分自由了?
“相册啊。”宁坞和他的熟络超乎一般的朋友, “我和小舟说了那么多, 你都不信任我们, 既然如此,就给你看一些实际性的证据好了。”
“不用了。”现在的孟为鱼已经明白过来, 自他醒后, 身边的这几个人, 并没有对他撒谎。但是重回十七岁的那一刹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会和沈舟渡有今天的关系。二十岁的他其实还是会觉得这个未来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已经不会怀疑自己来到平行时空了。
从结果往前倒, 他承认自己和沈舟渡,确实偶尔亲密过头了。
“大学有段时间, 我很伤心。”宁坞捧着相册, 想到了当时的感受, 差点要哭了, “你和我当了密友那么多年, 我们中间突然插入了一个沈舟渡就算了, 结果你们越玩越亲密, 我都快要成为局外人了。”
孟为鱼在沙发上坐下,翘着腿,冷笑着注视宁坞, 看破不说破。
他们确实认识很多年了,孟为鱼这种人属于表面上和人热络, 实际上并不和他人交心的类型。所以他的身边看着热闹,但是深交的朋友并不多。和孟为鱼相反的是宁坞,他经常被人打趣,和孟为鱼待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人群的中心,仿佛只是所有故事中的朋友A角色。但是现实并不是故事,实际上,宁坞远比表现出来得受欢迎,因为他开朗、脾气好,再加上性格宽容。
这样的宁坞,像是家长照顾小孩一样,从小就看顾孟为鱼。
大学的时候出现了明显的改变,宁坞忙了起来。
根据孟为鱼现在掌握的信息,因为那时候的宁坞正在追求肖嘉璐,隔三岔五的就去送上门,自然就没有以前那样有空闲了。
孟为鱼无所事事的这个空间,沈舟渡塞进来了。
两人好过、吵架过、又和好过。
等孟为鱼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想不通了,同样是交朋友,和宁坞在一起,怎么就没有那么多糟心事。
孟为鱼甚至还怪罪过宁坞,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忙起来,自己根本不需要因为沈舟渡闹成这样难看的模样。
“我差点以为你最好的朋友称谓要换人了。”宁坞伤心过后,兴高采烈地说,“还好你们只是搞对象,好朋友还是我。”
“好个头啊……”孟为鱼咬牙切齿,“你就没有想过劝阻我和沈舟渡谈恋爱吗?”
“但是如果你不和他谈恋爱,你就要和他做好朋友了。”宁坞颇有身份危机,“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谁管你啊。”孟为鱼还是第一次听说那么复杂的关系。
“这是相册。”宁坞把相册打开,递给孟为鱼,“其实你们从高中开始,关系就不错。”
宁坞选的是放在孟为鱼的房间里,和那张毕业照同一天拍的照片。因为是孟为鱼的相册,所以主角当然是他,当他在台阶上找到沈舟渡后,就拉着沈舟渡拍了许多意味不明的照片。沈舟渡面无表情,但是动作配合。
最后的集体大合照里,沈舟渡早就被其他人挤到了边上,只是照片定格,他在角落里,悠然自在地看着人群中心的孟为鱼。
“那天我们本来打算一起聚餐的,但是离开学校的时候,沈舟渡被他的爸爸接走了。”宁坞想到当初,发出了叹息的声音,“不然应该会更好玩吧。”
孟为鱼翻着手中的相册,高中毕业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并不遥远,但是现在翻看照片,才发现沈舟渡真的时不时就盯着自己。
小变态。
等等?
孟为鱼突然有个问题,沈舟渡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
“我和沈舟渡的家里人,应该关系不太好吧。”孟为鱼突然开口。
“吓我一跳,你怎么猜得到?”宁坞觉得他神通广大。
“上次去爷爷家,他们吵架的时候透露的,不过也不奇怪。”孟为鱼对沈舟渡的父母第一印象并不好。
除去那种大宴会中的碰面,孟为鱼第一次对沈舟渡的父母有印象,是在高三的时候。
肖嘉璐一向不服输,她受够了每次考试都输给沈舟渡,所以打算发奋图强,暂时请假,不去孟为鱼的家和他一起学习。就是在这个时期,宁坞毛遂自荐站出来,接替肖嘉璐,和孟为鱼一起学习。结果没有学习几天,就被沈舟渡抓到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除了做功课,什么都做。
沈舟渡本来想劝自己算了,最后还是忍不住把他们的电视关上,拎着他们两个人强制做题。
宁坞被沈舟渡调/教得晕晕乎乎,当天下午就找借口跑了。
孟为鱼倒是没有那么反感,他属于只要别人给他任务,他就会一直学习的类型。
他这样的个性,成绩却容易下滑,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管教他。
从那天开始,沈舟渡就把孟为鱼拎在身边学习了。
孟为鱼曾经以为,他原来的家庭老师肖嘉璐会露出落寞的神色。但是肖嘉璐听到消息后,异常兴奋地拍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客气,尽管占用沈舟渡的时间。
“你这样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孟为鱼提醒她。
“我不怕。”肖嘉璐毫无心理负担,能在孟为鱼身边混下去的人,没有几个性格正常的。
孟为鱼自然担心过沈舟渡,同样跑过去告诉他:“你陪着我学习,自己就没有时间用功了。”
“我们考的试卷是一样的,你学习,我也学习,没有区别。”沈舟渡帮孟为鱼整理好课堂笔记,淡定地还给他。
此举动,被肖嘉璐评价为:为了谈恋爱,真是舍得下血本。
两人频繁见面的日子里,某一天周六的早上,孟为鱼收到了沈舟渡发来的信息: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孟为鱼:你的爸妈又要带你去什么宴会吗?
沈舟渡的父母总是带他去参加宴会,强迫他去交际。
沈舟渡:本来是的。
孟为鱼:本来?
沈舟渡:我昨天突然发烧了,所以今天就不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了,当然,也就不去你家了。不聊了,再见。
沈舟渡发送完信息,躺在床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他静静地呼吸着,偶尔因为鼻子不舒服,用纸巾将鼻子揉得通红,侧过身子咳嗽。他十分擅长忍受痛苦,久而久之,便把难受这种感触变成了处理问题的本能。喉咙痛就自己去倒水喝,流鼻涕就擤鼻涕,咳嗽就继续喝水,感觉身体热热的,就吃药、盖上被子。
没有事的,只需要把问题一个个解决,很快就不会难受了。
“咳咳。”
“叮咚。”门铃的声音响起。
沈舟渡叹了一口气,将被子推开,有气无力地走了出去,他猜测是他的爸妈找佣人来照顾他,尽管他已经拒绝过了。
他不喜欢和别人待在一个屋子里。
门外的人持续按着门铃,看起来是一个很没有礼貌的人。
沈舟渡皱眉,没有贸贸然打开门,而是在门口,把监控器打开。
雪花一闪,站在门口的人的影像出现,一个戴着口罩,提着东西的人发现了监控器的开关被人按下,闭上一只眼睛,将脸凑过去观察。
“真是……”沈舟渡认出来人,无奈地将门打开。
趴在门上的孟为鱼被突然打开的门吓到。
“你来做什么?”沈舟渡每次遇到孟为鱼,都会摆出无奈但妥协的表情。
“想说到中午了,怕你没饭吃。”孟为鱼给他展示手中的东西,“所以叫王伯熬了粥,然后叫小林帮我买了感冒药。”
沈舟渡让开身体,请他进来。
孟为鱼脱下鞋子,干脆利落地走进第一次到的地方。
沈舟渡在他的后面锁上门,本来想直接转身就走,但是他想了一想,蹲下去,拿起孟为鱼的鞋子,在鞋柜的后面藏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的家在这里?”沈舟渡从来没有带过他来这里。
“之前给你寄东西,你发过地址给我。”孟为鱼淡定地说出可怕的话,然后不客气地在他家沙发上坐下,“你怎么样了?”
沈舟渡一声不吭地走过去,坐在孟为鱼的旁边。
孟为鱼刚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坐在旁边的沈舟渡突然身体一歪,直接靠在他的身上。
“哇,你的身体是烫的。”孟为鱼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
沈舟渡看了他一眼,郁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戴着口罩?”
“怕被你传染。”孟为鱼才不想生病。
沈舟渡靠在他的身边,聪明的脑袋读懂了一个道理:虽然孟为鱼不想生病,但还是跑过来看他了。
“不行,你的身体真的很烫。”孟为鱼伸出手,果断地把沈舟渡推开。
沈舟渡:“……”
他才感动了两秒钟。
孟为鱼从沙发上离开,终于在另一张沙发上看到了一张薄薄的毛毯,他取了过来,给沈舟渡披上,把他牢牢包住。
“咳咳。”沈舟渡将脑袋偏向另一边,低声咳嗽。
“你喝点粥,然后吃颗药,睡觉吧。”孟为鱼帮他拆开保温盒,用自带的勺子搅了搅粥,准备怼到他的面前。
“放下……”沈舟渡气若游丝。
“吃不下是吗?”孟为鱼显然是猜到有那么一遭。
沈舟渡努力把手从毛毯里探出来,没有好气地说:“你就不能先等我整理好毯子吗?”
“那你披着吧,不要冷到了。”孟为鱼努力表现出自己的体贴,帮他把毛毯拉好。
“谢谢。”沈舟渡清楚,孟为鱼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尽力了。
在沈舟渡慢悠悠地艰难吞咽粥的时候,孟为鱼坐在旁边,一点都不安静,直接把一大袋药全部倒在桌面上。
“这是退烧药,这是吃喉咙痛的药,这是鼻子塞了用的药、这是消炎药、这是过敏药、这是拉肚子用的药……”他在一一清点药物,口罩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那双黑色的眼睛笑得志得意满,似乎觉得自己做了非常正确的事情,“吃吧。”
“咳咳。”沈舟渡被吓坏了,“我感冒发烧不至于死掉,把这些药都吃一遍,说不定真的会死。”
“那得怪你呀,生病不在医院,一个人在家里很危险的。”这是孟为鱼的生活感悟。
“我只是感冒。”沈舟渡提醒他。
“太危险了。”孟为鱼没有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
沈舟渡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靠佣人照顾的,一旦生病了,只能送去私人医院。
“全部吃了会死掉,那你选有用的吧。”孟为鱼起身,在这个宽敞的屋子四处张望,“我去给你倒水。”
沈舟渡从他带来的药物中,最后选了一个退热贴。
起码这玩意瞎用,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损伤。
沈舟渡拿着退热贴,专门等着孟为鱼给他倒水回来,然后把手里的东西给他,说道:“帮我打开。”
孟为鱼毫不犹豫,接过退热贴后,“哗啦”一声撕开。他伸出手,将沈舟渡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撩起,用纸巾擦干汗水后,一下子贴上去。
他的动作全程干脆利落,没有和沈舟渡玩一丝暧昧。
孟为鱼,真有你的。
沈舟渡默默披回毛毯。
“回去躺着吧。”孟为鱼发现沈舟渡在抖。
“好……”沈舟渡站起来,离开之前拜托孟为鱼做一件事情,“把桌面上的药收起来,放到我的房间去。”
孟为鱼打开袋子,主打一个粗暴,一扫就把药扫进去。他刚提好袋子,就发现沈舟渡的身体歪歪扭扭地走向一个房间,连忙提着药跟了上去。
沈舟渡摸到自己的床,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他辛苦地将身上的毛毯抽走,正准备找被子的时候,走进房间来的孟为鱼把药放到桌面上,跑过来帮他盖被子。
在孟为鱼同情的眼神中,沈舟渡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要死了。
“我觉得我睡一觉就会好了。”沈舟渡没有那么弱气,“谢谢你来照顾我,可以回去了。”
孟为鱼坐在地板上,什么话都没有说,伸出手,拍了一拍他的胸口,哄他睡觉。
“嗯哼。”沈舟渡被他的手顺了一下气,舒服地放松身体,随后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孟为鱼。
这大概是孟为鱼所能理解的照顾人的极限了。
沈舟渡吃了药,一阵困意袭来,他为了让他尽早离开,闭上眼睛睡觉。
沈舟渡这一睡,直接从中午睡到了傍晚,当他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黑暗,客厅里的光从门口透了进来,脚步声在外面响起。
他的父母提前回来了吗?
沈舟渡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皱眉将上面的退烧贴撕下。他出了一身汗,全身乏力,但是确实退烧了。
“我想要水。”沈舟渡朝外面的人喊道。
听到了他的声音,外面的脚步立刻变得急促起来,倒水的声音、不断逼近的脚步声,这让沈舟渡觉得很奇怪,这种毛毛躁躁的感觉,不像是他的父母中的任何一个。
来人将房间的灯打开,孟为鱼顶着那张让沈舟渡神魂颠倒的脸,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你怎么还没有回家?”沈舟渡接过水杯,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我查了一下手机,网上说,感冒也会死人的。”孟为鱼和他分享新知识,“所以决定还是等你醒来后再离开。”
“呵,胡说八道。”沈舟渡一口气喝了半杯水,恢复精神后已经能和他开玩笑了。
一只温暖的手直接穿过沈舟渡的头发,摸向他的额头。
沈舟渡愣住。
“看来不发烧了,那我叫小林来接我回家,顺便给你送晚餐吧。”孟为鱼笑着问,“你要吃什么?”
“嗯……我想想。”沈舟渡醒来后,反倒不想他那么早离开了,他推开放在腿上的被子,站了起来。
“你要什么,我去拿。”孟为鱼觉得他躺好就可以了。
“我要上厕所。”沈舟渡认为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帮忙。
孟为鱼欠揍地摆出一个耸肩的动作。
“你先看漫画吧。”沈舟渡从自己的书柜里,找到一本漫画书,递给孟为鱼,“晚点我们一起吃晚餐,你再回家。”
“也行。”孟为鱼不甚在意地接过漫画书,等沈舟渡回来再商谈晚餐问题。
沈舟渡上完厕所,站在冰箱前,准备给孟为鱼找点饮料,就在他拿着冰冻的罐子,病怏怏地往房间走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愣住。
房间里,孟为鱼正坐在地板上,他的大腿上摊着一本漫画书,手里却在按着手机按钮,回着信息,谢闻轩发信息过来,询问他今天怎么缺席了宴会。
“真是够烦的人。”孟为鱼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热衷给自己发信息,缺朋友吗?
不等孟为鱼强势输出一番,就听到了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沈舟渡急匆匆地跑回了房间,他急忙又小心、不发出声音地将门关上,气喘吁吁地转过头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孟为鱼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调侃道:“高烧把你的脑袋烧坏了?”
“我的爸妈突然回来了。”沈舟渡的额头又一次流下冷汗。
听到这句话,孟为鱼愣住,随后迅速站起来整理衣服和头发。别看他这个性格,他可是很讲究礼仪的人。
“那我出去打个招呼。”孟为鱼是这样打算的。
沈舟渡闻言,用从未有过的速度,飞快地摇头,同时用食指放在嘴边点了一点。
千万不要说话,千万不要被发现了。
他的警告刚完毕,房间门口就传来了声音:“小舟,你的感冒好一点了吗?”
沈舟渡一个激灵,慢慢从门口离开,拉开一段距离后,才敢回话:“我没事了,就是想要躺着休息一下。”
孟为鱼坐在地板上,茫然地眨眼睛,不清楚这是闹哪一出。
“你再休息一会,晚点吃点东西。”那道声音吩咐过后,才离开了。
“千万不能给我的爸妈发现你在这里。”沈舟渡蹲下去,抓住孟为鱼的肩膀,着急地问,“明白吗?”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好吧。”孟为鱼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沈舟渡冷汗涔涔。
在找到离开的时机之前,孟为鱼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沈舟渡的房间里。沈舟渡不得不出去吃晚餐,孟为鱼就在他的屋子里转来转去。沈舟渡的房间比他想象中要有趣,不仅有藏起来的游戏机,还有藏起来的漫画。孟为鱼打着游戏,饥肠辘辘。
就在他要闹了的时候,沈舟渡从外面回来了,并且给他带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
“呜,我不要吃这个,我要吃牛排大餐。”孟为鱼眼中含泪地往嘴里塞饼干。
沈舟渡坐在他对面,用心疼的眼神看着他,一时之间别无他法,只能许诺道:“我明天会请你吃的。”
“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他直接出去吃就可以了。
“要等一会。”沈舟渡和他解释,“不能被我的爸妈发现你在我的屋子里。”
“为什么?”孟为鱼的眼泪要落下去了,他不是那么见不得人的存在吧。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原因。”沈舟渡抽了一张纸巾,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擤鼻涕。”
“呼!”孟为鱼用力。
结果那一天晚上,孟为鱼等到了大晚上,都没有找到离开的时机,最后只好在沈舟渡的房间洗澡,直接在他的床上睡觉了。
“会被传染的。”孟为鱼睡觉之前,心心念念的是这件事情。
“睡吧。”单独盖一张被子的沈舟渡和他拉开距离,防止把感冒传染给他。
孟为鱼对他的父母第一印象并不好,因为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问题。一定是因为他的父母做过什么,所以沈舟渡才不敢透露一件看起来很平常的事情,一个朋友来到他的家,如此而已。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孟为鱼到现在仍不知道缘由。
手中的相册翻阅完毕,孟为鱼把从前觉得不重要的记忆片段,复习了一遍。
宁坞激动地问孟为鱼:“这下你相信我没有撒谎了吧。”
“不,你撒谎了。”孟为鱼优雅地把相册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波澜不惊道,“不要装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学的时候,你跑去追求肖嘉璐,才导致我和沈舟渡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他会变成如今gay gay的模样,宁坞有5%的责任,剩下95%归责沈舟渡。
“那时候确实……嗯?你怎么知道?”宁坞瞠目结舌。
“孟为鱼,现在二十岁。”孟为鱼手一摊,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
蛐蛐你
“你想起来了?”宁坞一蹦三尺高。
孟为鱼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想起来好几天了。
“那你怎么不说!”宁坞没有想到他居然和自己见外到这种地步。
“想说。”孟为鱼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头一次明白到支支吾吾的感觉,“但是不敢。”
“为什么?”宁坞有幸体会到沈舟渡和孟为鱼搞拉扯时候的感受了, 心里焦急、同时觉得他不可理解,完全猜不到他的脑子在想什么。
“上次得罪了沈舟渡, 他说因为我现在是高中生才不和我计较。”孟为鱼心如死灰地转过头, “万一被他发现我现在是大学生, 岂不是有可能被按着打。”
“我没有见过沈舟渡对你动手。”别说动手,连句重话都没有。
“不好说。”孟为鱼这段时间发现沈舟渡脾气也挺大的。
“怪不得你这几天, 没有像之前那样到处嚷嚷着要离婚。”宁坞被孟为鱼那天闹的阵仗吓得不轻。
孟为鱼摆出无奈的表情, 再一次和他解释道:“那件事情是一个意外, 我不管多少岁,都没有把自己的私事拎出去给别人讨论的蠢想法。”
宁坞想了一下, 眯起眼睛, 从孟为鱼暧昧的态度中,察觉到了问题。
“做什么?少在我的面前, 摆出丑表情。”孟为鱼像个小孩子一样, 快速察觉到宁坞想要调侃自己, 进而先拉起警戒线, 并且开口警告宁坞最好收敛一点。
“你想起大学的记忆, 对沈舟渡的态度就翻了一个天。”宁坞早就有所猜测, “在那小子告白之前, 你就和他不清不楚!”
“别开玩笑了。”孟为鱼要被呛死了。
“不然你解释,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抚慰我过去受伤的小心灵, 你说,你最好的朋友是谁!”宁坞不依不挠。
孟为鱼:“……”
“啊啊啊!孟为鱼!”
楼上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沈舟渡无奈地爬楼梯上去看情况,他一打开房间的门,就发现孟为鱼坐在沙发上装死,宁坞在一旁拉着他的袖子,扯着嗓子喊道:“你说啊,你有种就出声啊,装死有用吗?”
孟为鱼的眼睛一扫,发现沈舟渡站在了门口,立刻一脸嫌弃地推开宁坞的脑袋,告诉他:“你是有老婆的人了,还是和我保持距离吧。”
“你要是不给我一个答案,我今天都不会放过你的!”宁坞学着以前孟为鱼发脾气的的话,扒着他的袖子凑过去。
孟为鱼就要被他压在沙发上了。
一只手插进他们两个人之间,扶住宁坞靠近孟为鱼的那半边脸,将他推了回去。
“小舟,你来啦。”宁坞还在开朗笑着,手上用力拉着孟为鱼。
“他会疼的。”沈舟渡告诉宁坞。
“他这种人没有良心,不会疼的。”宁坞笑着调侃孟为鱼。
沈舟渡想了一想,随后说了一声抱歉,从沙发后面抱起孟为鱼的腋下,将他扯到了隔壁的位置,和宁坞拉开了距离。
“小舟。”宁坞看透了太多,得意地摇了摇手指,姑且教给他一个道理,“心疼男人会倒霉的,尤其是没良心的男人。”
沈舟渡听到宁坞的高见,默默捂上孟为鱼的耳朵。
别听,是关于你的坏话。
没有良心的男人,大家都默认一个人。
孟为鱼一把抓下沈舟渡的手,不满地转头看他。
宁坞不清楚他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介入到两人之间的打算,所以他自然地站起来,告诉他们:“饭吃了,也和小鱼一起看了相册,回忆了往昔,那么我和璐璐就差不多回家了,下次找个周末,我们一起去海边度假吧。”
“好啊。”沈舟渡和他们的相处一向随意。
宁坞下楼,和肖嘉璐打了一个招呼后,两人就离开了。
目送两人消失在视线内,孟为鱼嘴一撇,颇为费解地说:“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
沈舟渡听到他的问题,张开嘴巴,想要将两人的爱情故事告之没有这份记忆的丈夫。
不过孟为鱼经常问问题,并不是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的手一翻,指尖夹着一张纸,就此开始下一个话题。
“这是什么?”沈舟渡好奇地接过那张纸。
“我发现我的同学录是活页,所以把我在意的其中一页纸拆下来了。”孟为鱼拆家捣乱的本领一向是超乎常人的。
沈舟渡接过那张纸,发现是自己高三的时候,给孟为鱼填写的同学录。
“以前还流行过这东西。”沈舟渡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孟为鱼看着沈舟渡轻松的模样,伸出手,将那张纸翻了过来。
“你的座右铭那里,写着智者不入爱河。”孟为鱼在看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真想报警把这个骗子给抓走。
一个大学毕业就结婚的人,究竟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把这样的一句话奉为座右铭,而且一般人不会在同学录上写上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沈舟渡之所以把警告填写在此,分明是一句针对孟为鱼的发言。
“啊?哈哈哈哈。”沈舟渡看到那行字,愣了一下,随后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从前的行为太可笑,因而彻底维持不住冷静的人设了。
“大概是因为,看不起爱的人,就要为爱吃苦吧。”沈舟渡不否认自己当时的自以为是。
“我以为你会说,智者不入爱河,但是你是愚者。”孟为鱼惋惜自己猜错了答案。
“我很聪明啊。”沈舟渡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他拿着那张纸,跑上二楼,“我把这张纸放回原来的位置,免得弄丢了。”
孟为鱼双手交叉抱着双臂,本来是悠然自得地等着沈舟渡的姿态,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大汗淋漓。
等等,这个看不起爱,为爱吃苦的人到底是谁?
他和沈舟渡之间,他看起来更像是对爱情不屑一顾的那一个。
“我们也早点回市区吧。”把相册和同学录整理好后,沈舟渡从书房走出来,“我想明天去公司把工作处理了,然后周一陪你去公司。”
“什么叫陪我去公司?”孟为鱼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说太无聊了,想要工作吗?”沈舟渡发现他还真是说什么都只是说着玩玩,没有多少是放在心上的,“我感觉也是时候了,周一我陪你去看看,我在的话,你不能处理的东西,我也能帮忙。”
孟为鱼有点抵触,但还是点头了。
“乖了。”沈舟渡从楼梯下来,顺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孟为鱼的耳朵微微红了。
沈舟渡开车和孟为鱼回家,中途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些日用品和零食。
“我来付钱。”孟为鱼拿出沈舟渡给他的那张卡,冲到前面去。
沈舟渡无所谓地慢悠悠走过去。
“密码是多少来着?”孟为鱼突然忘记了这件事情,
沈舟渡挤到他的旁边,伸出手,按给他看。
成功付款,孟为鱼笑着把卡取了回来。
“要不要在手机里面把密码记下来?”沈舟渡清楚他对金钱完全不挂心的性格,估计没有多久又会把密码忘掉。
“我会写下来的。”孟为鱼觉得他的建议很有道理。
“卡里面的钱,你可以拿去随便买东西。”沈舟渡警告他,“但是不能拿去勾三搭四。”
“虽然我说这样的话好像在伤害自己的自尊。”孟为鱼把卡收起来,“但是你把我看得那么严实,我真的还有其他桃花运吗?”
“你最好是。”沈舟渡眯起眼睛威胁他。
“别这样,放轻松点。”孟为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道,“那你也去发展一下其他桃花,我保证没有意见。”
沈舟渡提起购物袋,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最好是。”
孟为鱼的表情僵住。
“小鱼的性格是很宽容的才对。”孟为鱼追了上去。
沈舟渡走到升降梯前,按下按钮,用肯定的语气说:“小鱼的性格和宽容两个字没有关系。”
“你诋毁我,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坏的人!”
虽然沈舟渡说他明天才去公司,但实际上,他一回到家就开始工作了。无所事事的孟为鱼只能睡个午觉醒来,打开一袋饼干,一边咬一边看电影。
眼看差不多到晚餐时间,沈舟渡才从书房出来。
“饼干好吃吗?”沈舟渡走到他的身后,探头看他。
“好吃,但是我不想吃饼干了,我想吃牛扒大餐。”孟为鱼饿了。
沈舟渡听到这句话,愣住。
孟为鱼低下头,干嚼饼干,明明是一个普通的表情,但是联想到曾经的事情,沈舟渡居然品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我请你吃!”沈舟渡难得说话急促,“就现在,带你去吃。”
孟为鱼笑着转过头。
他可真是一个坏心眼的人。
沈舟渡说的没有错,他注定吃爱的苦。
“吃王氏那一家。”孟为鱼故意在卖嗲。
“我去拿钥匙。”沈舟渡转身去找车钥匙。
“咳咳。”待沈舟渡一转身,孟为鱼不得不偏过头咳嗽。
成年男子谨慎掐嗓子说话。
沈舟渡拿到了车钥匙,和欢欢乐乐的孟为鱼出门了。
吃晚餐的时候,沈舟渡习以为常为自己点了红酒,给孟为鱼点了橙汁。但是在服务员倒红酒的时候,孟为鱼动作特别快地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去。
“未成年人不许喝酒。”沈舟渡提醒他。
“谁是未成年了?”孟为鱼理直气壮地捧起红酒杯,喝了一口。
沈舟渡撑着下巴,无奈地看着他,最后只能管教道:“只能喝这一杯。”
“你真的很喜欢指挥我做事情。”孟为鱼早就发现这件事情了。
“因为你欠管教。”沈舟渡理所当然这样说着。
这句话不带任何个人想法,是事实,孟为鱼确实从小到大自由过头,没有人管教过他。
“那么。”孟为鱼放下酒杯,用叉子插起一块肉,塞进嘴里,“为什么你喜欢被绑起来?”
沈舟渡猛地抬起头,恰巧看见孟为鱼张开嘴巴,肉汁鲜美的肉块进入他红润的嘴巴,隐约可见湿润的舌头还有等待撕裂肉块的洁白牙齿。
他忍不住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孟为鱼满意地咀嚼着食物,慵懒而又探索的眼神看着沈舟渡。
“生活和床上的喜好,是不一样的。”沈舟渡暂且这样说。
“你喜欢床上被我管教?”孟为鱼听明白了,嘴角上扬。
沈舟渡并没有被他天外来的一句话吓倒,反而找到了一些破绽,问:“你今天聊这个话题,似乎很开心?”
之前明明只要一讲到性/爱,孟为鱼就崩溃地鬼叫。
“因为我很色。”孟为鱼用他的话堵他。
“嗯。”沈舟渡认同这个说法,低下头吃蔬菜,仍旧抱着怀疑的态度,“但还是觉得你很奇怪。”
孟为鱼不敢接话了。
正如沈舟渡所说,他很聪明的。多一点蛛丝马迹,他就能猜到眼前的人不是十七岁的孟为鱼。
“我有个好奇的事情。”沈舟渡抬眼盯着孟为鱼。
孟为鱼心虚地喝了一大口红酒。
“你十七岁的时候,也很色吗?”沈舟渡诚心发问。
“噗。”
“换酒。”沈舟渡喊服务员。
服务员给孟为鱼换了一杯红酒后,优雅退场。
“嗯?”沈舟渡催促孟为鱼回答问题。
孟为鱼正用餐巾,狼狈地擦着嘴巴,他听到沈舟渡的催促,不满地说:“哪有身体健全的人不好色的。”
“哼。”沈舟渡笑了。
“你十七岁的时候,肯定也偷偷看过健壮男人的杂志。”孟为鱼想起来了,沈舟渡可会藏东西了。
“我喜欢的类型和你不一样。”沈舟渡发现孟为鱼最喜欢以己度人。
孟为鱼摇手,表示不想聊下去。
“为什么?虽然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交流一下这些话题也很有趣。”沈舟渡完全不怕。
“没有什么意思,最后一定会拐到你就是喜欢我。”孟为鱼太擅长花言巧语,根本就不需要沈舟渡说下去,就能猜到他在此埋下的话语陷阱。
“哈哈哈哈哈。”沈舟渡发出突兀的笑声。
孟为鱼慢慢喝着红酒,预防再出现刚才的惨剧。
“虽然你什么都会和我说,但是我却很少知道你以前的事情。”沈舟渡说。
“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孟为鱼大概能猜到自己鲜少讲述自己过去的原因。
“我知道,你说你不记得。”孟为鱼是活在当下的人,过于过去的很多事情,他不是故意不说,是真的不记得,“所以十七岁的你,起码还记得对于你而言,不久之前的事情吧。”
对于沈舟渡来说,这就是没有机会知道的孟为鱼。
“我十七岁啊。”因为经历了失忆,孟为鱼此时倒是能清晰地想起十七岁左右几年諵沨的事情,“虽然我自己是过得很开心,但是实际上我还是学生嘛,感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学校,然后……嗯啊,我经常一个人在家,如果有人喊我出去玩,我就会去。后面玩太多了,成绩下降,爷爷就把肖嘉璐介绍给了我,然后我就学习、玩。”
孟为鱼伸出手指,回忆人生,最后硬是什么都没有回忆上。
他真的不是故意和沈舟渡有所隐瞒。
从前的生活模糊不清。
倒是和沈舟渡的关系为分割点的记忆,他很清晰。
十五岁,在宴会上遇到沈舟渡,他在吃饭的时候,说他很吵。初次见面,就很讨厌沈舟渡。
更烦人的事情是,一周后高一开学,就在同一条走廊遇上面无表情和他擦肩而过的沈舟渡,然后觉得这个人真的很讨人厌。
孟为鱼就这样默默讨厌沈舟渡,讨厌了近三年的时间。
他其实很少这样在意一个人,不过他可以确定当时和爱情无关,只是……莫名很在意。
“在这个期间,说了你的一些坏话。”孟为鱼老实交代。
沈舟渡听到他的坦诚,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问:“都说了我的什么坏话。”
“挺多的,最多就是说你好装。”孟为鱼的声音越来越小。
“哪里?”沈舟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哈哈大笑。
“考了第一名,还一副不屑的样子。”孟为鱼在数了,“宴会上很多人夸你,然后你又一副很不屑的样子。那时候想要让你吃瘪,发现你经常和宋玫茗私下交流,所以就和她聊多了几句,想要故意让你不爽。”
“然后我一副不屑的样子。”沈舟渡已经能猜到他的心理活动了。
“没有,你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
“是呢。”沈舟渡皮笑肉不笑。
“后面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就没有继续做这种事情了,继续默默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孟为鱼是越说越心虚,他的性格可真烂啊。
沈舟渡知道,这个人说别人坏话的能力有限。
“再然后……”孟为鱼本来想继续说下去,但是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只有十七岁才对,于是及时住口。
再然后,和沈舟渡交往密切,成为了朋友。
之所以说沈舟渡和他关系的改变,让他的回忆深刻了一点,是因为沈舟渡和他身边的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带来纯粹的快乐、不是带来单纯的热闹、或者只是给他无止尽的折磨。孟为鱼一度产生一种错觉,是不是除却自己以外的人,要么给自己快乐,要么给自己痛苦。
但是沈舟渡不一样,他会陪自己玩游戏,很开心,但是又强迫他学习,很痛苦。会给予他一种若有似无的宠溺和无限度的宽容,很开心。但是又会及时抽身,不敢踏入他的内心,很痛苦。
反复交织的喜悦和忧伤,是孟为鱼不能理解的情感。
他信奉着合得来就一起玩,合不来就散的及时享乐主义。
对待沈舟渡不一样,不是一时的开心和痛苦,就能决定对他的态度。
因而,从某种方面来说,真的很宽容的孟为鱼,才会因为沈舟渡而发烂脾气。
“你对我没有一点正面印象吗?”沈舟渡要因为初恋而心碎了。
孟为鱼往嘴里塞一块肉,故意含糊不清道:“聪明。”
沈舟渡笑着说:“嗯。”
吃完晚餐,自觉以前居然在背后说了别人那么多坏话的孟为鱼,默默把帐付了。
“你这副模样,好像在外面出轨了回家。”沈舟渡修长的手指放在柜台上,快要被他逗笑了。
孟为鱼含恨看了他一眼,警告世人:“不能和说了坏话的人结婚。”
“没事,我一开始也不是很喜欢你,虽然我没有可以说坏话的朋友,但是我会在心里说过你的坏话。”沈舟渡为了让他良心安稳,主动交代。
“什么?”孟为鱼好奇。
“你也好装。”沈舟渡说。
孟为鱼闻言,怒极,伸出手掐住他的手臂。
“‘痛。”沈舟渡抽了一口气。
孟为鱼和他一起走出餐厅。
他们离开这个地方,身影穿过外面的玻璃窗。
去洗手间回来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落座。
“沈步宁,我好像看到你的儿子和孟为鱼了。”坐在对面的人提醒他。
“是吗?”冷峻的男人拿起酒杯,嘴角上扬,用毫无笑意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可惜没去打个招呼。”
夜晚的灯光闪烁。
颇有安全感的家中,孟为鱼现在有一种觉得自己贞洁要不安全的感觉。
他大半夜不睡觉,还在客厅打游戏,洗完澡的沈舟渡就走出来了。
孟为鱼原本以为他是来赶人的,正准备说点什么敷衍过去,结果被睡衣扣子没有扣好的沈舟渡压在沙发上了。
“你在做什么?”孟为鱼躺在沙发上,左眼是衣服敞开的胸肌,右眼是衣服敞开了一半的胸肌,两只眼睛都为难,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不是说你以前很色的吗?给你机会。”沈舟渡的身上散发出熟悉的沐浴露香味,热气扑面而来。
“不了,我喜欢的不是这种……”孟为鱼婉拒,同时怀疑这只是沈舟渡知道自己以前背后说他坏话的报复。
沈舟渡二话不说,一下子抱住孟为鱼。
孟为鱼没有多加挣扎,就幸福地靠在胸肌的旁边。
沈舟渡低下头,看着孟为鱼的反应,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