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帛踏入二中校门,就隐隐听到某处动工的声音,电锯片和木桩摩擦,铁锤敲击石板,在清晨的校园好不热闹。
苏长奋说要修植物园,谢忱泊马上赞助了一笔丰富的资金,第二天工人就安排上了。
这些噪音尖锐的工作要在第一节课之前搞完。
“老大”
刘飞打着招呼跑过来,冬季的早晨气温很低,他和身后几人都穿着单件运动外套长跑驱寒。
而谢玉帛被薛菁包成了一个糯米团子,围巾手套,校服外面还套着大羽绒服。
王坪惊讶道“刘飞啊你居然主动跑步。”
刘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锻炼身体嘛。”
另外11名一起晨跑的同学生无可恋地点头“是啊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他们昨天和刘飞玩游戏,输了要答应刘飞一个要求。刘飞可是熬夜打游戏的种子选手,他们自然比不过,但是高中男生本就喜欢挑战自我,反正刘飞也不能怎么为难他们。
谁知道输了竟然要跟着刘飞晨跑
十一人后悔不已,早起,晨跑,要命了。
刘飞道“王叔叔,我们带玉帛进教室吧。”
谢玉帛点点头,王叔便不送他进教室了。
刘飞想搀谢玉帛,谢玉帛摆摆手,道“不用,谢谢你,刘飞。”
“这么正式干嘛”刘飞话音一顿,突然想到谢玉帛这么聪明,可能是在感谢他另一件事
他今天带着十一人晨跑,主要是因为他们十二人都买了老大的强身健体符,刘飞怕符没有起作用,败坏老大的名声,让老大伤心,决定主动促成这个结果,用心极为良苦。
“嘿嘿,没啥。植物园在动工了,你们还敢去看吗”刘飞揶揄地对其他人道。
二班男生都在植物园受过惊,一听晨跑结束,精神都上来了,“怎么不敢,走,去看看。”
现在是大白天,园里那么多工人,安全得很。
谢玉帛无奈地看着这些人背影,快上课了还跟植物园过不去。
“老大老大,他们把墓碑都翻过来切割打碎,好像是要运走,哇,井也填了。”
刘飞实时语音播报,努力用自己瘠薄的词汇,生动描述出全部景象给谢玉帛听。
园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碎石块,断树枝,泥沙石灰,以及围绕在这上空的,无形之物。
“好冷啊,我要回教室穿衣服了。”
“预备铃响了,我们走吧。”
谢玉帛把书包交给刘飞“你们先上去,帮我跟老师说,我要在这里站一会儿。”
刘飞“啊”
另一个消息灵通地对刘飞道“植物园是谢家出钱的,老大可能想在这里监工。”
不止他这么想,其他知道谢玉帛身份的工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被人监视心里总是不爽,此时见谢玉帛踏入植物园,工人不禁嗤笑他狐假虎威,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借着家族的名头吆五喝六,果然是富二代,天生的本事。
工人们窃窃私语,很快所有人都知道谢玉帛一个瞎子,自作主张,替谢家监工来了。
在东家眼皮子底下偷懒大概是一个刺激的事,有人故意站在谢玉帛身前两米远,把一车土来回推着玩,其余人笑嘻嘻地围观,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看见。
谢玉帛眼神淡淡,一步从植物园跨出去。
“哈,他走了”
这一刻,植物园忽然变暗,吸入肺中的空气彻骨冰寒,仿佛经年累月的地底寒气都在往身体里钻。
好多工人被冻得握不住铁锹。
植物园的阴气上回被薛思博做法搅乱一通之后,便有些放肆,但校园里处处是新生的希望,它们只能在园里徘徊,不成气候。
这回植物园被整改,阴气赖以生存的井口和残缺墓碑都被移动,它们便有些按不住了,左突右进寻找解决之法,当它们刚找到法子降低温度减缓工人劳动速度,钻进人体以求荫蔽。
可惜它刚兴风作浪,谢玉帛就来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能震住一切无形之物。
工人是谢玉帛获得新生后,最熟悉的一个群体了,他们肩挑手扛,就像上辈子修河道、筑城墙的那些人,没有令国师眼花缭乱的高科技。
大国师曾经监工过宿河水渠,他与他们同吃同住,感情深厚。
气温降低,会让手脚皲裂,阴气入体,会让人伤寒不适几天。
都不是太严重的问题,熬一熬便过去了。
只是讨生活不易,谢玉帛希望,上辈子的朋友,能过得好一点。
但如果他们戏耍本国师,那就不能当朋友了。
喷嚏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一群着急上课的学生从食堂往教学楼跑,中间经过植物园,谢玉帛退后让了让,又进了植物园。
浇水泥的工人手腕一动,又灵活了一些。
待学生走光,谢玉帛跟在最后,也打算去上课。
忽寒忽暖的骤变终于引起浇水泥的人的注意,他放下仿佛瞬间被冰冻的水泥,几步追上谢玉帛,“少爷少爷”
他闹着后脑勺,憨厚道“学校动工急,没来得及在园中拜土地神,少爷您长得跟小菩萨似的,能不能帮忙在这里站一会儿镇镇。”
其余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工友的操作,有些人反应过来,有些人还不信,看好戏。
推沙车戏弄谢玉帛的人叫大飞,刚跟着老乡打工不久,年纪轻,看见谢玉帛一小少爷杵在这儿监工,仇富心理一上来,行为便不过脑子。
他眼睁睁看着谢玉帛勉为其难的踏进植物园一步,就在他脚尖点地那一刻,气氛骤变,大飞觉得自己被解封了一般,冰雪消融春天来临。
他哑口无言,方才还看不上李叔卑躬屈膝地叫人家少爷,现在恨不得也上去叫两声给自己去去晦气。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
谢玉帛享受到了植物园最高的待遇,原先还有些懒散的工人,打了鸡血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卸货,搬运,搭起一座石桌。
“椅子马上就能坐了。”
大飞挤进去,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殷勤地倒出一杯热水“暖暖手。”
“其实我们干活也挺好玩的,小公子你多看一会儿。”有人睁眼说瞎话,被工友捅了一下胳膊。
所有人默认谢玉帛监工的合理性,并且生怕他跑去上课一样加速干活。
怕小公子无聊,坐久了想回教室,经过谢玉帛身旁的人都自带解说。
敲敲铁锹“小公子,我要挖土了,这里有一批新的绿植。”
碰碰漆桶“粉刷墙面了,底子刷白,据说之后要请人画水墨画。”
谢玉帛点点头“慢慢来,安全第一。”
他坐在这里,渐渐能抬头看见蔚蓝的天色,太阳当空,植物园照进久违的阳光。
天眼视线内的阴气渐渐澄明,宛若盘古开天一般,一部分归入泥土长眠,一部分被风吹到九万里长空消解。
谢玉帛刚要走,突然被人拉起来。
“你坐在这儿当少爷呢没看见人家在干活吗地砖都快铺到你脚下了还不挪下身子”
来人也是个学生模样,带着副黑框眼镜,谢玉帛并不认识他,但他本来也打算走了,便不多说什么。谁知这人过度正直,非要扯着谢玉帛胳膊走。
对方力气大,一副路见不平,欲除之而后快的模样,谢玉帛被拉得一个踉跄。
工头李庆拦住他“哎,这里这么乱,知道他看不见还走那么快,孩子摔了怎么办。”
他一边替谢玉帛清理路上障碍,一边把谢玉帛的胳膊解救回来。
“少爷在这里我们心里踏实干活有劲”
眼镜男没想到工人不感激他,还替谢玉帛说话,现在一群人围着他,似乎都在责怪他莽撞。
下等人就是贱得慌。
眼镜男自讨没趣“那我不管了。”
谢玉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打电话通知保安“学校里混进生人了。”
二十分钟后,眼镜男骂骂咧咧,被保安揪住赶出校门。
当晚,某自媒体上传一则视频。
痛心学校纵容学生欺负农民工到底是育人还是毁人
有人翻出上次薛思博的事,阴阳怪气道“又是二中,那我就不奇怪了,这个学校是出奇地护短,他那里学生杀人放火都行。”
“过分了,一个学生跟工人过不去,又是让端茶倒水,又是让现场给他造少爷椅,工人做错了什么。”
“人家可不是普通学生,是谢家小少爷,谢家都知道吧,这回植物园就是他家出钱,翘课了故意跑那儿当工地少爷呢。”
“教学楼是谁建的这些学生能不能有一丝感恩之心。”
视频是静音的,拍摄人离得比较远,看起来还真像是富二代闲着没事干去欺负人。
网络风向也是奇怪,似乎致力于证明这代青年没有希望。
二中最近黑红黑红的,苏校长一看舆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又是植物园又是植物园
这次明确波及到了谢玉帛,尤其是富二代这个身份过于冲击,有人扬言要谢氏集团明天股票跌停。
明显有人趁机针对谢家。
他立刻打电话询问谢忱泊怎么处理。
谢家餐桌上,谢玉帛不要脸地汇报自己今天的动向乖乖听课,学习推拿,今天认了好多经络穴道。
今天天气太冷,王叔舍不得谢玉帛抛头露面,把人送到王老板那就不肯走了。
谢玉帛只好在那儿看了一小时世界通史。
谢忱泊接了一个电话,眉心拧起来,搜索查证,很快就看完了视频。
“小帛,今天去植物园玩了”
他不信他弟弟会去欺负工人。
薛菁看见他的手机页面,也是一愣,做口型道“小帛很乖的,不要凶他。”
谢建明也学着薛菁无声道“把你的眉头捋一捋好么吓唬下属就够了。”
谢忱泊无奈回应“我皱眉小帛又看不见。”明明声音就很和蔼可亲。
谢玉帛看着这群人口型交流,差点没忍住说我也能看见。
薛菁道“小帛喜欢植物园啊,放假了妈妈带你去雨林。”
薛菁最近身体好转,连雨林都敢开口了。
谢玉帛只能承认“早上教室里很闷,我想去植物园听一听人声,工友们很欢迎我的。”
冬天的教室门窗紧闭,确实闷,谢玉帛又看不见,连工地都去了,可见把孩子闷坏了。
谢家人既理解又心疼“这网上怎么乱说。”
谢忱泊正要联系工人,网上又跳出一则新闻自媒体人翻进校园偷拍,扭曲事实为哪般。
新闻电话采访了几位工友说明当时的情况,令网友大跌眼镜,工人们都说谢玉帛的好话。
一则较模糊的监控可以看出,谢玉帛原先打算走了,是工人自己请他进去的,中间谢玉帛觉得阴气三得差不多想走,工人再次恳求他留下。当谢玉帛被眼镜男拉扯时,工人还帮他了。
“谢家说动工不要吵到学生,给我们开三倍工资,让我们轻一点,这么好的甲方哪里找。
说难听点,谢小公子根本不能正常学习,还被我们留在工地玩了,谢家是为了全校除了谢玉帛之外的学生,才开三倍工资,谢式集团是一家有社会责任的公司”
这夸得谢家人都不好意思了。谢忱泊沉默了一下,联系法务告那个自媒体人。
眼镜男就是拍摄者,他专门拍一些哗众取宠的视频,颠倒黑白他最擅长,最近没什么素材,他想到薛思博和植物园,便想炒个冷饭博眼球,恰好遇到谢玉帛。
他本来还想亲自上场充英雄,把自己也录进去,扩大个人影响力,谁知道被不识好歹的农民工围起来谴责,气得他回家立即赶工剪视频。
网上舆论变化之后,眼镜男便意识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果然当晚他的账号就被封了,第二天,他收到律师信,还不止一封,包括他以前剪辑视频的贫穷苦主,突然像是中彩票了一样,纷纷有钱请律师打官司。
收入被断,官司缠身,眼镜男不过几天就悔断肠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谢玉帛并不关心。
有人帮谢家快速处理了这件事,谢忱泊不由得道“这回又得感谢商总了。”
姓商
谢玉帛耳朵竖起来,问道“商总全名叫什么”
谢忱泊“商言戈。”
他说完这句话,仿佛能看见弟弟的隐形兔子耳朵失望地耷拉下来。
谢玉帛心想,不一样啊。
和暴君名字不一样。
商言戈雷厉风行,删帖封号毫不留情,还做了一个决定。
林北“收购长丰影视”
商总这是要进军娱乐圈了吗
商言戈“只需要董事会的一席之位。”
他和工人交流时,无意间听到他们谈起立荣大厦也是他们翻新天台的。
立荣大厦是谢家周年庆的场所。
商言戈仔细问了他们细节,才知道原来那个三阶铁架不是故意遗漏。
工程结束之后,几天后他们清点工具,发现少了一台铁架,便想回去拿,再买要花几百块钱。
但是他们去的那天,长丰影视正在开慈善拍卖会,娱乐圈男男女女齐聚一堂。
工人想上去时,一开始说得好好的,快到顶楼时被人拦住了,说是不方便。
他们提出自己可以走货梯,尽量避开他们。拦住他的人不耐烦给了他们五百块钱,说今天来的明星太多,不能让任何人上去。
工人疑惑以前也没这么严格,大厦的货梯和楼梯甚至还不是同一侧,完全不相干,但是他们给钱多也就算了。
谁拦的已经不知道了。
周年庆就在慈善拍卖之后几天,长丰影视出席的人很多,薛思博也是长丰影视的人,商言戈不得不多想。
今日天气晴,谢玉帛揣手坐在天桥的小板凳上。
王叔觉得冬天墨镜不好卖,改成天桥贴膜。
国师营业态度不积极,靠着栏杆打瞌睡,一中午下来还没有王叔贴膜的次数多。
谢玉帛理直气壮地想,我一天把世界史从公元前看到两千年,打瞌睡是应该的。
瞧,走过来的这位姑娘,加班一天睡四个小时,看起来比我还困。
林瑜边走边汇报工作“水军已经请好了,就等十二点新闻爆出。张姐让我先吃个饭吧。”
她的工服上有长丰影视的标志。
谢玉帛鼻子动了动,闻到了一丝和薛思博身上类似的臭味。
这回更像臭水沟。
不太重,像是这位姑娘在公司里蹭到的。
本国师好像抓到老巢了。
谢玉帛提笔,紧急在案板上添加业务捉鬼。
作者有话要说谢玉帛不夸张地说,长丰影视都是臭的。
刚刚坐上股东大会位置的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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