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西江春浅 > 43.第 43 章
呼天抢地的一声喊叫, 却是红珠与青安, 穆桃看着她们迅速上前, 晌午的日头晒得她一脑门的汗,尤其是穆娉身下的那团血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听到母亲的厉喝,"穆桃, 你做什么!"
她做什么,她什么也没做,却又无从分辨。
只能看着来往的人抬了穆娉去往房间, 父亲与父亲齐齐往那跑着, 府医是新请的, 听说是个得力的。
穆桃坐在外厅,穆占清一脸铁青, 几次想要对她发火, 不知为何,又生生忍了下去。
"父亲, 母亲, 不是我。"她主动开口, 却仿佛触及了穆占清的那根弦, 扬手便是一巴掌。
打的穆桃头晕目眩, 半天没回过神来, 蓄在眼里的泪水一时没忍住,嗖的涌了出来。
这一巴掌, 同样吓坏了穆夫人,本来还在生气的脸,瞬间也心疼起来,过去便拉开了穆占清,"你啊,说句软话不行吗,是你不小心,可你不能顶撞你父亲。如今你姐姐情势不定,若是她跟孩子有什么不妥,你仔细着点。"
焉能听不出母亲话里的谴责,穆桃张了张嘴,忽然问道,"母亲,连你都不相信我?"
穆夫人一愣,抬头看她,"你说什么?"
穆桃的脸上,五个指印已经明显的浮了出来,她抽了下鼻涕,转身往房门外等着去了。
"孽障,你去哪?"
"我就在园子里。"
声音有些暗哑,想是去偷着哭了。
穆占清与穆夫人相对叹了口气,里头的动静渐渐低了下去,府医提着药箱出来,手上还沾染着血迹。
"怎么样?"
府医摇摇头,"孩子没保住,老夫尽力了。"
穆夫人的心咕咚一声落在地上,瞬间稀碎。
最担心的事,发生的这样猝不及防,平阴侯府还不知道喜讯,怎么就平白无故没了孩子。
她抹了抹眼泪,看了穆占清一眼,先行进去了。
穆娉软软的躺在床上,一脸的灰败,红珠与青安等在下面,屋里的血腥气并不明显。
"娉儿,是母亲不好。"
却见穆娉落了泪,更加的楚楚可怜,伸手握住穆夫人的胳膊,"母亲,别怪小桃,她不是有意的。只是,这些日子,我留在府里将养,劳烦母亲找个由头,跟婆婆打个招呼,这消息,既然他们从一开始便不知道,便只当这孩子从没来过这世上吧。"
听她这样处处为穆家考虑,穆夫人更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心里虽然压抑,却不得不强自欢笑,唯恐触及穆娉的伤心事,伤了小月子。
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屋檐下的穆桃,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也不言语,见她身影,眼睛一亮,似要说话,却被她那阴沉的脸色吓了回去。
"你姐姐的孩子没有保住,此事不宜声张,你啊,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这样大的事情,你为何还是这般不小心,母亲这次不会再为你说话了,一会儿去祠堂跪着,就当为那孩子祈福了。"
她脸色不虞,可穆桃心里更难受,自己知道,穆娉故意使了手段,让自己松手,可若她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单纯为了让母亲斥责自己,冒着孩子没了的风险,这不值得,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
除非,除非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若她真的没有孩子,那府医那番说辞又是怎么回事。
穆桃心里着急,却是不能一吐为快,若真的说出来,穆娉的名声,真的就没了。
可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她又觉得难以忍受。
祠堂里凉快,过堂风嗖嗖的,吹得脖子后面阴凉凉的,尤其到了晚上,这感觉更加诡异,如同有只鬼手在摸脖子,穆桃回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滴答滴答的声音,穆桃起身,绕着祠堂转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来源,刚要出去,有声音从上而下传来。
"是我是我~"还带着余音袅袅,听起来十分瘆人。
"方夏,你又在装神弄鬼。"
穆桃从腰间抽出鞭子,凌空一甩,那人从房梁翻了个圈,落在她面前。
"一见面就这么剑拔弩张的,穆桃,你把我当仇人呢。"
方夏拍了拍手上的灰泥,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脸还是不那么正经,盯着穆桃的鞭子,露出渴望的笑脸。
"你不是喜欢鞭子吗,每次都让你瞧瞧,礼尚往来。"
穆桃重新跪倒蒲团上,对着祖宗念念有词。
"得了,你还念呢,不是你干的事,你念什么经啊,这不是落人口舌吗,你要是在这一直跪着,你姐姐那个无中生有的孩子,就算到你头上了,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这么大的喜事,她不去告诉平阴侯府的一众人等,她这样把面子看的那般重要的人,怎会忍下屡次被毛脚大夫诊治。
怎么,你不知道?"
方夏说了一达通,穆桃听得胆战心惊,"你的意思,我姐姐根本就没有孩子,而平阴侯府,一直在给她诊断,也是为了早日有孕?"
"可不就是嘛,连自己的父母都骗,你姐姐小算盘打的可真响,就是你这个替死鬼,平白无故挨了那一巴掌,哎呀,要是公子知道了,不一定怎么心疼呢。"
说是蹴鞠,人都不够数,方夏下山找人手,穆桃就是她最喜欢的。
谁知道躲在穆府不多久,便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穆桃不言语,也是对穆娉伤透了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践自己,让母亲父亲责骂自己,哪怕事情与自己无关,却不去怪罪叶云,转而对着妹妹使手段,真的,说出去她都觉得无地自容。
"你们去了哪里,楚萧没事吧。"
穆桃想起瘸子,心里也顾不上家事,情绪也好了许多。
"你跟我去看看吧,他病了,病得很重,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海捕公文,也不知道陈王与他到底结了什么仇怨,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如今东躲西藏,吃不饱喝不足,他那身子骨本就弱,一折腾,病了几天,人也高烧不退,虽是糊涂了,呓语还在喊你的名字。"
"他怎会病了,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不会吃药呀。"
穆桃蹭的从蒲团上站起来,也顾不上祖宗在上,拉了方夏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说,从后墙翻出去。"
直到上了马,穆桃才觉出自己行为荒唐了些,就因为瘸子病了,自己就要从府里偷跑出去,小女儿的情怀曾几何时自己也有了。
风从耳边嗖嗖的刮过,冬日里去过的梅庄,如今截然不同,又是夜里,满山的绿意,夹杂了些许香气。
"是海棠花,公子喜欢,所以才命人栽种的。"
真巧,穆桃也喜欢海棠花,闭着眼睛吸了口气,神清气爽,真会找地方藏。
"他真的病了?"
穆桃觉得不对劲,但是,看方夏那张认真无比的脸,又觉得自己小鸡肚肠了些。
匆忙赶到楚萧房中,一开门,穆桃被方夏一把推了进去,接着便是麻利的反锁,关门。
穆桃第一反应便是转头去拍门,可那人只是奸笑,继而拿了钥匙往别处跑走了。
再扭过头来,传说中病重的瘸子,正手执一卷书,于窗前灯下,专心赏读呢,因为他们二人的动静,抬起头,一脸愕然却又充满了惊喜。
穆桃颇为尴尬的站在原地,刚要开口,却见楚萧红了脸,手中的书卷也放下了,两只手交叉放在膝上,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不怀好意的盯着穆桃。
"你这般看我做什么,看得我心里发慌。"穆桃搅弄着衣角,往前走了两步,坐在窗户边,低头一看,楚萧此前读的书,还是药草类的。
"穆二小姐似乎总喜欢三更半夜到我屋里,不让我多想也说不过去。
若是我多想了,又唯恐自己真的是想多了,误会了穆二小姐的意思。"
"你这个瘸子,胡搅蛮缠什么,跟我在这咬文嚼字,故意奚落我。"
穆桃许久不见他,如今看见,心里头一点怨愤也没有,就连方夏骗她的由头,都不觉得过分,反而欣喜,能够在此时此刻,见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坏人。
"穆二小姐,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说的赤/裸裸,毫不避讳,张权之端了热茶进来,方夏躲在暗处看着,穆桃喝的快,跑了一路,又是夏日夜里,喝了一碗仍不觉得见效,索性把楚萧那一碗也喝了。
关上门的时候,张权之悄悄把窗户和门都落了锁,就算责骂,也得等公子有了力气才能骂的起来。
方夏这主意虽然损了些,可对付公子这种闷骚为人考虑的主,还是这种法子最为管用。
在她想要喝第三杯的时候,楚萧接过去茶碗,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喝你两杯茶水还不愿意了,果真小气。"
穆桃坐下,忽然觉得浑身燥热,这股热劲来的莫名其妙,刚入口的茶甘甜清凉,连喝两杯,怎么会越喝越热。
她扬起来手用力的扑闪,夏日的布料本就单薄,扇动的时候,胸前的衣裳上下翻动,楚萧放下茶碗,刚要说话,却听穆桃问道,"你怎么不喝?哎,再给我来一杯,山上怎会这样热,不合情理。"
"你要我喝?"
楚萧拿着茶碗,含着笑,那张脸越看越俊,穆桃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转过脸去,又忍不住转了回去,想要避着却更想看着,这种心理来回折磨,将她啃咬的十分难受。
"你若不喝,就赶紧给我,渴的厉害。"
穆桃翻了个白眼,心里的燥热愈发明显,连忙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不行,我得出去透透气。"
说着,便一把伸过手去,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半点气力都没了。
方夏与张权之待在一块,那人是坐不住的,已经走了一百八十个来回,终于忍不了,想要往外走。
"你现在过去,只会坏事。"
方夏磕着瓜子,一边跳上软塌,"坏了公子的好事,你就那么开心,傻子。"
"公子腿脚不便,他一个人,怎么能行。"
说这话的时候,张权之的耳根子都红了,那样污秽的场景,闭着眼都能想到。
"你可得了吧,那晚公子调戏穆二小姐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到,用得着你担心。"
这话说的倒也有理,张权之慢慢静下心来,如果事成,兴许明日之后,公子的腿脚,便会好了。如此,心里的那一点点畏惧和内疚,也渐渐无影无踪,只剩下莫名其妙的欣喜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