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堂课原本是关胜的,但他临时有任务,于是急火火地找人替他。
结果最近事忙,秦川身边的人都出去的七七八八了,关肃更是三天没回来了。
唯一能替他的只有——
关胜硬着头皮敲开了书房的门,紧张地把事儿说了。
秦川头都没抬,淡声道:“一堂课罢了,提前散了便是。”
关胜有点为难,“可散学时分景哥儿要来呢,我白日里和他说好了。”
秦川顿了一下,“他今日过来?”
上回答应给冰后,本以为这人会迫不及待跑来,倒没想到好几日了都没个影儿。
“是。”
关胜知道殿下公务多,因此只敢提一回,眼下被拒了便道:“既如此,我给景哥儿送个口信叫他明日再来好了,殿下,属下告退。”
“罢了,你去吧。”
“殿下您的意思是……”
“东西在哪儿?”
关胜高兴道:“我一会儿就送去书房,等他按完手印后小五会带他看一眼冰窖,我都和小五说好了。”
“嗯。”
课室这边。
路元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又朝课室外看了一眼,然后鼓起勇气从布包里搬出一个很大的竹筒。
把外头包裹的一层布扒拉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寒瓜瓤,被井水冰镇过的寒气似乎还未散尽,香甜的气息诱人无比。
路元又从包里取出一小把短竹签,然后悄悄对旁边的同窗道:“你要吃寒瓜吗?”
他向来乖乖巧巧,很听夫子们的话,现在居然在课室里吃东西,同窗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路元见他嘴巴微张,误会对方想让自己喂,虽然心中不解,但他还是挑了一块儿最大的努力伸直了小手臂塞进了对方嘴巴里。
同窗:“!!!”
他好过分,自己偷偷吃东西就算了,还拉他下水,让夫子瞧见了怎么办。
不过这寒瓜真好吃,凉凉的。
寒瓜清凉香甜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课室里本就和个蒸笼似的,这下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同窗的嘴巴上。
“他在吃东西。”
“怎么可以在课室里吃东西?”
“夫子知道了会责罚的。”
同窗:“……”
路元把竹筒捧起来,很有礼貌地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吃,还认真道:“我哥哥说在课室里吃东西很正常的,我们还是小孩子,不吃的话要长不高的。”
孩子们:“……”
其实真的不想吃,但他说会长不高耶。
于是下一刻,所有的孩子都围到了路元身边来。
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孩儿,本来就很容易打成一片,只不过被家里人耳提面命才端着个小大人的架子,现在边吃边说话,顿时就恢复了儿童原本的天真模样。
秦川从路元“鬼鬼祟祟”的时候就来了,但他没进来,于是便看见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等听见路景那句话的时候,他轻嗤了一声,半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在外面等到大家吃完了所有的寒瓜才进去。
孩子们见到他自是又惊又喜,行完礼后一个个还暗自窃喜没让他发觉,全然不知自己嘴巴上还沾着寒瓜的汁水。
*
这几日买卖做的好,路景紧赶慢赶来到知未的时候,距离散堂的时辰已经过了快一刻钟了。
其他孩子都已离开,只有路元自己背着小布包蹲在门口等哥哥。
“你们胜夫子呢?”
“胜夫子出去啦,方才是颜夫子上的课。”
路景愣了一下,“啊?”
那他的冰找谁要?
“进来。”
清冽如山泉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路景熟门熟路地迈进大书房,疑惑道:“你找我有事?”
秦川敲了敲桌上的纸,淡道:“过来按个手印。”
这事儿关胜和路景说过,他们府上的一切用度都需要记录和核对,得走章程,眼下的冰块也是如此。
路景走过去,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内容竟然用的是他喜欢的句式。
简单明了。
路景看到最后,对末尾的数字颇为失望,“颜夫子,这会不会太少了些,我要做买卖呢,不够卖的。”
秦川无奈道:“别院的地窖小,一共也没多少。”
本来就是给他一人用的,量能大到哪儿去。
路景嘟嘟囔囔,“也不早说。”
亏得他上回足足给这人写了上百道思维题呢,写的手都要抽筋了。
“眼下就这么多,不够后头我再给你想办法。”
路景摇头,“还是算了吧,这天气从别处运送冰块只会白白浪费人力。”
说着他突然眼前一亮,“你能弄到硝石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人只是个夫子,但他却总有种对方无所不能的错觉。
而且神奇的是,秦川在拿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他片刻后还真的点了头,“能。”
“多谢。”
“不客气,再加一百道题。”
路景:“……”
魔鬼,真是魔鬼。
交易达成,秦川满意地抬脚往外走,“跟上。”
路景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乖乖跟上。
小五早就得了消息,提早守在冰窖门口等着他们了,只是看见自家殿下亲自过来还是叫他吃了一惊。
“夫子……”
秦川嗯了一声,“你送路元先回去。”
小五茫然地看了眼他身后的路景,殿下莫不是要亲自带景哥儿进去?
这怎么行?
“夫子……”
“去吧。”
“……是。”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冰窖,甫一进入,路景就打了个寒噤,“好凉。”
没想到古代人的冰窖能做的这么好,这温度和外面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秦川脚步一顿,“一定要看?”
其实是没有必要的,但路景就是对冰窖好奇嘛,想见识一下,“看。”
秦川扫视半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拿来计量的大陶罐,若无其事道:“你把它端起来试试。”
路景眼睛一亮,以为有什么机关呢,忙不迭就去了。
只是按照秦川的要求端起来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冰窖里安静无比。
路景茫然地看着秦川。
“放下来。”
路景乖乖放下。
“再端起来。”
“再放下。”
如此反复三回,路景初进来的凉意一扫而空,甚至还有些热。
“机关到底在哪里啊?”
秦川惊讶,“什么机关?”
“那你干嘛叫我端来端去?”
“现在还冷吗?”
路景:“……”
神金啊!
秦川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笑起来实在太好看,路景本来想骂他的,但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还是忍住了。
可能这就是颜狗的悲哀吧。
在冰窖逛了一圈出来,正好撞见匆匆赶回来的关胜,见到路景和秦川,他一脸的怒色顷刻间烟消云散,变成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
“见过夫子。”
路景虽然觉得奇怪,但明显人家不想说,他自然也没好意思问。
但他走的时候,关胜特地跟过来,小声提醒道:“景哥儿,这几日镇上可能不太安稳,你做买卖小心些。”
路景点点头,带着满心疑惑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