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安静,祁淮一路不语,领着祁知年走出书院,直接上马车。
往常两人坐马车,都是排排坐,肩并肩。
此时,祁淮却是在祁知年对面坐下,便叫马车走。
祁知年知道他在生气,起身,坐到他身边。
祁淮不动,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虽然祁知年其实挺喜欢安郡王,安郡王的行为举止确实有点不着调,他们俩似乎也一直不对付,此时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祁知年不提安郡王,小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啦?”
祁淮依然不语。
祁知年就再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揪揪他的衣袖。
祁淮将袖子抽回来,也往窗户那边移了移。
祁知年便也跟着挪,然后弯下腰,从下面往上看祁淮,眨眨眼睛问:“您真的生气啦,不打算跟我说话啦?”
祁淮“哼”了声,祁知年再揪住他的袖子,就这样看着他。
祁淮将视线瞥向一边,祁知年偏就这么持续看着他,祁淮不得不叹口气,将他的脑袋扳回去:“也不嫌累得慌。”
“那您还生气吗?”
祁淮看他这亮晶晶的眼睛,心道哪里舍得跟他生气!
他拿了桌上的糕点递给祁知年,说道:“听说你来尔雅书院,我便来看看。”
“哦。”祁知年开始吃那块芙蓉酥。
祁淮想了想,总是避而不提某人,反而容易使得祁知年好奇,不如实话实说,便道:“赵初瑾这阵子成天往尔雅书院跑,搅得书院里那是一团糟,山长都敢怒不敢言,我怕他欺你,这才着急赶来。”
“我在藏书阁看书,偶然碰到他,他没有欺负我。”
祁淮倒是相信,有时候,谁也不得不承认血缘的奇妙。
就说赵初瑾那人,自小就邪门,长大后更是到处收揽美男子,偏偏把人弄到手,腻味,当年也不知道多少男子为他痴狂为他伤心欲绝,不得不说,从这方面来说,他也是奇人。
他去了封地后,就连皇帝都要松口气。
祁淮道:“赵初瑾的封地上挖出个金矿,他却知而不报,进京第一天就拦状元游街的队伍,陛下训斥他,他却当庭撒泼,又叫陛下把兰暮云嫁给他——”
说到这里,祁淮暗觉不对,似乎不该跟祁知年说这些,他家小家伙还只是个孩子。
祁知年已经张圆了嘴巴,不可置信地问:“他,他真这么跟陛下说的?”
“是。”祁淮都无言以对,说实话,正是因为赵初瑾太过不按常理出牌,当年知道祁知年的身世后,他才想着留下来做底牌牵制赵初瑾,如今也就往事不提了,他是绝不可能把祁知年拖进来的,也绝不可能让祁知年知道其中真相。
“你也已长大,要知道一些朝中事。临牧那边,游族始终不肯放人,陛下已经派了兰渝带兵一万去往临牧,明日便出发。”
“啊。”祁知年担忧,“那赵初瑾这样对待兰先生,恐怕要被很多人说吧,毕竟如今兰先生的父亲正得重用……”
“岂止。”祁淮知道赵初瑾能搞事,没想到他能搞事到这种程度,“自他回京,每天,每个御史都在参他,还不时有人托人、托关系地想要进宫求陛下求娘娘为他们做主,就是我这里,也每天都有无数帖子递来。”
祁淮还有些话没说,因为那些御史参他,他就包下一整条街的相公馆,叫他府上的侍卫把那几名御史全都绑过去,非说要请客,回头又叫京兆尹去拿人,还把那些御史的夫人小妾也都接了去看热闹。
整个朝堂,不,整个京都已经被他搅得鸡飞狗跳。
而他才进京四天而已。
效果确实比祁淮想得还好,但赵初瑾也确实过于不好控制。
偏偏赵初瑾还极为聪明,整遍所有人,当庭朝着皇帝直接吼也不在话下,就是不碰太子、二皇子等人,死活不上钩。
“你说,我该不该急?”祁淮问。
祁知年点头:“该。”
“往后知道怎么做了?”
“我在家读书,不再出门。”
“县试之后,若那胡先生还不回来,我会为你寻一位新先生,今明两日,由我来辅导你的功课。”
祁淮深知赵初瑾为人,就怕自己这两天不在家,赵初瑾能直接找上门,他已经发觉,赵初瑾对祁知年很有兴趣。
事情都已按照他与许言谋划的在往前走,再给他几个月,祁知年便能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祁知年一直向往江南,若祁知年愿意,他甚至可以陪祁知年同游江南。
听说这两天祁淮要辅导他,祁知年再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立即高兴得直起后背,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瞧见他这样的笑容,祁淮心中的愁绪,顷刻间就没了,他也终于露出笑容,揉揉祁知年的脑袋,祁知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偷着乐,再次想到安郡王那句“睡服”,他思来想去,既然不是“说服”,那肯定是“睡”!
想到这里,祁知年不觉激动起来,又自己用手指刮刮脸,不知羞!
他其实挺想与安郡王取取经,好了解,这到底要如何“睡”才能“服”?
不过考试当即,还是考试更重要!
两天后,祁知年验过身,提了考篮准备进考场。
他考个县试,也可谓是排场极大,大太监汪顺亲自过来送考,为免他人议论,祁淮也只是把他送到路口而已,汪顺这么一到,祁知年霎时成了十足十的焦点。
祁知年有些尴尬,却也只好极力应付,汪顺那话是说得一溜溜的,直到敲锣了,人也没走,带着几个小太监,殷殷地目送祁知年进考场。
这下人人皆知祁知年是谁了。
听说此事的祁淮不禁冷笑,这是他好舅舅近来看他与祁知年亲近,又不自在了。
程渠有些担忧:“这不会影响小郎君发挥吧?”
祁淮倒是很相信祁知年,别看祁知年年纪小,在他面前也跟个孩子一样,实际祁知年自己心中是有本簿子的,事事列得分明,就冲当年祁知年被赶出家门都还能赚钱养活一家人,也知道他心性坚韧。
祁知年也不负祁淮这番高看。
本朝县试一共考五场,考十天,白天进去,考完还各回各家。
第一场过了,才能考接下来的四场,前四场考完,隔天便会放榜。
祁知年从第一场到第四场,一直是第一名,名字就在第一位明晃晃地挂着。
当然,因为祁知年的新户籍上头,名字已经变成祁霙,这榜上挂着的便是“祁霙”,于是就有无数人打听这个祁霙到底是谁。
直到五场全部考完,也没打听到,第五场考完,考院外头再次放榜。
大家都往最右排看去,得了,划了红线的,不出意外又是那个祁霙!
本次县试的案首,便是祁霙了。
家里如何高兴,自不必多说,就连长公主也送了贺礼来。祁知年正在姜七娘那里,祁淮当然不方便过来,祁知年高兴是挺高兴的,却也更想和祁淮分享这份喜悦,他盼着天黑,回家后,说不定祁淮会来。
天还没黑,却有书院的学子先找过来,是上回与祁知年交流过的几位,这次也都过了县试,考得也都很不错。
他们邀请祁知年一起去庆祝。
祁知年长这么大,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邀请呢,心向往之。
跟姜七娘他们说了声,便与他们一起去酒楼,路上祁知年便知道,兰暮云稍后也会来,到酒楼后,果然没一会儿兰暮云就来了,但兰暮云身后还跟着个赵初瑾。
学生们见到他也是愣了愣,兰暮云脾气一如既往的好:“快见过安郡王。”
学生们只好站起来,有气无力地问好。
安郡王笑眯眯:“除了角落里的小可爱,你们没一个长得好的,都是歪瓜裂枣,放心,本王对你们没兴趣。”
“…………”包间里立刻安静。
赵初瑾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在祁知年身边坐下,并道:“我喜欢小可爱。”
学子们皱眉,不知是该为他们的先生松口气,还是该为学问这么好的祁小郎君吊口气。
他们同情地看向祁知年。
祁知年看到赵初瑾,倒是还挺激动,他正想请教“睡服”一事。
他还往一旁让了让,好让赵初瑾坐得舒服些,赵初瑾颇为得意,看了眼兰暮云,用扇子敲敲桌面:“学学!”
兰暮云苦笑,叫了小二过来点菜。
兰暮云与学生们关系极好,点好菜,不一会儿便说得热火朝天。
祁知年与赵初瑾聚在角落里,说得也是热火朝天。
祁知年虚心请教:“王爷,敢问何为‘喜欢’?又该如何‘喜欢’?”
赵初瑾吃了口酒,看他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您不是好男风,还有兰先生……”
赵初瑾嗤笑:“想得到本王喜欢的人,还没有出现呢!兰暮云,是他长得凑合,才有这等福气!”
祁知年懵了,若不喜欢,也能成天这般开人玩笑的?
赵初瑾心中好笑,展开折扇,扇了扇,说道:“本王虽不懂这些,不过嘛,你若是想‘睡服’祁淮,本王主意还是很多的!!”
祁知年脸色一红,不说话。
“不想知道啊?”赵初瑾觑他一眼。
祁知年几分纠结,小声道:“王爷……我这样是正确的吗?我——”
“得了得了,本王没有心情听少年心事,我就问你,想不想搞祁淮?”
“……”祁知年都快听不下去了,这也说得太难听了吧。
“啧,你若不下手,回头祁淮跟人成亲,你却睡也没睡过,你跟哪儿哭去?”
“……”祁知年面露哀愁,思虑半天,下定决心,“他若是真要与人成亲,我也唯有祝福!”
说罢,祁知年还勇猛地拿起酒盅一饮而尽,这酒不如那日梅花酿那般烈,甜甜的还怪挺好喝,祁知年喝了一杯,再喝一杯,又是一杯,可算是把心中那点难过压了下去。
因为安郡王那日一句“你喜欢祁淮啊”。
他也是彻底明白自己对于祁淮的感情究竟算是什么,若说从前,还可以说是父子的孺慕情,如今还能这样说?
有哪个小辈会想要无时无刻地都见到长辈,想要抱他,想要亲他,甚至是在那样的梦里梦到他……
再傻,看了那些书,得了赵初瑾的那些提点,他也该懂了。
他就是心悦,就是喜欢祁淮。
是想要完完全全占有祁淮的那种喜欢。
这几天刚明白自己的心情,很有些无知者无畏,偏也是安郡王方才的那句话点醒了他。
祁淮终究会成亲的。
他又该怎么办……
他接连灌了几杯酒,最后被赵初瑾夺了去,祁知年还要抢。
赵初瑾道:“别喝了,你那便宜爹来了,这盯得也太紧了些。”
祁知年茫然地抬头望去,赵初瑾翻白眼:“在楼下呢,我侍卫说的,就要上来,估计待会儿又要给我脸色看,走,我送你出去。”
说罢,赵初瑾就扶着祁知年起身。
兰暮云追过来似乎说了什么,赵初瑾笑:“郎君是舍不得本王?”
“……您请。”兰暮云立即往后退三步。
赵初瑾大笑,扶了祁知年下楼,还有几层台阶时,见到匆匆上楼的祁淮。
看到倒在赵初瑾身上完好的祁知年,祁淮是松了口气,又狠瞪赵初瑾一眼。
祁知年迷迷糊糊地瞧见祁淮,却是高兴地笑起来:“您来啦!”
说完,一把推开赵初瑾,就往祁淮身上扑。
他可还隔着好几层台阶呢,祁淮急急上前接住他,祁知年在他肩膀上蹭了又蹭,笑着仰头说:“我是案首啦!!”
“嗯。”祁淮一心只想带他走。
祁知年偏不肯动,又问:“我是案首,您开心吗?!”
“开心。”
祁知年瘪嘴:“你骗我,你根本就不开心,你没有笑,呜呜呜……”
却又没有真的哭,抱住祁淮的脖颈,挂在祁淮身上,祁知年一个劲儿地蹭,祁淮被蹭得满头大汗,警告地看一眼赵初瑾,用披风遮住祁知年的脸,抱起回身出了酒楼的大门。
赵初瑾跟过去,祁淮将人放进车中,回身见是他,冷笑:“王爷真是好有兴致。”
赵初瑾笑:“不如国公爷有兴致呀,就连人家挖出个金矿,国公爷都打听得到呢,真是厉害!”
祁淮并不奇怪赵初瑾这样说,赵初瑾可比皇帝那一窝聪明太多。
“唉,你说本王如此风华绝代,到哪里都被人惦记,我才进京半个多月吧,呵,近来竟然都开始有传闻说本王是先帝的亲生儿子呢,国公爷您说,背后的人是想要干什么呀?难不成还想鼓动本王造反?”
“那是王爷的事,与我何关?”
“真的呀?”
祁淮再警告:“你若是再敢找祁知年,只会有更多让你闹心的事。”
赵初瑾的脸色也是倏地一冷:“这是不装了?!”
“哼。”祁淮翻身上了马车。
赵初瑾气得上前就要一脚踹到马车上,又想到还有个小可爱在车上坐着,下不去脚,马车走后,赵初瑾双手叉腰,心中怒骂:我可去你爹的!!想逼老子造反?!做你的春秋大梦!以为老子那么好利用?!利用完,是不是还要立马把老子也杀了,你姓祁的好上位啊?!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骂着骂着,骂出声儿来:“老子这么多年容易吗?!你们死也好,活也罢,跟老子有个屁的关系!谁也别想来烦我!老子逍遥自在——”
赵初瑾骂得直喘气,他的侍卫们远远站着,不敢上前。
“王爷。”身后突然传来兰暮云那一向温润至极的声音。
赵初瑾脸色阴得能滴水,收回叉在腰间的手,恢复原先的风仪,将折扇一展,扇了扇风,缓声道:“本王乏了,先走了。”
兰暮云真诚道:“王爷,若是心烦,在下可为您排解一二。”
赵初瑾愣了愣,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姓兰的,本王已经看腻你了!往后少往本王跟前凑!滚!”
说罢,赵初瑾抬步就走。
倒是兰暮云依旧不气,他回想方才不经意听到的那些话,叹了口气,当真是人间百态,知人知面永不知心,也没有人永远快乐。
谁能想到那个鼎鼎大名的又纨绔又嚣张又美貌,还有个离奇身世的安郡王,也会有这么一面。
父亲此时应当已至临牧城,不知能否救回那些官员,不知可否阻止游族野心,更不知他们兰家的将来又会如何。
众生皆苦。
回温园的马车内,祁知年属于醉了点儿,却又没有完全醉,反正是比上回要好上许多的。
他没个安生的时候,一直闹腾。
祁淮只好把他紧紧搂怀里,终于安静了不少。
祁知年贴在祁淮的怀中,就这样仰头看着他。
祁淮正在想赵初瑾的那些话,瞒过赵初瑾是不可能了,当下也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地把赵初瑾拖进局,只是赵初瑾的脑袋竟比他们预估的最高点还要再好点儿,。
祁淮想得告一段落,低头一看,祁知年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在看他,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好笑:“怎不睡会儿?”
祁知年抿嘴笑,往他怀中又钻了钻。
祁淮当他醉了,清醒时候,祁知年绝不会作此小儿作态,他便逗祁知年:“知道我是谁?”
“知道呀。”
“谁?”
“祁淮呀。”
祁知年醉了,声音糯糯的、绵绵的,这般叫着他的名字,祁淮的心霎时便被撩动。
不敢有过分举动,他也只能克制自己,用手将祁知年鬓边的碎发拂开,祁知年却是迅速回头,在他掌心亲了口,亲完又朝他笑,一派天真。
祁淮深吸口气,将祁知年的身子往外推了推,冷静道:“快到了,坐好。”
“不,我喝醉了,难受呢。”祁知年却撒娇不愿动。
祁淮不得不仰头看马车顶。
别看祁知年是小孩儿性子,其实他极为知礼,例如撒娇这种事儿,祁淮至今也没遇见过几回。
尤其祁知年已察觉自己的心意,却又不敢说出口,借由喝醉的当口说出来的话,便更为缱绻。
祁淮实在扛不住。
岂料,祁知年今夜竟是就没打算放过他,祁淮摆在膝盖上的手,忽地被祁知年软而暖的手捉起,祁淮只好再低头询问地看他。
下一刻,祁知年竟是直接将他的手往下按去,随后便蹙了眉头道:“这里好难受。”
“………………”
又来?
祁淮都差点气息不稳。
这还不是极致,祁知年另一只手又摸索着往他那儿去,找到地方,再仰头朝他笑:“你和我一样的!!”
“………………”
程渠正在赶车,忽地听到车内传来沉沉的一句:“停车。”
“是!”程渠立马停了车,转身问,“郎君,怎么了?”
祁淮静默一会儿,道:“后退三十尺。”
程渠再是一头雾水,也带领侍卫们迅速后退。
好在已经快至温园,四周并无其他民宅,只是田地与树林,月光如水,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窗帘偶尔飘荡,倒是显得春夜多了几分荡漾。
祁知年是被祁淮用披风裹得紧紧的,抱在怀中,抱下马车的。
他早已睡着。
祁淮抱着他往院里走,简直是哭笑不得,方才在车中,张牙舞爪好似小老虎,如了他的意,此时便是小猪猡。
祁淮没有直接抱他回院子,而是抱他去了石室的温泉。
听说祁知年是祁淮送回来的,纪嬷嬷他们都很放心,叫了小雅小颂去送衣裳,她便去厨房看人准备饭菜。
被放入水中时,祁知年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坐在水中,还有些呆,显然是已经想不起方才发生的事儿。
祁淮好气,又好笑。
却也能理解,少年郎初次尝到那种滋味,总归是要好奇,想要更多。
似他少年时候,也总有些无法控制的时候,但他习武,讲究修身养性,打套拳,练会儿剑也就捱过去了。
祁知年又无需忍耐,他喜欢,祁淮自要顺他的意。
况且那时候的祁知年极为可爱,窝在他怀中,好似小奶猫,哼哼唧唧的。
想到祁知年的情态,祁淮不觉笑出声。
祁知年缓缓、缓缓抬头,看了会儿,认出是祁淮,便开始对他傻笑。
祁淮在池边席地而坐,逗他:“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祁知年迷茫地皱眉,想了想,摇头。
祁淮再笑,祁知年眼睛一亮,高兴道:“我是案首啦!!”
“是,你是案首。”
“我是案首啦!!”他又高喊一声。
“是,你极厉害的。”
祁知年小声问:“那你,高兴吗?”
“高兴,非常高兴。”
祁知年“嘿嘿”笑,趴到池边,认真道:“我以后会考更多案首的!!!”
祁淮笑出声,这是真醉了,还考更多的案首。
“你不信我?”祁知年不悦,说着便要收回身子。
“信。”祁淮抓住他,将他往水中再轻按,“再多泡一会儿。”
“嗯嗯……”祁知年说着,沉到水中,很快又开始迷糊,最后还是被祁淮给抱出来的,用暖呼呼的毛毯子将他裹好,送到床上。
小雅小颂她们想来帮忙,祁淮挥挥手,小颂退下,没忘帮着拉走小雅。
将祁知年在床上放好,祁淮起身欲走,看着那张脸,到底是弯腰,在他眉心轻轻印了个吻。
他放下床帐子,帐子的缝隙中却又伸出只手揪住他的衣袖。
他转身,祁知年想要爬起来,他又回来,将祁知年按回去,弯腰轻声问他:“怎么不睡?”
“我想要和你一起睡……”
祁淮苦笑,还要一起睡,真能折磨人。
趁祁知年迷糊,祁淮道:“这是真把我当爹了?”
此话,有几分真,还有几分自我调侃,又有些心酸。
祁知年听不出其意,还真叫了声:“爹爹!!”
祁淮吧,便更为心酸,这辈子是与这个身份杠上了,“睡吧。”,他还是想走。
祁知年紧紧攥着他的手不让走,没法子,僵持了得有一刻钟,祁淮认输,还是坐到床上,并未解衣,只是靠坐在床头,祁知年立即爬过来,将脑袋摆在他胸膛,自己把被子盖盖好,连着祁淮也一起盖进去。
折腾半晌,他笑着对祁淮甜甜道:“新晋案首准备睡觉啦!”
祁淮差点没捂鼻子,就怕鼻子要流血。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眼,诧异:“你怎么不闭眼睛呀。”
“……”
“要闭眼睛才可以睡觉!”祁知年说着,伸手过来捂住他的眼睛,祁淮顺势闭眼,睫毛扫过祁知年的手心。
祁知年痒得直笑,又收回手,将他抱得更紧,就这么仰头看着祁淮。
祁淮伸手轻抚他的后背。
祁知年觉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好舒服!
看着看着,祁知年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很快就睡着了。
过了半个时辰,祁淮想要悄悄离开,可他一动,祁知年的手臂便缠得更紧,祁淮试了好几次都不成,最后只能无奈地坐在那里,陪祁知年睡觉。
后来,就连祁淮也睡着了。
卧房外,小雅一直等不到人出来,不禁道:“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哪?纪嬷嬷方才还托人来问了。”
小颂低声道:“恐怕是已经睡了,你我守着便是。”
“也是哦。”小雅坐下,手托腮,幸福笑道,“国公爷对我们小郎君可真好呀,这都多少回了,抱着回来,便是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小颂心中“呵呵”苦笑,很是羡慕小雅的天真。
祁知年早晨醒来,睁眼便是祁淮的下巴。
这次他还记得酒醉前的事,毕竟醉得没上次厉害,而且在马车上做的那事儿,他其实是有数的,人怂酒壮胆,做了平常不敢做的事,更没想到,祁淮竟然依了他!!
想到这里,再看祁淮的下巴。
祁知年将脸颊贴在祁淮的胸膛,心想,会不会,其实祁淮也对他有意呢?
否则,恐怕也不愿帮他做这样的事儿吧。
这已经算是极度的无礼,祁淮却一再地容忍他。
越想,祁知年越觉得心中甜丝丝的,他甚至觉得这比考上案首还要令人兴奋!
他是不是其实也可以试一试呢?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得先好好考府试与院试。
祁淮太过厉害,他此生恐怕都无法追上祁淮的步伐。
他想要做那个永远站在祁淮身畔的人,不想只做个没用的小孩子,自己厉害一点,应该也会够底气一些?
若是自己有了功名,万一以后长公主知道,恐怕也不会太过讨厌他。
若是自己也能努力考上状元,长公主应该会更满意吧?
是的,祁知年越想越多,已经不知想得偏到哪里去了,却也越想越兴奋。
他的眼睛莹润透亮,不觉又仰头去看祁淮,随后便小心地往上挪,再挪一点,嘴巴撅起来,想要去偷亲祁淮的脸。
冷不防,祁淮睁开眼。
祁知年吓得顿住,一动不敢动。
祁淮却也是刚醒,难得有些恍神,瞧见面前小脸,竟是揽住他,低头就在祁知年右侧脸颊上的梨涡印了个吻。
祁知年脸烧也似的。
祁淮也清醒了,“咳”了声,坐起身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将祁知年抱下去,走下床自家去倒茶喝了。
祁知年还跪坐在床上,回头看祁淮的背影。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从祁淮身上看到了仓皇。
原来,祁淮也会慌张!!
祁知年得意地偷笑,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在无师也能自通睡服的光明道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安郡王是个断袖却能有儿子他还完全不知道啥的,很快就会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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