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暴雨越下越大。
夜深了,直到睡觉时,雨还在下个不停。
今晚是玄野和江雀子搬进新家的第一晚,窗外的屋檐哗啦啦往下淌雨水,房顶淅淅沥沥。
江雀子独自一人睡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面,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盖着暖呼呼的薄被子,身上穿着棉质的素色衣衫……这本该很让人满足和幸福,可江雀子就是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住的茅草屋很简陋,玄野一直躺在他身边睡,体温滚烫温暖,充满安全感……江雀子习惯了。
现如今没有玄野在,他害怕,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小脸紧绷,心跳有些快,怎么也睡不着。
隔壁房间,玄野躺在简陋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
小孩儿温软的身子没在身侧,不用照顾他给他盖被子……
他们分房睡了……
玄野忍了忍,额角青筋暴起。
“轰隆!”
漆黑的天空中,电网一掠而过后,雷声骤然炸响。
玄野:“……”
玄野忍无可忍,蹭的一下起身跳下床,快步走向江雀子的房间,轻手轻脚推开房门。
昏暗中,大床中央,被窝下,隆起小小一团。
“乖宝?”
玄野轻唤了他一声。
等了一会儿,被窝里的小团子动了动。
玄野迟疑片刻,咬牙,快步走向床边,掀开被窝躺进去,小声道:“哥哥睡不着……小乖宝,打雷声太吓人了,哥哥想跟你一起睡……”
江雀子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来看他,眼巴巴的,眸子粹着光。
昏暗中,能看清他眼底隐藏的恐惧。
玄野看得心疼,翻身一把抱住他,埋在他脖颈处深吸一口气。
胰皂的清香在他们身上蔓延出暖香。
玄野满足轻呼。
江雀子羞赧的推推他,不断往床铺里挪,小声道:“不,不要这样……”
和一个汉子这样亲昵,江雀子害怕。
躺在一张床上各睡各的,已经是他如今能接受的极限。
玄野扬起唇角,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两人并排躺好,道:“好,哥哥不闹你了,我们睡觉。”
江雀子直觉不是很相信他,面向他,警惕的睡。
睡着睡着,他真睡过去了。
喝的药,药效一直很好,江雀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大天亮。
玄野抱着他也睡得心满意足。
第二天将近中午,小孩儿还在睡,玄野也不叫醒他,外面下着大雨,他就在家门口削木雕。
完善了之前给江雀子的小鸟木雕模型,玄野还给他雕刻了许多雪人,不倒翁,绵羊,大树……栩栩如生。
江雀子起床一看,连早饭都不吃了,欣喜的蹲在他身边打转:“这太漂亮了哥哥,怎么做的呀?好神奇!”
玄野好笑的抬眸看他一眼,软声道:“快些去洗漱吃早饭,等吃了早饭再玩儿,好不好?”
“好。”
江雀子攥着一个雪人木雕不肯松手,兴冲冲带着去洗漱,乖巧的自己吃了早饭。
中午时分,暴雨逐渐停了。
下午时,雨过天晴。
被雨水洗涤干净的天空一个云朵也没有,阳光暴晒。
地面的积水被迅速蒸发晒干,空气变得闷热。
玄野趁江雀子吃个饭的功夫,磨了一盒象棋出来。
下午,他教会江雀子下象棋,两人就在地上铺设了凉席,凉席上垫了个薄棉被,盘腿面对面坐在客厅里,嬉笑对弈。
玄野时不时打趣他:“认输输一半。”
江雀子把把没赢,被抹得满脸锅底灰,还嘴硬:“我这次肯定赢,哥哥你别说话,让我再想想呀!”
他们的赌注是谁输谁被往脸上抹一把灰。
江雀子从头输到尾,刚白净起来的小脸蛋从一开始画的小花猫胡子,额头写王字,到最后糊了满脸黑……简直输惨。
就这,他还不肯认输。
玄野一个上马就吃掉了他的车,江雀子震惊,连忙大喊:“不对,不对!我走错了,不要吃我的车!”
玄野把车往上一举,躲开他的手,笑道:“不行,江小乖不能悔棋。”
江雀子耍赖,起身去抢他手里的象棋道:“我走错这一步了,我不是要那样走的哥哥,还回来,快点把车还给我呀。”
“不行。”
玄野大笑,一手护着他,一手将攥着棋子的手往后藏道:“你悔棋,悔棋就是耍赖……”
“我不是耍赖。”
江雀子为了那个棋子,几乎整个人趴在玄野身上。
他一手按着玄野的胸膛,探手去抢玄野手里的象棋,可是玄野身高手长,粗壮有力的胳膊不断往后往远处举,江雀子根本抢不着,不断往他身上爬。
一边爬一边抢,道:“还给我,快点……哥哥,我就改这一步,保证就这一步……”
玄野笑得肆意张扬,哄他道:“求我,乖乖说哥哥我求你了呀。”
“不要,我不……”
江雀子话说一半,瞅准了空隙,突然往前一扑。
“小心些。”
玄野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他纤细的腰肢,就地往后一倒,垫在身下护住他,又气又好笑:“小崽子,你要吓死哥哥是不是?”
江雀子抢到象棋,坐在他肚子上,胜利般嘿嘿笑道:“这步不算,我要重来。”
玄野手肘撑着地板,半坐起来,姿态散漫,神情无奈又宠溺道:“耍赖还耍得挺有理?”
“我这是正儿八经的下象棋,绝对不是耍赖。”
江雀子连忙从他身上下来,盘腿坐回自己的位置,往回摆了两步棋子,认真的盯着棋盘道:“这次一定赢了你……”
玄野失笑,正要说话,院门被人拍得“碰碰”巨响。
“玄野,玄野,快出来!”
玄有财大力拍门:“快点儿的,出事了。”
玄野:“……”
玄野眉头微皱。
对老玄家三天两头的出事隐隐不耐。
江雀子连忙支起腰板,看向院门,紧张的问:“出,出什么事了?”
“没事,乖乖不怕,哥哥去看看。”玄野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起身走出院子。
“我,我也去。”江雀子连忙起身跟上他。
院门乍一打开,玄野对上门外焦急等待的玄有财。
玄有财一愣,瞪着玄野,张口就是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屋里叫你这么久都不出来?!”
“你有事?”
玄野语气冷淡。
这时候不是吵架的时候,玄有财深吸了几口气,急道:“昨晚上刮风下大暴雨,我们家房子塌了!”
玄野:“所以?”
“所以叫你回去帮忙啊!”
玄有财气急败坏:“家里房子都塌了,不少东西被砸坏,爹娘都险些伤着了,你赶紧跟我回去!”
江雀子慌忙攥紧了玄野身后的衣摆,力气小小地推推玄野的后腰。
玄野反手攥住他温凉的小手,无奈道:“我待会儿过去看看。”
“你!”
玄有财气急:“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玄野直接关上了院子大门。
玄有财:“……”
玄有财在门外一通大骂。
院子里,江雀子茫然的仰头看玄野,着急的问:“为,为什么待会儿……”
玄野一把横抱起他。
“啊呀……”
江雀子惊呼一声,慌忙环住他脖颈:“干,干什么呀?”
玄野抱着他往屋里走,温柔道:“乖乖就穿着这样子的衣衫鞋袜,可不能跟哥哥出门啊……”
倒下来的房子,还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但恐怕会到处都是石头和尖锐的草木碎屑。
小孩儿就穿着宽松的睡衣和软底草鞋,万一划伤小腿,扎伤了脚……
玄野心疼都没地儿哭去。
“那,那哥哥快放我下来呀。”
江雀子羞红耳朵尖,小幅度挣扎道:“我能自己回来穿鞋袜……”
“好。”
玄野把他放在铺设了软垫的沙发上,蹲下身,握住他冰凉的脚丫子,给他穿袜子,道:“乖乖要不留在家里等哥哥回来?那边房子倒了,会很危险,哥哥过去看看情况,晚上回家再告诉你,好不好?”
“不要。”
江雀子被转移了注意力,顾不上害羞,连忙攥紧他的袖子道:“我,我要跟哥一起去帮忙。”
他现在是玄野的夫郎,玄父和玄江氏也是他的公爹婆母,按理说,他该侍奉自己的公婆的,这时候他要是不过去,这太不应该了。
江雀子脑子里乱糟糟的,胡思乱想一通,越发攥紧了玄野的衣裳。
玄野拿他没办法,只得带着他去到了偏近村尾的老玄家。
玄有财之前在门口只说了个笼统的大概。
老玄家的茅草房是倒了,但是只倒了玄父玄母住着的堆放杂物的那一栋,剩下玄有财和玄富贵两大家子住的房子好好的,屁事儿没有。
玄野牵着江雀子一路避开积水走过来,路上看见许多人家的房子也倒了,甚至受灾严重的人家里,三座茅草屋就倒了两座,剩下一间摇摇欲坠。
老玄家的房子质量还算是好的。
玄野护着江雀子,在院子看了几眼。
玄父蹲坐在主屋的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玄野打量完屋子情况了,给了玄江氏一个眼神。
玄江氏会意,立马上前道:“野狗子,爹娘住的这栋屋子塌了,你看……”
无非是要钱。
玄野哪里能不知道?
他抬眸看向他们,淡淡问:“你们想怎么处理?”
玄江氏下意识看向玄父。
玄父慢悠悠磕磕旱烟筒,道:“重起房子,需要银钱。”
玄野没出声。
玄父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沉声道:“这新起的房子,往后是我和你娘住,趁这机会,就起好点儿。”
玄野对此不置可否。
四周围过来看的领居逐渐变多。
玄父继续道:“我估摸着,起这房子怎么也得十两银子,你看着什么时候能掏给我?”
玄野淡漠的勾了勾唇,道:“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大哥二哥准备掏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