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第 241 章
赈灾主事人是皇帝说了算, 但北方和东方部分地区的赈灾事务夏川萂还是能说上些话的,桐城吴郡守、平县主延志、青州楚氏等与夏川萂交好的各方都派遣了人手来到丰楼,听候差遣, 与荆氏家主一同去淮北运送赈灾物资。
夏川萂介绍领头人和荆家主认识, 夏川萂与荆家主道:“有劳荆家主费心。”
荆家主忙道:“应该的, 应该的。”
从皇宫回来之后, 三位家主对夏川萂的神通广大佩服万分,原以为只是一个经营酒楼客店的小娘子, 谁知道竟是个手眼通天的。
也是,能在皇城脚下寸土寸金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背后有人也是正常, 但他们也着实没有想到, 只是拍得一个方子,就能受陛下召见,沐浴天恩, 与此同时,他们听到那些此次拍卖是为了筹集赈灾粮款的消息也定是真的了。
他们也看到了乔彦玉的风采和诚意,乔氏如玉公子说不会让他们失望,果然他们就没有失望。
只是,曾氏和苏氏更看好乔彦玉,准确来说是乔氏, 所以,他们都去和乔彦玉这个大家公子示好,将夏川萂这边放到了第二位。
反倒是荆氏眼光独到, 就跟他第一个高价成为拍卖会第一个得主一般, 将宝压到了夏川萂身上。
荆氏家主找到夏川萂想要投效的时候,夏川萂曾问过荆氏家主为什么。
荆家主笑道:“女君以女子之身能成就如此, 荆某相信,女君不会辜负荆某的信任。”
夏川萂:“你想要什么?”
荆家主:“此事之后,某欲送家中子弟来丰楼学艺,还要仰仗女君提携。”
就是让夏川萂帮忙晋身的意思。
夏川萂不明白:“以荆氏的财力和家传,直接走仕途应该不难吧?”
荆氏家主苦涩道:“走仕途是不难,难的是难以出头。”他们家中子弟也多有为官为吏的,但混的最好的顶多也就是县令,再向上,有门阀这道鸿沟,想要跨越,何其艰难。
要不然,他也不会逮着一个听着就荒唐的机会就来到京都钻营。
夏川萂明白了,荆氏野心不小,想要晋身世家之列。
但是,夏川萂道:“你这要求,我恐难以达成。”
荆家主:“听说女君与郭氏交情匪浅,亦得长公主看重,难道这也不能吗?”
夏川萂笑道:“那你何不直接去找郭氏和长公主,来找我做什么呢?你出钱买,我出方子卖,这是提前说好的价格,可不包括我帮着拉拔你荆氏吧?那是另外的价钱。”
荆家主自是明白这个道理,拜倒在地:“还请女君给指条明路。”
要是以前,夏川萂定会铁口拒绝,但是现在,她犹豫了。
京都水深,即便做不成帮手,也不能树敌,即便是拒绝,也要拒绝的让人觉着有面子。而且,荆氏扎根淮北,以后若是再遇到此类天灾人祸,她带着手底下的人也好有个地方可去想法子,此时交好荆氏,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荆氏好了,她有提拔之恩,这一点是怎么绕都绕不过去的,荆氏不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不能亏待了她。
夏川萂道:“你欲投郭氏和长公主的门路,不拦你,但也不会助你,但我这里还有一个选择,你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见。”
荆家主疑惑:“女君所说乃是何人?”
夏川萂:“当朝长皇孙殿下,建平郡王权应萧。”
荆家主倒抽一口凉气,激动的人都要哆嗦了,连忙拜倒道:“还请女君提携!”
夏川萂奇怪:“你倒是很看好这位皇孙殿下?”
荆家主激动道:“好歹也是为郡王,且这位贵人的封地和我荆氏家业毗邻,实在有缘,有缘。”
既然荆家主求之不得的样子,夏川萂也就替他和权应萧引见了一番,权应萧答应可以收他做门客,且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全力配合夏川萂手下赈灾事宜。
荆家主立即再出粮草万石,表示投效的诚心。
夏川萂这下是真看不懂这位荆家主了:“如果你真有上进之心,太子和三皇子那边还有空缺呢,何必来烧这位的冷灶。”
荆家主呵呵笑道:“安稳。你两位的船是很大,但面对的风浪也大啊,而且其中一艘是一定要翻的,说不定我就在上面呢?不行,不行,风险太大,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皇孙殿下看着是口冷灶,但他稳呐,不管最后是谁胜出,他还是皇孙殿下,我荆氏跟着他,退一万步讲大不了还做土财主,至少能保住家小和家业。”
夏川萂就喜欢稳重的人,当即赞道:“荆家主当真老成持重,虑事周全,夏川佩服。”
荆家主立即拍马屁道:“还要女君多加提携,事后荆某必有重谢。”
的确也是夏川萂帮着引见了权应萧,所以荆家主的重谢她就提前收下了。
此次南下取物资,除了夏川萂这边派去的人,还有乔彦玉带队的乔氏族人,另外还有一些随行的官吏,其中人手之复杂,就连乔彦玉自己都分不清楚谁是谁的人。
毕竟太子是主事,他是一定会安插自己的人手在其中,并且还不会少。
夏川萂叹道:“原本只是我们几家江湖救急,这下好了,弄的大张旗鼓的,成了官家之事了。”
乔彦玉:“赈灾这等事务,原本就是官家之事,如今才算是走上正轨。”
夏川萂点点头,不说话。
权应萧笑道:“只是不知道乔郎代表的是三叔还是朝廷啊?”
乔彦玉看了眼夏川萂,道:“我是为了帮川川,并不代表谁。”
权应萧笑道:“原来是为了搏美人一笑,只是不知,你手下那些乔氏族人,是不是跟你一样,为了搏美人一笑呢?”
乔彦玉有些羞窘,见夏川萂听了这话并不在意,心下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只道:“我只管问心无愧,殿下慎言。”
权应萧失笑:“好,好,是本殿下枉做小人了。”他瞧了眼外头成排成队的车马,奇怪问道:“我怎么瞧着金书姑娘要远行的样子?”
夏川萂道:“金书姐姐会通行。”
权应萧皱眉:“她一个弱女子,这大冷天的做什么要往外跑?你手下没男人可用了?郭大将军呢?这几日怎么也没见他?”
夏川萂:“金书姐姐不输男子,为什么就不能在冬日远行,郭大将军事务繁忙,我怎么知道他忙什么去了?”
权应萧叹道:“你好歹心疼一下你的姐姐们算了,还是我派两个女婢与她同行吧。”
夏川萂失笑道:“要不是知道这丰楼是我的,金书姐姐也是我的,还真当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呢?”
权应萧失落道:“我一个大活人整日里无所事事闲的身上发毛,除了你这里,我还能去哪里?你要是再嫌我,我可真就只能窝在府里借酒消愁了?”
夏川萂对他的诉苦敷衍道:“你府里不是还有王妃侍妾?她们都不能替你消愁吗?”
权应萧眼神幽幽的看着夏川萂,道:“你果真是嫌我了,罢了,这几日我就不来了乔郎,马上就要启程了,你还不走吗?”
乔彦玉起身,对夏川萂道:“今年格外冷些,你自己要多保重。”
夏川萂:“你也一样,在外行走不比京中,多多留意才是。”
乔彦玉笑道:“我都记下了。”
夏川萂:
权应萧大呼小叫道:“车马已经开始走了,乔郎,你要是嫌辛苦劳累不愿意去,可以现在跟本殿下说,本殿下替你进宫将这差事给推了。”
乔彦玉只好和夏川萂告辞,又对权应萧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夏川萂目送车队踏着泥泞的雪泥渐渐走远,喃喃道:“希望他们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
权应萧:“希望如此。”
夏川萂人虽然在丰楼,但各处的消息每天都如雪花一般飞入她的手中。
首先是围子堡朱虎和河东郡吴郡守相继传来消息,因为朱虎代表夏川萂走访各大豪族,说服他们救济遭灾的百姓,所以,救灾物资还没到,河东郡就已经平静下来了。
郭继方和新到任的郡尉则是亲自带着乡兵巡查郡间乡里,将流入河东郡的灾民安顿在几个易于看守的区域,禁止他们流窜,一经发现,轻则赶出去,重则当众处死。
关押是不可能的,现在人手和物资都紧缺,乱世用重典,是不可能有精力和财力另行安置这些人的。
自古常理,人们只会救助安分守己的好人,厌恶搞事的人。
平县那里则是出现了一次大的骚动,有流寇集结灾民不断冲击平庄,想要杀人抢粮。
因为平县地处平原,除了南面有大河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屏障,只能倚靠拔地而起的土墙围城自保。
好在吴郡守知道平庄相当于一个大粮仓,不可能放任不管,专门调集了骑兵来相帮,加之主县令早就有所准备,冲击平庄的灾民被庄内兵勇杀死不少,反倒吓退了想来平县乞食的灾民。
楚氏兄弟跟着荆家主一起出发,领到救灾物资之后直接带去了青州,所以青州那边的消息来的最慢,但当地灾民能走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不过是等死,现在有人救助,哪里还有闹事的,直道是菩萨显灵,怜惜他们穷苦之人,降下恩德救助他们,是以,他们只有感恩戴德的,不敢起事闹事,也是所有传来的消息当中最安稳的。
除了这三个地方,其他地方传来的消息都不太好。
朝廷拨下来的十五万两银子怎么用的夏川萂不知道,也无意去打听,但她募集的这些银两,就如夏川萂最开始预料的,荆氏因为基本上都是夏川萂的人,运出的粮炭等物资到底运去了哪里运了多少她一清二楚,但从曾氏和孙氏粮仓里运出来的物资只知道出仓的时候是整数,但分散开来之后,就化整为零,不知道运到哪里去了。
对这件事,夏川萂之所以知道的那么快,还知道的那么清楚,自然是因为,苏氏是她多年的生意伙伴,从一开始就是她找来的托儿,现在又假意和曾氏走在一起,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掌握足够真实有效的信息。
夏川萂看着手里的一份份消息,吩咐道:“去请皇孙殿下,将这些消息抄录一份送去给郭大将军。”
权应萧很快就来了,一见面就道:“不是嫌弃我,怎么现在又叫我来了?”
夏川萂将消息给他看,正色道:“来活了,你干还是不干,给我个准话。时间紧急,你要是不干,我再去找其他人。”
权应萧见夏川萂这样郑重其事,不再嬉笑,仔细看她递过来的消息,看完之后,他起身背着手在烧着地龙的地板上走来走去,夏川萂就任他思考,点燃一炷香,对着袅袅青烟喝茶。
她只会给权应萧一炷香的思考时间,超过这一炷香,她就去找其他人。
权应萧一下子将香折断,问道:“你说时间紧急,是不是现在就要夺回物资押送去给灾民。”
夏川萂:“自然。”
权应萧:“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再过段时间,等救灾银粮落入幕后之人的口袋被隐藏起来,等苦主告发,等酝酿足够之后,等引起朝野哗然,等引起百姓愤慨再去解决这件事,是不是更能利益最大化?也能清明朝政,为朝为野铲除一大毒瘤。”
夏川萂沉默,权应萧的意思她明白,她得到的消息太早、太及时了,现在他们出手,就能及时将救灾粮导回正确的轨道,按时按量的送到灾民手中,这样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除了望洋兴叹,不会得到一星点的惩罚,因为没有酿成后果,怎么说他们有罪呢?
证据呢?有苦主吗?
你没证据,没有苦主告发,你就是诬告!
但是,若是按照权应萧说的,形成罪证之后:“那会死很多人。”
权应萧跌坐在夏川萂对面,捏着手里的纸条叹息道:“是啊,灾民没有及时得到救助,迟一天,迟一个时辰,都会死很多人。要铲除恶人,总是要无辜之人付出代价之后,才能认定谁是恶人,是不是太过不公平?”
夏川萂:“我不会这么做,我现在就要阻止他们,你若是不帮忙,我”
“你就去找其他人,你刚才已经说过了。”权应萧接口道。
“那么,你的回答呢?”夏川萂问道。
“你来找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帮忙?”权应萧苦笑道。
夏川萂:“你若是不愿意”
“我愿意。”权应萧斩钉截铁道,“不管怎么说,救助百姓都是无量功德,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出头的机会,我愿意帮忙。”
夏川萂笑了,道:“好,我果然没看错你。”在她认识的皇族当中,权应萧是难得活的接地气也是很有底线的一个人,他还是郭继业的朋友,郭继业曾经托付后背与他,他也曾在朝堂明里暗里的维护郭继业,她相信郭继业交朋友的眼光。
权应萧失笑:“能入你的眼可不容易,你打算要我怎么帮你?”
“狗咬狗。”夏川萂言简意赅的回答。
权应萧眼睛一亮,凑近了夏川萂,轻声道:“有时候,我觉着咱们更投缘一些,你比继业更得我心。”
夏川萂一指头将他额头戳远,皱眉道:“你是不是没刷牙,一股子酸臭味儿。”
权应萧在掌心哈了一口气,闻了闻,奇怪道:“没味儿啊,不过我确实早起没刷牙,谁让你突然让人去找我,我怕耽误了你的事,可不就邋里邋遢的就赴约来了?双儿,去给你家殿下讨颗薄荷糖来!”
权应萧的小内侍双儿从外头探头瞧了一眼,应了一声,忙去找薄荷糖去了。
夏川萂道:“说正事,你也觉着这个主意好?”
权应萧笑道:“好,怎么不好?从你这些消息来看,太子和三皇子的人都有插手,咱们只要将消息互相送给他们一份,他们自己就能咬死对方,虽然咱们行动够快,及时将物资运到灾民手中,但这样大的把柄,他们互相斗了多年,应该不影响他们发挥才是。”
夏川萂:“你看起来,幸灾乐祸的样子。”
权应萧轻咳一声,道:“常理,常理。”
夏川萂不管他,拿出一份舆图来,道:“咱们好好合计一番,散播消息你来,安排人手运粮我来”
权应萧动作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运作的,反正接下来几天,就连在丰楼不出的夏川萂都感受了京都平静之下的暗流是有多么的汹涌。
冬至这日,夏川萂收到消息,乔彦玉被刺杀受伤,已经在回京的路上,金书负责的运往北方各郡的受灾物资也都已经交付,具体如何分发调度就要看当地父母官,金书不欲多耽搁,留下相应人手之后,也启程回丰楼。
金书一回来夏川萂就拉着她上下看个不停,十分后怕,恨声道:“这哪里是朝廷命官,简直就是亡命之徒,人命在他们眼中算什么?”
金书安慰道:“我并不与乔公子在一处,且我也有人护卫,寻常人伤不了我的。”
一同回来的张和甫接口道:“但也有人打你的主意,只是被咱们提前警觉发现了而已。”
夏川萂面色惊变,问道:“姐姐也遇险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与我说说”
金书笑道:“真没事”
金书自己说起这段过程十分的云淡风轻,夏川萂看她的神色,精神奕奕,也确实不像是受惊或者受伤的样子,而且,她说有人护卫,这个护卫的人也不是旁人,就是张和甫。
夏川萂这才奇怪问道:“张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赈灾队伍里?”她刚才一心担心金书了,都还没来得及跟与金书一起回来的张和甫打招呼。
张和甫轻咳一声,道:“我恰好访友到淮北,正好遇上了。”
“大冬天的去访友?还是去淮北?”夏川萂惊讶,这是那她当傻子哄吗?
金书暗中拧了她一下,道:“不得无礼,人家要做什么关你何事?”
夏川萂面色扭曲了一瞬,连连点头道:“好姐姐我错了。”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等回头再好好问问金书姐姐。
再次回到刺杀上头来,夏川萂问道:“可是知道到底是谁安排的刺杀?”
金书踟蹰道:“看起来像是太子那边的人,但是,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乔公子,他”
夏川萂催促道:“他怎么了?快说啊?”
金书挑拣着道:“乔公子对赈灾物资十分上心,且铁面无私,你是知道的,乔公子手下带去的人,有一大半都是三皇子那边的人,他们想要伸手,就必定逃不过乔公子的眼睛,一路上他们起了很多争执,闹得很不愉快”
夏川萂脸色冷凝:“所以,刺杀的人,也有可能是三皇子的人。”
金书颔首道:“我是这么猜测的,因为乔公子只受了些皮肉伤,只是如今隆冬时节,又是路上,并不适合养伤,下人又不敢怠慢了他,只能将他硬送回京都了。”
夏川萂听到这是受了些皮外伤,心下松了口气,同时又厌恶非常,如果乔彦玉遭受了生命危险,那不用怀疑,定是有人想至他于死地趁乱谋取最大利益,但只是受些伤不让他继续插手赈灾事务,只能是下面人嫌他碍事让他让路。
不管是三皇子直接下令还是代三皇子行事的人下令,其作为,都令人恶寒。
夏川萂对金书道:“改日,咱们一起去乔氏府邸拜访,看望看望他去吧。”
金书点头应下,然后就离开回了她自己的楼,张和甫跟上去。
夏川萂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些微的委屈。
金书姐姐跟她生分了吗,怎么什么都不跟她说?
范思墨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散发emo气息的夏川萂,范思墨奇怪:“怎么了这是?”
夏川萂看看范思墨,更加难受了,问道:“金书姐姐和张先生的事姐姐知道吗?”
范思墨分辨了一下:“你问的是张二郎君还是张公子?”
哦,两个姓张的都可以叫做张先生。
夏川萂讷讷不好言说,对金书的婚事,她觉着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范思墨道:“我瞧着张公子挺好,看得出来他心在金书身上。”
夏川萂:“可是”
范思墨笑道:“你不是跟云舒君说了要跟张氏退亲吗,怎么这会又犹豫了?又不想退了?”
夏川萂苦恼道:“我那是说的气话,张氏不把金书姐姐当回事,我那是跟他放狠话呢。”
范思墨笑:“我还以为你说换一个年轻点的郎君联姻是真的呢。”
夏川萂叹道:“自然也是真的,如果金书姐姐看上了张和甫,我去跟张大人谈。”
范思墨:“这不就行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夏川萂嘟囔:“你们一个个的都有主了,砗磲姐姐也嫁人了,等玛瑙姐姐有了归宿,就剩我单蹦一个了,突然觉着好孤单。”
范思墨好笑:“你忘了霜华了,那才是你的姐姐。”
说到楚霜华,夏川萂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总觉着,她们一天天的长大了,都要展翅高飞飞走了,就她站在地上仰着脖子看,想够也够不着了
第242章 第 242 章
等又过了两日, 夏川萂和金书一起去乔府看望乔彦玉。
乔氏家主乔公主管吏部,朝廷选官都要经他的手,是三皇子最大的臂助之一, 夏川萂拜访之前, 自然是递了拜帖的, 是以她跟金书一上门, 就有门房将两人迎进去。
相比于夏川萂去过的国公府和公主府,乔府就有些古朴了, 跟乔彦玉本人矜贵富丽的贵公子气质十分不符合。
乔夫人亲自迎了出来,客气笑道:“家中人少,不免冷情了些。”
可不是, 乔公和乔夫人一生伉俪情深, 只孕育了一女一子,长女乔王妃,少子乔彦玉。
乔王妃和三皇子所生独子权应居都长大到十四五岁年纪了, 可见乔彦玉不仅是少子,还是乔公和乔夫人老年得子,定是珍爱非常。
夏川萂看着乔夫人鬓边白发和面上憔悴的神色,亦是客气道:“家中人少清静些,便于乔公子养病,乔公子病的怎么样了?可有妨碍吗?”
知情人自是知道乔彦玉是被刺杀受了伤, 但对外的说辞,是乔彦玉在淮北水土不服,生了病, 半路回京养病来了。
乔夫人面色有些不好看, 道:“太医说他心绪郁结,我跟他父亲劝也劝不住, 你们来了正好,也替我们好好劝劝他,人生在世,有什么心结是过不去的呢?”
夏川萂大概明了,乔彦玉本人,估计也知道刺伤他的人到底是谁,是以想不开,给自己闹了个郁结在心的症候。
夏川萂应道:“夫人放心,我与乔公子交好一场,定会好好开解他。”
乔夫人叹道:“若他果然想开了,身子早日好起来,我定重礼谢你”
说着就到了乔彦玉起居之所,转过一道槅门,乔夫人人未至人先笑道:“玉儿,快看谁来了?”
乔彦玉半卧在床上,上半身正倚靠在床头栏杆处闭目养神,双手松松放在被子上,被子上双手间半开未开的捧着一本书。
听闻乔夫人言语,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朝思暮想的芙蓉面,他眼带惊喜腾的坐起,张张口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亮光慢慢暗淡了下去,人也重新怏怏的倚靠在栏杆上,眼神躲闪面色沉郁道:“贵客来访,某有失远迎,失礼了。”
乔夫人见儿子这样,心下不解又酸楚,不解他应是十分惊喜好友能来看他的,酸楚儿子从惊喜到落寞情绪转变如此之快,为的不是她这个老娘,而是别的人。
乔夫人道:“玉儿,友人来访你好好招待,为母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你们好好说话,啊。”
乔彦玉点头应下,夏川萂忙道:“您太客气了。”站在地上目送乔夫人离开。
屋里只剩下乔彦玉、夏川萂、金书三人,金书笑问道:“听说你这里有一本《博文杂记》,乃是孤本,都不外借的?”
乔彦玉笑道:“就在我书桌上,你自己去找吧。”
金书不好意思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书桌上没什么重要文书啊、信件啊什么的吧?”
乔彦玉:“没有,就几本杂书,无碍的。”
金书:“那好,我去看看就来。”
金书去一厅之隔的隔壁找书去了,留下夏川萂和乔彦玉说话。
乔彦玉明显的紧张起来:“你”
夏川萂坐在床尾绣凳上,直接道:“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乔彦玉手指揉搓着纸张,低声道:“没事,小伤。”
夏川萂向前探了探身子,担忧问道:“伤在了哪里?方便我看看吗?”
乔彦玉脸都红了,结结巴巴道:“腿、腿上。”
夏川萂:“哦,那不方便看了。影响走路吗?慈静大师医术十分精湛,又会调制很好的金疮药,要不要请她来给你瞧瞧?”
乔彦玉忙道:“没事,真没事,就是划了道口子,小伤。”
夏川萂无语:“那你躺在床上跟个重伤不治的样子做什么?”
乔彦玉:
“我那我现在起身走动一下?”
夏川萂站起来,一把给他掀开被子,笑道:“我扶你。”
猝不及防被掀了被子的乔彦玉羞窘的眼前都出现重影了,有在外伺候他的丫鬟忙进来道:“公子、公子先别下床,外面冷,您先披好外衣”说话间将夏川萂给挤了出去,夏川萂见这丫鬟手脚麻利的将乔彦玉给按回到床上去,又重新给他盖好被子,这才拿了在熏笼上暖着的棉衣裳给他穿上
夏川萂在旁看的十分有趣,心道乔彦玉的大丫鬟还当他是个小孩子呢,让人帮着穿衣裳这等事,她从小就没见郭继业干过,她要帮忙,还不乐意呢,嫌她笨手笨脚的。
夏川萂自觉乔彦玉这里是用不上自己的,就站到了窗前,撑起了窗户。
“唉呀公子还没穿好衣裳,怎么能开窗呢?看再吹着风了”另一个大丫鬟将还没撑好的窗户又重新关上,临走还瞪了夏川萂一眼,让夏川萂好笑之余又摇头叹息,乔彦玉真是艳福不浅,这些大丫鬟是真的很紧张他。
两个大丫鬟上下齐手的给乔彦玉收拾妥当,两人到书房对坐,其中一个大丫鬟给两人斟热茶,夏川萂甜甜笑道:“多谢姐姐。”
这个丫鬟没去看夏川萂,反倒看了乔彦玉一眼,可惜乔彦玉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只能失落退下,嗯,退到了茶炉边伺候两人煮茶。
乔彦玉皱眉道:“你下去吧。”
这丫鬟拿茶匙的手顿了下,轻声细雨垂眸道:“是,公子。”
退到屋外之后,还体贴的带上了门。
好在两人临窗而坐,透过开着的窗子可见外头枯木褐土,还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在树枝间跳跃,十分的活泼无虑。
夏川萂调笑道:“你的丫鬟真漂亮,细心又体贴,真让人羡慕。”
乔彦玉忙解释道:“她们都是母亲调派来照顾我的,等我定亲之后,她们也该嫁人了。”
夏川萂可惜道:“我还以为她们会一直伺候你呢,竟然还要出去嫁人的吗?这样鲜花般的丫鬟就这么放出去了,你也舍得?”
乔彦玉着恼道:“我的丫鬟,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反倒是你,我看你倒是十分舍不得。”
夏川萂笑的前仰后合:“我夸你的丫鬟好你倒是恼了,开开玩笑都不行?”
乔彦玉正色道:“我、我心悦一人,这种玩笑以后还是不要开了吧。”
夏川萂不免有些讪讪的,咳嗽两声,道:“那啥,你回京之后也没给我送个信儿,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乔彦玉脸上神情慢慢消散,良久才道:“没什么好说的。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不要你失望,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我却一点用都没有,再没有比我更没用的人了”
夏川萂忙劝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你若是没用的人,那这天下就没有有用的人了,你可是京都人人叫好的如玉公子,怎么突然妄自菲薄起来了?”
乔彦玉:“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夏川萂失笑道:“这更是无从说起了,你瞧外头这枝头上的飘摇落叶,它什么时候掉,是掉在树根底下泥土里,还是随风飘过墙头落到什么地方去,谁又能说的准呢?你出门在外,遇到意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记得临走的时候只要你保重,可没要你保住粮食吧?”
乔彦玉:“你果然知道了。”
夏川萂:“我若是个万事不知的,也走不到今天了,你又何必做此惊疑姿态?”
乔彦玉捏着茶杯不语。
夏川萂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刺伤你的是谁?”
乔彦玉:“你来就是问我刺客是谁的?”
夏川萂看着一瞬间跟个刺猬似的乔彦玉,道:“我说了,我是来看你的,你若是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也不是非得要知道。”
乔彦玉刺道:“即便我不说你也知道吧?你是谁,夏女君,向来神通广大,耳目众多,交友广泛,就连我就连我”
夏川萂:“就连你怎么样?”
乔彦玉低头看着茶水,不言不语,夏川萂叹道:“你是不是想说,就连你也被我所用?乔公子,我记得我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你们乔氏和三皇子分割不开,你与我走的近,你会为难。”
乔彦玉嗤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嘲讽自己,道:“我以为我会处理好。”
“至亲和朋友,如果我是你,你知道我会怎么选吗?”夏川萂问乔彦玉,自问自答道:“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至亲和朋友,我永远会选至亲,不问对错,不问是非,至亲一定会是我的首选。乔彦玉,你呢?”
乔彦玉有些失神,逃避般道:“你没有至亲”
夏川萂:“没错,正因为我没有至亲,我才会更向往有父母疼爱的生活,”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怎么看你的吗?”
“怎么看我的?”乔彦玉好奇问道。
“好个肆意天真的小郎君,他家里一定非常宠爱他,真让人嫉妒!”夏川萂玩笑一般答道。
乔彦玉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难道不应该是羡慕吗?为什么要嫉妒?”他从未觉着夏川萂需要去嫉妒别人。
“想要拥有你所拥有的啊,所以嫉妒你。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难道就不能嫉妒吗?”夏川萂笑眯眯道。
夏川萂是真的挺嫉妒乔彦玉的,她想成为他。她都没想过要成为郭继业,郭继业太苦了,她宁愿做被父母干脆卖掉的小丫鬟,也不想成为被至亲算计利用的大将军。但她着实羡慕乔彦玉,含着金汤匙出生,被父母亲人疼爱,不用做任何努力,只要好好活着,就能拥有一切。
多么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官+富N代啊。
这种人,生来就是享福的。
不像她,生来就是吃苦的。
乔彦玉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夏川萂继续道:“我虽然没有至亲,但我有胜似至亲的人,为了她们,我可以放弃跟你的友情。所以,乔公子,我不明白你在纠结犹豫什么,若是觉着辜负了我,或者觉着对不起我,大可不必。”
乔彦玉看着夏川萂,良久苦笑道:“是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抱期望吧?哪怕是一点点的期待呢?”
夏川萂看着窗外的枯木,道:“树有枯荣,人亦是,我就如那无根的浮萍,说不定哪一天就沉水了,你不去恋有根的荷花,偏去注目无根的浮萍,你说,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乔彦玉恼羞成怒道:“那郭继业怎么说?难道你也当着郭继业的面说他喜欢你是脑子不正常吗?”
夏川萂:
乔彦玉脱口而出之后就想找个缝隙钻进去,除了那次在太极宫偏殿说了一回愿意结亲的话,其他时候,他从未在夏川萂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意。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愿,而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但现在,猝不及防之下脱口而出,这让他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夏川萂轻笑,乔彦玉:“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不,如玉公子纯真率直,我很喜欢。”
乔彦玉脸都红透了,讷讷不能言语。
夏川萂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了解我多少,但我跟郭继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轻易不能分开的关系。我再跟你透露一点,我跟他小时候睡一张床,我是他的暖床丫鬟,这你也不介意吗?”
“暖、暖床丫鬟?”乔彦玉惊的都失声了。
夏川萂十分肯定的点头承认,笑道:“是,就是丫鬟当中还要低一等的那种暖床丫鬟,是不是很失望?”
乔彦玉:“你、你不是夏氏的女君吗?怎么、怎么”乔彦玉实在是不能接受暖床丫鬟之说。
夏川萂饮一口茶,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想想,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跟你说一些,是要你不要将我想的太美好了,以及,在想我之前,先多想想疼爱你的父母,你还是乔氏的少主,更要多想想你的家族。不要犯错,有些时候,人一厢情愿犯的错,需要一生去弥补和偿还,你也不想犯这样的错误,是不是?”
“金书姐姐,什么时辰了?”
金书从屏风之后转出来,笑道:“已经快要午时了。”
夏川萂故作惊讶道:“这么晚了,太夫人说了要等我与她一同用膳呢,该等急了吧?”
金书无所谓道:“这有什么,等一等,太夫人又不会怪你。”
夏川萂对乔彦玉歉然道:“实在是还有事要忙,你既无碍,我就告辞了。”
说罢,起身对他微微福礼,就和金书携手要离开。
乔彦玉起身挽留,在门口遇到了乔夫人。
乔夫人讶然道:“怎么才来就走了?留下用些酒膳吧。”
夏川萂笑着推辞道:“原本就是来探病的,不好多做打扰,让病人清静将养吧,咱们这就告辞了。”
亲自将夏川萂和金书姊妹两个送至二门之外,乔夫人看着两人背影渐渐消失,才转身回了乔彦玉这里。
乔彦玉眼见的神思不属。
乔夫人对儿子叹道:“这一年,你一心扑在她身上,我原本以为是她勾引的你,心里恼恨不已,现在看来,是人家清醒,你糊涂了。”
乔彦玉震惊的看着乔夫人:“母亲,您都知道?”
乔夫人怜爱的看着儿子,道:“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母亲有什么不知道你的?”
乔彦玉更震惊了,还有委屈:“那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我父亲呢,父亲知道吗?”
乔夫人哼道:“自然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恋上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楼主’之后,就想将你关起来好好反省,还是你父亲劝我,说孩子大了,堵不如疏,还说什么给你个差事,让你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就能长大,明白道理了。”
乔彦玉恍然:“怪不得,我一说要出去历练,你跟父亲就同意我带商队去河西郡了。”
乔夫人:“谁知道,在那里你竟然又遇到了她呢?躲都躲不掉。”
乔彦玉嘿嘿笑道:“缘分,都是缘分。”
乔夫人一锤定音:“孽缘!”
乔彦玉撒娇:“母亲~~”
乔夫人叹息道:“你求我也没用,人家心里没你啊。”
乔彦玉瞬间就跟泄了气的蹴鞠球一般,眼看着瘪了下去。
乔彦玉还在垂死挣扎:“我不介意她以前我诚心求娶,说不定她会答应嫁我呢?母亲,您能帮我去向英国公太夫人求亲吗?”
乔夫人着实心疼儿子,道:“你方才就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吗?”
乔彦玉茫然:“哪里不对?”
乔夫人:“文兰文梅那两个丫鬟。”
乔彦玉皱眉:“这两个丫鬟怎么了?”
乔夫人摇头道:“看来,你是真的无知无觉。我这么跟你说吧,但凡是个心里有你的女子,看到这么两个丫鬟伺候你穿衣起床,心里都会不痛快,面上更会不自在,这叫吃味!她呢?她是什么反应?什么表情?说的什么话?你可有留意?”
乔彦玉面色惨然:“她她羡慕我的丫鬟漂亮,会照顾人?”
乔夫人可怜儿子:“正常女子谁这样啊?不说将人打发出去,还羡慕上了,还跟你调笑,我就没见过这样、这样、这样不拘小节的女子!”
乔彦玉掩面,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当着她的面让丫鬟那样伺候,她一点都不在,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可能了?
她应该是介意的,看看郭继业都做了什么吧。为了不跟其他女子有任何的牵扯,郭继业自污名声这种事都做出来了,难道是郭大将军突然脑子不正常了,才对自己做出如此匪夷所思之举?
只能是郭继业对夏川萂了解至深,知道她不喜欢身边有女人的男人,这是在安她的心呢。
乔彦玉茅塞顿开,想明白了郭继业行为之下的意义,心里更加难受了。
乔夫人见儿子失魂落魄的,就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且看她也不是好相与的样子,玉儿,放下她,母亲给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
乔彦玉摇头:“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乔夫人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儿子,要好好教,不能打,不能骂,打在儿身痛在母心,骂在儿身疼在母心
乔夫人继续劝解宽慰儿子,这边夏川萂如她所言去了英国公府。
太夫人一见到夏川萂就笑呵呵招手道:“快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夏川萂接过太夫人递过来的烫金帖子,打开一看,惊讶道:“这是、皇宫夜宴请帖?”
太夫人笑道:“可不是?陛下说你有功,特地送来的帖子,要我带着你出席今年皇宫新年夜宴。”
皇宫新年夜宴,有品有爵之家都会参加,且以参加此夜宴为荣。
庆宇帝专门叮嘱要太夫人带着夏川萂参见,可见他还没忘了她的功劳。
夏川萂笑道:“那可好,我还没见过宫廷夜宴场面呢,今年就去凑凑热闹?”
太夫人道:“第一次去自然新鲜,等以后你年年去,就该不乐意去了”
正说着呢,郭二婶带着郭彩儿等几个小姑娘进来了,分别见礼之后,郭彩儿腻在夏川萂身边好奇看着她手里的帖子,问道:“姨姨,我听说今年皇宫夜宴,陛下点名要你去,是真的吗?”
夏川萂将帖子给她们几个传看,笑道:“太夫人说是,那就是真的吧?”
郭彩儿打开帖子,一看,讶然道:“咦,这是卢表舅的字。”
夏川萂奇怪:“卢表舅是谁?”
郭彩儿:“就是祖母娘家侄儿,按照辈分,我们要叫一声表舅的。”国公老夫人母姓正是旺姓卢氏。
哦,原来如此,夏川萂捏着手指头好好算了一下这其中的辈分,咦,好难算,算了,彩儿说是叫表舅那就叫表舅吧。
郭彩儿继续道:“卢表舅现在正任郎官,就是在陛下跟前当差,这帖子是郎官写的,不同于其他人家是内监执笔,看来陛下的确是很看重姨姨了。姨姨好棒啊,比大哥还要棒!”
她的大哥哥郭继业整日忙的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陛下当差,她都没听说陛下一定要他出席宫廷夜宴呢,却口谕一定要姨姨出席,明显是姨姨比大哥哥更胜一筹啦。
夏川萂喜的抱着郭彩儿不住摩挲,夸赞道:“彩儿真聪明,就这么一张帖子,就能看出这么多隐藏的信息?”
郭彩儿得意道:“那当然,宫廷之物,一张纸一点墨一个字里面的讲究可多了,所谓察言观色,查物观礼,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夏川萂仰天长叹:“这么难,我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郭彩儿噘嘴:“不用细致,看看就会了。”
可不是嘛,郭彩儿从小耳濡目染这些,的确不用学,她只要好好生活,自然而然就会了。
说完宫廷夜宴的事,夏川萂回了前面院子,郭继业已经在她的房里躺着了。
夏川萂探头去瞧躺在她的床上睡的正香的郭继业,见他眼下青黑一片,戳了戳他的胳膊,没有反应,心道,应该是累的狠了。
她翻过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去了隔壁书房。
第243章 第 243 章
庆宇帝日常生活起居宫殿是太极宫, 因为近年来他身体抱恙,召见臣子处理国家大事的场所也多在太极宫,但其实, 真正举行朝议宫廷大宴的场所在重明殿。
重明, 两层光明, 即为日月的意思, 单从殿名而论,重明殿的意义可谓重大。
夜宴, 自然是在晚上,但其实,做准备从一大早就开始了, 直到下晌出门, 排队进宫,竟是一刻也不得闲。
所有人,包括伺候的奴仆和主人, 都不得闲。
夏川萂从头一天就开始试衣裳,出席皇宫大宴自然不能随便穿穿就行了,像是太夫人、老夫人这等有诰命在身的,自然要按品大妆,穿诰命吉服,然后再不越级的情况下插戴华美首饰。像夏川萂, 一介草民,也不能随便了,新衣裳是一定要穿的, 好在她之前有长公主的优容, 这次还是庆宇帝钦点的要她出席大宴,所以夏川萂就打算穿上次出宫带出来的宫装, 这样既有面儿又不会出差错,正正好。
但谁能知道,她这两天竟然又长个头了呢?
长胖了倒没什么,这年头衣裳普遍以宽松为主,她就是长胖两圈,衣裳也能穿的上,就是长高了,腿长手长了,衣裳的下摆和袖口就短了一截,十分不合适了。
夏川萂这身高有一阵没一阵的长,每次都是长完了她才发现,她日常衣裳做的宽松随意,穿着不觉着有什么,但似是宫装、正装这等量体裁衣的,穿在身上就不免拮据了。
夏川萂真是又高兴又担心,高兴自己长高了,担心明天没衣裳穿。
担心没衣裳穿听着是不是很像个笑话?但其实是写实,提前半个月,丰楼储存的各种上好布料就都抢光了,然后就是京都各大绣房的裁缝、绣娘严重紧缺,即便不是为了参加夜宴,这大年下的,各家中也都是要做新衣裳的。
国公府中的绣娘也不够用的,从太夫人、老英国公、英国公老夫人、英国公、英国公的妾室以及孩子们、英国公世子、二房以及孩子们,到随着主人们出门的侍女、亲随们,甚至是隔壁房的族人们都紧赶着做衣裳,哪里够用呢?
夏川萂试衣裳试了半天,正想着要去哪里找身衣裳穿呢,郭二婶带着一溜的人捧着衣裳进来了。
郭二婶笑道:“上次量身我就发现你又开始长高了,便让人留心给你做两身大号衣裳,快试试,若是不合身,绣娘当场就能给你改出来。”
夏川萂感激不尽,郭二婶给她准备的衣裳竟然也是宫装,大号衣裳缩小比小号衣裳放大可容易多了,没多时,夏川萂的衣裳就改好了。
夏川萂看着她那好几箱子的宫装,可惜道:“我还一次都没上身呢,就穿不上了,白放着可惜了。”
郭二婶笑道:“可惜什么,你要是不想白放着,就散出去,我看彩儿她们几个身量快跟上你了,不如送给她们姊妹穿。”
夏川萂:“这不好吧?”
郭二婶:“是你穿不上的,又不是你嫌弃不要的,姊妹们之间衣裳本就可以换着穿,你散出去,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夏川萂笑道:“别人我不敢说,彩儿定是不会嫌弃我的,芳儿,去看让谁把彩儿叫过来。”
郭彩儿没一会就噔噔噔的跑来了,夏川萂忙问道:“怎么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郭彩儿纳闷:“不是姨姨叫我过来的?”
夏川萂:“那也不用跑这么急,天冷路滑,仔细摔倒了。”
郭彩儿:“怎么会,我仔细着呢。姨姨叫我过来做什么?”
夏川萂指着厅中摆着的装着衣裳的大箱子和大衣柜,得意道:“我又长高了,这些衣裳都没上过身,穿不上了,你挑两件合心意的拿去穿吧?”
郭彩儿看着这琳琅满目的半屋子衣裳,张大了眼睛艳羡道:“都是你的?都没穿过的?”
夏川萂:“是啊,每季都做很多衣裳,压根穿不过来。”这倒不是夏川萂浪费,而是丰楼和太夫人都有单独做衣裳的人手,每到换季的时候,两边都会给她备下很多各色衣裳,还有楚霜华和范思墨她们,她们做了新花样的衣裳,觉着好看的,也会给她做上一身,后来国公老夫人和郭二婶这边也会顺手给她备一份,这些人,不管是哪一方的,她都不能不收,又穿不过来,所以她的衣裳就越存越多了。
郭彩儿挑了一件大红织锦绣缠枝莲花纹的换上给夏川萂看,笑问道:“这身礼服怎么样?”
夏川萂:“这身我穿过了?”
郭彩儿:“我知道啊,老祖母寿辰的时候穿的,我就喜欢这身,就要这身了。”
夏川萂:“行吧,回头你再挑两身新的”
两人穿着新衣裳去后头给太夫人看,太夫人这里也是箱子柜子匣子一大堆,见到两人过来,一手一个拉着仔细看,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亲姊妹呢。彩儿这身衣裳我好似见谁穿过?”
郭彩儿嘻嘻笑道:“是姨姨穿过的,她长高了,穿不上了,就送给我了,怎么样,太祖母,我穿着是不是和姨姨一样好看?”
太夫人哈哈大笑道:“好看,好看,比她穿着还好看”
正说笑着,英国公郭守成来给太夫人请安,也是说一些明日进宫的事宜。
郭守成见到郭彩儿也在,就道:“不如明日带彩儿一同进宫,她也大了,该见些世面,好相看人家了。”
这话说的,头一句还听着像是个父亲的样儿,后头一句,就跟郭彩儿唯一的作用就是嫁人一样。
太夫人慈祥道:“你是做她父亲的,你说了算,不过她年纪还小,说亲的事先不急。”又玩笑道:“彩儿,去老祖母和你姨姨那里挑些喜欢的钗环佩戴上,不能堕了你父国公威风。”
郭彩儿应声退下,夏川萂想要一起退下,郭守成突然道:“宫内不比宫外,是不能随意带丫鬟进宫的,不知祖母可有给夏女君安排跟随进宫的丫鬟仆妇?”
太夫人:“她随我入宫,自然是跟着我的,让温嬷嬷她们照顾一二就行了。”
郭守成笑道:“祖母的安排自是最好的。”
夏川萂见没她什么事了,就和郭彩儿一起离开了。
第二日下晌,太夫人带着夏川萂和郭彩儿一个车驾,后头老英国公、国公老夫人一个车驾,英国公郭守成一个车驾,郭继业骑马护送,三台大车从国公府依次出门,跟随仆从亲随无数,浩浩荡荡的驶向朱雀大街。
等都要转向朱雀大街了,夏川萂从车窗缝隙往外头看,一眼望不到头,都是国公府的人,估计还没出完府呢。
这也就难怪从早到晚的一刻都不停歇了,光准备这些出行的物件就够忙个脚底翻天的。
等到了朱雀大街,街上早就净街了,全是车马缓缓而行,等到了宫门口,有专门引路的内侍引导各家马车去停放等候入宫,原以为她们也要等的,谁知有人见了太夫人的车驾,立即去报,不一会就见一个人从宫门口骑马飞奔过来,等近了一看,哟,还是老熟人,胡祥。
胡祥下马,先跟太夫人问好,又对夏川萂问好,道:“皇后陛下已经在等着太夫人了,一早就嘱咐定要看好了各府车驾,等太夫人一到,直接入宫即可。”
太夫人客气道:“臣子车马入宫,与礼不合,与皇后陛下不恭。”
胡祥笑道:“有皇后陛下懿旨自然是可得。”
太夫人:“如此,臣妇接旨。”
太夫人的车驾在胡祥的带领下直接入了宫门,后头跟着的老国公和英国公的车驾自然是无此殊荣,只能与保国公、肃国公他们一起,等候排队入宫了。
皇后长乐宫中,各府王妃公主们已经坐了半宫了,见到太夫人进来,忙有宫人上前服侍她脱了大毛衣裳,铺上跪垫,太夫人不用跪,她福礼就行,要跪的是夏川萂和郭彩儿。
皇后再次见到夏川萂,上下打量她,道:“朕怎么瞧着你长高了?”
夏川萂眼睛都微微张大了,道:“陛下好眼力,民女的确长高了一寸。”心道,你们的眼睛都是尺子做的吗?郭二婶那里有她量身的尺码也就罢了,怎么这住在深宫的老太太眼睛也这么厉害,一见她就说她长高了。
又看过郭彩儿,夸道:“好俊俏的小娘子,这身衣裳也很不错。”
这下夏川萂笑了,道:“这还是民女上次进宫皇后陛下赏赐的新衣裳,民女长高了,长大了,穿不上了,就送与她穿,共同沐浴皇后陛下恩德。”
皇后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道:“你倒是比上次进宫嘴甜了些,说的话还怪好听的。”
夏川萂:
端敏长公主笑道:“我怎么听说她上次进宫,您给她说亲了?说的是哪家公子?”
皇后硬邦邦:“她不乐意,不提也罢。”
众人就都笑起来,一个看衣裳穿着似是王妃的夫人就笑道:“还有不乐意咱们陛下提亲的,这位小娘子的眼光真正是高。”
端敏长公主就道:“若是人家有人给说的更好的,怎么就能不乐意了呢?”
对上端敏长公主,这个王妃就偃旗息鼓了,也有看着就是个公主模样的就问道:“还能有比母后说的亲事更好的?是谁?姑母可知道吗?”
端敏长公主:“知道,”等这个公主要张口问了,又紧加了一句,“不告诉你。”
公主:
端敏姑母这臭脾气,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臭啊!
就另有一人问了:“听说夏女君上次入宫是给皇伯父作画来的,画作好了吗?”
夏川萂微笑恭敬回道:“已经做好了,正好作为新年礼物送上。”
“原本是差事,却作为新年礼物送上,夏女君打的好算盘,这下连给陛下的年礼都省了,不愧是经商之人,这精打细算的劲儿,咱们是学不来的。”
夏川萂微笑不语,郭彩儿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个说话的夫人,好似要将她记在心里一般。
夏川萂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不要轻举妄动。
谁知,这个夫人却是不依不挠了,见到郭彩儿看她,就抿唇讥笑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长乐宫中,竟然也有庶女混入高台盘了。”
夏川萂掩唇惊呼一声,在她和皇后之间看来看去。
这夫人不悦道:“殿内惊呼,东观西望,鬼鬼祟祟,如此没有规矩,丢人现眼。”
夏川萂叹道:“我不过是有些奇怪而已,竟惹的夫人如此恼怒,真是真是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将奇怪之处说出来。”
许王妃笑道:“夏女君奇怪什么?但说无妨。”
夏川萂笑道:“我这是坐在皇后陛下长乐宫中,若非我头脑清醒,还以为是坐在这位夫人家中呢?难道这长乐宫,不是皇后陛下说的算,而是这位夫人说的算呢吗?我草民一介,是真的不懂这里面的道理和规矩了,是以心中奇怪。”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夫人惊怒起身,指着夏川萂的鼻子骂道。
夏川萂礼貌微笑:“我只是说出了我心中之惑而已,皇后陛下都没说我什么,怎么,夫人觉着我有何不妥吗?”
这位夫人忙对皇后跪下行礼辩解道:“陛下,臣妇并无僭越之意。”
夏川萂掩唇惊讶:“那这僭越之行算什么?是夫人在家还没睡醒,昏昏沉沉的就来这皇宫参加大宴了吗?”装呗,演戏谁不会啊。
这夫人气的脸都涨红了,连脸上敷的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面上勃发的怒意,想要斥责夏川萂,偏这是皇后宫中,上头坐着皇后,下面坐着公主郡主诰命们,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皇后见她这样,冷声道:“罢了,你下去更衣好好清醒一下吧。”
殿内顿时一静,有两个宫女上前搀扶起这位一瞬间变的摇摇欲坠的夫人去更衣,还在座位上的其他人则是用审视的目光去看夏川萂。
夏川萂仍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微笑模样,太夫人轻叹一声,起身跪在殿内,对皇后请罪道:“老身教女无方,口舌过于伶俐,扰了陛下和诸位的雅兴,该罚。”
夏川萂不笑了,她起身跪到了太夫人身后,低头认罚。
太夫人和夏川萂都跪了,郭彩儿也连忙跪下,低头认罚,同时眼睛累积起了泪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给吓着了。
众人将这一老两小跪地认罚的模样,心下不由不落忍,算起来,还是那个夫人故意挑事,拿人家国公府小娘子出身说事,能进这长乐宫的,自然有她能进来的道理,要你来做这卫道士?
人家夏女君不过回击了几句,皇后也不过是秉公处理,固然夏女君回击的过于狠辣了,这不,为着家中小辈,这位年将近百的太夫人磕头请罪了,唉,也是无妄之灾。
皇后忙让左右宫人去将太夫人搀扶起来,好好送入座位中,对还跪在殿中央的夏川萂道:“朕刚夸你这嘴甜呢,你就给朕射刀子,来人,赏她一盘子蜜饯,让她以后光说好听的话。”
满殿的夫人们都笑起来,两个宫人上前将夏川萂和郭彩儿扶起来送入座位,一个宫人笑吟吟的捧了一金盘的蜜饯糖果给夏川萂送来,这下,夏川萂也笑了起来,一时间,长乐宫内气氛和乐融融起来。
第244章 第 244 章
在皇后宫中坐过, 认识了许多个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之后,终于等到吉时,大家结伴去重明殿参加夜宴。
宫宴不分男女, 因为皇帝和皇后等座, 所以各家也是家主和主母携带家中小辈坐在一处, 夏川萂自然是跟着太夫人坐, 其余有爵有官的自有座位,郭彩儿被安排去跟着她的父亲英国公郭守成坐去了, 离夏川萂还挺远。
郭继业的座位在郭守成的下一位,有郭继业照顾着,夏川萂也不用担心她那里。
在这重明殿里, 夏川萂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皇子皇孙们就不用说了,都见过的,乔彦玉也来了, 此时正跟在三皇子身边应酬,王衡也来了,跟在父兄两个王大人身边见识,云舒君也来了,他是作为名士被邀请来的,此时正在和一群一看也是名士的男人们团团对饮, 张和甫和另外两个张氏子弟跟在张大人身边见人,还有一些她在庆宇帝这里曾经见过的诸位大人们
这时候一群年轻学子在一个须发斑白的文士带领下走进了大殿,夏川萂好奇望了一眼, 在里面见到了郭继拙。
夏川萂不动声色的半转身形, 向后躲了躲,最好看不到她, 不要惹起那群年轻学子的注意最好。
宴席明显已经临近了,有很多宫侍宫女穿梭在各大席位之间,夏川萂一眼就看到了佳义和谷生两个。
两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一人捧点心一人捧果子的就过来了。
两人先给她行礼问好,夏川萂忙叫人起来,笑问道:“今天你们就在这大殿里伺候吗?”
佳义回道:“禀女君,是的。”
夏川萂:“那你们可要辛苦了。”
谷生:“伺候贵人们,不敢言辛苦。”
夏川萂点头,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佳义已经给夏川萂摆好果盘,拉着谷生就告辞了。
夏川萂不由纳闷:“这两人怎么好似在躲着我似的?”
太夫人也瞥了眼这两人,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上次进宫专门派去伺候你的两个内侍?”
夏川萂:“就是他们。”
太夫人道:“这里人多眼杂,内侍有内侍的规矩,是不好和谁太过亲近的。”
夏川萂惊讶:“还有这等说法?”
太夫人:“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不要和谁太过热络更不要太过冷淡就行了。”
夏川萂抿唇乖巧笑道:“哦,谁也不得罪嘛,我知道的。”
所以玉嬷嬷特地过来跟她问好的时候,夏川萂就表现的疏离有礼而客气:“嬷嬷好。”
“多谢嬷嬷关心,嬷嬷辛苦了,我很好”
看的邻近的一个小女娘笑的花枝乱颤。
这位是四皇子家的郡主,皇室和臣子的座位并不在一处,但夏川萂也没问她怎么坐她们隔壁桌,只是友好的点头致意。
这位小郡主封号昭慧,是以大家都叫她昭慧郡主,至于她本名倒是没人叫了。
昭慧郡主主动和夏川萂攀谈,话题就是丰楼美食品鉴大会的盛况。
昭慧郡主叽叽喳喳:“我听说那鲤鱼炸出来能立在盘子里,就跟真的会飞一样,是真的吗?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想象不出来,让我们王府的厨子做他们都学不来”
“听说有一种点心炸出来看着就跟真的牡丹花一样,还带颜色的,是真的吗”
“我听说”
昭慧郡主有很多听说,跟夏川萂眉飞色舞的说个不停,夏川萂不由奇怪问道:“当日有很多小郡主小县主们都去了,你没去吗?”
昭慧郡主瞬间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哀叹道:“我母妃嫌外头腌臜,不让我去。”
夏川萂微笑脸:“你母妃说的对,外头的确不如王府洁净。”
昭慧郡主看着夏川萂的脸稀奇道:“你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哄了?要是丰楼不洁净,怎么姑祖母去得,皇叔皇伯们去得,姐姐妹妹们去得,就我去不得?”
“呃这或许是他们不在意这个?”夏川萂支吾。
昭慧郡主哼道:“你这人真不坦诚,罢了,不和你说了,真没趣!”
昭慧郡主不理夏川萂了,夏川萂看看已经满座的大殿,心道夜宴怎么还不开始,她等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参加这等大宴自然不是为了吃饭的,但夏川萂年轻肠胃功能好,出门前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这会子已是饿了。
终于,庆宇帝和皇后携手而来,众位起身跪拜,再跪拜,然后庆宇帝致辞,再叩首,起身,落座。
宫宴也就这样,酒还能喝一喝,菜嘛,大冷天的就是做了热菜,上到餐桌之后,也变冷盘了,夏川萂对着一桌子的“冷盘”目瞪口呆,这个时候,有两个宫女给太夫人上了一盅热汤,夏川萂也有,夏川萂打开一看,是乌鸡山药盅,刚要道谢,抬头间见到了熟人:“蒲草,幽雨。”
蒲草和幽雨行礼应是,又道:“奴婢们是服侍太夫人和女君的宫女,太夫人和女君有何事吩咐奴婢们就行。”
夏川萂小声问道:“有软饼没?热乎的。”
蒲草亦是小声笑道:“有的,就在偏殿,奴婢去给女君悄悄拿一个过来。”
夏川萂:“要是累的你被罚”
“也给我拿一个过来。”
夏川萂和蒲草、幽雨一同转头去看,发现是昭慧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她们这边,还要吃的。
蒲草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拿,”又对夏川萂解释道,“软饼本来就是提前备好的,奴婢不会受罚的。”
果然,这等了两三个呼吸的功夫,蒲草就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两个金盘,没个金盘里放了三个点着红点的不到半个拳头大白白胖胖的小软饼,幽雨给昭慧郡主案几上放了一个金盘,给夏川萂案几上放了一个。
夏川萂捏起一个小胖饼,入手竟然是热的,像是刚出锅没一会的。
昭慧郡主也捏了一个咬了一口,等口中食物咽下之后,才道:“果然还是这个吃着饱腹。”
夏川萂亦是点头附和,一面细嚼慢咽一面欣赏宫廷歌舞。
宫廷歌舞很好看,夏川萂因为是第一次看,所以看的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的。
昭慧郡主却是百无聊赖,跟夏川萂探头道:“这宫廷乐舞十几年都不换一下,总是这些,都看腻歪了,你说是不是乐廷的那些乐工都老了,作不出新鲜乐舞了?皇祖父都不治他们的罪的吗?”
夏川萂笑道:“我瞧着挺好,大概是经典永不过时吧,这也说明,陛下勤于国事,并不好享乐,这是好事,更是我等百姓福祉。”
“昭慧,你们说什么呢?”坐在高台上对下面一览无余的庆宇帝将夏川萂和昭慧郡主头对头的说的起劲,不由开口问道。
昭慧郡主听问,立即起身乖巧行礼回话,道:“禀皇祖父,刚才孙女儿与夏女君说这舞乐十年如一日的不变,夏女君觉着很好,还夸赞皇祖父勤于国事,不好享乐,乃是明君之举,是好事,更是百姓福祉。孙女深以为然!”
夏川萂忙在座位上行礼低头,以示诚惶诚恐。
庆宇帝听了,哈哈对皇后笑道:“大臣们拍多少马屁,都不如这丫头一句话中听哈哈哈哈”
下面靠得近的大臣们听到庆宇帝和皇后说的话,也不由去注目夏川萂,心道,这个小丫头还挺能耐,不光会做事,还会拍马屁,怪不得陛下要他们给这丫头拟嘉奖呢。
个丫头片子,找个好夫君嫁了就行了,要什么嘉奖,多此一举,哼!
夏川萂可不知道这么大臣们心中是怎么想她的,就听皇后微笑道:“陛下本就如此,夏女君不过实话实说,所以陛下爱听。”
是因为你皇帝爱听实话,不喜欢听那些个马屁虚话,这应对没毛病。
果然,庆宇帝更高兴了。
一时舞乐完毕,跳舞的众位姐姐们退下,换了另外一批舞剑的小年轻们上来。
庆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夏川萂见到的那个须发斑白的文士起身致酒道:“国子监学子为陛下献上剑舞,祝陛下万寿无疆,祝我大周朝国运昌隆,永享太平。”
庆宇帝拍掌道:“好!许祭酒有心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许王妃和许茹娘的父亲,国子监祭酒许大人,夏川萂不由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许大人,见跟许王妃和许茹娘长的并不太像,估计许家这两个女儿长相上应该像母亲许夫人。
乐起,众位学子手执宝剑,伴着乐声起舞,时而潇洒恣意,时而狂放舒朗,时而对月忘怀做忧愁思虑之态,用一把剑和肢体语言将君子心怀天下又疏阔旷达的心境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十分好看。
夏川萂没有特意去看同样舞剑的郭继拙,但有两个人的视线却是焦灼在她的身上,尤其是舞动到她这个方向的时候,眼睛更是直直盯着她看,一剑一舞之间,好似她才是此间的主角,这剑舞,是专门舞给她看的。
夏川萂只做不知,眼睛即便瞟见了也自然滑过,不给他们半点眼神。
等剑舞完毕,昭慧郡主又凑到夏川萂身边借着酒杯咬耳朵:“你看到没有,刚才有两个公子给你抛媚眼呢。”
夏川萂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幽雨又是给她拍背又是拿帕子帮她擦嘴的,昭慧郡主见她吓成这样,不由白眼道:“你这个人真是,还没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胆呢。”
夏川萂:“是郡主的话太露骨了。”
昭慧郡主不满嘀咕:“抛媚眼而已,这也算露骨?你不是跑江湖出身的吗?我可不信你没听过荤话。”
夏川萂:
夏川萂扶额,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郡主说话了。
庆宇帝说了什么,因为刚才夏川萂忙着收拾自己,没有听清楚,就问蒲草,蒲草道:“陛下力有不怠,要去歇息,让诸君继续宴饮。”
夏川萂点头。这也是正常,毕竟庆宇帝年纪大了,身体更是不好,估计今天夜宴他也是在强撑,撑到这会子,是该去歇息了。
庆宇帝走了,歌舞宴饮继续,但气氛明显要比刚才庆宇帝在的时候要升腾几分。
昭慧郡主更是将屁股下的席子拉到了夏川萂旁边,跟她肩膀挨着肩膀的对着跳舞的舞姬姐姐们指指点点。
夏川萂也在她的解说下看的津津有味,此时,两个年轻公子结伴而来,笑道:“今夜月朗星疏,灯火璀璨,君可要出去一观吗?”
不等昭慧郡主做反应,夏川萂想都不想道:“没兴趣。”
第245章 第 245 章
昭慧郡主眼睛在无动于衷的夏川萂和这两位公子脸上看来看去, 最后果断拍板,将夏川萂拽起身,道:“这殿内有什么好玩的, 早就待腻烦了, 走, 咱们出去看冰雕去, 我可跟你说,皇宫的冰雕可是跟你那丰楼的冰雕完全不一样。”
夏川萂被拽着被迫起身, 道:“郡主也知道丰楼的冰雕?”
昭慧郡主理所当然道:“知道啊,我父王不是去看了吗,回来王府里赞不绝口, 成心馋我呢, 不过我父王也说了,丰楼的冰雕是民间匠作,粗糙匠气, 胜在新奇,不如宫内大家之作,以绸缎绢帛作衣,以珍珠玛瑙宝石作缀,活灵活现,美轮美奂, 有如到了天宫楼阙一般。”
夏川萂听了直皱眉头,又是绸缎绢帛又是珍珠玛瑙宝石的,在这个赈灾的当口, 未免太过靡费了。
夏川萂被昭慧郡主拽着要走, 夏川萂忙道:“我得给太夫人说一声。”
太夫人见道:“去看一刻钟也就罢了,皇宫大内不敢造次。”
昭慧郡主欢快道:“有我带着, 保证没事,我们玩尽兴了就回来。”
说罢,不等太夫人回答,就拉着夏川萂跑了,那两个年轻公子紧随其后。
看的太夫人眉头直皱,蒲草和谷雨起身,也没说什么,就是对着太夫人一礼之后紧追夏川萂的脚步而去。
太夫人眉头一松,继而又皱起,对一个小内侍招招手,道:“去叫老妇那曾孙过来。”
结果,没一会小内侍来报:“郭大将军并不在殿中。”
太夫人年纪大了,灯火照耀下有些花眼看不清楚殿中到底都有谁,就问道:“那我儿我孙英国公可在殿中?”
小内侍答道:“老英国公和英国公都在殿中。”
太夫人请求道:“劳你将我儿叫过来,老妇有话要问他。”
小内侍去为太夫人叫老英国公不提。
话说这皇宫大内,白日里见是一番景象,夜晚再看,就是另一番景象。
就像昭慧郡主说的那样,人间仙境,不过如是。
昭慧郡主一路带着夏川萂来到了一处宫苑,这里面大冬天的亦是绿竹冬青俨然,红梅山茶竞放,再加上冰雕和灯火,一时间竟是分不清真实和虚假。
豁,她就从重明大殿出来的时候没见到几个年轻人,原来是都集中到这里游玩来了,也怪不得那两个年轻人要邀请她出来观景呢,果然好景致。
这处宫苑名为乐游,一听这宫苑的名字就知道是游玩之处。
夏川萂和昭慧郡主到的时候,乐游宫苑内已经有很多人在了,多是年轻的小娘子和小郎君,她们一见到昭慧郡主,立即围了上来嬉笑问好,见到夏川萂亦是友好有加,有那看不惯她的,顶多不热络罢了,并不冷眼相对。
这宫苑里的贵女们可比姜沛沛杨依依之流有礼貌多了,夏川萂着实佩服她们的涵养。
卫简容一手提着一只老虎灯笼一手提着一只兔子灯笼过来,笑问夏川萂道:“你喜欢哪一个?”
夏川萂指着老虎灯笼:“我喜欢这只大老虎。”
卫简容皱了皱鼻子,道:“我也喜欢这个。”但还是将这只大老虎灯笼递给夏川萂。
夏川萂接过她另一只手的兔子灯笼,笑道:“我也喜欢兔子。”
卫简容喜笑颜开,给夏川萂带路道:“那边还有好多灯笼,你可以慢慢挑多选几个。”
夏川萂一走,昭慧郡主忙丢下小伙伴们跟了上来,抱怨道:“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自己走了?卫简容,你好不仗义,为什么不送我一个灯?”
卫简容可委屈:“我就两只手,拿不了三只灯笼。”
夏川萂将自己手里的兔子灯笼给她,道:“县君说还有好多呢,这个先给你吧?”
昭慧郡主嫌弃道:“我不喜欢兔子,只会吃草。我喜欢吃肉的猛兽,还有食铁的大熊,我最喜欢那个。”
夏川萂:
你们皇室贵女都这么独树一帜的吗?怎么娇滴滴的小娘子不是喜欢老虎就是喜欢熊瞎子。
不过,食铁的大熊,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等到了悬挂灯笼的灯笼林,果然,夏川萂一眼就望见了那只黑白熊灯笼,只是,她印象中以可爱憨态可掬为主的黑白熊,在这里就被塑造的凶狠无比,看这大张的兽口,看着呲出来的锋利獠牙,要不是这兽口里含了一只火红的小火球灯笼,在这夜里猛一看上去还真挺可怖的。
这只黑白熊灯笼足足有半人高,放在这里供人观赏还可,要是提在手里,估计提一会就会手腕酸痛了。
最后,昭慧郡主还是提了一只狼形灯笼在手里,和夏川萂、卫简容两个一起手拉手逛园子。
一路上,跟着她们一起来的那两个年轻公子一直在试图和夏川萂她们搭话,但都被夏川萂无视了,他们又不敢去招惹昭慧郡主和卫简容,只能恨恨的对着夏川萂瞪眼。
卫简容道:“那两个人真讨厌,你都不理他们了他们还跟着,脸皮子真厚,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来的,真是一点大家教养都没有。”
如果是京中世家子弟,卫简容不说全见过,总是能耳闻一二,但这两个是生面孔,而且是跟着国子监的人一起来的,只能是从地方上来的寒门学子了。
要说夏川萂讨厌寒门学子可真是冤枉了,寒门学子亦是参差不齐,有那光风霁月性格坚韧人品上佳的,自然也有那等趋炎附势人品有瑕的,实际上,为了向上攀附,后者更多。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出现在夏川萂面前的时候就是带着功利来的,现在紧追不舍甚至都能算的上是骚扰了,尤其是黏腻算计的眼神,不让人讨厌才怪。
当然这也只是夏川萂自己的感觉,否则昭慧郡主和卫简容就不会容忍他们这样放肆,所以夏川萂也不能直接上去就骂人家不要跟着她,就拉着两个女孩儿左转右转,左穿右冲,专门避着这两人走,果然,没一会就将他们给甩掉了。
昭慧郡主笑道:“今晚良辰美景,机会难得,那两人也是想要和你结识,做什么这么讨厌他们?你莫不是心中有喜欢的小郎君了?是哪家公子,你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们撮合?”
夏川萂嘻嘻笑道:“是有了,但不用你撮合,我们两情相悦。”
昭慧郡主不信:“你说真的呢?要真两情相悦,怎么没听见你们定下婚约?”说着又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同时又带着点小兴奋的小声问道:“你们是不是私定终身,家中长辈还不知道,所以还没定下婚约?”
夏川萂昂着下巴,略略小得意道:“可是要你失望了,我们是长辈首肯,媒妁之言,写了婚书之后,才相知相恋的,才不是什么私定呢。”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皇祖母给你说亲如玉公子你都没同意,还说什么你没有婚约,哎先不管这个,你快说说这人是谁?看是不是我们认识的?”
不能让她们以为她是在欺骗皇后,夏川萂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们这是情况特殊,我那婚书只有半张,不算是婚约吧?而且,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现在还不好公之于众,等过上一两年,要是情况未变,那个时候就该宣之于众了吧?至于这人是谁,暂时保密嘿嘿嘿。”
“还保密什么啊,快,你悄悄跟我们说,我们替你保密”
昭慧郡主和卫简容见夏川萂不说,就追着她呵她的痒一定要她说出来,三人在灯火交织的夜色中追逐而去,也没仔细看道路,追着追着就到了一处偏僻宫殿。
夏川萂拉着两人,警惕的看着四周,道:“咱们快回去吧,这里人少,看着瘆得慌。”
昭慧郡主胆子大的很,道:“这里是皇宫,有什么好怕的?”
卫简容胆子小些,看着对面宫墙之外黑漆漆的夜空,道:“对对,咱们快回去吧,这里不好玩。”
昭慧郡主笑道:“那回吧”
三人刚转身,就发现来时还亮堂的路上已经漆黑一片,再回首,原本几盏亮着的宫灯也已经熄灭,一霎时,这里四处竟然全然陷入夜色之中了。
此时,昭慧郡主也意识到不对了,她大声喝道:“何方肖小敢在皇宫造次,你们现在快快离开,本郡主不治你们的罪,等禁军到来将你们擒获,本郡主定将你们千刀万剐!”
夏川萂心下赞道:好胆色,好聪慧。
此时此刻,昭慧郡主可谓是将她的皇室身份和从小训练出来的傲骨发挥到了极致,只是,暗中之人费尽心机将她们引到此处,定也是将昭慧郡主和卫简容的身份考虑进去了的,敢动这两个的人,所图定然甚大,而且,能在皇宫动手,能量也不是一般的大。
夏川萂毫不怀疑,她们就是一路被故意引导至此处的,从那两个所谓的年轻学子出现在她面前开始,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卫简容是被她跟昭慧郡主牵连的,至于目标到底是谁,昭慧郡主如何夏川萂不甚了解,但她现在,身上可是系着大笔的财富呢。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先脱身要紧。
夏川萂将两人护在身后,慢慢摸黑向原路返回,突然,一道黑影袭来,夏川萂扬手一挥,一声“喵”的惨叫响起,竟然是一只猫。
有了第一只猫,第二只第三只接踵而来,昭慧郡主和卫简容也不断的惊呼出声,很明显在黑暗中受到了猫的攻击。
夏川萂大声道:“不过是猫而已,不用怕它们,咱们手拉手,不要走散了”
道理都懂,但黑暗中的未知最可怕,昭慧郡主和卫简容只是寻常女孩子,又不像夏川萂一样从小就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更加不是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战士,遇事到现在还没有慌的失了神志就已经是心里素质强悍了。
夏川萂更加恼恨,因为是来宫内参加宴会,她那身的什么刀啊匕首啊穿刺啊什么的暗器都不能带进来,以至于现在她手里只有一根簪子可以做武器使用。
在宫苑中游玩的寻常客人也就罢了,戍卫宫廷的禁卫呢?怎么也没一个在此站岗巡逻的吗?
不对,这很不对。
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只猫不断蹿出,虽然夏川萂她们已经竭力保持冷静,也大声呼救,但原本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乐游宫苑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她们三个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战猫,竟然没有惊动一个人过来查看,不仅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一大群猫对她们集中发动攻击时,她们三个用衣袖阻挡间慌不择路的走散了。
夏川萂大声呼喊:“郡主?昭慧郡主?卫郡君?你们在哪里?回应我一声”
夏川萂呼喊了一阵,周围竟然慢慢的安静下来,没有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猫来袭击,似乎连脚下一不小心就踩住的柔软皮肉都消失了。
夏川萂停住脚步,既然眼睛看不到,就用耳朵听。
她仔细分辨除了安静中隐隐猫叫之声之外的其他声音,昭慧郡主和卫简容呼救的声音?
没有。
宫廷演奏乐曲的声音?
没有。
乐游宫苑中人群欢笑的声音?
也没有。
正在夏川萂想要再进一步分辨的时候,直觉身后有人,只是还未做反应,一只大手就捂上她的口鼻。
不好,有迷药!
大脑刚传达了这个信息,她就眼睛一闭,人晕厥了过去。
第246章 第 246 章
夏川萂恢复清醒的时候, 头痛欲裂,胸闷难受,且浑身冰冷。
怎么回事?谁泼了她一脸水?
突然, 她打了一个激灵, 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 就看到了慕容妍正一手端碗一手沾水的在往她脸上淋呢。
见到她睁开了眼睛,就向后退了几步。
夏川萂警惕的查看四周, 慕容妍道:“放心,你没事了。”
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的宫室,没有燃灯火, 可以从稀薄的夜色中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些破败的帷幔和杂乱的桌椅, 以及,空气中有浓郁的积年灰尘的沉闷味道,夏川萂沉重喘息, 气力不济道谢:“多谢你救我”
慕容妍摇头,不等她说什么,又有一个人急切但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夏川萂握紧了拳头紧盯着来人,来人几步扑到她跟前,庆幸道:“女君, 您没事吧?”
“幽雨?”夏川萂惊喜道。
幽雨亦是喜道:“是奴婢。”
夏川萂:“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有人从背后迷晕了我”
幽雨道:“您是被暗算了”
幽雨仔细给夏川萂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蒲草和幽雨两个早就被端敏长公主授意在宫内要多照顾夏川萂,上次夏川萂进宫, 两人就在夏川萂身边服侍, 这次夜宴,自然也是一同来伺候夏川萂。
夏川萂奇怪:“你们不是皇后陛下从内府调派的宫女吗?”难道是她想错了?
幽雨道:“谷生才是皇后的人, 蒲草是长公主殿下的人,我我两不相靠,我是被玉嬷嬷顺手挑来凑数的,后来见女君人好,跟蒲草也处的好,我就跟她一起了。”
宫内就是这样,少见单数,多为双数。蒲草是宫女,自然要再找一个宫女凑成双数一同来伺候夏川萂。幽雨就是这么来的。
蒲草和幽雨的命令就是跟着夏川萂,不让她落单,她们见昭慧郡主和夏川萂要去赏夜景,便紧紧跟了上去,后来又见卫简容加入,三个游玩赏景不亦乐乎,跟的便也没那么紧了,只是远远的缀在后头,不让夏川萂出了她们的视线也就罢了。
幽雨:“后来女君三人专往人多的地方钻,还走的又快又急,奴婢跟蒲草几个错眼就将女君跟丢了”
幽雨很懊恼。
夏川萂苦道:“是我的错,谁能想到皇宫大内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出事呢?后来呢?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幽雨道:“这还多亏慕容女公子。女君不见后,奴婢跟蒲草急的不行,约莫着方向追了过来,远远的就见好几个太监抬着好几个麻袋在放猫,奴婢跟蒲草担心的很,怕他们是对女君不利,又怕是误会了,就先绕过他们,打算从另一条小路绕到对面去看看这些猫是做什么用的”
慕容妍问道:“宫内养猫很多吗?”
幽雨点头道:“很多。内府的兽管司有专门训练养猫的猫奴,更多的是没人要的野猫,野猫会被驱逐不让进入内宫,没出去的野猫们便藏在这些废弃的宫室之间苟活,乐游苑就是拆了两所废弃的宫苑建成的,原本生活在那里的野猫便将家搬到了这里,所以奴婢跟蒲草见到有内侍在抓猫放猫虽然有怀疑,但内侍怕在宫苑间乱窜的野猫伤了苑内的贵人,抓了它们放去别处废弃宫苑也是正常,便没有第一时间去求救。”说到后面,幽雨很是懊恼。
夏川萂安慰道:“你们的顾虑是对的,今夜这么多贵人入宫,宫内人手定是不够用的,而且还有禁军守卫,安全无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且幽雨和蒲草只是普通宫女,她们上头有层层管辖,她们说的话也未必会有人听,若是遇到好说话的,将她们敷衍一番也就罢了,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说不定还会给她们吃排头。
所以,她们只能去找太夫人或者端敏长公主回禀。太夫人也是没权利在宫内下命令找人的,端敏长公主倒是可以,但是,当着皇后的面,你是不是还得先将事情的始末和担忧禀告给皇后知道?皇后还要斟酌,然后再下命令派人寻找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而在她们回禀再派人来找的这段时间之内,说不定夏川萂三人已经出事了。
当然若是三人没事,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最好,但若是真的呢?
就比如现在,夏川萂真的出事了,幽雨和蒲草第一时间赶到,和慕容妍配合着一起将她给“偷”了出来,而不是去找人求救浪费了救人的黄金时间。
幽雨继续道:“奴婢和蒲草从宫苑另一头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两个人抬着女君去了一处宫殿,奴婢两个吓坏了,只敢躲了起来”
夏川萂赞许道:“你们做的是对的,如果你们被发现了,很可能会被灭口,你们躲着,伺机而动,不打草惊蛇才是上上举。你们只见到了我,没见到昭慧郡主和卫县君吗?”
见夏川萂并不怪罪,幽雨松了口气,摇头回道:“只有女君,并没有见到郡主和县君。”
夏川萂问道:“然后呢?”
幽雨:“奴婢跟蒲草眼睁睁的见着女君被抬进了大殿,然后又见到一个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进去,然后抬女君的那两个人走了,宫女留在了殿内。奴婢不敢继续耽搁,想进去看看女君怎么样了,就见到了慕容女公子,咱们一起进去,将那个宫女打晕,将女君给带了出来。”
慕容妍简洁道:“这处废弃宫苑不远处就是厩马司,我在那里养马,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就见到肖小作祟,忍不住便来拔刀相助了。”其实是今夜皇宫大宴,乐游宫苑这边实在热闹,她被吸引了过来看热闹的,完全没想到会撞上皇宫阴谋,更加没想到,那个被阴谋算计的人,居然是夏川萂。
这还有什么说的,救呗,她就是拼上自己的命不要,也得护夏川萂周全。
夏川萂轻笑:“慕容大小姐果然女中豪杰,夏某佩服,再次感谢大小姐仗义出手。”说罢,就着坐着的姿势翻身为跪,郑重对慕容妍行了一个拜礼。
慕容妍忙躲了开去,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至于慕容妍在宫内养马,这个夏川萂也是知道的。
夏川萂问道:“咱们现在还在这处宫苑内吗?”
幽雨:“是,这里是一处侧殿,正殿那边,蒲草还在守着。”
慕容妍道:“我们应该是被包围了,外头的可能不知道这宫苑内多了我们三个,但我们要是带着你出去,一定会被发现的。寡不敌众,我们又是弱女子,凶多吉少。”
夏川萂点头,想了想,道:“走,咱们去正殿看看。”
慕容妍皱眉:“还去那里做什么?”
夏川萂:“幽雨不是说了她提了一个食盒吗?总不能是去给我送酒菜的吧?去看看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慕容妍无语,但夏川萂要去,她也没拦着,幽雨自然是没有异议跟随的。
三人一路蹑手蹑脚的沿着宫墙根来到了正殿,路上夏川萂还顺手捡了一根木棒做武器,她们先和在此蹲守的蒲草会和,蒲草见到夏川萂亦是惊喜万分,小声说了目前没有人再来。
夏川萂询问:“你们从救我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总不能将她迷晕了就放在这废弃宫殿里不管了吧?总是会有后手的,而且这后手还会很快,因为她消失时间太久的话,一定会引起太夫人她们的怀疑的。
幽雨道:“半刻多钟。”
夏川萂惊讶,刚才她们说了会话,了解了她昏迷这段时间的始末,时间也就半刻钟,也就是说,慕容妍她们将她救出来,立即就唤醒她了。
夏川萂道:“咱们得赶紧了,说不定已经有人赶过来了”
四人进的大殿,大殿内却是点燃了一豆灯火,照亮了躺在地上的宫女的侧脸。
夏川萂拧眉,弯腰推了一下这个昏迷的宫女,惊讶道:“刘锦儿!”
慕容妍:“你认识她?”
夏川萂:“认识。”怎么不认识?
原来刘锦儿被人接走之后是进宫做了宫女,怪不得她跟郭继业到处找她都找不到。
夏川萂不管晕厥的刘锦儿,而去打开了食盒,里面没有菜,但有酒。
夏川萂掀开酒壶的酒盖仔细闻了一下,道:“这里面加了料。”
蒲草上前:“女君,可否让奴婢闻一闻?”
夏川萂让开位置,蒲草上前闻了闻,还沾了一点尝了尝,幽雨在旁小声跟夏川萂和慕容妍两人解释道:“蒲草很会品酒,宫内的酒她几乎都尝过。”
蒲草道:“这酒是宫宴上喝的最寻常的酒,但里面加了合欢散,少量的合欢散掺入酒中可做助兴之用,但用量多了的话,能让人迷失神志,如野兽寻欢一般不能自控。”
慕容妍厌恶道:“好歹毒的宫女!”
这个叫刘锦儿的宫女带着这酒来做什么的?自然是给被迷晕了的夏川萂喝的,若不是她跟幽雨蒲草两个进来的及时,真让她将这酒给夏川萂灌下去,即便她们将夏川萂给带出去,夏川萂也算是被害了。
夏川萂突然道:“有人来了。”
幽雨和蒲草惊慌了一瞬,被夏川萂和慕容妍两个一人一个拖着就近隐入了黑暗中。
慕容妍从小生活在北境,打猎是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自然知道该如何隐息,夏川萂则是自小有意学习,也会隐匿气息,两人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幽雨和蒲草的口鼻,只让她们轻轻的用微张的嘴唇换气,不至于被憋住。
大殿的门被打开,进来两个身形并不算高大的人,因为是逆着光,看不清这两人的面容。
这两人见到躺在地上的刘锦儿明显惊了一下,快速走近,进入了昏暗的灯火照亮的范围之内,灯火虽然昏暗,但亦是照亮了这两人的面容。
一个是权应居,另一个则是卫简言。
夏川萂眼睛眯起,大概猜出了今晚之局为何了。
卫简言先是试探了一下刘锦儿的鼻息,见还活着,就抬脚踢了踢,没好气唤道:“醒醒,快醒醒”
不能让刘锦儿醒过来,夏川萂当机立断跳了出来,一人后脑勺一棒子将人给打晕了。
慕容妍被她的突然出手给吓了一跳,但又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人发愁道:“现在可怎么办?”
夏川萂勾勾唇角,看着眼皮子开始颤动,快要醒过来的刘锦儿,轻声道:“什么都不用做,咱们走。”
夏川萂四人又回到了偏殿。
慕容妍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夏川萂劝她道:“你开春之后就要回北境了,这里的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慕容妍睁大眼睛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都这样了,我还能袖手旁观?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夏川萂正色道:“我正是拿你做朋友,才不要你掺和这些的,你还当这是什么好事吗?还有,我怎么了吗?我好好的,你瞎担心什么。”别说她这次是着了道被救了,但被救是她运气好人品好,有人愿意来救她,可不是敌人的仁慈。
所以,夏川萂是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慕容妍听夏川萂当她是朋友,先是一喜,但又想到她是郭继业钟情之人,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别扭,但对于她说自己没事的话,慕容妍又是相信的,不是跟郡主就是跟县君相交的人,又有长公主殿下庇护,丰楼盛会她也是看到了的,听说她才又在皇帝陛下面前立了大功劳她能有什么事呢?
都是她慕容妍白担心罢了。
好一会,她才没话找话道:“我还没多谢你替我跟兄长筹集药草呢。”
慕容妍和兄长慕容显来京都找郭继业,是为在北境病重的父母求医问药的,如果可能,慕容显还想和郭继业做一点生意,用现有的牛羊马匹等换一些能够渡过今年白灾的粮草药草等救命的物资。
也是这一次,慕容妍和慕容显才发现了郭继业一直被猜疑以至于被神秘化了的所谓的“背后之人”的秘密。
郭继业本人在北境那些年到底如何,其实瞒不过像是慕容家这样的地头蛇大家族,一开始,慕容家并不看好郭继业,基本上所有的人家都不看好郭继业,甚至是郭氏所率领的大周边军,但突然有一天,他们就发现,边军慢慢的富有了起来。于是所有人就都在打听边军怎么突然就变化如此之大。
有些人家不免使用了一些极端的做法去打听,要说慕容家没参与,慕容妍是不信的,但这个消息太难打听了,因为一般的小卒也不清楚他们吃的盐和粮他们穿的兵甲衣服都是哪里来的,带军的将军也有被收买的,但得到的消息也是模棱两可,只知道有大人物在背后支持郭继业。
至于更多更准确的消息,只能向郭继业身边的人打听,但郭继业身边的人简直油盐不进,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不上勾。
慕容家只能判断,幕后之人给他们的利益,一定超过他们许诺的多的多,所以这些人才表现的这么忠诚。
同时,他们也对郭继业身后的大人物更加敬畏了。
郭继业似乎也在辨忠奸,他拿他们当验金石,经过考验的,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没有经受住考验的,则是被他毫不留情的驱逐,或者,杀死!
在清理过军中之后,郭继业开始走出来与他们边境各家做生意,开源节流才能更加长久,郭继业现在手里有了资本,怎么思考将现有的资本雪球越滚越大更是睿智之举。
也是惊叹于郭继业背后之人能量之强大,居然能长久的给郭继业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军饷,以慕容家为首的地头蛇们才会改变策略,选择和郭继业合作,大家联手共同在北境做大做强,一起发财。
他们所有人都在猜、在找郭继业身后支撑他的人是谁,但他们也是谁都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夏川萂。
谁会将大人物和一个小丫头联系在一起呢?
要不是郭继业亲口承认,要不是慕容妍亲眼看到大批的药草经过夏川萂的手运送去北境,任凭别人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年纪还没她大看着软软小小的夏川萂,就是那个供养百万大军的人。
慕容显带着药草和粮草赶回北境,慕容妍想要跟着一起回去,但被慕容显给劝说留了下来,因为北境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父母年迈得病,慕容显都想将父母给带至京都来养病,慕容妍一个小姑娘长途跋涉跟他来京都是因为越往南越好过,但若是这个时候回去,他怕妹妹撑不住赶路再病了,那可就糟糕了。
所以,慕容妍被留了下来,等着冬天过了再回北境去,因为她会养马,郭继业为了安置她,给她在厩马司找了个活儿,做了个临时的养马女。
慕容妍对这个差事无可无不可的,如果夏川萂只是个寻常小女娘,慕容妍定要和她争上一争,但知道她是谁之后,她还争什么啊,说实话,在面对郭继业和夏川萂的时候,她都想选夏川萂。
无他,夏川萂太富有了,看那日进好几斗金挥金如土的丰楼,看那进进出出丰楼的皇亲国戚们,听说皇帝陛下都得向她要银子花,郭继业和他的大军更是靠她养着,真遇到事儿,还是夏川萂更靠谱一些,她不选夏川萂,难道要选被养着的郭继业吗?(大雾,慕容大小姐真的误会了)
夏川萂对慕容妍的谢无所谓道:“咱们是两家做生意,用不着谢我,不过,今晚你救了我,我是一定会谢你的,至于怎么谢,等我出去了,随便你提条件,只要是不违背仁义道德的,我都答应你。”
慕容妍眼睛一亮:“当真随便我怎么提?”
“怎么,你是觉着我的命不值任何一个你提的条件吗?”夏川萂挑眉问道。
幽雨和蒲草都抿唇憋笑起来,慕容妍笑眯眯道:“值,当然值!来,咱们拉钩,等你出去了可不许反悔,你们两个可得替我作证啊。”
幽雨和蒲草都点头,见证夏川萂和她拉勾定盟,承诺等出去了,只要不是违背仁义道德之条件,任由慕容妍提,定要好好酬谢她。
四女正欢乐又郑重的盟约呢,就听外头吵吵嚷嚷的踊进来了好多人。
四人来到窗口从破碎的窗户缝隙中往外看,竟然是皇后打头,太子、三皇子、权应萧、端敏长公主、太夫人、老英国公等一众皇亲国戚诰命夫人朝臣大人们都来了,而且,昭慧郡主和卫简容也在其中,她还看到了乔彦玉、郭继拙也在其中,只是,她仔细寻了一遍,没看到郭继业。
看到昭慧郡主和卫简容似是无恙的样子,夏川萂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也是,如果幕后之人目标是她,那以昭慧郡主和卫简容的身份,定然是要被原样放过的。
侍卫破开了大殿的门,不知道众人看到了什么,顿时惊呼骚乱起来,似是昭慧郡主和卫简容这等云英未嫁的女娘们则是被捂住了眼睛,或者有人故意遮挡了她们的视线,不要她们看到里面的场景。
夏川萂和慕容妍她们对视了一眼,都猜在她们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大殿内一定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没错,大殿内一派□□迷乱狼藉,在夏川萂她们走后,大殿里又发生的新的情况。
夏川萂她们走后,刘锦儿慢慢醒了过来,入眼看到的就是同样倒在她身侧的权应居和卫简言。
她听命的正主就倒在她的身边,这如何不让她惊惧,她第一反应就是逃走,连滚带爬的逃了两下,又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无处可逃的,然后她又回来想要叫醒他们,只是叫着叫着,她停了下来。
叫醒之后呢?
他们会不会怪罪自己办事不力?会不会将自己扔出去顶罪?会不会
她听从他们的安排入宫是为了什么?难道是真的要搭上自己报仇吗?
不,她入宫,是为了做人上人的!
看着权应居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刘锦儿将视线慢慢移动到了她带来的食盒上,机会就在眼前,她没道理放过。
刘锦儿给权应居灌下她带来的酒,又将卫简言拖进了隔壁偏殿藏了起来,感谢她在静心庵的时候没少做粗活累活,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否则,她还真拖不动一个即将长成身量的少年人。
拖走卫简言,她又将权应居拉上了原本为夏川萂准备的床榻,然后,就是药性扩散的权应居兽性大发,刘锦儿半推半就,两人就在这半昏半暗的大殿中成就了好事。
正在激烈之处,一大群人踊了进来,刘锦儿拼命挣扎,奈何权应居已经失去了理智,只一心一意的发泄全身全心的欲望,既看不到刘锦儿的挣扎,自然也发现不了殿中一下子进来的这么些人。
皇后气急,对左右喝道:“还不将这不知廉耻的拉出去打死!”
大殿中燃起火炬,照的殿中亮如白昼,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将两人分开拖到地上,众人惊呼一声,女的有的不认识,也有认出来的,不禁掩唇惊呼,但男的更加让人吃惊,此时便有人指着男的大声道:“这不是江陵郡王府的小郡王吗?”倒是将惊异刘锦儿的惊呼声给掩盖了。
“乔王妃,乔王妃怎么了,快去请太医”原来是站在人群中来看热闹的乔王妃见当事人竟是自己的儿子,一时接受不了,晕厥了过去。
江陵郡王三皇子怒不可遏,连声道:“孽障!逆子!!”
乔彦玉面色大变,上前脱下大氅盖住几乎赤身裸体的权应居,掰着他的脸看,对皇后等人大声道:“小郡王失了神志,快去叫太医!”
众人一听就明白个大概,定是今晚有谁设局,这位江陵郡王府的小郡王着了道儿,被算计了。
众人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纷纷朝太子投去,虽然很快就收回,但仍旧让太子十分不爽,道:“皇宫大内,竟然发生如此如此不堪入目之事,母后,定是有人设局,您一定要严查不怠,还孤这侄儿一个公道!”
三皇子亦是义愤填膺道:“太子所言甚是,幕后之人能用如此肮脏恶毒的手段,简直枉称为人,母后,母后,居儿此次被害惨了,您一定要为居儿做主啊!”
皇后扶额,对太子和三皇子这一唱一和的十分不耐烦,下令道:“传太医正来为医治,传永巷令,彻查此事。诸位先回重明殿,未有令者,不得出宫!”
众人面色大变,这是怀疑上他们了。
不过也是,背后之人敢做出这等秽乱皇宫之事,不就是想趁着他们进宫参加夜宴人多眼杂浑水摸鱼的吗?
说不定,主谋真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呢?
太夫人见到夏川萂不在这里,心下先是大大松了口气,此时听皇后下令,心下焦急,想要提醒要继续寻找夏川萂,但眼前是这样的事,她又怕人将这些腌臜事与夏川萂联想到一起,只得心焦的暂且按下。
第247章 第 247 章
太医来的很快, 立即为权应居医治,其他无关人等都被疏散的疏散,回重明殿的回重明殿。
三皇子和乔王妃留下来照看儿子, 这无可厚非, 太医正了留了下来, 因为出事的是宗室子弟, 而且是在皇宫中发生的,作为皇室宗亲大家长, 他有责任查明其中原委。
权应萧也留了下来,他主理大理寺,大理寺正是办案的衙署, 他又是宗室, 身兼皇家和外朝两方,这下也不用外臣掺和皇家事了,他一个人在这就能全部代表了。
太子也留了下来, 身为太子,国朝储君,加之庆宇帝病重喝了药休息去了,一时半会的醒不了,这皇宫他就是名义上的大家长,理当留下来坐镇, 当然他也是很想留下来就是了。
皇后是不想留下的,既然太子留下,她就要离开。
这些不管是留下的是走的还是想要离开的, 差不多都是同一时间进行的, 太医正在为权应居查看,也有一个太医去为刘锦儿把脉查看, 以及一个老嬷嬷在旁守着,她毕竟是女子,还是刚被从权应居身上扯下来的,男子除了太医之外实在不宜近身。
刘锦儿虽然人趴在冰冷的土地上瑟瑟发抖,但她的理智一直是清醒的,此时见众人要离开,就扯开嗓子哭泣道:“皇后陛下,奴婢是无辜的,还请皇后陛下为奴婢做主,皇后陛下,还请皇后陛下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是无辜的呜呜呜”
正在离开以及正要离开的众人不由一怔,他们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权应居身上,一时间倒是忘了这宫女了,有的人不免心下嘀咕,一个宫女而已,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但也有人小声议论道:“我怎么瞧着,这个奴婢,像是以前刘太师之孙女?”
“你没瞧错,就是她,唉,世事无常,以前她常来参加我们家的赏花会的”
皇后此时也认出了刘锦儿,不由问道:“你因何在宫内?你不是被流放了吗?”
刘锦儿更加瑟缩了,神色惧怕的看了眼皇后身后的老英国公和太夫人,其实她不认识太夫人,但是,她认得老英国公。
刘锦儿痛苦道:“罪臣之女并未流放,而是被带去了英国公府”
皇后去看老英国公。
老英国公态度自然,神情也是十分平淡,禀报道:“回皇后,此女理应被流放,是被老臣家中罪妇刘氏着奴仆带入府中,后罪妇刘氏伏诛,此女便被送入洛山静心庵出家,只是不知为何,此女竟然出现在宫内,还”
刘锦儿呼喊哭泣道:“不是这样的,皇后陛下,不是这样的,英国公说谎”
皇后威严问道:“那你来说,事情始末到底为何?”
刘锦儿畏惧的看了眼老英国公,趴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不住地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臣女是无辜的”至于皇后问的事情始末,她却是不说。
此时的刘锦儿身上只裹着一件权应居的氅衣,还是她被拽下来时赤身裸体匆忙间随意扯住裹上的,她毕竟是女子,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让她光着,也没人不让她穿。
但女子穿男子衣裳本就暧昧,再加上她肤白貌美,乌发如墨,巴掌大的小脸上除了唇色是殷红的,眉眼是翠色的,其余脸颊包括脖颈锁骨以及隐隐约约的□□都是夜色中泛着盈光的白,上等皮毛做成的华贵氅衣裹在她内里□□的胴体上,真是
旁观的男子们见了啧啧称奇,还有的老色坯眯着眼睛捋着胡须不住的来来回回扫视她,好似要透过她身上最后一件遮挡物一探内里究竟一样,又好似纯粹在欣赏她这幅天然不造作的造型,不知道等回去他们自己府里后会不会着侍妾照着装扮一番,好让他们尽情狎昵。
在场的女眷们则是皱眉不爽,心下厌恶不已,心道这是哪里来的狐媚子,先刘太师就是这么教孙女的吗?
气氛渐渐跑味儿,郭继拙忙站出来,挡在了刘锦儿之前,跟皇后请罪道:“禀皇后,学生表妹遭受不公心绪激荡,此时恐无法述说事情始末,还请陛下允准太医先为她医治,等平静之后再接受审问。”
皇后:“也罢。都散了吧。”
皇后说散了,大家也不再耽搁,都慢慢赶往重明殿,离开前,皇后嘱咐道:“朕会在重明殿等消息,大宗中,这里就拜托你了。”
大宗正礼道:“定不负皇后所托。”
皇后都要走了,留在后面踟蹰的太夫人欲言又止,老英国公扶着太夫人,小声道:“母亲,咱们也回去吧。”
太夫人甩开他的手,忍怒道:“要回你自己回,别来管我!”
昭慧郡主拉着夏川萂走的时候,太夫人说了,只让她玩一刻钟就赶紧回来,等两人走了,太夫人叫来儿子老英国公,要他吩咐几个在宫中当值的禁卫看着两个女孩子些,结果老英国公说什么这里事皇宫大内,多少禁卫都在当值,他一时间哪里找的到他能吩咐的那几个
太夫人话没吩咐下去,本来就心下不乐,等过了一刻钟过去了,还不见夏川萂的影子,再等了一刻钟,不仅不见夏川萂的影子,连郭继业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此时,太夫人还没有太急,只是去找到四皇子妃说昭慧郡主和夏川萂两个女孩子玩疯了,也不想着着人回来给母妃长辈报个平安
四皇子妃是继母,只道这里是皇宫,多少人都在一起,能有什么事
太夫人离开京城太久,一时间竟是忘了,昭慧郡主是因为生母先四皇子妃早逝,庆宇帝怜惜这个孙女,才在襁褓中封了郡主爵位,又赐下“昭慧”这样一个美封,她来找继母说嫡女在外头玩的久了不安全,继母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太夫人只好去找端敏长公主,长公主疲乏,被带到一处宫殿歇息去了,皇后身边围着一群恭维奉承的贵夫人们,太夫人一时插不上话,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派人找人这样扫兴的话,她只能一面再去让人找儿子,一面选择相信夏川萂能保护好自己。
只是,不知道为何,太夫人心下总是不踏实,等再次将老英国公叫过来,太夫人直接发话:“你若是现在不去将川丫头给我找回来,你以后就不用叫我母亲了。”
老英国公吃了两杯酒,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太夫人是在说什么,正心下怆然,就见跟着昭慧郡主的丫鬟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直道:“我家郡主不见了”
想到自己在重明殿中四处无援的处境,以及自家明明在禁军中有根基,关键时候儿子却是对她推三阻四,不由心生悲戚,觉着自己这个儿子,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老英国公面上讪讪,这事闹得,那丫头可真是个祸害,到哪里都不让人省心。
权应萧看到了太夫人在这里踟蹰不走,便上前问好,然后跟太夫人小声道:“您放心,没事。”
太夫人心先放下一半,亦是小声问道:“人找到了吗?”
权应萧回:“继业安排的人护着呢,您老放心,先回重明殿吧。”说罢叫过一个禁卫来,吩咐道:“护送太夫人回重明殿。”
太夫人一看这禁卫,心是彻底放了下来,无他,这个禁卫她认识,是郭继业从桐城带来洛京充实洛京郭氏支庶的.
禁卫护送太夫人回重明殿,路上他们偶尔交谈几句,太夫人面上越发和悦,心里也慢慢暖了起来。
老英国公慢了太夫人一步,想向权应萧打探几句,都被权应萧客气的敷衍过去,老英国公无法,只能跟上母亲,想和这个禁卫说两句话,都被太夫人给撅了回来,这回心下悲戚的换成了老英国公,暂时不提。
该走的都走了,这边太医正也给权应居诊断好了,太医正忙问道:“可有妨碍,需要怎么治疗?”
太医正道:“是中了大量的合欢散,老臣先为小郡王解毒,但已经浸入脏腑津液中的,就需要小郡王自己发散出来”
简而言之,需要再给权应居找个女人让他泄欲
“真是造孽!”太医正不由跌足叹息道。
乔王妃听闻这话更是歪倒在嬷嬷怀里哭个不止,她不被允许去接触权应居,因为权应居现在实在是不雅观。
三皇子跟大宗正请道:“我这就带犬子回府”
权应萧接口道:“回府未免太过耽搁了,内府里有好些个宫女,不如现在回禀了皇祖母去内府问一问,可有愿意替堂弟解毒的,到时候一并带回三叔府里,也是这宫女的一番造化。”
意思就是现在去给权应居找个侍妾,然后事后给这个宫女一个侍妾的名分也就罢了,两下便宜。
三皇子还在犹豫,乔王妃却是挣扎道:“我这就去找母后给居儿纳个侍妾来”
三皇子无法,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在这废宫中并不适合做解毒场所,太医正也说了,“解毒”过程中不能受风,否则冬夜里会落下病根。
于是权应居被带走解毒去了,留下被郭继拙护着的刘锦儿无处安置,大宗正直接下令:“永巷令带去永巷暂且安置她,记住,此女身上系着好几个案子,不能让她有了闪失。”
永巷令忙答应下来,招来几个小太监就去架刘锦儿。
刘锦儿挣扎不已,哑声哭道:“不,我不要去永巷,不要去永巷”
永巷是关押宫中犯了错的妃嫔和宫女的地方,简称宫中监狱,其中恐怖之处无以言表,宫中人平日里都避着那个地方走,更遑论要进去了。
刘锦儿又不是权应居,大宗正可不管这些,挥挥手,永巷令自己上手拿帕子团了团塞进刘锦儿嘴里,然后喝道:“还不快动手!”
永巷令是个经验老到的老太监,他给刘锦儿嘴里塞帕子,正护着刘锦儿的郭继拙愣是没拦住他,小太监们更是手脚麻利的,三两下将郭继拙推了开来,将刘锦儿从他眼皮子底下抢走。
永巷令对治住郭继拙的两个小太监挥挥手,两个小太监放开不断挣扎的郭继拙,不等郭继拙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先道:“郭公子,咱家也是听命办事,您别为难咱们,您要是真想救这女子,不如回府求求长辈出面,总比您现在失了尊荣体面来的有用,您说是不是?”
权应萧走过来对永巷令冷声道:“去当你的差,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永巷令忙对权应萧一礼,然后紧闭着嘴巴退下,带着刘锦儿走了。
郭继拙追了两步,权应萧在他身后施施然道:“你要是愿意陪她入永巷,这点安排我还是能做的。”
郭继拙停下脚步,良久,道:“不用了。”
郭继拙说是不用了,但他也没有离开,而是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
权应萧奇怪:“你还不走?”
郭继拙:“殿下不也是没走?”
权应萧挑眉:“你跟我比?”
郭继拙:“我要等人。”
权应萧:“等谁?”
郭继拙:“”
权应萧直接下令,道:“来人,请郭公子回重明殿。”
上前两个禁卫站到郭继拙左右,并没有碰他,但若是他自己不走,这两个禁卫只能“带”他走了。
郭继拙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还请你手下留情。”
说罢,深深一揖到地。
目送郭继拙离开,大宗正摇头道:“这年轻后生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难得。”
权应萧对郭继拙的“难得”不置可否,问道:“大宗正不去看看应居堂弟吗?”
大宗正笑着反问道:“你不去关心一下他怎么样了吗?”
权应萧:“这里是案发现场,还需要仔细排查。”
大宗正:“老朽就留下来看看还能排查出什么来,大殿里是不是还有人?”
权应萧:“瞒不过大宗正的眼睛。”
大宗正摆摆手,道:“老朽老眼昏花,什么瞒不瞒的过的,老朽就是随便一猜,看来里面是真的还有人了?”
权应萧:
“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大宗正:“正有此意。不过,偏殿里的人是不是也该出来见一见了?”
夏川萂从偏殿里走了出来,笑道:“大宗正明察秋毫,让人佩服。”
大宗正笑眯眯:“比不过夏女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第248章 第 248 章
就像太夫人以为的那样, 郭氏经营军中百多年,不可能在禁军中就是空白,实际上, 在郭继业还未回京的时候, 他就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布局京都这边的军中势力, 那个时候是预备为他能够回京积蓄力量, 等他回京之后,就是为了以后能在朝堂施展拳脚布局。
养军千日用军一时, 尤其是今夜太夫人和夏川萂都入宫参加夜宴,郭继业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顾这两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的安危,所以, 自从太夫人她们出现在宫门开始, 她们就已经时时刻刻进入到郭继业的人保护视线之内了。
这也是为什么,郭继业能放心让太夫人和夏川萂脱离他的视线之外自己离开的最大原因。
夏川萂和昭慧郡主到乐游宫苑游玩,她们也是始终在禁军的保护范围之内, 即便她们走到废弃宫苑这边,一直在她们突然被猫袭击的时候,她们仍旧是受保护的,因为禁军出手了。
但是,幕后之人既然敢在皇宫出手,那就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来的, 他们似乎也猜到了夏川萂身边应该是有人保护的,是以,暗中伏击她的人超出了禁军的防卫之内, 即便如此, 蒲草和幽雨这两个意外的闯入者,仍旧成功找到了夏川萂。
蒲草和幽雨只是两个普通的毛脚宫女, 她们怎么可能在漆黑没有灯火的夜色中不惊动在周边伏击的敌人成功从令一个方向来到废弃宫苑内部,还能正巧看到夏川萂被人迷晕的?
是因为在暗中和敌人搏斗的禁军同时在已经发现了她们并且要杀了她们灭口的时候保护了她们,让她们留的性命去救夏川萂。
慕容妍同样如此,她更离谱,居然一个人能“悄无声息”的穿过重重阻碍进入宫殿内部,和蒲草幽雨联手将刘锦儿打晕了还没被人发现,更是将已经昏迷的夏川萂“偷”到了更加荒废的配殿中,难道那些幕后布局的人都突然间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不成?
不,是因为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敌我双方在进行以命相搏的拼杀,双方都无暇顾及宫苑之内的夏川萂她们这几个女子,便任由夏川萂她们自己行事了。
至于为什么是悄无声息,而不是大张旗鼓的引来更多的禁军和其他人,是因为搏杀的双方都算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伏击夏川萂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是不是禁军中人还是两说,郭继业安排的人虽然是禁军,但他们今夜并不在此当值,禁军值守岗点基本上是固定的,而他们是一直跟着夏川萂在移动的,而且,他们的身份经不起推敲,隐在暗处还可以含混过去,一旦被发现了,更大的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最后将郭继业给引出来。
你一个戍卫边境掌管近百万大军的大将军将手插进皇宫禁卫当中,你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因此,不管是进攻的还是保护的,双方这些人心中都很清楚,闷声搏杀还可能得到一线生机,若是被发现了,被问罪是一定的。
他们倒是不怕自己丢命,被累及家小,实在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后果。
所以,杀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郭继业这边的禁军更加拼命一些,因为他们知道,里面被保护的那位安全无恙,等她脱险,知道他们是为保护她丢了性命,不仅会厚待他们家人,他们的儿女后人也会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出路。
所以,他们当真是心甘情愿的在拼命。
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丢了性命,值!
也之所以,即便他们人少,仍旧成功将伏击夏川萂的那些人解决了,至于跑掉的,那就算了,他们的命令是保护,不是追击。
基本解决外头这些人之后,两个人分头去报信,三个人留守,后来权应居和卫简言来了,他们也没妄动,这两人身份不一般,喊一声就能叫来无数的帮手,他们偷偷的跟在这两人身后进了宫苑之内,若是他们不做什么也就罢了,若是真动手,暗中动手比明里动手要更加出其不意。
这对他们和夏川萂这边都更有利。
但是,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他们保护的那位女君自己就解决了这两个人。
郭继业收到消息来的很快,他亲眼看到夏川萂无事,也看到了大殿内刘锦儿给权应居灌酒,但他都不动声色,一方面暗中联系了权应萧,让他照应废宫这边,另一方面自己拿着密令去回禀了庆宇帝。
庆宇帝是喝了药歇下了,但他也给了某些人应急的权限,郭继业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在庆宇帝的授意下,郭继业暂时接管了禁卫,基本上掌控了整个皇宫内外。
也就是在此时,局面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之后,他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郭继业来的时候,废宫这边基本乾坤已定。
权应萧既然收到了郭继业的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和皇后通了信,因此,皇后在看到大殿中荒唐事后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她快刀斩乱麻,并不当场审案,而是将权利分散下去,让能处理此事的人参与进来,皇宫永巷令、宗室大宗正、大理寺权应萧,三方共同审理此案。
将权利下放之后,她火速退场,刘锦儿那一番哭诉,纯粹是意外,皇后除了听她哭诉一番,也就没什么了。
所以说,大宗正说夏川萂“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的是说错人了,真正运筹帷幄尽在掌握中的,是郭继业,而不是夏川萂。
众人见到郭继业带着禁军出现,都吃了一惊,继而若无其事的问好。
刚才好似消失了一般的太子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对郭继业客气笑道:“郭大将军辛苦,你这是”太子看着他身后全副武装的禁军,满脸疑惑。
不光是他满脸疑惑,就是大宗正他们也都很疑惑,权应萧也合群的露出一脸的疑惑出来。
郭继业伸手在太子面前展示禁军副统领的令牌,冷冰冰道:“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
太子看着这块货真价实的禁军副统领的令牌,有些色变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孤怎么不知道?”
郭继业:“开宴之前陛下亲绶,圣旨在此,太子殿下可要查看真伪?”
太子忙摆手道:“矫诏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孤相信郭大将军不会明知故犯的,就不用查验了。”眼睛却是直直的盯了他手里的圣旨看了还一会,他嘴上虽然说着不用查验,但他心里,是真的很想打开看看这圣旨,到底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任命禁军副统领这样的大事,庆宇帝都没知会他这个太子一声,是不相信他这个太子吗?
郭继业公事公办,道:“臣在此宫苑外围搜寻,找到被杀禁军的尸首和一些刺客的尸体,此处昏暗幽森,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凶手躲藏其中,还请太子殿下移步,以免凶徒暴起,损伤贵体。”
太子道:“无妨,无妨,这是皇宫之内,是孤的家,有凶徒闯入孤有责任将其揪出,还皇宫太平,再者,有郭大将军在,孤相信即便还有凶徒藏匿,郭大将军也不会让凶徒伤到孤的,孤相信郭大将军。”
郭继业:“如果真有凶徒暴起伤人,臣不相信自己会护好太子殿下,所以,还请太子殿下移步内宫!”郭继业坚持。
太子脸上笑容满满消失,他道:“郭大将军什么意思?”
眼看要剑拔弩张起来,权应萧上前请示道:“太子殿下,刚才已经有禁军来报,说大殿内确实还藏着凶徒,而且气息微弱,想来应该是个高手,您在此确实不大安全,郭大将军虽然话语冷硬,但道理却是真的在为太子殿下着想。毕竟,他虽能保护您不受伤害,但暴徒凶残,若是惊到太子殿下,那也是郭大将军失职,所以您看”
大宗正也在旁恍然道:“应萧你这话说的很是,太子,这里的确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咱们固然一死不算什么,就是,唉,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呢”
这话可是诛心,也就大宗正这样身份的人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了。
太子面色变了又变,大宗正那句“不知道最后会便宜了谁”触动了他,他缓和了脸色,对众人道:“那孤就先走一步,大宗正,这里就拜托您了,应萧协理大宗正,定要找出行凶之徒,郭大将军”他勾动唇角皮笑肉不笑道,“辛苦郭大将军尽职尽责,擒获凶徒,还皇宫太平安静。”
郭继业大声道:“谨遵太子之令!”
此时太子离郭继业很近,郭继业突然一声吼,别的不说,太子先被他给震了一个哆嗦,权应萧和大宗正都转头的转头,望天的望天,夏川萂在旁看的忍俊不禁,忙将头埋进慕容妍的颈窝中遮掩。
慕容妍:
她勾起的唇角努力下压抚平,头脑里不住的循环想着父母病重的样子,嗯,果然不是很想笑了呢。
众人目送太子殿下离开,此时剩下的,除了一个大宗正,基本上就都是自己人了。
郭继业来到夏川萂身边,迟疑问道:“你没事吧?”
夏川萂轻咳一声,回道:“我很好,没事。”
郭继业:
郭继业有很多话想说,他想说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一直都在保护你,还想说,有我在,你走到哪里都可以放心,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也着实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夏川萂迎着他看向她深邃的视线,心里鼓胀,张张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什么,但没来由的,她心里就是知道,在她遇害的时候,郭继业一定是与她在一起的。
郭继业在冰冷的冬日深夜中看起来冷硬至极的脸一瞬间就柔和了,看的慕容妍直翻白眼,大大“切”了一声,以表示自己对郭继业的不屑。
夏川萂突地的脸颊发热涨红,郭继业瞥了慕容妍一眼,也移开了看夏川萂的视线。
权应萧在旁施施然道:“我说,咱们是不是该进去看看里面那位到底是谁了?”
大宗正看看郭继业,再看看夏川萂,捋着胡须问权应萧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知道里面是谁了?”
权应萧:“看过才会知道。”
郭继业道:“那就进去看看。”
第249章 第 249 章
大殿里还能有谁, 卫简言呗。
卫简言被刘锦儿粗暴的拖至偏殿角落,只用一块破布帘帐遮盖,被禁卫拖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而且, 他脸色也红的不太正常, 权应萧伸手拭他额头温度,道:“额头滚烫, 应该是发烧了。”
大宗正正在检查刘锦儿带来的食盒,酒壶已经被太医带走了,太医正会根据酒壶里剩下的酒水里面合欢散的浓度位权应居配置解药, 剩下的食盒和酒盅留在原地未动。
他捏着酒杯仔细查看, 道:“这是内府搁置不用了好几年的青玉瓷酒器,这宫女能拿到这样陈旧的酒具,身后定是有人为她安排。”
刘锦儿背后有人, 这是一定的,只是:“大宗正如何就认定这酒具是几年前的陈旧之物?我瞧着听新的。”夏川萂问道。
大宗正看着夏川萂,解释道:“这还多亏了夏女君,丰楼出产的各种玻璃器皿不仅充斥了各大府邸,还进入了皇宫,近几年诸宫以能用上玻璃器皿为荣, 几年前官窑新进上来的一大批瓷器就此搁置在内府库房,老夫很久没见这些青玉瓷重见天日了。”
夏川萂从食盒中捡了另一个未用过的青玉瓷酒盅仔细观看,道:“这青玉瓷色泽典雅, 触手温润, 应该很受欢迎才对,怎么会被小小的透明玻璃给冲击了市场?大宗正莫不是在说笑吧。”
知道什么叫做古典美吧?
把玩一下这一盏小小的青玉瓷酒盅就能直观感受到了。
大宗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夏川萂道:“陛下自己说喜欢玻璃器皿, 你说呢?”
夏川萂尴尬一笑,她突然想起来,大批玻璃吹制的器皿在丰楼出现之后,她曾经在范斋面前抱怨了一句:“这玻璃也就是看着新奇而已,价格还死贵,估计卖不了多少就卖不出去了”
但结果是,她手里的那一批玻璃杯玻璃盏不仅卖的很好,还卖脱销了,最后搞起了饥饿营销
嗯,原来源头在这里呢,庆宇帝自己都不用更加符合传统审美观的青玉瓷改用玻璃了,内府甚至直接将官窑新进上来的大批青玉瓷给封存,外头的人闻弦歌知雅意,自然也就开始吹捧玻璃了。
真怪让人不好意思的,道:“这青玉瓷着实美丽,若是盛上丰楼的梨花酿,定然美不胜收。”
大宗正:“哼,跟老夫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夫又不会去你的丰楼喝什么梨花酿。”
夏川萂忙道:“回头我着人给大宗正送府上十坛子,请您帮忙品品,若是喝着好,跟老友推荐一番最好不过了。”
大宗正捋着胡须略略满意,故意问道:“如果老夫品着不好呢?”
夏川萂无所谓道:“丰楼酒类品种不下十种,您不喜欢梨花酿,就换个桂花酿桃花酿呗,总有一种是您喜欢的吧?”
权应萧突然探头道:“我怎么不知道丰楼还有桃花酿?”
夏川萂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道:“你不是只喝竹叶青,看不上这些‘娘们兮兮’的酒吗?”
大宗正:“娘们兮兮?”
夏川萂忙指着权应萧道:“是他说的,实际上那酒烈的很,后劲十足,一般人都驾驭不了它。”
权应萧也很委屈:“还不是看你喝它跟喝饮子似的,我还以为那就是特地供给给闺中小姐们的酒酿呢”
真是越说越跑远了,郭继业提醒道:“先将人带走审问吧”这里真不是品酒论道的场所。
权应萧忙道:“对对,既然已经查看完了,先离开吧,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的确快要天亮了,在夏川萂他们在宫苑四处寻找蛛丝马迹的时候,重明殿这里也排查完毕,找出一些可疑人员,其他人终于可以回府了。
太夫人捉着夏川萂的手不住数落:“错眼看不到你就跑丢了,也不知道你今年是不是犯太岁,回头让慈静大师给你好好看看”
已经过了冬至了,岁首也已经迎到了,的确已经进入新的一年了。
不管太夫人说什么,夏川萂都点头应是,虽然她认为错不在她,但事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因为她是当事人,所以,太夫人可以离宫,她得留下来协助调查。
太夫人十分不放心,她觉着夏川萂跟皇宫犯冲,道:“那得需要多长时间?调查问话可以去我们府上,不用住在宫里吧?”
权应萧道:“不会住在宫里,没有意外的话,今晚她就可以回你们府上。”
太夫人这才略略放心,嘱咐夏川萂:“你就听皇孙殿下的话,好好配合就行了,我在家里等你。”又嘱咐郭继业,“你在外当差要小心,老祖母在家等你。”
郭继业亦是点头应下。
夏川萂道:“我都听您的,您先回府休息,等晚上,我必回的。”太夫人的意思夏川萂明白,让她不要插手宫内这些事,这对她没好处。
送走太夫人,老英国公想说几句,但这里没有人理他,他也只好闭口跟在太夫人身后离开,英国公自然是跟父亲老英国公一起的。
权应萧客气笑道:“英国公,还请您留一下。”
郭守成转身,问道:“殿下留在下是有何要事吗?”
权应萧:“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郭守成:“殿下请问。”
权应萧:“这里人来人往,不是问话的地方,还请您随我来。”
郭守成皱眉:“既然不是什么要事,何不现在问了,在下也好奉祖母父亲回府?”
权应萧也问了:“还请英国公告知,令郎郭继昌现在何处?”
郭守成面色慢慢阴沉下来,太夫人也听到了这话,回头问他,道:“守成,继昌也进宫了?我怎么没瞧见他?”
郭守成看看周围越来越多的好奇视线,深吸一口气,对太夫人道:“祖母,您和父亲先回府,孙儿与皇孙殿下说几句话就跟上去。”
太夫人深深看他一眼,甩袖离开,也没说行与否。
郭守成目送老英国公搀扶着太夫人上了马车,回头望着郭继业,问道:“你弟弟呢?”
郭继业:“父亲认为我应该知道继昌的下落吗?”
郭守成怒目道:“他不是”
“不是什么?”权应萧也上前问道,“英国公知道郭继昌去做什么去了?还跟郭大将军有关?”
郭守成嘴硬道:“此乃英国公府家事,不劳殿下费心。”
权应萧扯扯嘴角,讥讽道:“事关皇室宗亲受害,这并不是英国公府的家事吧?”
郭守成冷脸:“殿下这是说继昌害了皇室宗亲吗?殿下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空口白牙给郭氏子弟定罪”
权应萧冷笑道:“英国公不必如此着急摆脱关系,是与不是,到皇祖父面前一辩便知,英国公,请吧!”
庆宇帝?
庆宇帝醒了?可以处理事务了?
还是说,庆宇帝压根就没事
英国公心下惊疑不定,还在用父亲的威势来压迫郭继业,道:“继业,你记住,你是郭氏少主,没有郭氏,你什么都不是。”
夏川萂在旁听了这话,不免嗤笑出声,郭守成冰冷的视线望过来,夏川萂笑道:“英国公,您现在看起来跟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可真不一样。”
是真的很不一样,第一次见面,夏川萂让人将郭守成给绑到丰楼,他为了能活命,可是表现的软弱无甚城府一眼望到头的傻白甜模样,现在看着,倒是有一家之主的样子了,城府也看着深沉很多,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手握乾坤,而不是被人给利用了。
英国公冷哼一声,对夏川萂的调侃不做理会,又给了郭继业一个警告的眼神之后,当先朝太极宫方向走去,权应萧、郭继业和夏川萂倒成了跟班的了。
太极宫内偏殿,庆宇帝的确已经起身了,皇后在旁侍奉,皇后叹道:“宫内出现如此不堪之事,是臣妾之过,臣妾老了,统领六宫心有力而力不足,让宫廷懈怠至此,还请陛下问罪臣妾”
庆宇帝一面缓缓喝补汤,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到:“你我老夫老妻了,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向来是面冷心软,这宫廷你管了一辈子都没出事,就今晚出事,定是有人心怀叵测,早就安排算计好了,你我这才都着了道了。”
话虽如此,皇后仍旧担忧为难道:“如此宫廷丑闻,我虽警告过各家三缄其口,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煞是煞不住的,还不知道民间要怎么议论皇室呢。”
此次进宫的臣子臣妇以及他们带进来的奴仆虽然都记录在册,但总有些脑子不清楚,更加管不住自己嘴的人,保不定现在大街小巷已经传播开了。
庆宇帝:“堵是堵不住的,但可以震慑,先将作祟之人给揪出来,从重严惩,让人不敢再犯,也算是给臣子百姓一个交代了。”
皇后点头,继而又叹道:“只是应居那孩子,以后说亲可要难了。”
庆宇帝:“说不定就是咎由自取,你也少疼他一些。”
皇后惊讶掩唇:“这陛下可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那个刘锦儿”
庆宇帝看了皇后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些事,不用说的太直白吧?”
皇后低头恭敬道:“虽说是夫妻一体,但臣妾向来是以陛下为尊的。”
庆宇帝收回视线,捏捏胀痛的眉心,叹道:“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审案吧。”
皇后不忍道:“审案子这等耗费心神的繁琐事就交给别人去做吧,您在这坐镇听音不好吗?”
就像庆宇帝说的,他们夫妻一体,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着走到如今,固然有心痛龃龉之时,但感情也是真的。
现在时刻,皇后是真的想要庆宇帝再好好活几年的。
范斋也劝:“您就在这听着,外头人也知道您在,他们不敢欺君的。”
庆宇帝摇头,努力起身,跟两人道:“这不一样,这一次,朕要亲自审问咳咳”
庆宇帝一阵弯腰咳嗽,恨不能将心肺给咳出来才算完,等咳完,习惯性看了一下手帕上沾染的血丝,面无表情的将帕子扔进火盆中燃烧殆尽。
皇后见庆宇帝这样坚持,也不敢狠劝,只能搀扶着他走出偏殿,来到能装下更多人的正殿,上坐。
众人叩首跪拜完毕,起身,皇后向下打眼一看,果然来的很齐全,太子、三皇子一家、四皇子一家、大宗正、端敏长公主、权应萧、郭继业、夏川萂以及其他涉案人员也都在。
昭慧郡主和卫简容看到夏川萂,三人点头致意,用眼神打了个招呼也就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掐着点来的,外头内监高声呼报:“淑妃娘娘请见!”
庆宇帝:“宣。”
淑妃被宫女扶着急匆匆的进来,一进大殿先环顾了一周,焦急问道:“应居我孙呢?应居我孙呢?”
三皇子忙上前搀扶,三皇子妃也被宫女扶着紧走几步,三皇子对淑妃安抚道:“母妃放心,应居还在歇息,太医说没事儿。”
淑妃焦急道:“我都听说他中毒了,怎么会没事儿呢?你是不是看我眼瞎耳聋的还病着就拿好话哄我吧?”她昨晚在自己宫里没出席夜宴,谁知道自己宝贝大孙子就出事了呢?
三皇子忙道:“怎么会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儿子怎么会哄骗您呢?”
淑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太极宫中呢,见庆宇帝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皇后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死人脸看着自己,心下慌了一瞬,忙打叠起哀戚的容色对庆宇帝哭道:“陛下,您要为居儿做主啊”
庆宇帝道:“你不是在自己宫中养病吗?怎么出来了?”
淑妃哭道:“居儿都被害成这个样子了,臣妾还怎么养病啊,陛下”
庆宇帝:“消息这么灵通,看来你这病养的差不多了,是怪朕没有及时将你放出来吗?”
淑妃:“臣妾不敢。”
庆宇帝:“你有什么不敢的。行了,你既然来了,就别打扰朕审案子,来人,给淑妃赐座。”
淑妃被三皇子搀扶着坐在了下首,路过太子,太子行礼问好,淑妃还礼,寒暄道:“太子也在啊?”
太子回道:“应居侄儿出了如此大的事,我这个做大伯的自然要多关心一些。”
淑妃:“太子有心了。”心道,你是谁大伯,所有皇孙的大伯早就死了,说自己是大伯,也不嫌晦气。
三皇子伺候好淑妃,两人对了一个眼神,淑妃捏了捏他的手,要他放心。
三皇子轻轻舒一口气,站在了太子的旁边。
庆宇帝见人都到齐了,道:“带上来吧。”
两个禁卫押着一个人入殿,众人定睛一看,是郭继昌。
郭继昌此时形容有些狼狈,他发髻是歪斜散乱的,衣裳下摆沾着泥点雪渍,只着棉袍,不见外面的大衣裳,他应该是冻了一夜了,所以此时面色苍白不见丝毫血色,眼下更是乌青浮肿,一副憔悴不已的模样。
他这个样子,不像是熬了一宿没睡的,倒像是熬了好些个日子,然后冻了一夜一总发出来了。
郭继业见到郭继昌毫不吃惊,郭守成见到儿子这个形容模样被带上来,吃了一大惊同时失态唤道:“继昌我儿!”
他不由自主上前与儿子接触,被禁卫挡了回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禁卫拖到大殿中央。
郭继昌被禁卫放开,腿脚一软,顺势跪倒在地,伏地叩首道:“学生郭继昌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见到郭继昌这样,不由惊讶问道:“郭继昌?你不在应邀入宫名单上,你是怎么出现在宫内的?”
三皇子提醒道:“也许,并不是在宫内找到的他?”
太子:“他都出现在太极宫了,不是跟此案有关在宫内抓到的还能是在哪里?”
三皇子:“太子殿下此言”
“砰!”是庆宇帝摔了一下砚台。
太子和三皇子一齐低头认错。
庆宇帝冰冷的横了两人一眼,沉声道:“大宗正,你来代朕询问。”
大宗正躬身应道:“老臣遵旨。”
大宗转身问跪伏在地板上的郭继昌道:“郭继昌,你是如何进的宫,从实招来。”
郭继昌起身,虽然仍旧是跪在地上,但他脊背挺直,跪姿标准,虽然身上形容狼狈,仍旧清晰可见从小受到的礼仪教养和严苛规矩,人们一般管这叫做风骨。
郭继昌气息有些不稳,但他字句清晰可辨,他回道:“禀陛下,是学生之兄长郭继业将学生带进的宫。”
众人都去瞧郭继业,郭继业一副六亲不认的冷硬模样,郭继昌说是他将他带进的宫,他没有出口认下,但也没开口否认。
就这么任人打量。
大宗正转而问道:“郭继业,他说的是真的吗?”
郭继业这才回答道:“禀陛下,臣并没有带他入宫,实际上,臣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臣这个庶弟了。”
庶弟一出,郭继昌本人没见怎么样,郭守成倒是横眉冷对起来。
大宗正又问道:“郭继昌,你说是你兄郭副统领将你带进的宫廷,你可有认证?”
郭继昌低头回道:“是嫡兄秘密将学生带进宫廷,学生并无人证。”
此时,权应萧开口道:“没有人证?不见得吧,我怎么瞧见,你跟郭副统领在宫苑角落争吵,英国公还为你们兄弟调停来着?”
英国公开口道:“在夜宴上,臣并未踏出重明殿一步,满殿之人都可为臣作证。”
权应萧讶然道:“哦?从未踏出一步?难道是我看错了?也对,昨夜夜色漆黑难辨,我一时眼花瞧错了也是有的。英国公勿怪,勿怪。”
英国公冷哼一声,只是担心的看着跪在冰冷地板上的儿子,不再过多言语。
权应萧问道:“郭继昌,在宫苑中调停你们兄弟争端的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郭继昌:“殿下何不问学生的兄长?”
权应萧笑道:“本殿下就想听你说,你放心,等你说完,本殿下自然会再问你的兄长。”
郭继昌:
大宗正皱眉道:“郭继昌,答话。”
郭继昌:“是禁军统领周席。”
权应萧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禁军大统领周席,怪不得你能在宫廷内出入自如,原来是有人安排啊。陛下,臣请宣周席上殿审问。”
大宗正忙开口道:“等等,应萧啊,郭继昌只是说调停他们兄弟争端的人是周席,并不能说明,将他带进宫的人就是周席吧?”
三皇子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草包。”
权应萧不好意思拍掌道:“瞧我,陛下钦定审案的是大宗正,我怎么擅自做主问上话了,该罚,该罚。”
嘴上说着该罚,但他只是退后两步,并没有请罪。
大宗正也不在意这个,继续问郭继昌:“你兄郭副统领为何要将你秘密带进宫?你们是计划要做些什么?”
郭继昌:“是。学生表妹刘锦儿命途坎坷,入了庵堂,学生兄长怜香惜玉,经常派人去看望,学生原本相信兄长是一片好意,谁知道,竟是将她送进了宫闱替他搏前程,学生不屑攀附裙带,亦是担心表妹在宫中境况,一再相求,学生兄长才在昨日大宴,众臣皆入宫,人多好浑水摸鱼,答应偷偷将学生带进宫,好去让学生去看望表妹。谁知道,学生进宫后,学生兄长竟出尔反尔,要学生为他指认学生是周统领违反宫规带进宫的,好让陛下贬黜周统领,这样,他这个副统领就可以升任大统领了。”
大宗正:“你跟周席无缘无故的,你指认,陛下就会信吗?”
郭继昌道:“周统领是学生母族亲戚,也是学生表妹刘锦儿的亲戚,周统领面冷心热,陛下会相信他为了亲戚情分枉顾宫规,将学生偷偷带进宫廷私下看望表妹刘锦儿的。”
大宗正捋须道:“你这番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种可能,郭副统领在和你见面的时候,他还不是禁军副统领?”
郭继昌倏地抬头,虽然他很快就将头重新低下去了,但他绷紧的脊背,仍旧泄露了他那一瞬间的慌乱。
第250章 第 250 章
郭继业什么时候任命的禁军副统领?
郭继昌不能确定, 因为那番贬黜周席郭继业好自己上位的说辞完全是他临时瞎编的,因为昨晚他们三人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三人自己知道, 并无其他人知情, 而周席, 自然是他们这边的人, 没有人证,郭继昌为了破局, 完全可以瞎编。
他自认为有因有果有过程完全符合事实逻辑以及全部都在他掌控中类似于实话的瞎编,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
禁军统领之职,不论是大统领还是副统领, 都是庆宇帝亲自任命的, 负责,其他人任命都是矫诏,是杀头的大罪。
庆宇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任命的郭继业吗?
他当然知道, 所以,郭继昌的谎言,不攻自破。
郭继业难道不是在宫宴开始之前上任的副统领?还是庆宇帝秘密任命的,他们、包括太子三皇子等人都不知道?
郭继昌实在是没想到,副统领之职,是在郭继业去给庆宇帝汇报宫闱有变过程中临时被任命的。
只能说, 庆宇帝这个做了几十年皇帝的老狐狸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提前做了准备,不管是临时换掉大统领还是临时任命副统领的旨意和令牌他都提前准备好了,只看是谁入他的局了。
郭继昌试图为自己找补:“但学生见到他的时候, 身上的确佩戴着禁军副统领的令牌, 这又如何解释呢?”
大宗正斥责道:“一派胡言,如何解释还不得问你自己?郭继昌, 你也是大家公子,你可知道,在陛下面前说谎,等同于欺君,累及家族?你父兄皆在此,你所言所行,可对得起你的父兄和家族?”
郭继昌对英国公叩首泣道:“父亲,儿子所说,句句属实!”
英国公也十分激动:“为父信你,信你”
大宗正对这对父子摇摇头,去看庆宇帝。
庆宇帝厌恶道:“传周席。”
周席已然在殿外等候,内监一个吆喝周席就被带了上来。
没错,是带,而且他是身着中衣,身为禁军大统领的冠袍、甲胄、穿戴饰品已经令牌都被摘了,他虽然身着中衣,但跟被当做罪人扒光了没什么区别了。
周席面色尚算冷静,被禁卫带着上殿,跪拜亦是从容不迫,叩拜礼之后,大宗中问道:“周席,你昨晚因何与郭氏兄弟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周席回道:“禀陛下,昨晚臣巡视宫廷,见到郭氏兄弟在宫廷偏僻之处争吵不休,便上前规劝了两句。”
大宗正:“只有你一个人?你都不带护卫在身边的吗?”
周席:“郭氏兄弟都是我朝良将忠臣,臣无需防备,就自己过去了。”
大宗正对他这冠冕堂皇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方才郭继昌说罪奴刘锦儿是你安排进宫避祸的,可是真的?”
周席回答的很痛快:“假的,刘锦儿是郭继业安排入宫的,并非是臣。”
大宗正点头,问道:“郭继昌还说,郭继业身为副统领,认为你这个大统领德不配位,想要取而代之,可也是真的?”
周席奇怪的看了一眼大宗正,道:“自然也是假的,郭继业什么时候任了禁军副统领,臣不知,更是和他没有交集。”
大宗正再次点头,问道:“他们兄弟因何争吵,你知道吗?”
周席:“似乎是因为郭继昌想去探望刘锦儿,郭继业不允许,因而两兄弟争吵起来吧。”
大宗正:“你不知情?你不是去劝解吗?你都劝解了些什么?”
周席:“臣一出现,他们兄弟就停止了争吵,臣只是在远处听了一耳朵,听见他们说表妹、入宫之类的字眼,臣便上前劝了些兄弟和睦的话。”
大宗正:“其他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周席:“没有了。”
大宗正:“那你可见到郭继业身上穿戴有何不妥之处吗?”
周席不明白大宗正为什么问这个,想了想,答道:“没有。”
大宗正:“他身上带着一块禁军副统领的令牌,你都没瞧见吗?”
周席矢口否认道:“没瞧见,也许是他见到我自己藏了起来。”
大宗正:“郭继昌,你是从哪里看到的郭继业的副统领令牌?”
郭继昌:“一开始是佩戴在身上,见到周统领之后,他藏了起来。”
大宗正点头,问周席:“郭继昌说郭继业身上有一块副统领令牌,你认为这块令牌是真的还是假的?”
周席:“自然是假的。”
大宗正:“或许是陛下新任命他的,给了他这块令牌,然后他拿去给自己兄弟看的呢?”
周席:“陛下若是任命新副统领,定会调派禁军入其麾下,臣既没接到圣旨,也没发现有哪一支禁军不再受臣管辖,所以,郭继业手里的令牌定然是假的。”
大宗正:“周席,你因何被关押?”
周席:“因为臣失职。”
大宗正:“具体说说。”
周席:“有刺客进宫杀死禁军数十,惊扰了贵人”
大宗正:“如此,陛下只会让你自辩,并不能让你脱掉冠袍。”
周席:“”
大宗正:“我再问你,你因何将护卫重明殿和乐游宫苑的禁军调派到长寿宫外?”
周席:“因为”
淑妃突然开口道:“是我前宫的喧闹声传到我的宫苑,我便恳请周统领调些禁军来护卫。”
大宗正:“禁军还能止喧哗声?老夫倒是头一次听说。”
淑妃被噎了一下,掩面道:“前宫多有外朝臣子命妇入宫,本宫怕有肖小趁机闯宫,本宫胆小易惊,想多谢禁军护卫,这也不行吗?”
大宗正:“自然可以,只是,老臣问的是周席,还请淑妃娘娘不要妄自替他人做答。”
三皇子色变道:“大宗正,我母妃好歹是一宫之主,您这样,是不是太过嚣张不尊了?”
大宗正理直气也壮,道:“陛下皇后面前,你我皆是臣子,老臣没有觉着哪里有不尊淑妃娘娘的。”
三皇子面沉如水,看了看高台之上的庆宇帝和皇后,终究低头不再说什么。
大宗正继续道:“周席,你身为禁军大统领,只需要向陛下一人负责,淑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了?”
周席叩首:“臣,有罪!”
众人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周席会是这样一副模样被带进来,原来他犯了大忌。本来应该只听庆宇帝一人话的人,竟然还听淑妃的话做事,庆宇帝不撸了他才怪。
淑妃跪在席子上,再次开口泣道:“陛下,臣妾有罪。”
皇后道:“淑妃莫要打岔,你有没有罪,陛下自有定夺。”
淑妃哑口。
大宗正继续道:“周席,你因何被手下将领举报?”
周席:“臣不知。”
大宗正:“我这样问你,你手下将领因何不听你调度去保护淑妃?”
周席:“臣不知。”
大宗正:“你手下将领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听命新任副统领护卫重明殿,不能去护卫后宫,因此与你有争执,可有此事?”
周席:“确有此事。”当时众目睽睽,很多禁军都看到听到了,他无法否认。
大宗正:“可你从一开始就说,你不知有副统领新任之事,就是在说谎喽?”
周席:“”
“臣没有说谎”
又是一个说谎的,周席虽然嘴上说自己没有说谎,但瞧他那不确定的神情,定然是在嘴硬,不愿意轻易认罪的。
在郭继业、郭继昌、周席三人之间,已经有两个说谎的了,众人不免都去看没有问话就一言不发的郭继业。
此事,郭继昌开口道:“大宗正,我兄郭继业是在与学生和周统领分开之后,才被任命为副统领的,在我们三人未分开之前,他还不是副统领,周统领调派禁军去护卫后宫,也是在我们分开之后,那个时候周统领手下将领不再受他调派,因为他被分去了信任副统领麾下听差了”
“所以,周统领并未说谎。”
周席听了郭继昌的话,也恍然大悟,忙道:“对,对,是我在与他们兄弟分开之后才去调派的禁军,如果那个时候郭继业已经是副统领了,陛下将那支禁军调到郭继业手下,那个副将不再听我的调派也是正常的。我没有说谎。”
周席这回的确是没有说谎。他只是觉着大宗正刚才这些问话中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想不明白有哪里不对,只能心下迷糊,嘴上却是说不出话来。
周席是个武将,一般的逻辑话语他能自圆其说,但若是涉及到大量的咬文嚼字的逻辑漏洞,还得看郭继昌这个学文习武脑子灵活思维周密的。
他一时被郭继昌提醒了,才将这里面的话给说明白。
大宗正笑道:“郭继昌,你倒是聪明,脑子灵活,理的清楚这里面的弯绕,只是,你一个国子监学子,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你一个不常入宫的,不仅能在宫廷行走还不迷路,还能知道禁军统领最新调派之事,你莫不是生而知之,还有千里眼顺风耳?”
郭继昌:“学生并没有在宫廷四处行走,不明白因何大宗正断定学生没有迷路,禁军调派之事也是刚才大宗正和周统领自己说的,学生现听来的。”
大宗正点头:“你这番说辞也在理,但我们刚才,可有说周席调动禁军入后宫的具体时辰?你是怎么知道他调派禁军是在你们分开之后,而不是他先去调派禁军回程途中才与你们兄弟相遇呢?你因何就这么断定,你兄郭继业是在与你们分开之后才被委任的副统领?”
“因为这些都是你自己推断的。也就是说,你压根不知道郭继业是什么时候被委任的副统领之职,你之前说的郭继业给你看副统领令牌的事自然也就是假的,不然,郭继业既然已经给你看了令牌,你会先入为主,相信他已经是禁军副统领了,圆了你说的郭继业拿刘锦儿要挟你助他登上大统领之位的慌,也就不会这么肯定周席是在与你们分开之后才去调派的禁军,因为有将领不再听周席的调派是铁定的事实,你们无法否认,更加无法扭曲事实。”
时间差!
大宗正围着一块不存在的“令牌”绕来绕去,就是从郭继业任命副统领和他们知道郭继业被任命副统领这个时间差上找出郭继昌和周席两人话语之间的漏洞。
这下,聪明的郭继昌也哑口无言了,因为他的说辞前后对不上。
他被大宗正套路了。
大宗正不再管这两人,而是去问郭继业。
大宗正:“郭副统领,你因何与郭继昌起了争执,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面对郭继业,大宗正明显要客气一些。
郭继业回道:“臣受邀参加宫廷夜宴,因为与我父坐的近,偶然听到有内监给我父回话‘二公子’‘入宫’这等话语,心下起疑,便跟在那个内监身后,果然见到了二弟郭继昌”
英国公激动驳斥道:“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此等话”
大宗正不悦开口道:“英国公,这里是陛下的太极宫,你说话注意些分寸!”又问郭继业:“副统领可有人证?”
郭继业:“有,那个内监已经抓到了。”
大宗正:“带上来。”
一个小内侍被拖了上来,虽然他全身不见一丝血迹半点伤痕,但他这样一看就是已经经过了审问了。
大宗正居高临下问道:“兀那内监,你是谁的人,你与英国公都通了些什么话语。”
大宗正这话问的十分含糊,且前后不搭,没有逻辑。
但这内监已经开口了,他气若游丝,含含糊糊不住的道:“不是三皇子不是三皇子”
哗!
众人都转头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气急,怒喝道:“哪里来的内监,屈打成招,竟敢污蔑本王!”
大宗正:“老三,这内监并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认为他是在诬陷你呢?你认为他诬陷了你什么?”
三皇子气结:“咱们现在是在做什么?是在审案子,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内监一上来就说什么‘不是三皇子’‘不是三皇子’,不是暗示案子跟我有关是什么?”
大宗正:“你也说是在审案子,审案子定罪是要有实据的,没有实据,就是事情真的是你坐下的,咱们也无法给你定罪,所以,你着实无需如此听风就是雨的激动。”
太子也出声劝慰道:“是啊,老三,这内监只是提了你,并没说事情是你做下的,而且,最终受害的是应居侄儿,如果真是你做下的,这岂不是搬起来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岂不是让你痛彻心扉了哈哈哈。”
三皇子射向太子的目光阴沉又狠厉,太子半点不怕的,对上首躬身道:“陛下,母后,还请大宗正继续审理此案。”
皇后:“准允!”
大宗正问道:“审理这个内监的人呢?他都招了些什么?”
一个内监上殿,回道:“禀陛下,禀大宗正,这个人已经招供,他在英国公和英国公府二公子郭继昌之间传话,但幕后指使之人他没招,只是一口咬定不是三皇子。”
大宗正:“带下去,继续审问,一定要将幕后指使之人审问出来。”
内监:“是。”
通过内监这通回话,已经确认了两点,一就是郭继昌入宫的事英国公是知晓的,二是父子两人在宫内有所行动,恰好被郭继业给撞见了,因此有了兄弟两人在宫廷偏僻处见面争执之事。
压根就不是郭继昌说的是被郭继业带进宫来的。
只是,带这个内监下去的时候,郭继昌突然指着那个被拖着脸朝下的内监道:“不是他,我不认识他。”
他说完,就惊觉自己错了,他说‘不是他’,那不就变相承认了,他确实是和内监有接触?不管他接触的这个内监是不是眼前这个,他和内监接触的事实已然成立了。
大宗正讥讽一笑,道:“郭继昌,你这是承认你在说谎,郭副统领说的才是真的了?”
郭继昌不再说话,任由那个半死不活的内监被拖下去。
英国公开口道:“大宗正”
大宗正毫不客气:“本宗没问你话,英国公也要效仿淑妃吗?”
英国公哑口。
大宗正继续问郭继业:“郭副统领跟着内监,就见到了令弟郭继昌吗?”
郭继业道:“臣先是见到这内监和继昌回话,因为离的远,只能听见‘安排’‘动手’这样的话,等内监离开之后,臣才上前,拦住想要离开的继昌,问他是怎么入宫来了,谁将他带进来的。”
大宗正:“他是如何回答的?”
郭继业:“臣弟与臣自小情梳,臣回京之后更是少见,臣问话,他不仅没有回答,还要臣少管闲事,我说了句长兄如父,他既然姓郭,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着郭氏,且他没有诏令入宫,本就犯了大错,臣劝他迷途知返,他道臣还不是家主,要臣少管他,也就是这个时候,周统领带着禁军出现,上前说些劝解我们兄弟要和睦之类的话。”
“臣向周统领揭发臣弟无召入宫的过错,周统领却是不以为然道:今日外臣命妇入宫者众多,也有很多眷属是受邀之人带进宫内来的,继昌是臣父爱子,说不定就是臣父带进来的,或者是跟着国子监众位老师学子进来的,他出现在宫廷实属正常。他还安慰臣弟一番,要他好好享受宫廷夜宴,然后就让其离开了。”
“有周统领做背书,臣自然不会再拦臣弟离开,只是,在臣也要离开之际,周统领突然从背后向臣出手,臣便与其过了几招,侥幸胜了,周统领跟臣道歉,说是手痒,想要切磋武艺”
大宗正:“他真的是在跟你切磋武艺吗?”
郭继业:“臣自小混迹军武,更是在边关杀敌近十年,杀气这东西早就习以为常,周统领到底是不是真的想与臣切磋武艺还是能分辨一二的。臣觉着其中定有异常,且臣弟是不是私自入宫且和内监交情甚密这件事关系到郭氏的立场和声誉,臣作为少主,不能置之不理,在周统领离开之后,就去将此两件事事回禀了陛下。”
大宗正问周席:“郭副统领说的可是真的?”
周席:“交手之事是真的,不过臣听说郭大将军武功赫赫,当面见到一时手痒没忍住出手过招,但郭大将军所说杀气之事,高手过招只在毫厘,若在下只是敷衍,未免不尊重大将军了。”
大宗正:“也就是说,你是带着击杀他的决心去的了?”
周席矢口否认:“绝无此事!”
周席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完了。
大宗正问郭继昌:“郭继昌,当着陛下和皇后的面,你老实招待,你入宫是作何来了?还有,是谁将你带进的宫?废宫之事是不是你谋划的?”
郭继昌闭目不语,用沉默抗拒回答。
大宗正去问英国公:“郭继昌是不是你带进宫的?”
英国公回答的很快:“是。”
郭继业:“父亲,此次出行入宫是儿子负责,车队里有谁没谁,儿子比您清楚。”
英国公怒骂道:“逆子!”
大宗正喝道:“英国公,你身为国公,到底有没有朝廷众臣的自觉?!你当这里是你府上迎晖堂,可以任由你颠倒黑白吗?!”
英国公躬身请罪道:“陛下,臣教子无方,致使兄弟反目,相互揭发之丑事发生,臣有罪,还请陛下治罪!”
庆宇帝道:“英国公,现在不光是你的家事,还涉及皇室和朝堂,不是你一句请罪就能了的,你若是无话可说,就听着,若是再扰乱,朕现在就治你的罪。”
英国公焦急道:“陛下”
大宗正喝道:“英国公,你若是再无理取闹,本宗现在就将你请出去,别忘了,你也是涉事之人,本宗有权将你押下去审问!”
英国公怒不可遏,大宗正直接忽视了他,再次问郭继昌:“郭继昌,你如实招来,你到底进宫有何阴谋!”
郭继昌仍旧是一副闭不开口的模样,正在僵持的时候,有内侍来报:“卫小公子醒了。”
大宗正瞧了端敏长公主一眼,道:“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