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稚宜很有可能就是鸢尾,这个发现让林冉青有点不可置信。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为了验证自己的小发现,他先回去检查自己藏在床头柜的信封。
无一例外,全都是湛蓝色的。
再翻开信纸。
鸢尾的字迹苍劲有力,落笔潇洒,一撇一捺尽显锋芒。
莫稚宜的字迹呢?
他暂时忘记了莫稚宜的字迹长什么样,但是……
林冉青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重新端详起最新的信件。
信纸上清清楚楚写着——
[春节出国,回信晚,勿挂。]
*
“你说什么?!林冉青都搭上郑霆声的车了?!”
夜幕一层,哄闹的dj声仍然挡不住林妙韵的怒吼。
“喊什么,吵死了,没心情跳。”
颜沐铮皱着眉头从舞池上下来,几人一起走到负一层的清吧。
林妙韵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
她追着颜沐铮问:“沐铮,你说的是真的?”
“还能有假?”颜沐铮晃动酒杯,“我可是亲眼看到的,他们俩还一起滑雪了呢。”
虽说滑雪这件事情是顾城促成的,但颜沐铮还是不爽得要命。
“果然是贱人生的儿子!”
林妙韵出口成脏,听得颜沐铮都忍不住皱皱眉头。
“你们在说什么,好像有我表哥的消息?”
此时,突然有一个声音闯进来。
颜沐铮和林妙韵齐刷刷回头,吊儿郎当的男生笑得不怀好意,直接坐进他们中间。
男人摊开双手,刚想“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两人就起身坐在另外一边,距离他八丈远。
他丢了面子,也不恼,笑眯眯地侧身靠近两人,“给我说说呗。”
这人是郑霆声母亲家里的一个远方亲戚,叫金世昌,按辈分算,要叫郑霆声一声“表哥”。
前几年这人找不到工作,便托关系来了锦城,在至晖大厦的安保部做点闲职。
颜沐铮看不上他,直接不给面子地转头喝酒。
倒是林妙韵转了转眼珠子,笑着问他:“你知道郑总最近在做什么吗?”
金世昌摩挲下巴,随口道:“还能干嘛,不就是工作……”
他忽然沉默,又细又小的眼睛里幽暗渐生,“说起来,倒是有一件事……”
*
“奕枝已经开始创作新作品了,年底前应该是可以出来的。”
林冉青站在方董办公室汇报工作,他身形笔直,不动如松,眉眼温顺,如水墨画般娴静清美。
方董满意点头,欣赏地望向林冉青,“很好,奕枝是我们万立非的招牌,绝不能让其他拍卖行接近他。”
他说得容易,可平日里关系走动,都是林冉青一力承担,除了奕枝,还有其他的藏家,包括这一次花卉拍卖的专题,全都是林冉青负责协调沟通。
“对了,”方董想起什么,指着林冉青道,“林湖昀是你弟弟吧?我听说他也是个爱花之人,你也把他请来,给我们的花卉拍卖专题增增人气。”
林冉青柳叶般的细眉紧紧蹙起。
林湖昀进林氏总公司的消息传得极快,没想到连方董都知道了,还要借着这层关系造势。
只是林冉青和林湖昀平日里根本没有私交,还刚得罪了林妙韵,怎么可能……
“可是方董……”
“冉青啊。”方董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这花卉专题呢,也是你自己提出来,都是家里人,你让你弟弟帮帮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冉青抿了抿唇,纤细的背影看上去多了几分寂寞。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知道了。”
林冉青关门离开,南溪站在方董办公室门前的岛台等他。
“怎么了?”南溪敏锐地察觉到林冉青的疲惫。
林冉青摇头,示意她一起回去,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才把方董的意思告诉南溪。
“什么?他难道不知道你和林家的其他人不是一个妈生的?偏要你去联系。”
南溪狠狠皱眉,把花卉专题的客户名单放到桌上。
林冉青顺手抽走客户名单,翻了两页,冷静道:“这一次的意向客户数量少了一半,方董自然要紧张。”
客户就是拍卖行的一切。
花卉拍卖,能不能拍出高价不说,对于万立非本就是个巨大的挑战。
南溪知道他的意思,勉强消了气坐在沙发上,“那你还真去请他?”
“当然不。”林冉青耸肩,挑眉笑道,“我回几次老宅,能碰上就说一嘴,碰不上,方董也怪不到我吧?”
林冉青笃定林湖昀不会回林宅。
可没想到,当晚他回去看母亲,离开的时候,林湖昀居然就在大厅躺着睡觉。
这人大概是刚应酬结束,脸颊通红,手背难耐地按着额头。
佣人们在厨房给他煮醒酒汤。
林冉青瞄了一眼,见他躺的笔直,正面朝上,不禁眨了眨眼。
“你这样躺,吐了的话会堵塞气管。”
青年的声音僵硬,但言辞中却是善意的提醒。
林湖昀抬起头,从亮得刺眼的微光中看到林冉青的脸。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又直起上半身,坐在沙发的边缘。
“你在啊。”
“嗯,看看我妈。”
林冉青知道自己应该主动对林湖昀提起拍卖会的事,可还是开不了口。
林湖昀笑了,他醉得不深,只是容易上脸,“这里就你回得最勤,也算多了点人气。”
他们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流,也没什么矛盾。
林湖昀就小林冉青几个月,与其说是弟弟,他们之间的关系,倒不如说是见过几次面的同龄人。
在林家其他人欺负林冉青的时候,林湖昀从来不掺和,当然,他也不会关心林冉青。
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一切的发展,不发一语。
可即便如此,因为他们年纪相差不多,所以常常会被人拿来比较。
林冉青从小听到他和林湖昀最多的话,大概就是——
“果然私生子就是上不了台面,样样比不上湖昀少爷。”
“如果我妈不在这里,我也不太想回来。”林冉青扯起嘴角,感觉自己此刻应该笑得很难看。
“那你坐会儿吧,我先走了。”
令人窒息的空气让林冉青无法久留,他随口找了个理由就想走。
“冉青。”林湖昀却叫住了他。
林冉青驻足,回头望向林湖昀。
“你们那个拍卖行……”林湖昀闭上眼,沉思片刻,“叫万立非是不是,我会去的。”
看来方董不止找了他,还上了另一个保险,让公关部给林湖昀寄了邀请函。
林冉青面上不显,淡淡道:“方董跟我说,你很喜欢花。”
“是啊。”林湖昀低头玩自己的手机,“正好我的一个朋友也喜欢,到时候我会带他一起去。”
“恭候大驾。”林冉青歪歪头,笑容浅浅,“到时候给你们准备vip室。”
“你不想知道那个朋友是谁吗?”
林湖昀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冉青。
林冉青回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说来你应该也认识。”林湖昀懒懒地靠在沙发扶手上,“是至晖的郑霆声。”
林冉青瞳孔一缩。
他没想到郑霆声这三个字,会出现在林湖昀的嘴里。
据他所知,除了圣玛利亚医院的业务,林家和至晖几乎没有什么瓜葛。
“哦。”林冉青笑弯了眼睛,“那确实很巧。”
“我得跟方董说一声,把最好的包厢留下来。”
林冉青没问林湖昀和郑霆声是什么关系,只是脑中偶尔划过郑霆声宽阔的背影。
他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去管郑霆声和谁交朋友。
车子在霓虹灯下穿行。
等林冉青回过神来,他已经停在了“夜幕”门口。
“林先生。”看门的侍应生认出他来,主动开门。
“多谢。”林冉青照例给了小费和车钥匙。
只不过今天他没有直接去负一层,而是在哄闹的音乐下喝了好几杯金汤力,太多人搭讪得他烦不胜烦,才动身前往安静的地下一层。
“金汤力。”
酒保奇怪,“今天没开车?”
“有代驾不是吗?”林冉青一手搭在吧台上,手指轻点冰冷的玻璃台面。
酒柜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不同的酒,来这里的客人们会把没喝完的酒存在酒吧,每一瓶客人存放的酒,都贴有客人姓名或者标志的便签。
林冉青轻而易举就在那一堆不同品牌的酒里找到了贴着“郑”的干邑白兰地。
明明这个世界上姓郑的人那么多。
郑霆声却可以单单只有一个字,无声地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的存在感。
酒保送来了加冰的金汤力。
林冉青一口饮下,又要了一杯。
“林先生难得喝得这么豪气。”酒保笑笑。
林冉青也笑,一杯下肚,心已微醺,他歪着脑袋,靠在自己竖起的小臂上,眉眼间是抹不去的风情。
“我看别人喝酒,经常都是这样的。”林冉青摆摆手,把新的那杯金汤力拖过来。
“可是我好像不太行。”
“岂止是不行。”
那瓶贴着“郑”的酒的主人突然出现。
他坐在林冉青身边,两指一动,酒保就把那瓶干邑白兰地取了下来。
烈酒的味道飘到林冉青的鼻尖。
他专心致志地品尝自己的金汤力。
熟悉的柠檬香气盖过了佛手柑的味道,让林冉青安下心来。
郑霆声盯着玻璃杯里的圆形冰块,转头瞥了一眼恍惚的林冉青,放下酒杯。
“林生,怎么每次见你喝酒,都是一个人。”
林冉青抬眸看他,举起酒杯,“郑生,闷酒,当然是要一个人喝。”
一只手握住了他手上的酒杯。
林冉青的手臂被迫贴着郑霆声的手臂。
他不太愿意放弃,这只是一杯酒而已。
神采奕奕的桃花眼不满地瞪着郑霆声。
但男人只是笑,他们身上的柠檬香和佛手柑香交替混合,青年冰冷的手臂紧贴着男人炙热的体温。
“怎么上次不是闷酒,这次倒是了?”
郑霆声问他:“林生,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