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次见到杰森那天算起,前后大概过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对于朋友之间而言,这是再合适不过的见面时间,不显得疏远,也不会让人厌烦;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言,这是个微妙的时间点——多少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总能在一周之后被忙碌或无所事事的生活挤到一边去。“嗨,杰伊。”阿尔塔蒙先注意到的那抹红色,说是红色也不尽然,只是杰森刚好在手里拎了个红色的机车头盔。
“哦,你好啊……我记得你叫……阿尔塔蒙,对吧。”杰森说,他靠在机车边上,背后是一整墙的涂鸦,被一遍遍地盖去,又锲而不舍地出现。那些黑红色的秽语张扬地从这头飘到那头,阿尔塔蒙有时候路过驻足,还从上头看到了几句俄语的脏话。
杰森站在这面墙前,站在这些艺术家、叛逆份子、无政府主义者、恶棍、朋克、神经病还有憎恨所有能憎恨的迁怒者们——的呐喊面前,用着一种漫不经心而又轻蔑的态度,践行着一种……一种鄙薄之意。他才是那个跳出条条框框的赢家,那些思想终究是被关在墙里的死物——哈!于是当他站到那儿的一瞬间起,他就成为了这些人的王。
这儿是回到他们居住屋子的一条小巷之一,住在老城区就是有那么一点不好,平地新起的高楼不一定就没有老鼠,破旧的老屋里却一定会盘踞着毒蛇!
这点阿尔塔蒙心知肚明,他今早于布莱雷利出门后出门,他们三个虽然一起行动,在没什么要紧事的时间里,却也习惯各自找消遣。阿尔塔蒙这次算抄近道回家,他预想过碰上一些麻烦事情,不过想来也不难解决。
他没想到的是,他确实碰见了那个最大的“麻烦”,只不过这个“大麻烦”正和和气气地和他打招呼。
杰森是顺道来这边看看那个所谓出没的“怪力白人”,不过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杰森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准备过来敲打几个不听话的下家。
“嘿,哥们,你家住这附近?”
他没有问具体住址,那就不太礼貌了。阿尔塔蒙点点头,然后平淡地说:“上次你推荐的书我都看了。”
这哥们能处。杰森嘴角挑起一个笑,毕竟,大部分人面对推荐的态度无非就是下次一定,何况他推荐的书并不是那么好读……
“喔,真可惜,我这边还有事情。”杰森说:“改天再聊吧。”
阿尔塔蒙没有意外地点点头,留下一句“我也是。”之后,继续往前走去。
巷子里到处是积水,墙角长出了青苔,上方是一面摇摇欲坠的破窗,坐在垃圾桶上的黑猫在他靠近之前就开溜了。
阿尔塔蒙走后不久,骤然响起了沉闷的声音……出于他这些年对枪械的了解,那大概是装了消声器的沙/漠/之/鹰。
美国。他想。哥谭。
……布莱雷利。
三人中,夔娥单兵能力最强,布莱雷利心思最深沉,而阿尔塔蒙,他总是寡言且可靠。
正是因为这份寡言,他鲜少会吐露一些只在心中流转过一次的看法,就像他从未说过,布莱雷利……也总是以类似领袖的形式出现……只是,那很难说是完全正面意义的领袖……就如杰伊。或许,这才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的相似之处。
他沉默地走出了阴影覆盖的地方,露水挂在公园的花草上,天空裂开的缝隙中掉下了一片光。
……
“那么,您现在可以讲讲了。”
迪克格雷森说。
“关于您所隐瞒的。”
布莱雷利说。
“你以为你是谁?”埃尔顿警探强硬地说:“咱们各走各的……怎么,还有你,凯里。之前把不是一直觉得我在无用功?现在倒是想起来这档子事了——这是我的案子!听着,我不管你们是从哪得到的,但我可不想和半吊子合作。”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没人希望它往更坏的方向走去。”布莱雷利颇有闲情逸致地推了一杯茶过去。在散发着一股怪味的出租屋里,低矮的天花板紧紧地压在他们头顶,永远关不上的水龙头滴答作响,呈现出一派贫困的锈色……
“我没什么可说的。”乔伊斯说,他的话语从颤抖的牙冠中挤出来,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什么可说的。”
“你在调查的案子和眼下的案子很大的关联。”芭芭拉接过话柄。相比起一个外地的警官,芭芭拉·戈登才是埃尔顿较为熟悉的那个,老戈登的女儿,偶尔来警局当一下“顾问”,是个坚强的好姑娘……要是他有女儿的话,大概也和她差不多一个年纪了。“我知道……你会有怨言,我也相信,你是最希望破获那起悬案的人。”
“他们会杀了我。”老人说,这更像是一句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语,恐惧的秃鹫在脑海里盘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筋疲力竭,要么落下,要么摔死——那他也就离死不远啦!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乔伊斯立马弹了起来,可他毕竟是老人了……动作迟缓,那种受到惊吓的表现也在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被放慢了无数倍,他自个都能清楚看到……
“你可以相信我们。”芭芭拉说。“埃尔顿叔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会把我排除出这个案子吗?”埃尔顿沉默了半响,他本来想摸一一根烟、雪茄,什么都好,但最后放弃了。
“……这就是你所恐惧的?”布莱雷利用平淡地语气说:“放轻松……我想,您应该相信我,您看,毕竟我大费周章地把您从警察眼皮子底下捞了出来,然后给了您一个安全的庇护所,您完全不用担心被出卖……”
他张开了双手,昏暗的灯光下,半劝诱,半威胁地说,他脸上还是温和的笑容,他身上还披着一件半透明的雨衣,这使得他的影子仿佛成了一只蛾子。
正如——客观事实所展示的那样,谁也不知道布莱雷利到底是什么时候捕捉到乔伊斯心头那只恐惧秃鹫的,也许是在警察闯入的一瞬间,又也许是更早,在见到这个平平无奇的老鳏夫的第一眼——他是如此善于洞察人性,于是黑发蓝眼的年轻人用最快地速度敲定好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方案,直接把人劫走!然后找个地方让他藏起来。
既然他在恐惧什么,那就给他一个安全的屋子——然后再用撤掉这个屋子作为要挟。
他玩味地撑着下巴,耐心地再次劝导:“我可以保证您的安全……至少在这里,不过,毕竟要找您的人还是很多的,警察要找您,您害怕的‘人’也在找您……喝口热茶吧!如果您愿意,我可以送您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要您肯动动嘴皮子,讲讲那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当你离坟墓并没有那么遥远的时候,又何必非要把一切都带进去呢?”
布莱雷利分析了一下,如果乔伊斯和两起相隔近三十年的杀人案有关的话……大概是他当年或参与,或目睹,又或掌握了某些关键信息而被注意,可多年来也呈现出一种相安无事的状态……原本他以为,知情人是个鳏夫这件事,多少还是好坏半参的——坏的那部分,就像那位埃尔顿警官那样,抱着一副油盐不进的脾气不放;好的一些的呢,就是他们通常经历了太多,人又到了暮年,了无牵挂,很容易把尘封多年的往事给抖出来。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件事对乔伊斯的影响,深深的、难以忘怀的恐惧刻进了他的骨髓,以至于在又一起相关的案子出现时,他立马就被恐惧给压倒了。
他倒是开始有些感兴趣了,梦魇,秃鹫,搞清楚究竟是什么在纠缠亚当乔伊斯,也是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时间不多了,但还是总得有耐心。”布莱雷利的心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
雨衣虚虚地贴在他身上,像蛾子收拢的翅膀;衣角垂落到满是尘垢的地板上,在这件临时的,更为狭窄也更为阴暗的屋子里,他带来的物资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蚂蚁从包装袋上爬过。
“好啦,祝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能有个好梦。”年轻人不轻不重地刺了那么一句后,便打道回府了。
在门被关上前,他又隐约听到了牙关打颤的声音……兴许,也不过是错觉。
……
……
在经历了漫长的扯皮之后,查尔斯·埃尔顿终于同意了分享情报。
这还得归功于迪克以及芭芭拉,倒不是说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或许办法是有,不过和旁人猜测的不太一样。
“毕竟错在我们,”迪克格雷森将资料的边角仔细对齐,又用夹子夹住。“照现有的情况来看,恐怕埃尔顿警探就快从对方嘴里撬出东西了,我们去的不是时候。”
也难怪别人发那么大的火,更何况后来这位嫌疑人兼目击证人还跑了,真是灾难。
“说得也是,迪克,我也觉得,各退一步也是好事。”一旁的戴维说。他也是跟着来联合查案的警察之一,此时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迪克身后。有时候,迪克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戴维总爱呆在他身后,也不会在他聚精会神的时候插嘴,他喜欢以一种可有可无地、别人一看就可断定此人在偷懒的姿态出现在那儿。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迪克对此相当包容。
他习以为常地一边听着戴维小声嫌这嫌那儿,一边积极的跟进案子,等把一切收拾好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
迪克决定先回去吃个饭,再利用晚饭后到夜巡前的空闲再好好归整一下这起……这两起案子。
就当迪克以为,事情还得有上一阵子僵持之时,转机悄无声息地落脚,堪堪踩在晚饭即将开始的时候——
神谕:我一直以为监控是被人为的抹去了,但我找提姆分析了一遍,他说监控并没有少——
“……比起是什么人破坏了监控,更像是……那儿本来应该经过什么东西,但是没被拍下来。”
有人坐到了正在看手机的迪克身边。
“你理解为有人披着隐形衣走过去就行。”
“……等会儿,哈利波特是小说,对吧。”
“很遗憾,虽然世界上没有霍格沃兹,但从来不缺一大堆会念咒语做法阵以及召唤魔鬼的法师。”提姆面无表情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