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部落的到来就像最后一块拼图归位，瞬间完整。
集市贸易正式开始了。
近两千人热烈地讨价还价，各种腔调吵得要命，原本宽敞的空地上摩肩接踵，人挤人、肩挨肩，直接让云漠梦回菜市场，脑瓜子嗡嗡的，都快炸了。
讨价还价本质上就是一种争论，咄咄逼人的争论，一旦上头就容易收不住，相互推搡很常见。
每当这种时候，负责巡视的人就会跳出来，先上手警告，再劝和。
这是个武力为尊的世界。
先礼后兵是不存在的，上来就要玩儿狠的，不然根本管不住。
云漠见到了以石斧为首的几个虎部落成员，也看到了藤部落的人，当然还有几个其他部落的，都是大块头，目光灼灼，一看就很能打。
她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为什么这几个部落来的人都比别家多。
感情除了私事，还担着公职呀！
别的不提，石斧只要拉着脸背着斧头往中间一杵，什么争议都没了。
她非常坦率地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肌肉，并真诚欢迎有意者上前切磋。
人的名，树的影，所以成效显著，一个主动上前的都没有……
云漠亲眼见证了不止一次变脸：
原本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买家和卖家一看石斧过来，瞬间勾肩搭背起来，语气也温柔多了，“闹着玩儿，闹着玩儿……”
石斧看上去很遗憾，挨着凑到每个寻衅滋事者脸上去确认，“真不打？”
对方脑袋甩出残影，“不了不了……”
石斧这才失望地离开。
走出去几步还不死心，嗖一下扭头，“？”
对方：“……！！”
真不了！
远处忽然一阵躁动，云漠朝声音来源处一看，人群中三个移动的“斗篷”分外扎眼：
浅银灰色面料细腻柔软，行走间带起的微风都能将斗篷吹起一阵又一阵的波纹，日光洒落在上面，隐隐可见精美的暗纹，巨大的帽兜边缘偶尔会扬起几缕标志性的绿头发。
绿头发？
精灵？！
精灵们的出现犹如油锅浇水，顿时让本就热烈的气氛更沸腾。
许多人类被吸引，痴痴观看，也有很多人类则投以厌恶的目光，扭头就走，活像躲避瘟疫一样。
精灵们脚步轻盈，行进速度很快，眨眼功夫就到了云漠跟前，后者等看清精灵们的精致脸蛋儿后，不禁脱口而出：“紫叶？！”
这不是自带食材却偏偏丢弃我珍贵牛下水的话痨精灵么！
云漠曾与两名精灵亲密共处，自认对美丽的免疫力惊人，一度强得可怕。
但时隔多日，再次面对精灵们乘以三的美貌攻击，云漠还是有点遭不住。
太闪亮了。
在日光下简直熠熠生辉，像极了会呼吸的珠宝展。
紫叶见到她就是眼睛一亮，翘起的嘴角下露出两颗熟悉的小虎牙，带点炫耀的向两位同伴介绍，“好吃的！”
饭盆儿！
云漠：“……”
旧友重逢的喜悦确实有，但不多。
并且严重跑偏。
然后陌生的一男一女两只精灵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云漠很有理由怀疑，当初紫叶煎肉排外带打包的名单中就有这两位。
双方相互问候，云漠还顺手催生了一个小花冠，就像当初的银星一样表明自己的身份。
托建设树屋的福，现在云漠已经能完美运用【催生】魔法。
会讲精灵语、熟悉精灵礼仪，木系魔法师，还是旧相识，完美叠加正向buff，精灵们的眉眼都柔和了。
云漠就问紫叶来这儿干嘛。
旧友重逢令人感动，奈何此刻云漠背着巨大的网兜，远远望去活像王八。
紫叶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倒也没藏着掖着，斩钉截铁道：“要防止人类聚集起来做坏事。”
另一名女性精灵补充说，倒也不全是警戒。
两族虽然不睦，但彼此也有贸易往来，这次精灵小队同时还肩负着完成交易的任务。
云漠了然点头，这倒是跟海鹰说的对上了。
美丽的精灵们同样热衷于追逐美丽的事物，圆润动人的珍珠、银光闪闪的螺钿贝壳就很抢手，大家都喜欢将它们妆点在发冠和脖颈间。
奈何精灵们水性不佳，而最美丽的珍珠和贝壳偏偏只生长在深海区。
正好人类也需要浩瀚森林深处特有的药材，算是各取所需。
云漠就眯起眼睛。
好家伙，人家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这群大漂亮们就已经沉迷奢侈品了！
说到贸易，紫叶还有点不开心，因为交易对象来的路上损失了部分货物，其中就有精灵族预定的珍珠和大贝壳！
三只精灵扎堆实在太惹眼了些，云漠几乎能感觉到周围人们火热的视线，哪怕不是看她，也有些不自在。
“要不要去我家休息？”
就在今天早上，树屋竣工了！
她有别墅了！
精灵们毫不犹豫地答应，离开的背影都透出几分迫不及待。
没办法，几千不洗澡的人类聚集的地方真的太臭了！精灵们过分发达的嗅觉此刻简直成了催命符。
云漠没有精灵那样出众的跳跃和攀爬力，树屋位置相对较低，为了获得充足的空间，不得不跟灰杉托尼商议过后，帮它“剪了个头”。
托尼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挺高兴。
因为去掉了下半部分多余的树枝后，它就可以集中养分长高，呼吸到高处的新鲜空气。
于是本就造型狂野的托尼如今越发不羁，三只精灵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算什么风格？！
好丑！
一回到家，霍莉就被扑面而来的美丽面孔震惊了，几近窒息。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灵？！
是小姐的老师吗？
“霍莉，这是精灵。精灵，这是霍莉。”云漠忙着挑出四只大鲍鱼泡发，随口说了两句废话。
一般个头泡一天一夜也就差不多了，但这个忒大，先照两天打算吧。
顺利的话，临走前就能美美吃一顿。
精灵：“……”
霍莉：“……”
谢谢，但是我们有眼睛。
看在云漠的面子上，紫叶带头微微颔首，霍莉瞬间回神，很有点受宠若惊的还礼。
哇，真的是精灵！
活的！
霍莉天生粗神经，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小姐，初步震惊过后就跑去帮云漠的忙，又呱唧呱唧汇报：“小姐，您说的什么发酵，我一直看着呢……”
云漠一拍脑袋，“啊，差点忘了！”
这段时间她们一直在吃面包，都快吃吐了，云漠就想做点别的面食调和胃口。
春天嘛，就该吃春菜，包包子正好！
但从王城带来的面粉品质一般，杂质很多，导致烤出来的面包都不怎么蓬松柔软，切开后经常会看见一些半透明的板结部分，更别提揉面皮了。
是的！好多劣质黑面包中间就是实心的，凉了之后就变成粗糙的面疙瘩，根本咬不动，完全可以拿来当凶器！
刚从藤部落兑换的粮食中就有精面粉，不光去掉了外面的麸壳，甚至连外皮也筛掉了，相当细腻。
看到那些面粉的瞬间，云漠脑海中已经拉出来一长串菜单！
初春还有些冷，还没有酵母和面引子，什么都得现做。
昨天云漠尝试着加热发酵了几次，最终得到一块面引子，今天一大早就和了面团，放在篝火边，叮嘱霍莉看着。
霍莉闻言将陶盆搬过来，云漠打开一瞧，果然膨胀得高高的。
她迅速洗干净手，在面团上拉扯，发现里面已经变成了完美的蜂窝状组织。
霍莉对此震惊不已，“小姐，这也是深奥的魔法吗？”
看上去足足大了一倍不止！平时烤面包也没有这样惊人的效果呀！
那以后相同分量的粮食是不是就能吃得更久？
云漠给她看里面的气孔，“这可不是什么魔法，只是很多空气进到里面去把它撑起来了，所以看上去大了一点，其实还是那些东西，不过口感更好了。”
霍莉就有些失落。
对过惯了苦日子，经常饿肚子的人来说，口感什么的，远远不如果腹来的重要。
云漠想的却是别的方面。
只要有了稳定的精面粉、糖、奶油和牛奶，就可以发展很多深加工的甜品。
以后她的领地就要用甜品打出一面招牌去，这样既不冲击原有人们的交易市场，也能够以最低的成本赚到最多的钱。
不过，如果要实施这个计划，单靠她们三个人可忙不过来……
以紫叶为首的三精集团也好奇地凑过来，微微抽动鼻翼，“唔，不错的味道。”
精灵们饮食向来挑剔，这种面团才勉强入眼。
霍莉一抬头就对上三张放大的精致面孔，强烈的冲击让她大脑放空，几乎昏厥。
天呐天呐！
“你还挑……”云漠抬头瞅了紫叶一眼，果断改口，“挑得挺好！”
树屋刚刚竣工，里面什么都没有，看上去十分寒酸。
紫叶怎么看怎么嫌弃，就开始搞事。
于是云漠一扭头的功夫，就发现屋子里多了一张有着优美圆弧造型的长条藤桌，另有五把同样风格的高背椅子。
视线交错时，绿色藤蔓尾端流水般滑过，最后一把椅子的靠背正在紫叶手中成型。
椅背竟然还整体镂空，打造出星月交替的花纹！
做完这一切的精灵竟又摸出一枚花种，轻描淡写地在长条桌中央弄了个花卉喷泉的造型。
鹅黄色的复瓣花朵倾泻而下，层层叠叠，好看极了。
“挑剔是非常优秀的品质，”云漠的笑容中忽然充满了春风般的温柔，温柔得令习惯她作风的紫叶浑身发毛，“这可比什么面包好多啦。”
紫叶：“……”
你还是别笑了。
云漠是典型的北方胃，每顿饭不吃点面食就觉得空落落的，不管饱。
正好这几天她跟石斧达成短期协议，每天用几颗麦芽糖块换若干新鲜肉，就不用自己准备了。
今早石斧送来的肉还没动呢，霍莉又在附近摘了不少野菜，正好蒸野菜肉包子吃。
原计划中只有她和霍莉两个人，就只要了几斤肥瘦相间的，还有半截肥嫩的大腿，看不到全貌。
云漠怀疑石斧送来的也是当初紫叶狩猎的那种大角牛，熟悉的滋味儿很好。
野菜洗干净，快速焯水断生，切碎后跟肉馅儿混合，顺着一个方向疯狂搅拌。
到了饭点，厨子就是老大，云漠将三只精灵指挥得团团转，任由这些得到上天眷顾的美丽生灵们下去捡柴、生火、打水、剁肉……
除了焯水，云漠将所有的活儿都分派出去，自己主要负责在旁边对着精灵们“指指点点”：
“轻一点，水都溅出来了，你不烫吗？”
“啧，肉不能这么切，要把它们的纹理切断，不然拌不开，也影响口感……”
“面团还需要再揉一揉，让表面光滑起来……多光滑？见过寒冬冰封的河面吗？像那样就可以了。”
“不不不我的朋友，还不够，再继续搅拌大约100个数吧。”
紫叶突然觉得一切都正常了。
对嘛，就是这种感觉。
同行的两名精灵：“……”
感觉哪里怪怪的。
捏褶是个技术活儿，包括三精集团在内的几位生灵看得目不转睛，云漠那十根手指头好像穿花的蝴蝶一样绚烂飞舞，眨眼功夫就一朵小花似的包子绽放，堪称奇迹。
紫叶都看呆了。
这个人类没有任何的称量工具，但做出来的包子大小竟然惊人一致！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手头的炊具非常简陋，笼屉还是云漠现找了十二棱管状藤切片编织的，带有浓烈的草木清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引得三只精灵很有点坐立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年轻的领主小姐中气十足道：“好了！”
她叉着腰站在蒸笼边，一只手赶鸡似的朝外挥舞，浑似一位发号施令的霸主，“都让开，烫着别怪我没提醒！”
霍莉和三精集团眨眨眼，乖乖后退。
虽然不是很懂，但直觉告诉她们，现在最好听话。
随着锅盖掀开，滚滚水汽从边缘争先恐后挤出来，迅速消散在空气中，露出笼屉内的真容。
云漠仰头避开升腾的水汽，眯着眼睛看成品，满意地点点头，深嗅一口。
嗯，棒极了！
一只只表皮光滑的菜肉包挨挨挤挤，像雨后林间探头探脑的大蘑菇。
蓬松的面皮是原始小麦特有的浅黄色，很香，比她们原来吃的面粉香很多，这是藤部落世代积累不断优选优育的结果。
面粉足够有韧性，面团发酵得很好，轻轻按压便迅速回弹，没留下任何痕迹。
牛肉特有的油脂被蒸出来，滋润了野菜，也渗进了面皮缝隙之中，呈半透明状。
非常完美的一次尝试。
精灵们熬不住了，扭扭捏捏往前蹭。
初见面的两位尚且有些矜持，距离锅子两步远就停下，努力保持着仪态，下巴微微抬起，眼睛却忍不住向下瞟了又瞟。
紫叶就自在地多了，直勾勾盯着云漠，漂亮脸蛋儿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大字：
怎么吃？
我付出了劳动，理应享受美味！
待灼人的热气消散，云漠直接用洗净的手抓起一只牛肉野菜大包，左右手倒腾几下，先撕开一道口子，鼓起腮帮狠狠吹了几口气。
牛肉比重很大，馅料几乎成了一个完整的肉蛋，中间夹杂着翠嫩的野菜，油润润的，色彩非常漂亮。
吃大包子就得上手，不然不过瘾，不带劲。
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热烫而鲜美的肉汁溅了满嘴，连忙张嘴吐气。
“呼呼……”
肉馅儿非常有弹性，云漠迅速咀嚼，几乎幸福得要哭出来。
来了一个月了，可算吃上一顿正经饭了！
这牛肉真的太香了！
没加什么佐料都尝不出异味。
在场的三只精灵和一名人类空前默契的做了一次深呼吸，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陶醉的神色。
啊，好香！
另一个罐子里的牛大骨汤也熬好了，因为剔得比较干净，油花不大，主要就是筋膜碎肉，还有骨髓里透出来的油脂，浓度刚刚好。
现在三精集团一见锅子里干干净净的牛腿骨就发毛，看云漠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重。
这名人类的□□非常弱小，不通武技，魔法也刚入门，可以说非常脆弱。
但就是这么一只脆弱的人类，却拥有令所有生灵惊叹的剔骨刀法，无比娴熟，流畅精确，令人发毛。
哪怕身经百战的战场屠夫都做不到这样游刃有余！
忙着干饭的年轻领主完全没有注意到合作伙伴们微妙的态度变化。
实际上，她快馋疯球了。
这种大角牛体型庞大，腿骨粗壮，里面的骨髓也格外肥厚，华丽丽颤巍巍一大坨，随便一吸就是满口。
太平盛世时这样的牛骨髓难免油腻，可对生长发育期的少女而言刚刚好。
云漠吃得满嘴流油，仿佛能听到细胞们汲取营养时的欢呼。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一点都不假。
第2口还没到呢，前面的就已经消化了。
繁复的香气弥漫在集市上空。
正值午餐时间，好多人本能地扬起头来，抽动鼻翼捕捉香味儿，口水直流。
这是什么味道？
似乎有点熟悉，但细细分辨之下却又如此陌生，如此动人。
这是普通的煮和烤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效果！
原本只有云漠和霍莉两人，石斧送来的肉能撑一整天，结果现在突然多了三张嘴，一顿还不够！
都没吃饱！
云漠脸上的嫌弃化为实质，紫叶原地炸毛，“几斤肉而已！”
好小气！
我之前可是给你送过半头牛！
吃都吃不完！
“你似乎跟人类走得很近，”紫叶注意到另一个细节，拧起好看的眉毛，“人类阴险邪恶，贪得无厌……”
云漠：“……”
有没有可能，我也是个人类？
你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嘛！
紫叶轻哼一声，下巴微抬，熟练地发表了一篇现场演讲，优雅动人的语调中却充斥着天下最恶毒的形容……
霍莉听不懂精灵语，只觉得这些生灵真是了不起，连声音都那样悦耳。
同行的女性精灵注意到云漠难看的脸色和蠢蠢欲动的拳头，轻轻碰了碰作死的战友。
紫叶停顿了下，以一种非常包容的语气勉为其难道：“你可是木系魔法师。”
木系魔法师能算人吗？
那必须不能。
云漠：“……呵呵。”
我谢谢你哈！
她简单粗暴地打断饭桶精灵的演讲，催着三精集团搞扩建：
树屋还是太小了，刚才两个人类、三只精灵坐在桌边，显得非常压抑、逼仄！
要是后期再弄点家具进来，哪儿还有地方坐呢！
她让精灵在一面墙上开了个洞，向外扩出去大约10平方，隔开当作浴室和杂物间。
以后天气会渐渐热起来，总要洗个澡嘛。
就是树上用水有点麻烦。
云漠打算抽空去弄点中空的十二棱管状藤回来，往河道那边埋几根取水管，在树屋下面弄个蓄水池。
然后再造一个小水车，直接引水上来，就不用再爬上爬下提水了。
第23章
另外两位被贵客也没闲着，溜溜达达就把屋子里缺的家具做了，窗子也改成更美观的圆弧顶，还带一圈防水沿。
有一说一，精灵干这活儿可算专业对口了，又快又好，藤蔓之间拼接的“针脚”也细腻，毛胚房瞬间变精装。
云漠十分满意，监工期间还不忘仔细观察魔法回路，反复回味。
不得不说，森林精灵使用木系魔法太流畅了，那种得天独厚的天赋就像鱼儿生活在水里，鸟儿翱翔在天际，呼吸般自在。
紫叶嘴上不饶人，手底下却大方，见她有心学，还故意放慢施法速度。
到了后期，云漠已经能独立制作出精灵风格的窗框了。
考虑到以后要经常来贸易，大约少不了蹭饭的，或许她应该再盖一座单独的树屋，这里只负责接待，不然连点隐私都没有……
不久前还空荡荡的树屋里有了桌椅、书柜，甚至还有一张精巧的大床和一只床头柜！
云漠要做的，只是拎包入住。
帮忙把行李往床头柜搬时，同来的另一位女性精灵忽然感应到一股特殊的魔法波动，“咦”了声，“魔法原石？”
云漠这才想起当初树洞里捡到的绿色石头，赶紧扒拉出来。
紫叶龇着小虎牙说难得见到人类运气这么好。
云漠斜了一眼，不是说木系魔法师不算人类吗？
紫叶装没看到。
魔法原石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天然矿石，简单来说就是过分浓郁的魔法元素液化了，然后凝固了，结晶了！
它们的属性注定了只会诞生在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以浩瀚森林为例，就只有靠近无尽黑山的森林深处才有。
而且原石内部蕴藏的能量要激活才会苏醒、外溢，除非像这次这样贴脸，否则很难发现。
而云漠竟然在森林外围被主动赠与了这么大一块，不得不说运气惊人。
最先感应到的精灵唏嘘道：“自森林被毁以来，这还是发现的第一枚……”
森林被毁？
“对了，我之前就发现森林中的树很年轻，”云漠顺势问，“以前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对过去的历史，她虽然听玛雅姨妈大概讲过，但毕竟是从人类贵族角度出发的，而且残缺不全。
云漠需要了解更多，从多个角度、多个视野拼凑出真相。
在她的追问下，紫叶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讲述了一段漫长而血腥的历史。
大约一百年前，鼎盛时期的浩瀚森林足有现在两个那么大，里面长满了树龄三位数甚至四位数的巨木。
许多现在已经成为传说的物种，在当时比比皆是。
就连魔法原石，也不那么稀罕。
当时的精灵和人类虽也因信仰问题偶有摩擦，但整体还可以和平相处，并频繁贸易。
而靠近浩瀚森林的阿索城就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渐渐成了各族的中转站、小小王国疆域内唯一一颗明珠，繁荣一度超过国都。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阿索城主的儿子用卑鄙的手段引诱了一名刚刚入世的纯洁精灵，然后又在宴会上公开抛弃了对方，说一切只是个恶作剧。
他这么做，只源于和同伴们打的一个赌。
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他不惜编造骗局，肆无忌惮地伤害。
精灵一生只承认一位伴侣，刚刚成年的精灵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哀伤地回到森林深处后，很快便心碎而亡。
精灵们寿命悠长，但繁育困难，每一位精灵都是族人的珍宝。
当天夜里，几名愤怒的精灵潜入阿索城，干脆利落地杀死了城主的三个儿女。
反正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凌晨时分，惊恐的尖叫声响彻阿索城，阿索城主愤怒又凄厉的呼喊直冲云霄。
当时的他已经快60岁了，在这个行将就木的年纪，根本来不及再培养继承人。
根据所属王国法律，如果贵族没有后代或继承人先于贵族本人死亡，那么日后领地将被收回，由王国重新分配。
眼看着奋斗一生的成果要落入他人之手，无法承受老年丧子之痛的阿索城主被愤怒冲昏头脑，作出了一个足以改变大陆格局的决定：
他命令手下袭击了城中停留的精灵商队。
战火燃起。
精灵族中执掌权柄的王性格果决，而且极其好斗。
得知商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精灵王大怒，连夜发起突袭。
前面就曾说过，精灵是天生的战士，同时也是天生的刺客。
出色的视力，一流的敏捷度，超凡的魔法亲和，近乎百发百中的射击天赋……生命女神从未如此慷慨。
当天晚上，一支精灵部队就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阿索城。
后果可想而知。
习惯以无声魔法示人的精灵们开始了集体吟唱，素来温和的木系魔法元素剧烈翻滚，掀起阵阵涟漪，甚至引发了空间波动。
当第一个音节回荡在夜色中，阿索城的丧钟已然敲响。
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
睡梦中的人们只觉得一阵天摇地动，推窗看时就见无数条巨大的藤蔓拔地而起。
烟尘翻滚间，它们像源自地狱深处的恶魔，高高扬起代表死亡的触须，然后骤然合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下！
大地被撕裂，建筑被摧毁，视线中的一切都像酥脆的糖霜小饼干一样轰然塌陷、翻卷。
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反击，许多人甚至没来得及从床上爬下来，阿索城的核心区域就彻底消失在烟尘中，包括曾经不可一世的城主和他引以为豪的护卫团。
当黑夜褪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精灵突袭的成果终于展现在世人眼中：
曾经宏伟壮丽的城主府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废墟，不断有红色的血水从缝隙中滴落，在像被翻炒过一样破碎的大地上汇成血泊……
天外来物一般的巨大藤蔓悄然退去，只留下地上无数个黑漆漆的幽深洞口，默默诉说着一切。
“天呐！”
城外幸存的平民脸色煞白，向后跌坐在地。
这是精灵的复仇！
曾经繁华的城市几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本就规模不大的小国几近覆灭。
精灵暴君的名号由此诞生，每个字都染上了血腥气。
如果阿索城主是因其他意外身亡，那么阿索城所属的丹茂国王陛下一定非常开心，必然会马不停蹄地安排自己的心腹接管这只下金蛋的母鸡。
然而毁灭阿索城的是精灵。
精灵暴君行动迅速，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摆明了不想谈判。
连带着周边几个小国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真的要开战了吗？
精灵记仇众所周知，王国会不会受到牵连？
现在的阿索城还能要吗？
附近几个人类国家本就嫉妒并忌惮精灵族的战斗天赋，觊觎精灵国度内部丰富的资源，眼见一座人类城池眨眼灰飞烟灭，不免也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恐惧之余，在丹茂王国的倡议下，临近几国先后对精灵宣战，并临时组建了人类联合战线。
人类渴望强大的力量，但如果这种力量不能被人类所掌握，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毁灭。
于是矛盾迅速扩大，这场人类浪子引发的惨案，迅速从个人蔓延到家庭，又以不可阻挡的态势牵连到城池、国家。
两个种族之间的战争就此全面爆发，熊熊战火焚烧着每一寸土地。
乍一看，人类数倍于精灵，疆域辽阔，又能在战场上对其形成合围之势，似乎胜券在握。
但很多时候，多，未必就好。
贪婪、自私、背叛……这些流淌在人类血脉中的原罪，蠢蠢欲动。
看似牢不可破的人类联合战线打从一开始就满是破绽。
商讨作战计划时，插满各国王旗的圆桌上安静到诡异。
我们真的能打败精灵吗？
如果能，利益如何分割？
如果不能，我是否可以借机吞并邻国？
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等着对方挺身而出。
暴君之名在上，谁也不愿意主动迎上精灵的主战力，于是裂痕产生了。
同时，精灵暴君再次展现了堪称毒辣的军事眼光：
联军代表们相互推诿的空隙，精灵刺客小队开始集中刺杀人类精英。
魔法师，炼金师，药剂师，战术大师，高等匠人……一个本可以群星璀璨的时代尚未来得及展开便迎来毁灭性打击，无数脆皮人类精英流星雨般陨落。
联盟成员迅速陷入恐慌，人类阵线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不知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就在这个时候，堕落魔兽入侵！直扑刚遭受了惨烈打击的人类国度。
成千上万的堕落魔兽如洪水泄地，不分平民贵族，不分种族，一律杀死。
它们体型庞大，防御惊人，普通攻击根本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不少堕落魔兽还掌握着恐怖的黑暗魔法，一只首领级别就足以灭城！
短短几日之间，无数人类城池沦陷，战线推进，若干小国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另有许多王国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生命女神降下神谕，命令精灵和人类立刻休战，联合抗敌。
紧接着，女神又施展治愈魔法，挽救了无数生命，拯救了濒临崩溃的士气。
堕落魔兽属黑暗种族，同样为兽神不喜，于是兽神和生命女神先后为信徒们赐福，人类和精灵暂时休战，一条跨种族的联合战线勉强拼凑而成……
大军在浩瀚森林一带建立防线，又联合矮人、人鱼等其他种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后，终于将堕落魔兽击溃。
这场持续了数十年的胜利来之不易，半数以上的浩瀚森林被夷为平地，八成以上的人类城池被毁灭，无数人类精英陨落，各领域智慧结晶也毁于一旦。
人类文明几乎被回炉重造。
而精灵族也不好过。
人类势微时，只能由精灵扛起第一战线，于是本就不多的数量进一步锐减。
当一个种族面临存续危机，繁衍方面的弱势就显得很致命了。
漫长的战争让所有牵涉其中的生灵身心俱疲，迫切地渴望宁静，于是在大约50年前，各种族终于签订停战协议，并重新划分了领地。
数十年的战火彻底摧毁了人类对王国制度的信心，更有许多人始终牢记始作俑者：
如果不是贵族肆意玩乐，又怎么会招惹精灵族的报复，进而让堕落魔兽趁虚而入？
于是，大批幸存人类选择脱离王国统治，以各自信奉的神明为单位，或干脆成为游民，独自过活。
虽然没有了城池的防御，但这样直接受神明庇佑，不用纳税，不用侍奉贵族老爷们，更不用日日担惊受怕，时刻准备着替上头的大人物收拾烂摊子……倒也没那么难过。
同样遭遇了战火洗礼，精灵族的另一个优势又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长寿。
战争全面爆发时，精灵王便命令千岁以上和两百岁以下的老幼撤退到安全区，所以当人类面临三代断层的窘境时，精灵族的智慧仍得以顺利延续和发展。
以至于现在两族同时出现，时长有种穿越的时代落差感。
战争刚开始时紫叶只有100岁出头，远未成年，是头几批被长老们掩护着向安全区撤离的精灵之一。
许多年轻的精灵确实没有亲身经历过战火，但那些日日夜夜弥漫在同族眉宇间的忧愁，沿途植物们无助的哀泣，还有空气中似乎永远都化不开的死亡气息……紫叶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有精灵也都不可能忘记。
听完这段历史的云漠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信息量太大，撑得脑瓜子嗡嗡的，简直槽多无口。
精灵版本的历史与玛雅姨妈讲述的明显不同，很多细节对不上，显然双方都在一定程度上夸大了对手的残忍和卑劣，渲染了己方的被动和不得已，并不约而同地隐瞒了许多对自己不利的关键信息。
但精灵族丝毫不掩饰己方的彪悍、血腥，甚至很有点以此为荣的意思。
这就让百年历史的大体脉络和起因出奇一致。
男人！
又是男人！
就不能管好自己吗？
你说你要真想跟精灵发展一段跨种族的旷世绝恋，那也就罢了，竟然还特么的当渣男！
真是该死啊！
死就死吧，还连累这么多无辜者。
不过那位精灵暴君也是真的稳准狠，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好家伙，彻底给人家杀断代了！
难怪现在人类魔法师的数量堪比大熊猫，还一个个龟缩不出。
有点东西，真是有点东西，天生的政治家，强悍的军事家。
说精灵暴君残暴吧？人家不杀平民。
说精灵暴君光彩吧？又特别喜欢搞偷袭……
这就好比两国交战，一国不讲武德，暗搓搓先把对家的贤臣良将一窝端，光剩下前面冲锋陷阵的大头兵。
你就打去吧，一打一个不吱声。
别说打仗了，哪怕对手将疆域拱手相让，你治理得了吗？
而血淋淋的现实也再一次验证了这一战略的前瞻性和长远性：
哪怕有神明下场劝架，停战都快半个世纪了，人类还没能重现昔日荣光，依旧一盘散沙。
文明的发展具有阶段性，现代社会有太多可以记录科技和文明的载具，哪怕因为战争一度毁灭过，可毕竟科技底蕴在这儿，想要重建，10年20年也就行了。
但古文明不行。
这个时候的大部分智慧结晶仍停留在纸面上、羊皮卷上，甚至是口口相传上，一旦毁掉就很难重拾。
该说人类足够幸运呢，还是够倒霉？
精灵的“英才消灭计划”确实重创了人类，但如果后续没有堕落魔兽入侵，倒也不至于这么惨；
如果不是人类精英提前陨落，导致战斗力大打折扣，也不至于面对魔兽而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说一环扣一环。
第24章
“那位精灵王……”云漠问道。
还在吧？
应该还在的吧？毕竟精灵们活个上千岁轻轻松松，只要不出意外，区区百年，弹指一挥罢了。
果然，三名精灵齐齐点头，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那位成功捍卫了精灵族尊严，又率领大家取得战争胜利，还安然保存了智慧结晶的精灵王当然健在！
云漠点点头，“挺好。”
那可真是活着的历史了。
有这么一段历史在，精灵对自己的态度真算得上和蔼可亲。
再一想，也是看在木系元素亲和的份上，但凡自己没有这点儿天分，也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精灵们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的堕落魔兽大军委实有点儿“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时机拿捏太准了。
生命女神要再晚一会儿出场，人类估计得跟恐龙一个待遇，彻底消灭在进化史中。
嘶……
云漠想到一个细节，“堕落魔兽经常会入侵吗？”
紫叶摇头。
不是不会，而是不清楚。
堕落魔兽中的高级种具有相当的智慧，也会向外派遣斥候，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行动，所以其实没什么规律性。
云漠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生命女神……真的很了不起啊。”
看多了血淋淋的历史，云漠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君权与神权之争可是永恒的话题啊，在历史上因此引发的惨案还少吗？
她是这么想的，却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口。
因为对生命女神的赞美已经从精灵口中传出，带着古老的韵律，宛若歌谣。
相传精灵始祖诞生于生命女神的梦境，所以所有精灵天生就是生命女神的信徒。
至于掌管森林和溪流的自然女神，作为从属生命女神的下位神，同样也得到了大部分精灵的爱戴。
之所以不是全部，是因为还有另一种肌肤雪白的白发精灵，常年生活在遥远北方的绵延雪山之中，也被称为雪山精灵。
雪山精灵精通水系或风系魔法，个别还掌握变种的冰魔法，信仰的是生命女神、山神，自然女神反而靠后。
云漠没有应和，只是来到窗边，长久而沉默地注视着外面的人群。
无数能工巧匠在战火中逝去，无数先进技艺就此失传，许多原本容易挖掘和开采的矿山也在战争中被毁坏……
人类只能再慢慢摸索。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历史总是曲折前进的。
人类是多么顽强的物种啊，只要一息火种尚存，总有再次实现质变的时候。
大约紫叶真的将云漠视为半个同胞，坚定不移地认为她在遭受了人类驱逐后还这样亲近那个种族，完全是鬼迷心窍，于是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洗脑”。
甚至对石斧送来的肉也大为不屑。
那么点儿，够谁吃的？
“哼，人类贪婪卑劣，狂妄又自私，傲慢又自大，总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简直荒唐！”
呃，云漠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但您是否太过激动了些？
总觉得里面多少带点个人恩怨。
想到这里，云漠将疑惑的视线投向另一名女性精灵。
对方秒懂，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吼！
这就有意思了！你到底跟谁什么仇什么怨？
云漠内心深处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紫叶一行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很快便离去了。
然后傍晚，竟然又来了！
举着眼熟的半头牛来了！
云漠下意识去找牛下水，顺利得到精灵一个白眼，然后就是同行两名精灵一脸嫌弃丢过来的巨大的叶子包。
好大一包！
超级重的样子，丢在地上“砰”一声闷响。
好像很有弹性的样子，叶子包在地上水波般晃动了几下，缝隙间慢慢渗出液体。
云漠心头一动，忙不迭蹲下去看，“哇！”
是牛下水！
“哇！”
三只精灵吐了。
精灵们真的尽力了，但真的忍不住。
对嗅觉敏感的种族而言，这种包裹胃容物的玩意儿威力等同生化武器！
分明来之前已经剖开，远远丢到活水中冲洗过了，但味道还是好大！
来的途中，三只精灵自觉从未如此狼狈过，边冲刺边干呕！
期间大家不止一次升起过丢掉的念头，但紫叶觉得饭盆儿抓着自己疯狂尖叫的场景同样可怕……
但……人类真的好可怕！
为什么会想吃这些东西！
难怪王经常说，不可以轻视人类。
当时紫叶还不太服气，可现在看来，王果然是王！
就吃翔这狠劲儿，谁能比得过人类哇！
精灵们暗中发誓，今天就是饿死，死这儿，也坚决不碰那些脏东西！
云漠开心极了，难得生出几分感动：
牲畜下水的味道谁处理谁知道，那是真的可怕。
精灵是多么爱干净的物种啊，竟然能忍受至此！
别说，你还真别说，紫叶这精灵虽然经常欠儿欠儿的，其实很有分寸。
就比如说这次，紫叶也知道是三名精灵的临时加餐导致人类食物短缺，所以特意补货来了。
啊，感动！
给你们做顿好的！
大半头牛呢，做什么都够了。
牛下水在来之前已经被流水反复冲洗过，云漠哼着小曲儿取来盐，还有这些天搜罗到的某些酸性和碱性植物，浸泡出汁液，对下水作进一步的软化、去腥、去油。
这个过程的工作量相当大，也很漫长，腾不出手的云漠就使唤精灵们将牛肉切成适合烹饪的大小。
紫叶带头发出抗议，抗议未果，到底还是被云漠按着，挨个往鼻子下面抹了薄荷汁液，一股脑儿赶去上风口切肉去了。
地球上的牛有四个胃，这边体型更大，足足有五个，一时半会儿哪里吃得完？
光是一条巨大的牛舌就有6、7斤了。
半头牛包包子都够喂饱几十人了，还得想办法消耗。
食材太多了也犯愁。
嗨，真是甜蜜的负担！
云漠就琢磨着弄个火锅，先吃掉比较轻薄的部分，剩下厚重有嚼劲的做成卤味。
如果精灵们能接受那个味道，就贸易一下，看能不能换点诸如《魔法师入门》《三年魔法，五年实战》之类的笔记啊，教材什么的。
如果接受不了……就再去敲藤部落和虎部落的门！
有生力军帮忙，云漠也想多做点好吃的解馋。
做什么呢？
有洋葱呢，还有这么多牛油，烙洋葱牛肉馅饼吧！
外壳烙得金灿灿的，脆脆的，里面裹满洋葱和牛肉的汁水，伴着热气一口下去，哇哦哦，简直不要太美哦！
牛下水要在碱水里泡好几个小时才能下锅，这顿是赶不上了。
当然，精灵们一点儿都不觉得遗憾，甚至十分庆幸。
鲜牛肉涮锅子，都不用怎么调味，等锅底滚开了，切得薄薄的肉片往里面走几个来回，变了色就能入口了。
云漠用外面的野韭菜做了韭花酱，蘸着吃非常过瘾。
精灵们也尝试了下，三张漂亮脸蛋都皱成麻核桃。
韭花酱的味道太刺激了！
除了火锅，还有大块烤肉，一块块鲜嫩的肉排平摊在光滑的石板上，吱吱冒油，香气四溢。
时不时有油脂顺着边缘滚落，滴在篝火中，窜起高高的火舌。
稍后云漠又稍后烤了一点牛舌、牛隔膜和牛肩肉，或脆嫩弹牙，或极尽鲜美，各有风情，吃得精灵们眉飞色舞的。
得知那一条是牛舌后，精灵们相当惊讶。
以前不是没尝过，但粗糙厚重的表皮实在难以下咽……
饭后，云漠又包了许多野菜牛肉大包，自留一部分当明天的早饭，其余的拿给精灵们做“外卖”。
双方都对这种合作方式非常满意：
最危险的狩猎和切割由精灵代劳，最繁琐最枯燥的备菜由霍莉代劳，最富技术含量的创新和制作环节由云漠承担，大家都能吃到神奇的美味。
分工协作，这很好。
三精集团对新鲜出炉的洋葱牛肉馅饼爱得要命，尖牙咔嚓嚓咬碎金黄的外壳，配着里面肉嫩多汁的馅料……截然不同的双重感受令精灵欲罢不能。
但是，三精集团第二天直接没出现！
云漠非常有理由怀疑对方在试图躲避下水！
临行前，精灵问云漠想怎么处置魔法原石。
魔法原石通常被用作辅助，根据上面叠加的魔法阵确定增益方向，比如提升精神力恢复速度、降低消耗、增加施法威力、提高施法频率等。
除此之外，还有不分属性的防御魔法。
而绘制魔法阵必须同时精通同类魔法和铭文，放眼人类世界，如今能达到这个要求的寥寥无几。
但精灵族颇有几位。
绘制魔法阵之前，需要先打磨原石去除杂质，以保障后期魔力运行流畅。
云漠这块，最后大约能得到一个直径8厘米的不规则球体，叠加两个中级魔法阵就是极限，可选项目并不多。
大部分魔法师都会选择将它们镶嵌在法杖上，然后粗长的法杖上继续绘制魔法阵，反复叠加……
当然，法杖的选材也有讲究，最好是高智慧植物自愿献出的枝干，跟精心绘制了魔法阵的原石搭配使用，形成一个完整的回路，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像绿藤手里拿的那根，受限于魔法原石的体积，只刻了一个初级防御魔法，又在法杖上刻了增幅铭文。
鼎盛时期的魔法师们非常有钱，还会持续与铭文师、炼金师合作，佩戴各种有增益效果的戒指、项链、手环、腰带等等，活像移动的首饰柜。
更有甚者，据说还会在贴身内衣上绘制传送阵，打不过就跑。
当然，真实性有待考据。
所以说，成长起来的每一位魔法师都可以看作移动炮台，这话一点儿不掺水。
魔法小白云漠颇感茫然，虚心请教。
今天紫叶创造的实际价值绝对超过半头牛！
精灵好！
精灵值得！
人类不加掩饰的赞美令精灵心花怒放，“你姑且也算人类，听说人类魔法师人手一个防御魔法阵……”
说到“人类”这个字眼时，紫叶的表情非常艰涩，好像被迫从喉管里挤出一团令人窒息的干草一样。
鉴于刚刚回忆了惨烈的战争史，厌恶的情绪达到巅峰，没立刻啐一口，已经是精灵涵养的极限了。
云漠：“……”
真是“薛定谔的人类”，短短一天之内，血统就被反复推翻……
还有，你们打了以前的人族，可就不能再打我了哦！
不过防御魔法阵的配置倒是深合她心。
脆皮魔法师最怕什么？
怕死！
偏偏人类很容易死掉！
一个强有力的防御魔法阵代表什么：多一条命！
等以后有了条件，她一定要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刻满防御魔法阵！
这么一来，可供选择的魔法阵名额就只剩最后一个，倒是让云漠有些苦恼。
这事儿有点像报志愿，一旦选定就无法更改。
但作为盲考新生，云漠其实不太了解自己的专长。
紫叶看出她的迷茫，“问问银星吧。”
说完，带着两位精灵同伴直接从十多米高的树屋上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
就门一开，三件斗篷一闪，没了！
霍莉像被卡住脖子的尖叫鸡，云漠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身体先于思维冲过去，拼命伸着脖子往下看，刚好看见三精轻飘飘落地，羽毛一样轻盈，甚至连脚下的落叶都没惊动。
还背着那么多“外卖”呢！
云漠看得直嘬牙花子。
真的，阿索城主死得不冤。
你说好端端的，你养个混账招惹这些生物干什么！
你又打不过！
就这种鬼魅一般的敏捷度，半夜把你脑袋割了放树上，你的魂儿还在诧异视野高呢……
不过，银星要来吗？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对精灵而言更可能像一眨眼那么短暂，但云漠对这位承担启蒙任务的魔法老师的感情非常深厚，甚至有点雏鸟情节的依赖。
原本她还打算等天气好些，自己的魔法精进些，主动登门拜访的，没想到对方竟会来这里！
那必须得好好招待！
说干就干，云漠立刻去桌边坐下，开始认认真真拉菜单。
野菜肉包，洋葱牛肉馅饼，再加一个煎肉排吧，撒点黑胡椒就很香了。
对了，鲍鱼！
哈哈，云漠忍不住大笑起来，三精集团因为惧怕牛下水而逃跑，正好也错过了煨鲍鱼呀！
没口福啦！
除此之外，云漠还打算用现有的果蔬弄个沙拉，调味汁就用当初从王城带来的那种带酸头的果子，清新宜人。
不然满桌荤腥可能会腻。
昨天的盛宴威力巨大，尤其云漠的树屋还在上风口，香味全都散出去了。
据知名不具人士透露，当天大家的饭量都暴增！
早上石斧如约来送肉时，直接就说不要糖交易了，给她点昨天那种美食即可。
她的狩猎技巧高超，从来不缺肉吃，但吃来吃去就是煮和烤，早就腻了。
说这话的时候，霍莉正在热包子，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香，引得石斧频频吸气，肚子也咕噜噜叫起来。
云漠大笑，热情邀请，“不介意的话，跟我们共用早餐吧。”
石斧性格爽朗，也不推辞，道谢后表示今天的肉白给。
霍莉又去挤了牛奶，过滤加热后端过来，见石斧吃得高兴，很骄傲地说：“就连精灵也赞不绝口呢！”
石斧吃包子的动作一顿，“精灵？”
霍莉不懂精灵语，昨天紫叶讲的历史她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也大概知道两族之间的恩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啊……”
石斧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冷哼一声说：“哼，精灵贪婪卑劣，狂妄又自私，傲慢又自大，总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简直荒唐！”
冷哼倒不是冲着霍莉去的，完全针对精灵。
云漠：“……”
好耳熟的台词！
霍莉都听傻了，在旁边呆愣半晌，心想其实精灵还挺随和的……
你们不要有偏见嘛。
云漠啼笑皆非，马上另起话题，“说起来，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可燃黑石吗？木头太不耐烧了。”
石斧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看着她的样子仿佛在说【你分明有个富二代朋友，为什么要向穷鬼借钱】。
“精灵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什么？
云漠茫然。
这些天太忙了，她差点把买煤的事情忘了，今天是第一次对外提起。
见她是真的不知道，石斧摸摸鼻子，三口两口吞掉手上的包子，又拿起一只撕开，慢慢散热。
她得到虎神赐福，获得了部分野兽的天赋本领，但同样的，也继承了某些弊端，比如，怕烫。
“西南部无尽黑山和浩瀚森林交界的地方原本有两个人类小国，以出产可燃黑石为生，后来种族混战、深渊魔兽入侵，两个小国覆灭。再后来停战，重新划分领地，那片土地连同可燃黑石矿也一并归入精灵族所有……”
当然，这片大陆上肯定不止一个可燃石矿，但那里确实是已知距离最近，储藏量也最丰富的矿。
原本大家都是人类，彼此之间各有往来，虽然时有摩擦，但每年也能维持贸易。
可自从那个矿归精灵所有，这种贸易就中断了。
可燃石不仅是重要的取暖物资，同样也是冶炼和锻造金属必不可少的燃料，精灵们掌握矿山，就等于扼住了人类金属文明的咽喉。
最初双方都不愿意向曾经的敌人低头，精灵族就顺理成章独占了可燃石矿。
几十年过去，各方贸易陆续重建，包括可燃石矿在内的精灵贸易才逐步向外打开，但是交易对象也仅限于藤部落、海部落少数几个。
哪怕附近的人类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重新寻找可燃矿，结果都不尽如人意：要么含量极低，要么难以开采，要么纯度不高……
如果不是这样，石斧的武器就不是石斧，早就换成铁斧了。
现在市面上渐渐放出来的金属兵器，也大多是擅长锻造的矮人一族从精灵手中购买了可燃矿石，又开采了金属矿产锻造出成品之后加价卖给人类的。
贵就不说了，其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云漠听得目瞪口呆。
紫叶你小子，家里是真的有矿啊！
不过这样的话，人类和精灵族的矛盾错综复杂，关系确实不太好调和。
先后经历了精灵族和人族新一代的佼佼者们对彼此毫不留情且如出一辙的语言攻击后，云漠终于获得了久违的清净，开始练习魔法和箭术。
所有的技能都一样，一天不练就会生疏，她不可以懈怠。
现在她催生藤蔓已经非常熟练了，都不用怎么动脑，而箭术在穿越前一直都是她的强项，现在要做的只是适应这副身体，重新将技能捡回来，所以看上去进步飞快。
期间霍莉尽职尽责地承担起气氛组的职责，各种花式夸赞喷涌而出：
“小姐真棒！”
“小姐太厉害了！”
“小姐射得真准，您连魔法都会，怎么这么厉害呢？”
都给云漠夸得不好意思了。
中间休息时，云漠就开始思索魔法原石上“吉位出租”的最后一个萝卜坑。
该选哪种魔法阵呢？
大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绘制她最擅长的领域，将长处进一步放大，弥补不足；
另一种策略就是找出薄弱点进行填补，争取做个六边形战士。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作为初学者，她完全不确定自己的长短处。
于是云漠又换了个角度，开始思考魔法本质。
无论魔法还是核武器，本质都是能量的积蓄、引导和释放的过程，能量的多寡和具体释放方式，直接决定了威力大小。
借用之前打的比方，魔法师和精神力储备分别是车子和油箱，而司机开车的技术和习惯，即魔法元素的引导方式，又决定了精神力的利用率和魔法损耗。
哪怕开同一台车跑同一段路，技术高超的老司机绝对比新手更省油，车子状态也更好。
假设初始精神力都是1000，同时释放同一种魔法，成名多年的资深魔法师一口气释放10次不费劲，而魔法学徒可能5次都磕磕绊绊。
成熟魔法师们宛若史上最苦逼最吝啬的实习生，哪怕拿着微薄的薪水，也能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体面。
她们熟知每种魔法的运行方式和路线，也清楚该保持怎样的节奏才能最大限度地节省精神力，能将损耗压制在最低的同时，获取最大的释放效果。
这就是差距。
经验的差距。
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满打满算，云漠入门也才一个多月，在精神力应用方面，仍有些生涩。
其实她的催生魔法，也就是官方的魔法【新生】，完成得很不错。
但……总不如精灵流畅。
就好像精灵们走的是自动感应门，隔着老远门就开了，完全不会耽搁前进的脚步，一切都像喝水吃饭那么自然。
但云漠就得停下刷卡！
她得先刷卡！
先验证自己的身份，然后才能获得魔法元素的配合。
其实整个过程很短暂，只有一点非常轻微的前摇，但就是这一点点短暂的滞涩，让人很不爽。
或许人类和精灵的生理构造不同，先天差距难以弥补，但云漠确实意识到了这种差距，就很难不在意。
没有别的人类参照物，她只能顺从本心，以精灵的高标准要求自己。
第25章 （捉虫）
银星来得正是时候，那会儿云漠正在树屋下煨鲍鱼，浓稠的汤汁翻滚着炸开，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咸香。
没有酱油，调味难免单薄了些，但食材本身的出色最大限度弥补了这一缺憾。
银星站在明显刚被催发出不久的篱笆外微笑注视，直到年轻的人类女孩儿听到托尼的提示，转头露出惊喜的表情，“您来啦，怎么站在外面呢，快进来坐，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云漠邀请银星走入树屋坐下，拿出今早试做的果冻，还顺手催生了一朵紫色的小野花点缀。
粗陶盘子有些简陋，但反而恰到好处地凸显出透明果冻中靓丽的果肉，又让小野花呈现出原始的美感，与树屋的环境十分相称。
霍莉来上了果茶，“您请用。”
现在的她简直强得可怕，面对精灵也只是短暂地晕眩几秒，然后就马上回过神来！
反正在霍莉心中，世上的任何生灵都比不上自家小姐可爱动人！
在此期间，银星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对云漠明显增长了一大截的精神力颇感惊讶，惊讶之余也有几分感慨。
作为木系魔法师，云漠无疑很有天赋。
不过天赋这种东西，对精灵而言就好像树上的叶片、河中的水滴，是非常理所应当的事，并不稀罕。
木系魔法师是金子，但精灵族金碧辉煌。
但同时，云漠又很勤奋。
不必任何人督促，她会给自己施压。
在长生种看来，时光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而精神力和魔法熟练度，也一定会随着岁月流逝增长。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努力呢？弹琴唱歌办宴会不好吗？
所以精灵们天生松弛：
我在，所以我得到。
看着云漠，银星不禁回忆起曾经见过的几个人类魔法师。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来着？
80年，100年？
又或者200年？
记不清了。
银星甚至有点记不清对方的样貌了，但人类精英身上如出一辙的特质，这种熟悉的特质却令精灵难以忘却。
她们的时光分明那样短暂，却又如此灿烂辉煌，以惊人的毅力创造出一个又一个震惊世界的奇迹，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令人触目难忘。
有天赋，有悟性，有拼劲儿。
如果说一开始教导云漠只是无聊打发时间，那么现在，银星就真的有点儿带弟子的意思了。
煨鲍鱼需要耐心，云漠先上来跟银星一起吃了果冻，然后向对方袒露心声，原原本本诉说了自己的苦恼。
“不管我怎么努力，好像都差那么一点儿……”
她越说心里越没底，垂着脑袋，像一棵被晒蔫儿了的小苗。
银星耐心听完，忽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做得很好。”
云漠一怔，抬头对上精灵澄澈的绿眼睛，吟唱般动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如潺潺流水，迅速抚平了长久以来的焦虑。
“你太心急了。”
紫叶没说明白，其实魔法原石这种东西，哪怕在种族混战之前，也跟初学者没什么关系。
你的能力只有1，哪怕增幅10倍，不也才是10吗？就算装备上，也感受不到太大差别。
精神力，唯有精神力才是一切魔法的基础。
银星不是人类，却并非不清楚人类的修行方式：
想要成为强大的魔法师，首先要对自己的精神力掌控到极致，不断淬炼，让调动、运转变成本能，变得像呼吸一样轻松。
“要从灵魂深处接纳它，并像活用自己的四肢一样使用它，淬炼它。”银星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哪怕落到听不懂的霍莉耳中，也如沐春风，叫人不自觉信服，“精神力是魔法师的第二双眼睛，你将看到它所接触到的一切。”
精神力是可以通过锻炼增长的，它们可以与魔法元素共鸣，换言之，精神力有多强，魔法师的舞台就有多大。
这才是魔法师的真正恐怖之处：
理论上，魔法师有无限成长空间。
第二双眼睛？
银星的话像一双手，拂去长久以来萦绕在云漠脑海中的迷雾，让她的世界瞬间亮了起来。
这种运作模式让云漠联想起回声定位。
她发出作为“声波”的精神力，周围的木系魔法元素就一定会给出反馈，那么她就可以根据反馈的疏密、高低、快慢进行预判。
魔法元素会穿透一切物理障碍，所以如果运用纯熟，甚至可以达到透视眼的效果。
如果对魔法元素的掌控更进一步，或许她可以看得更细微，甚至直接勾勒出形状。
是树，是花还是草地？
树有多高？
花有多大？
是什么品种？
直到这一刻，云漠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会有多精彩。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云漠脑海中狂风骤停，纷纷扬扬的念想如盛夏午后闪烁着光斑的叶片，终于温顺而缓慢地沉淀下来。
她站起身，认认真真向银星行了一礼，“谢谢您，老师。”
银星坦然接受。
从这一刻起，精灵真正将人类少女视为弟子。
解决了疑惑后，云漠把购买可燃矿石的事情跟银星说了。
但这位温和的长者却没有像平时一样满口应下，而是慎重思考后才说：“如果是别的东西，我可以无偿赠予，但黑石需要上报给王知晓。”
矿产是短时间内的不可再生的资源，精灵族对此管控非常严格，每年对外输出都是有限的，需要层层上报。
尤其云漠的身份特殊。
她并非完全独立的游民，哪怕真的与所属国有私人仇恨，但名义上确实是人类世界接受官方任命的领主，尤其还是阿索城主……这一点就比较微妙。
云漠表示理解，“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一旦牵扯到旧日恩怨，什么都变得繁琐起来，云漠不希望自己的老师受牵连，大不了一切照旧。
反正这么大一片森林呢，到死都烧不完。
银星笑笑，没有立刻作出回答，反而忽然问起麦芽糖的产量。
电光火石间，云漠明白了许多事。
“您的意思是，以糖交换可燃黑石？”
银星再次对她的聪慧惊叹，“是的。”
酷爱甜食的精灵们对浩瀚森林内现有的水果和蜂蜜早已厌倦，而云漠制作的棕糖和白色糖瓜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白，引起精灵们极大的兴趣。
种族混战前精灵王就曾持续不断地从各地采买美酒，大战后也没断了从海部落那里交换漂亮的珠贝……精灵族上下追逐享乐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通过私人渠道获取可燃黑石，很不现实。
但如果像海螺部落那样与精灵族做官方买卖呢？
一切皆有可能。
云漠的领地毗邻浩瀚森林，理论上来说，精灵族有的特产，她也能弄到，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黑石！
云漠的大脑飞速转动。
这笔买卖可以谈！
但……人手不够啊！
不，或许不够才是最好的。
物以稀为贵，如果产量太高，反而卖不出好价格不是吗？
晚饭后，银星翩然离去，霍莉上来收拾餐桌，见云漠频频走神，便劝她去休息。
云漠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我只是在想，也该添些人手了。”
虽然换取了足够的肉干，但剩余的工作量依旧恐怖：农活儿，打水，清洁、做饭等家务，缝纫、浆洗，喂鸡鸭，喂牛马，挤牛奶……
对她的话，霍莉从不反驳，“是呀，现在好多活儿都是您和夫人亲手做的，简直不像话嘛！”
弄得她这个第一女仆也深感惭愧，奈何活儿实在是太多了。
霍莉麻利地洗刷完餐具，又用抹布擦干放好，来到云漠身边蹲下，将自己蜷缩成大大的一团，“小姐，有农户呀！”
之前打扫城堡时，她就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炊烟，按距离估算，都是阿索城的人。
她看见了对方的炊烟，对方一定也看见了城堡的，但竟然不主动过来报到，实在可恶。
云漠失笑，“那又怎么样呢？”
哎？
霍莉诧异道：“有农户就可以种地、烹饪，您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呀。”
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家领主大人，虔诚得像一条大狗。
云漠简直忍不住要摸摸她了。
“如果是你，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突然来了个人要你提供服务，还要抢走你的一部分粮食交税，你会怎么样呢？”
“谁敢？！”霍莉像一头应激的小牛犊子，立刻瞪起了眼睛。
云漠哈哈大笑。
霍莉回过神来，迅速涨红了脸，趴在云漠膝头忏悔道：“我会向您献上我的一切……”
“这种想法没有错，换做是我，我也这么想。”云漠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看着对方清澈的眼底映出自己的脸。
阿索城被放弃太久了，久到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就对君权失去敬畏之心，自然也不会对她这个有名无实的领主另眼相待。
皇帝？
国王？
算个屁！
要不是你们这些可恶的贵族，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惨。
领导者不是那么好当的，要让别人听话，心甘情愿拥戴，就要给予足够的利益。
胡萝卜加大棒，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她现在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一切刚刚开始步入正轨。
虽说有种子，但远远不够。
现代社会种一亩小麦大约需要20斤左右的种子，这个时代的种子还很原始，为了保证成活率、出苗率和产量，至少需要30、40斤甚至更多。
现在她们没有那么多健康的种子可以分配，给谁？不给谁？
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如果自己把这些种子分给农户，却又不知如何教导播种，产出的粮食不够吃怎么办？
不，一定不够吃。
因为照现在的种子水平，哪怕土地够肥沃，一年到头风调雨顺，一亩地累死累活也就是一二百斤的收成，够干什么的？
而普通人体能有限，又能种几亩地呢？
总不能反过来让云漠这个领主抽空动用魔法种地，来养活别人吧？
到底谁是领主啊？
如果对方心生怨恨，那请来的就不是帮工，而是随时可能爆发的背刺。
霍莉家祖祖辈辈都为克劳德家族效力，她的衷心毋庸置疑，但外来人不可轻信。
上赶着不成买卖，现阶段就算真要招人，也要找那些走投无路的……
谁知霍莉突然来了精神，“您这么说得话，我倒是想起一个，不，是两个人来。她们实在太惨了！”
集市边缘有个10岁的小姑娘带着一个5岁的妹妹，到处给人打零工，讨一点剩饭。
可怜巴巴的，没人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这些日子霍莉守家，偶尔也会在附近逛逛，看见了，心生不忍，就让姐姐帮忙捡柴火，然后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她们。
姐姐很珍惜这份工作，非常卖命，每次送来的柴火又多又好。
就连5岁的小妹妹也不哭不闹，乖乖跟在姐姐后面，撅着屁股捡拾细小的树枝。
“听说原本也有几个游人在一块，但是去年冬天，她们的妈妈病死了，同行的游人嫌弃她们是累赘，唉，就把她们赶出来了。”说到这里，霍莉揪起围裙，擦拭湿润的眼眶，“没有部落想要，这么下去，怎么能熬过冬天呢？”
大家的想法都很简单，想要马上拿来就能用的壮劳力。
而那姐妹俩太小了，大的才10，干干瘦瘦，豆芽菜一样，摆明了干不了重活。
可话说回来，谁舍得往撵外壮劳力呀，那都是顶梁柱！
倒是曾有人说过，如果姐姐舍弃妹妹，就可以接纳她。
但姐姐不干，还用石头把来人打跑了。
妈妈去世前说过，要照顾好妹妹，她记住了。
云漠沉默许久，“那几个强大的部落没有动静吗？”
倒不是她道德绑架，只是集市上的治安由几个大部落共同承担，这么两个小孩子到处流浪，很容易出问题的。
“好像问过的，”霍莉苦恼的说，“但那对姐妹没有任何信仰……”
这就是矛盾的根源：
王国的百姓信任国王和贵族，部落信奉神明，只有游人才没有任何信仰。
但问题就在于，现在姐妹俩被游人抛弃了，没有信仰就成了反过来刺向她们的匕首。
信仰？
信仰不是问题！
云漠的灵魂来自于一个“不养闲神”的国度，什么神不神的，龙王不下雨都得拖出去暴晒，谁吃这套！
至于皇帝，呵呵，大清朝都亡了多少年了！
就连玛雅姨妈也因为原身父母的死亡而对王国失望，只剩憎恨。
至于霍莉，那就更简单了。
她效忠的一直是克劳德家族，而不是哪个国家。
这么看来，那对无牵无挂的小姐妹倒是很合适。
“霍莉，”云漠想了下，“如果她们再来，你就好好观察下，可以跟她们说说话。”
反正她们家里也没有什么重活要干，几岁的小孩正好帮忙喂喂鸡鸭牛马，扫扫地，捡个鸡蛋、挤个奶，帮着捉捉地里的虫子什么的。
这些活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不做不行，又非常琐碎。而且都需要频繁蹲下、起来，对于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来说是个负担，反而更适合这种小不点儿。
第26章
夜幕降临，集市渐渐安静下来，各处亮起灯火，远远望去，就像坠落的橙红色星子。
透过森林边缘摇曳的枝桠，斑斓星光清晰可见，蛰伏一天的虫鸣重新响起，随着晚风散出去好远。
云漠走出树屋，双脚踩在草地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力吐出，肺部瞬间清爽。
现在的晚上已经不那么冻人了，适当寒意可以保持头脑清醒，这样就很好。
她缓缓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想象自己是这广袤森林的一员，浩渺宇宙的一角。
眼睑闭上的瞬间，一片黑暗，云漠身体紧绷，近乎本能地抗拒。
前一秒还很安全的密林瞬间陌生起来，无边的黑暗中危机四伏，似乎随时会有猛兽从阴影中冲出，将她撕成碎片。
但云漠很清楚，这些都只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作祟。
托尼很安静，说明没有危险。
它会帮我的，我要忍耐，云漠默默地想。
当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渐渐变得敏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漠渐渐闻到了平时闻不到的味道，听见了许多平时听不到的细微响动……
她仿佛听见了植物之间的窃窃私语，树屋里霍莉擦拭家具的细微摩擦声，甚至就连夜晚的风，也与白日截然不同，温柔、缱绻，带着森林特有的草木清香。
她的视野中不再是漆黑一片，无数绿色荧光先后点亮，如飞舞的萤火虫萦绕。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甚至是她脚下踩着的深埋的土壤中，都散布着木系魔法元素！
这一刻，云漠仿佛置身辽阔宇宙，脚踏岁月长河，万千星辰触手可及。
精神力自云漠的身体奔涌而出，又在离体的瞬间细分成无数比发丝还细的“光缆”，飞速游动着来到魔法元素身边，试探、缠绕、引导。
银星说得没错，精神力就是魔法师的第二双眼睛，抛弃了“视觉”的云漠很快接收到各种各样的反馈：
那些浓郁的，聚成一团团的魔法元素，是状态健康的植物，向上延伸的细长条是它们的枝干，四面铺开的则是纤细的茎叶……
还有地下，沉重广袤的大地之下，木系魔法元素的活跃竟丝毫不逊色于肉眼可见的地上。
数不清的根系疯狂蔓延、深扎，蛛丝般牢牢抓住每一粒土壤，吮/吸每一滴水，组建成地上倒影一般的地下王国！
这是它们生存的根本。
在地下的某一处，云漠似乎在某个瞬间窥见一点水蓝色的荧光，但这反应很微弱，信号也很模糊，稍纵即逝。
她心头一动，会是水系魔法元素吗？
水木相依，能感应到也不奇怪。
不过对方显然完全不想搭理自己……
云漠不知道现存魔法中是否有这种操作，她立刻将其命名为【透视】。
全新的发现让云漠亢奋异常，她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童，一次又一次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精神力耗尽。
她太沉迷于精神力探索的“游戏”，以至于忽略了“油箱存量警告”，意识到身体发出最后通牒时已经晚了：
云漠一头栽倒在地，直接陷入昏迷。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昏迷前，云漠似乎听见了霍莉的尖叫。
突如其来的信号中断吓坏了托尼，灰杉吱哇乱叫，连带着周围的植物们跟着一起鬼哭狼嚎，直到引来附近巡逻的精灵。
来的还是熟人，正是当日三精集团那位率先发现魔法原石的女性精灵。
发现面朝下栽倒在草丛里的云漠后，精灵大惊失色，第一时间吹响了银哨：敌袭！
警报，警报！
不知名敌人干倒了木系魔法师！
精灵巡逻卫队立刻组成阵线……
当云漠在几十只绿眼睛的注视下醒来，并从惊慌失措的托尼口中了解到事情经过后，就觉得……要不我还是死了吧？
丢不起这人呐！
霍莉双眼红肿，眼眶里满是泪花，抓着围裙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您终于醒了，喝点糖水吧。”
云漠：“……”
不，请给我来点敌敌畏，谢谢。
羞耻超过极限后，身体启动自我保护机能，云漠脸也不红了，心也不跳了，整个人都麻了。
活着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呢。
要不咱别奋斗了吧。
确认云漠没有大碍，一切只是误会之后，闻讯赶来的银星终于剥去一直以来的温和表象，异常严厉地批评了她。
魔法师的最大优势就是远程攻击，所以必须时刻警惕。一旦失去意识，防御力还不如拿剑的孩童，最常见的电球鱼都能杀死她！
沉迷修行而把自己弄昏什么的，简直愚不可及！
云漠抱头认怂，迟来的羞愤将她淹没。
我错了！
别念了，求求您别念了！
在此之前，云漠从来没发现银星竟然有隐藏话痨属性，犀利的批判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没有重复！
精灵族历史悠久、内涵丰富，词汇量也非常庞大，所以……云漠至少有一半以上没听懂。
批判了，好像又没批判。
银星不管这些，酣畅淋漓地训诫后，又要求云漠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云漠从善如流，当场滑跪，主打一个从心。
霍莉难得倒反天罡，觉得小姐这顿训斥是应得的。
“夫人不在这里，您就开始不管不顾了……”
外面紫叶带头笑得前仰后合，毫无仪态可言，同样被银星眼神威慑。
但……效果不好说。
从这一天开始，树屋就成了精灵内部默认的3A景点！
而云漠就是那只社死的马喽！
不知是银星有意委托，还是精灵们就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做，几乎每天都会三三两两前来瞻仰，跟超模天团固定打卡似的：
哦，这就是那个修行魔法把自己弄厥过去的人类啊。
看起来好像跟普通人类也没什么不同嘛。
云漠：“……”
没长三头六臂，可真是对不起你们的远道而来啊！
什么优雅的化身、智慧的结晶啊，都是谣传！
一个两个闲出屁来，八卦得要命！
她凶巴巴地瞪了几个交头接耳的精灵一眼，后者一愣，继而一哄而散。
纤细的身影迅速消散在林间，日益温暖的空气中隐隐传来细碎的嘀咕：“人类真可怕……”
精灵才不会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
为了躲避精灵们的围观，云漠拿着做好的卤味跑去贸易，又带着几道海产特色菜找海鹰玩。
结果一见面，海鹰就满面担忧，“听说你昏倒了，没事吧？”
云漠：“……”
已逝，多谢关怀。
啊啊啊，为什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云漠木着一张脸，强行转移话题，“我做了好吃的，你尝尝看。”
干燥的森林里不缺柴火，云漠很舍得下功夫炖煮，该弹牙的弹牙，该软烂的软烂，非常入味，牙口不好的老人也可以吃。
她最爱牛蹄筋，软糯香浓，浇汤配饭一绝，全部自留！
虎部落的人爱得要死，豪爽包下大半，因为上了年纪而牙齿疼痛的大巫也吃得满口香甜。
藤部落购买力丝毫不比虎部落差。
听说用了珍贵的调味料，绿藤一点儿没还价。
海鹰没有独享，而是征得云漠同意后唤来同伴，一起享用。
先是凉拌海带，一入口，海鹰脸上就浮现出惊喜。
好吃呀！
海带微微带点嚼劲，但整体是比较软烂的，酸甜的汁水里隐约带着点她形容不出的好滋味。
凉丝丝的，真好吃！
这种海菜很难熟，大家一般都会丢在锅子里煮汤喝，黏糊糊的，滋味也不大好，但量大管饱。
可这个怎么这么好吃呢？
一碗海带不多，大家你一口我一口，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海鹰舔舔嘴唇，有点意犹未尽，又有点不好意思。
“海带水煮反而不容易熟，你们可以试试蒸，很软烂的。”云漠笑着让她们再尝尝瑶柱蒸蛋，结果一碗吃完了，海鹰才懵懵懂懂地问：“这个黄黄的是什么？”
得知真相后，包括海鹰在内的海螺部落成员们大吃一惊，“怎么会是蛋呢？”
蛋大家都吃过呀，不管是鸡蛋鸭蛋还是海鸟蛋、海龟蛋，那里长得这个样子嘛！
也绝对不会是这样滑溜溜软乎乎的口感，简直像吃云彩一样！
云漠失笑，“你们怎么吃的？”
海鹰眨眨眼，“煮着吃、烤着吃。”
不然还能怎么吃呢？
云漠就把详细地做法说给她听，“其实家禽的蛋还可以做汤喝，很鲜美的。”
奈何这个时代的人实在不擅长烹饪，海鹰等人听得头晕眼花，什么“大小火”，什么“水适量”的，简直比当年跟长辈学习下海捕鱼还难嘛！
全程就记住了一条：蛋可以做汤！
云漠还给海鹰留了一枚煨鲍鱼，小姑娘也小心地分成八份，大家吃得眼珠子都亮了，嘴角挂着汤汁问到底是怎么做的。
可一听说需要若干调味香料，前后更要花费三四天，再耗费大半天炖煮，众人就歇了心思。
有那么多时间和燃料，做什么不行呀？
而且海边调味品本就不丰富……这道菜确实好吃，但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些。
“你可真厉害。”海鹰真心实意地说，又笑起来，“你喜欢就好了，以后这些肉我都替你留着。以前我们吃不了的时候，还丢了好多呢。”
对木系魔法师而言，调味品和燃料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点海螺部落确实比不了。
“多谢多谢！”云漠大笑，这才说起正事，说下次集市要30斤盐，再要各种干货几十斤。
海鹰倒不着急卖货，而是先问了她们有多少人，摇摇头，“吃不了这么多的，会坏呀。”
盐巴很贵的，坏掉多可惜。
云漠说：“吃得完的。”
家里那么多鸡鸭，现在每天都能攒好多颗蛋呢，哪怕再加上那两个观察期的小姐妹，也能保证每人每天一枚的摄入量。
鸡鸭有公有母，隔一段时间就会孵出小鸡小鸭来，这么下去肯定吃不完，不如做成咸鸭蛋、咸鸡蛋，腌得冒出喷香的红油……
不行不行，不能想，口水要流出来啦。
煮熟的咸蛋方便运输和保存，完全可以作为另一项商品嘛，卖给几个富裕的部落或是精灵族，甚至是附近几个小国家，多好！
反复确认云漠真的要那么多之后，海鹰才找来羊皮纸，在上面仔细记录。
“我们过几天就要走了。”
海鹰不无遗憾地说。
海螺部落卖的都是抢手货，交易已经快要结束了。
云漠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有点难过。
刚认识的朋友呀，再见面就要半年之后啦。
海鹰顾不上失落，扭头跟几个同伴飞快地交流几句，同伴们看了云漠一眼，都笑嘻嘻的点头。
第27章
她们说的是自己部落的语言，云漠听不懂，不过马上就见海鹰起身，从帐篷里抱出一个大篓子，打开里面的布袋，“这些是跟精灵族交易失败剩下的，我们带回去也没用，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拿去玩吧。”
云漠探头一看，“哇！”
好多珍珠和彩贝呀！
珍珠都不大，直径约莫1厘米左右，以白色为主，也有些橙色、绿色和淡紫色的。
整体品质都很不错，乍一看近乎完美，只有凑近了才会发现有的上面有淡淡的生长纹，有的有针尖大小的坑，有的则是椭圆、馒头形，而非正圆。
精灵们通常喜欢大海珠，不然镶嵌在发冠上看不见。
只有很少一部分精灵喜欢用小珠子拼接图案，或做成珠帘头饰，但对品质尤其挑剔，所以小珠的总体销量并不是很高。
见云漠喜欢，海鹰也高兴，直接把篓子推过去。
“都给我吗？！”云漠又惊又喜，“这不好吧？”
这个尺寸的野生海珠，还是这么美的颜色，哪怕微瑕，放在后世也不算便宜。
海鹰点头，“你不要的话最后也会带走丢掉的。”
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还死贵，除了精灵族和某些国家的王室贵族之外，根本没有销路。
但也不能随便丢给别人，不然万一被矮人族之类的精明生物盯上，以后可能会专门制造冲突，造成人为损伤。
矮人族擅长锻造，到时候这些瑕疵品就会被带回去，经过巧妙的加工和修饰，做成人类贵族喜爱的饰品……
到了那一步，海螺部落的贸易就会遭受致命冲击。
同行的七个大小女人都笑呵呵点头，有的还拿着云漠带来的餐具仔细研究里面残留的汤汁，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煨鲍鱼太难了，但凉拌海带和炖蛋听上去挺简单的，倒可以试试。
“我喜欢你，我的族人也喜欢你，”海鹰笑眯眯地说，“你会专门做了食物送回来给我们品尝，还不介意分享做法……”
虽然因为太复杂太繁琐，海螺部落大概率不会做，但云漠行为坦荡，就很讨人喜欢。
话说到这份儿上，云漠也不继续推辞，心花怒放地收下。
除了珍珠和鲍鱼壳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贝壳，被压在底下，充当盛珍珠的容器，让云漠惊喜不已。
大贝壳有点瑕疵，边缘磕破了一块，被挑剔的精灵们毫不留情地筛下来。
但云漠很喜欢。
好大呀，足有她的脑袋那么大，内侧螺钿面以银色和紫色晕染混杂而成，异常美丽。
拿回家当盘子多美呀。
不知怎的，她就是没来由的喜欢这些水里的东西。
明明以前不这样的。
哦，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来由，毕竟根据五行学说，水和木是相生关系。
听绿藤说，这个海部落以前也出过水系魔法师的。
也有人说，现在的海部落首领自己就是水系魔法师呢！
正好今天清闲，海鹰就跟云漠脑袋挨着脑袋选珍珠，叽叽喳喳讨论着，然后现场串成漂亮的手链。
云漠美滋滋的，玛雅姨妈一串，霍莉一串，我一串，嘻嘻！
过了会儿，海螺部落的几个女人将云漠带来的餐具刷干净，送过来。
云漠背上篓子，起身告辞。
海鹰跟着送了两步，忽然原地站定，低头用脚尖蹭着地面，两只手背在身后，不断扭动着手指，然后似下定决心，摘下腰间系的海螺递过来。
海螺有成年女子一只手掌那么大，纯白如玉，表面覆盖着一圈又一圈的螺纹，细腻光滑，一看就经常被人把玩。
非常漂亮。
云漠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给我的？
小姑娘点头。
她拉起云漠的手，来到一处空地的高坡上，踮起脚尖指着遥远的东方，然后鼓起腮帮子，做了个用力吹三下海螺的动作，然后把自己的手掌挡在耳边，“海螺声可以乘着海浪传出去很远。”
云漠摩挲着手中洁白的海螺，懂了。
“有机会，去找我玩呀！”
“东边，一直往遥远的东边走，等什么时候看到海，就吹三声海螺，我一定会听见，一定会来接你的。”
同行的长辈看见了海鹰送海螺的举动，并未制止，甚至非常乐见其成。
她们早已得知云漠是一位成长期的木系魔法师，而且与精灵族关系匪浅，潜力非凡。
自然界中有许多魔法，其中木、水、风、火同属元素魔法，四者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木系和水系素来温和，又多联系，这两类魔法师们的关系也一直较其他派系更为和谐。
海鹰所在的部落首领就是一位水系魔法师。
据说她的长辈曾与绿藤的祖先并肩作战，因为这层关系，两个部落一直很亲近。
但云漠又与藤部落的情况不同：
她年轻，强大，真诚，虽然年纪小，但无论人际交往还是产业，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位水系魔法师已经让部落立于不败之地，如果再加上一位木系魔法师的友谊呢？
怕是强悍的虎部落也要退避三舍吧！
送出海螺后，两个小姑娘的关系又亲近许多，海鹰干脆就跑到云漠的树屋做客去了！
现在霍莉对隔三岔五就来一波的客人见怪不怪，还非常为自家小姐感到骄傲，并熟练地冲泡甜甜的果茶。
瞧瞧，这就是我家小姐，多么讨喜！
原本云漠这里只有麦芽糖，但与藤部落的交易中获得了许多蔬菜干和果干，不管是当零食还是泡果茶都很好。
云漠最喜欢的是一款浆果，味道介于山楂和苹果之间，酸，又不至于太酸。
当天交易回来的路上她就往嘴巴里丢了一颗，然后就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回家之后，嘴巴里都被浓郁的酸甜果味填满了，黏糊糊香喷喷。
要不是渴坏了，云漠简直不舍得喝水。
一喝水，果味儿不就冲淡了嘛。
被晾成棕红色的果干指甲盖大小，皱巴巴一颗颗缩在袋子里，色彩浓烈，分外乖巧。
因为水分流失，甜度升高，析出许多呈胶质的糖分，嚼起来艮啾啾的，酸酸甜甜，叫人停不下来。
云漠没舍得一口气吃太多，可还是馋。
纠结再三，又摸出来五粒，然后就把口袋扎紧，搁起来了。
果干袋子用绳子吊起来，吊得高高的，拿取都费劲，这样才能遏制云漠走两步就顺手掏一把吃的冲动。
她有点怕蛀牙，毕竟这里可没有牙医。
两个姑娘嘴里嚼着甘甜的果子，忍不住看着对方笑起来。
很快，海螺部落就离开了，云漠送出去老远，真正分别时，海鹰的眼眶都红了。
小姑娘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带着哭腔喊：“要记得我呀！”
搞得云漠也有点想哭。
结果回到树屋，霍莉就眨巴着眼睛说：“小姐，其实就算您不去找她，海螺部落的人秋天也会再来呀。”
云漠：“……”
对哦！
海鹰走了，石斧作为虎部落的领导者之一，还要维护集市治安，忙得要命，而紫叶等一干精灵也不知哪里去了……
云漠忽然清闲下来，只好再钻研魔法。
不过托八卦精灵们的福，云漠不得不收敛一二，再也不敢冒险。
她以托尼为原点画了坐标图，以10平方米为一格，天上地下深入探索，一寸寸挖掘过去，力求吃透。
一个方块内的木系魔法元素含量多少？浓度如何？怎样分布？
木系魔法元素无法穿透的是什么？精神力触感如何？
这片区域内有多少种植物？多少种自己知道的，又有多少种不知道的？长势如何？
每次精神力探索完，云漠就会将它们的样子画下来，天亮后再拿着图像用眼睛一一比对。
如果有不确定的，就请托尼和它的朋友们帮忙，进展飞快。
海螺部落的存在非常特殊，它的到来宣告集市交易正式开始，而它的离去，又仿佛敲响了“散会”的钟声。
陆续有交易结束的人们离去，原本喧闹的集市也渐渐安静下来。
晚上再看时，地上已经没有那么多摇曳的“星星”了。
云漠也告诉霍莉，准备收拾东西回家，“那对小姐妹怎么样？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见见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霍莉就迫不及待地带过来两个小姑娘。
好小，云漠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小，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显然营养不良严重拖累了她们的生长发育，姐妹俩都瘦得能看见肋骨轮廓，干巴巴的面颊都深深凹陷下去，显得两双眼睛越发的大。
姐妹俩来之前明显打理过，洗了脸，梳理了干草般的头发，这会儿正手拉手紧贴着站着，像一对被雨水打湿的可怜雏鸟。
见云漠望过来，姐姐克制住紧张和恐惧，努力挤出一丝讨好地笑，“您好……”
这些日子以来，小姐妹俩的表现都被霍莉如实转述给云漠，后者还找石斧了解了下，这会儿也不绕弯子，“不要怕，我需要人帮忙做工，管住管吃饱，要跟我走吗？”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我们一定好好干活！”大点的女孩儿直接就哭出来了。
见姐姐哭，妹妹也跟着瘪嘴，小兽一样学话，“好好干活。”
霍莉纠正道：“是领主大人。”
以后家里的人一定会越来越多，作为小姐的第一贴身女仆，她要做好约束、教导和引领的职责。
“领主大人！”女孩儿立刻改口，死死抓住妹妹的手，“我吃得不多的！妹妹吃得也很少！”
生活所迫，她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脸色。
云漠却说：“这很不好。”
姐妹俩浑身一僵，头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又，又要被抛弃了吗？
结果下一刻，就听年轻的领主大人说：“我要你们吃很多饭，长得高高壮壮的……”
第28章
姐妹俩都出生在小河边，姐姐叫大河，妹妹叫小河。
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但短短几个月的艰难求生让她们快速成长，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
霍莉端来热牛奶，浓郁的奶香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
妹妹小河立刻挪不开眼睛了，但还是下意识抓住姐姐的手，茫然无措，一动不敢动。
姐姐用力吞了吞口水，肚子咕咕直叫，摇头，“领主大人喝。”
心态的转变需要时间，云漠其实不是特别擅长跟小朋友打交道，于是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喝。”
云漠始终坚信，没有投入就没有产出。
她又不是什么喜欢白瘦幼的变态男人，养两个干巴巴的小姑娘干嘛？
她要培养的是得力的干将，可信赖的伙伴，能并肩的战友，而非什么单薄易碎的花瓶。
穿越前的云漠身高176公分，常年健身且痴迷于各种户外、极限运动，身材非常强壮。
而在这个什么都是plus版本的时空，现在这副身体的祖辈基因也很不错，以当前的营养摄入和运动量来看，成年身高和体型绝对不输穿越前。
迄今为止，云漠接触到的生物都是大块头，自然也希望这小姐妹两个超这个趋势发展，以后成为强有力的核心骨干，不仅能自保，还能保护我方权益不受侵害。
效果显著，小姐妹俩被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般接过杯子，咕嘟嘟喝起来。
好香好温暖啊，胃部被柔软的食物充盈，饥饿感和疼痛渐渐远去，姐妹俩的脑袋都晕乎乎的，热牛奶见底了还不舍得放下。
她们仰着脑袋，将杯底高高竖起，用力伸着舌头舔舐杯壁滚下来的牛奶滴。
看着她们的样子，云漠忽然特别想念玛雅姨妈。
交易结束了，她该回家了。
“等会儿你把昨晚剩的包子热两个给她们吃，第一次不要吃太多，容易撑坏了。”云漠告诉霍莉，“明天我们就回家。”
她们来这里磕磕绊绊就花了七八天，又待了十多天，回程满载货物，还有一头奶牛和两个小孩儿，肯定快不起来，就算不走弯路，差不多也要六七天。
第一次跟玛雅姨妈分别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怎么样。
集市空了一小半，剩下的也都在收拾行囊，而作为巡逻包围工作的主力，藤部落和虎部落等必须坚守到最后。
云漠先去最近的藤部落道别。
绿藤热情接待了她，又询问她下次集市会不会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松了口气。
去虎部落时，石斧热情地拉着她的胳膊，“我们会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带你的人一起来玩吧！”
集市终于要结束了，这意味着石斧等人的巡逻保卫工作也会告一个段落，大家的笑容看上去都灿烂许多。
云漠听了就想笑，看来不管哪个时空，打工人的怨气都一样浓重呀！
参加篝火晚会的不仅有虎部落，还有其他几个同样以猛兽为图腾的小型团体，都是巡逻队的成员。
虽然具体保护神不同，但同属兽神管辖，算是一个大派系，和平时期关系一直很亲近。
当然，掠夺和进攻是流淌在猛兽血脉中的天赋，动乱时期，这几个部落间的相互厮杀和掠夺也比外面更激烈。
胜者为王，适者生存，这就是野兽的生存法则。
见识过精灵们的手段，云漠也想见识下人类的本事，欣然应允。
当夜幕降临，云漠带着霍莉和大河小河两姐妹前来做客，马车、奶牛和物资都放在安全的公共区域。
只要大家不离开，这里的治安仍归联合巡逻队负责，包赔。
霍莉神经粗大，对即将到来的热闹期盼不已，不知是被篝火映的还是激动的，脸蛋红扑扑。
大河小河两姐妹却很害怕，小河死死抓住大河，大河又死死抓住霍莉，远远望去活像滑坡的WiFi信号。
她们曾远远目睹过这些以野兽为图腾的人类的狩猎经过，甚至看见过石斧半兽化的形态，对对方的强悍和血腥记忆深刻……
参加篝火晚会的人们都换上最好看的衣服，戴上最华丽的珠串，用浓烈的红的绿的颜料在脸上涂抹，手拉手围着篝火歌舞，大声赞美兽神的伟大、战士的勇猛。
陶锅中翻滚着肥美的肉块，浓香伴着油星儿一起炸开，偶尔有几滴溅到火堆上，焦香伴着骤然拔高的火苗直冲天际。
银月和群星见证了部落的兴盛，她们的祈愿将被神明倾听，人们的欢呼声顿时更大了。
作为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士，石斧迎来了最多的热情和青睐，许多小伙子甚至是美丽矫健的姑娘都不吝啬向她大胆展露爱意。
这多少让她感觉到负担……
也不知谁先起的头，有不服输的族人尝试着向石斧发起挑战，后者欣然应战。
她没有动用兽神赐福，只凭借一身结实的肌肉、巨大的力量，以及无数次拼杀中磨练出来的精湛技巧，便战无不胜。
她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单手抓起一个人，然后抬手丢出去四五座房子那么远，丝毫不比弹飞一粒灰尘更费劲。
巨大的欢呼声海浪般席卷了整座营地，让人们的耳中发出阵阵轰鸣，心脏也猛烈跳动起来。
这是我们的荣耀，也是我们的希望。
哪怕是挑战失败的人也不会有一丝不忿，他们率先冲上来，七手八脚将部落中最勇猛的战士托起，对着遥远的天空高声欢呼、喝彩。
待到人们的热情稍稍散去，石斧才得以“解脱”，退到一旁坐下，笑着看场中年轻的孩子们模仿长者练习格斗。
虎部落从来不缺少悍不畏死的战士，孩子们从会走路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长辈们的技巧，并对此乐此不疲。
战斗是我们的游戏，失败是我们的养料。
正是这种信念，才让这个部落发展到如今的足足三百多人。
这个数目无疑相当惊人，更别提还有每年都会诞生的婴孩。
石斧毫不怀疑，只要这么坚持下去，虎部落一定会成为世上最强盛最繁荣的部落之一！
当一个人的实力过分突出，对手们知道打不过，难免没什么战意，本人既不过瘾，围观者也意犹未尽。
于是等石斧主动退出后，场上的格斗才慢慢激烈起来。
下场的大多旗鼓相当，为了取胜，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
单纯的肢体格斗技巧已经不能定胜负，她们开始召唤兽神赐福。
云漠等人眼睁睁看着战士们大汗淋漓的身体被薄薄的猩红色光芒笼罩，然后有的人速度陡然激增，有的则力量暴涨，有的皮肤表面甚至覆盖上茸毛，五官和骨骼也开始向野兽的形态变化……
格斗场上瞬间烟尘弥漫，轰隆作响，烟尘散去的地方满是触目惊心的大坑。
石斧盘腿坐在云漠身边，见她的眼睛都因为震惊而睁圆了，不禁哈哈大笑，“兽神会向最虔诚的信徒，最强大的战士赐福，部分人会获得猛兽的血脉……”
甚至完全继承兽神的力量，全身猛兽化。
两条腿的动物最适合行走，四条腿的才适合疾奔、厮杀。
所以真心来说，生理构造决定了人类并不擅长战斗。
说话间，场上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打红眼的战士们如野兽般相互撕咬、怒吼，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四处翻滚，坦克一样碾压着所能碰到的一切。
兽神联盟的成员们哪怕没有得到神明赐福，身体素质也非常强悍，不仅能灵活躲避，还可以游刃有余地观战。
对比之下，云漠四人……看上去真的连滚带爬笨手笨脚的。
于是脆皮法师率先提出告辞。
石斧挠挠头，“也好，我送你们回去。”
她都忘了普通人类身体脆弱了。
谁知刚脱离战圈不久，石斧就停下脚步，盯着远处的黑暗，面沉如水。
石斧能于黑暗中视物，云漠等人却不行，见状还以为有什么危险，便也跟着原地站定不动。
过了会儿，就见黑影中渐渐走出来一道纤长的身影，鬼魅一样寂静无声。
“紫叶？”等对方走近了，云漠才看清她的面容，又看看她来的方向，“你去找我了吗？”
紫叶的脸色也很臭，先瞥了石斧一眼，然后非常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又对云漠酸溜溜道：“天还没亮呢？”
云漠：“……”
翻译过来就是，你怎么不浪到明天再回？
她忽然有点心虚。
不过她马上就回过神来，不对，我心虚个屁哦！
说话的间隙，石斧还在跟紫叶互瞪，夜幕下金色兽瞳和浅绿色的精灵眼间堪称火花带闪电。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位之间的暗流汹涌，就连神经最为粗大的霍莉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搂着大小河姐妹俩默默走位，挡在云漠身前。
妈呀，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我们要誓死保卫小姐！
云漠：“……”
下一刻，就听紫叶冷笑：“粗俗！”
好好的森林都被你们糟蹋得不像样子。
石斧不甘示弱地还击，“虚伪！”
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背地里下手比堕落魔兽都黑！
双方都选择了本族语言，根本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反正大家的脸都很臭，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骂得很脏。
云漠：“……”
你们吵架真的很像两只小学鸡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跨步站在二者之间，横着，非常端水大师地给予双方各半张脸，然后眼睛斜向紫叶，“找我做什么？”
紫叶哼哼两声，“巡逻队在举办篝火晚会，不过，”说到这里，精灵浮夸地停顿了下，“看上去你并不需要了。”
云漠：“……”
好酸啊，真的，你好酸啊！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种诡异的地步的？
为什么有种渣男被抓现场的崩溃？
最后，云漠破罐子破摔，毫无感情道：“去去去，我很需要。”
两边都是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她选择都要！
问就是成年了！
霍莉小心翼翼地说：“小姐，我们……”
刚才见证了兽族的满地打滚，她们还心有余悸，万一精灵们上了头，也……
云漠摆摆手，“你们回去吧，不用等我了。”
精灵们普遍都有点洁癖，满地打滚倒不至于。
看着一人一精灵远去的背影，石斧脑海中不禁泛起某些过往的记忆。
她曾在冬日遭遇过几只外出的精灵，哪怕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画面也依旧鲜明：
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下，仍旧保持着轻盈脚步的精灵们活像亡灵，飞快移动，静谧无声。
它们都披着厚重的，有着繁复花纹的漂亮斗篷。
那是人类世界最精巧的匠人也做不出的精巧，可以最大限度地为精灵们保持体温。
而等精灵们一转身，寒风抛起斗篷的下摆，石斧又惊愕地发现，轻易不对外展示的斗篷内里竟然同样有满满一大片精美的花纹！
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的石斧大为震惊，并且……不得不承认确实有点嫉妒。
生命女神实在太偏爱那些家伙了。
第29章
精灵族和兽族联盟的聚会完全是天差地别的两种风格：
哪怕身在野外，精灵们也将周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用藤蔓催生出漂亮的桌椅，周围开满了鲜花。
桌上摆放着雕刻有精美花纹的银壶、银盘，里面装着可口的果酒、金灿灿的烤肉，还有各色鲜嫩的水果。
当然，刚从云漠那边获得的麦芽糖也必不可少，几乎所有的精灵手边都有一杯甜水。
现在精灵族尚未与云漠建立正式贸易往来，使用的麦芽糖都是银星提供的。
聚会分了几张桌子，现场至少有十名精灵，大部分都曾在云漠给自己施压过大昏倒后去看过热闹，哪怕不知道名字也混了个脸熟。
银星也在，见云漠过来，便微笑起来，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有精灵吹动胸前悬挂的银哨子，演奏出空灵的曲调，然后周围便响起深深浅浅的歌声，宛若天籁。
老天，这是怎样奢侈的享受！
云漠感到身心都被抚慰了，要不是怕失礼，真想直接瘫坐在宽大的藤椅中，就此睡去。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间，天色微明，云漠也要回去了。
精灵们将一切恢复原貌，打来河水浇灭篝火。
为防止有遗漏的火种，精灵们甚至动用魔法：
数道巨型藤蔓从土壤深处钻出，如土龙翻身，竟直接将火堆和它附近的地皮翻卷了过来！。
火堆很大，算上边缘至少有5、6平方，在人类看来相当可观，但就是那么大的一块土地，活像被远古神灵深深抠出，然后硬生生倒扣着按压下去！
灰烬被按入深坑，碎石和土方哗哗落下……
精灵施法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流畅感，仿佛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奔腾的木系魔法元素洪流。
整个过程非常短暂，可能都不超过两秒钟，甚至都没什么动静。
做完这一切的精灵甚至连脚步都没怎么停顿，然后就神色如常地去做其他事了，就像行走间喝水那样简单。
但……震撼。
语言难以形容的强烈震撼不断激荡着云漠的内心，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仿佛第一次认识魔法一样。
云漠的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想，如果精灵全力施法会怎么样？
如果将施法范围从一个小小的篝火堆无限扩大，又会怎么样？
天翻地覆！
难怪各种族对魔法师谈之色变。
原来这才是魔法师的真正战斗力，可以在呼吸间移山填海、翻云覆雨。
银星的话再次回响在云漠脑海中，一次次见证她的成长：
“只要想，魔法师就有无限可能。”
仿佛有古朴的钟声自远古而来，低沉又厚重，一声声一下下，重重撞击在云漠心头。
她蓦然回神，某种前所未有的亢奋自劫后余生之间发芽、抽条……
回到树屋时，天都亮了，霍莉和大小河姐妹一直等她回来，大家都疲惫不堪。
这样肯定不能赶路了，只好再留一天。
大家纷纷找地方休息，云漠闭上眼睛，身体疲惫到极致，却毫无睡意。
她的大脑无比亢奋，满脑子都是刚才精灵施法的画面，然后就是她扩大想象，将一切输入和效果都无限放大……震撼效果碾压好莱坞大片。
好厉害，精灵真的好厉害！
我可以那么厉害吗？
不，我一定要变得那么厉害！
云漠用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闭上眼睛，开始一次又一次回放。
从精灵出手，到第一次木系魔法元素的律动，再到精神力引导下如臂使指翻卷土地的藤蔓……一幕幕就像被按下重播键的旧电影，不知疲倦地回放着，直到将最后一丝奥秘彻底呈现在云漠面前，再无任何保留。
她无数次分析精灵精神力流动的轨迹，漆黑的思维空间内逐渐浮现出万千木系魔法元素，恰似繁星满天。
从最初的乱头无序，到后来的秩序井然，云漠也从笨拙的模仿到娴熟的复制，一次又一次引导着精神力梳理魔法元素队伍，按照预想排序……
天色微明，正是生灵们最困倦的时间段，周围传来霍莉和大小河姐妹俩有节奏的呼吸声，合着林间的风声、树叶摩擦声、昆虫鸣叫声，混杂成一曲奇异的背景乐。
但云漠越来越清醒，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是血液在血管中奔走的洪流。
这无疑是一项相当枯燥乏味的工作，云漠失败了太多次，多到完全记不清是第几次尝试。
但她意外从中窥见许多细小的乐趣，甘之如饴。
简单的模仿复制不是终结，她需要更多，更多。
当太阳升到正中，霍莉端来午餐，云漠终于从冥想中睁开眼。
她的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异常饱满，精神力更是空前活跃，跃跃欲试。
云漠没有起床。
她躺在原地，缓缓摊开手，露出一条采集自精灵聚会的藤蔓纤维。
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任何沟通，似乎只是一个念头，纤维就疯狂扭动着变得粗壮，然后像一条藤本的蛇一样在空气中上下起伏，蜿蜒前行，最后抱团翻卷。
魔法【新生】的变种，正是之前精灵掩埋时的操作。
但这还不够。
云漠闭了闭眼，起来简单用过午饭，转身下到地面。
外面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风吹在脸上，柔柔的。
今天又有几伙人陆续离去，露出越来越多的空地，不久前还熙熙攘攘的集市仿佛梦幻泡影。
云漠手持过了几个生命循环周期的藤蔓幼苗，在林中找了一处植被繁茂，木系魔法元素非常活跃的空地，掌心贴地，口中发出细微不可闻的呢喃。
空气中迅速荡起无色的涟漪，木系魔法元素疯狂涌动聚集，原本平静的土地流水般鼓动起来，明显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膨胀。
下一刻，数根藤蔓破土而出，高高扬起后又重重扎下，滚筒洗衣机一样将这段区间的地皮翻转，最终藤蔓末梢汇聚在上空打成死结。
乍一看，仿佛有一只巨大的藤蔓编织的鸟笼破土而出。
这样复杂的操作前所未有，几乎瞬间抽空云漠的精神力，她顿觉晕眩，摇晃几下跌坐在地。
难受，但开心。
她成功了。
虽然受初学者精神力局限，威力不够，但精神力回路运转流畅，各个节点的木系魔法元素衔接也没有死角。
有朝一日，等云漠真正成长起来，这将会是一个非常恐怖的群攻魔法：
第一波藤蔓攻击翻转土地，对手势必忙于自保，无暇他顾，但紧接着倾泻而下的巨量泥土“暴雨”就会将他们活埋。
即便有人能成功突围，上空等待他们的还有打成死结的巨型藤蔓牢笼，好似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三重攻击一环扣一环，只要对手实力不超出施法者太多，基本不可能失败。
这是一个完整的，全新的魔法，也是云漠亲自发明的第二个魔法，【画地为牢】。
休息好之后，云漠又释放了几次【画地为牢】，确认回路完全稳定才收手。
一次成功可能是巧合，但连续多次成功就是掌握，这个知识点就算到手了。
按照现在的精神力储备，云漠单次能够制造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鸟笼”，然后就要休息20分钟左右。
这20分钟期间，她的防御力几乎为零，随便来个几岁幼童都能干翻。
而且要命的是，这个魔法本身更倾向于防御属性，杀伤力并不算大。
太弱了，我还太弱了，云漠第无数次想。
她越琢磨越觉得这个魔法很适合搞偷袭！
一次定输赢，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如果能预测敌人来犯的路线，提前埋下藤蔓幼苗、调动木系魔法元素聚集，然后瞬间触发……
等会儿，云漠一愣，这个运作模式怎么这么眼熟？
完整的精神力和魔法元素回路、固定的元素蓄能、瞬间释放的威力和迅捷……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魔法阵嘛！
云漠乐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虽然没亲眼见识过魔法阵，但来之前泛滥的影视文娱作品中关于魔法阵的描述可不少，哪怕细节有偏差，基础原理大差不差。
真要说魔法和魔法阵的本质区别，前者大概相当于现场手搓核弹，现包现吃；后者则是提前造好了拉过去，在固定地点激活。
论及优缺点，双方也都非常鲜明：
前者机动灵活，但需要现场消耗，实际的魔法释放威力和成功率以魔法师本人的实时精神力存量为准，不确定因素较多。
后者类型一旦确定就无法更改，比较死板，可能无法应对随时变化的战场需求，比如我明明更想吃苹果，结果兜里只剩下一个梨。
但后续近乎零消耗，只要魔法师一丝残血尚存，就可作为附加手段，绝地反击，非常适合菜鸡日常储能，比如现阶段的云漠。
唔，有点儿意思。
云漠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胳膊思索起来。
精神力是可以不断恢复的，理论上只要魔法师不死就是无限再生能源，应该是有前辈觉得平时不用太浪费，想搞个蓄电池、充电宝……
魔法阵应运而生。
“所以，魔法阵相较魔法的最大差异应该就是蓄能。”云漠自言自语道。
如何蓄能？
如何保证精神力印记的稳定性和持久性？
这才是魔法阵的最大难点。
想到这里，云漠尝试着只释放精神力而不调动魔法元素。
结果毫不意外：
完全脱离身体的精神力就像高温下不断蒸发的水痕，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稳不住，根本稳不住！
而且魔法师的精神力很容易跟同类型的魔法元素共鸣，越强大的魔法师精神力感染力越强！
云漠修行到现阶段，木系的味道都腌渍入味儿了，就算不主动“勾搭”，也会有积极的魔法元素凑过来……
以前施法怕魔法元素不来，现在偏偏就怕它们过来。
这不是捣乱嘛！
第30章
傍晚银星来时，云漠立刻请教了魔法阵的知识。
看着【画地为牢】和消散在空气中的精神力模型，银星都有点对她的频繁大跨步麻木了。
人类都是这么卷的吗？
记得以前也不这样啊！
才几天不见啊，这就钻研上魔法阵了？
话说你有法杖吗？懂铭文吗？
真不怕精神力不稳造成魔力反噬吗？！
法杖？
铭文？
云漠茫然，我画魔法阵跟那些有啥关系？
银星：“……”
就佩服你们人类什么都不懂还敢硬往上莽的精神。
难怪生得多，不然都不够死的。
实际上，魔法阵是一门相当危险的艺术。
原因很简单，触及到魔法阵这个阶段，魔法师的精神力就一定很容易跟魔法元素共鸣，可你偏偏又不想跟人家共鸣，这就很矛盾。
打个不那么恰当的比方，魔法元素乐颠颠来了，你把人家撵走，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谁还没点脾气呢？
一旦后期魔法元素紊乱，极有可能反噬魔法师的精神力本源。
【魔法元素：烦死了，自爆算了！】
精神力本源是魔法师的灵魂所在，一旦受伤，轻则休养，技巧退步；重则痴呆，这辈子就完了。
另外，云漠遇到问题是必然，因为精神力依托于魔法师而存在，注定了不可能长时间单独游离在外。
如果将发散的精神力比作水，那么水离开水池后一定会蒸发。
而铭文就是能阻止水分蒸发，并隔绝外部魔法元素干扰的水管！
后期精神力激活就相当于解构管子，屏障没了，精神力暴/露在空气中，魔法元素立刻与之反应，就能抢在精神力消散之前施法成功。
好么，还要当水管工，学习水电走线……
云漠觉得这事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见她听得认真，并不浮躁，银星满意了，继续说法杖。
其实对魔法初学者而言，法杖多少有点大材小用，但云漠的探索精神超乎银星想象，完全不按部就班！
绘制魔法阵的工作量大得超乎想象，因为铭文本身也是纯粹的精神力结晶，双方同步进行，又要保证回路稳定、蓄能充沛……
以云漠现在的精神力储备，一个【画地为牢】就要被吸干了，魔法阵根本坚持不下来！
但她偏偏就自己摸索到这儿了！
孩子想，你能拦得住吗？
脖子上没栓绳儿呀！
她有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勇敢果决的行动力，以及敢于承担后果的勇气，注定了不会走寻常路。
这种生物是所有老师又爱又恨的典型。
爱的是孩子有天分，爱钻研，自己就知道学；
恨的是未免有点太上进，一不留神就闯到禁区去了……
云漠懂了。
哦，我超纲了。
如果硬要解这道题，就得先把“红牛”搞起来，免得绘制魔法阵过程中因后继无力而遭到反噬，变成痴呆。
但精神力的增长是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想要实现，就只能寄托于法杖。
云漠整理下思绪，立刻穿透各种弯弯绕绕，明白了银星的意思，“所以老师，您的意思是将精神力增幅魔法阵作为法杖的第二个叠加选项吗？”
她完全没考虑暂时放弃。
来都来了，超纲算什么？
问题不大！
试试再说！
银星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是的。”
这个孩子真的很聪明，你说第一步时，她就能想到第三步，教导起来真的很轻松。
“那这个魔法阵绘制……”云漠搓着手，眨巴着眼睛看着对方，狗狗祟祟的，用心昭然若揭。
这我也不会啊！
您看是不是，嘿嘿，嘿嘿嘿嘿……
银星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非常好脾气地说：“雕琢魔法原石不算什么，制作法杖也很简单，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先学习铭文。”
不学铭文怎么画魔法阵！
不画魔法阵现在搞什么法杖！
拿着当柴火棍吗？
学习铭文……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云漠就接触了太多知识盲区，连现在跟精灵老师交流的语言都是现学的，如今还经常颠三倒四的呢。
不过精灵们都不大在乎这些，能听懂意思就行。
但怎么说呢？
我不会，我可以学啊！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本身就是很有趣的过程。
“老师，您一定很擅长吧？”云漠轻轻拍了一记马屁。
然而银星不吃这一套，精灵也不屑于谎言，“铭文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纵然是我，也只入门而已。”
银星确实会一点，也能够绘制几个简单的魔法阵，但教学？
能学铭文的一定是魔法师，但并非每个魔法师都能学好铭文。
云漠就有些失落。
她也不认识几个高智慧生物，如果老师不会，那去哪儿学？
紫叶？
算了吧，那家伙瞧着就不像当老师的料。
海鹰？
对了，据说她所在的部落首领是水系魔法师，既然同为魔法师，是否对铭文有所了解呢？
显然云漠忘了一点：
老师或许不是全能，但……老师能摇人！
下一秒，就听精灵缓缓道：“但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位真正的铭文大师，对方曾师从传说中的铭文宗师，奥姆，还亲自设计并参与绘制了浩瀚森林的防御魔法大阵。”
银星的语气如此平静，表情也如此轻松，简直像要下楼去菜市场买两头蒜那么轻描淡写！
云漠：“！！！”
不是，您说真的吗？！
这跟自家家长找到一位国际数学泰斗，张口就说：“哎我家孩子明年小升初，要不您帮忙辅导一下？”有什么分别！
如此独占恩宠，我何德何能啊！
云漠激动得都冒汗了。
她搓着手，用力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啊，那，那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机会来了，不抓住的是傻瓜！
这可是跟随铭文大师学习的机会！
跟保送中科院有什么分别！
上！
谁不上谁是傻子！
我愿意当那头蒜！
原本是半真半假的客套话，万万没想到，银星还真的点了点头，“会。”
云漠：“……啊？”
啥？
不是，老师，这种事可以来点善意的谎言！
太耿直了，心态大起大落我有点遭不住。
银星好像没发现她的懵逼，只是非常认真地说：“纳林霜享受孤独，很少参与精灵族内部的庆典和聚会，更讨厌幼崽的聒噪……”
精灵大多热衷于宴饮娱乐，但任何群体中都会有那么几个个例，铭文大师纳林霜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防御大阵的设计和参与绘制者，纳林霜几乎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铭文研究中，离群索居，更在战后主动搬到浩瀚森林边境，远离喧嚣，并承担起魔法阵的维护工作。
银星曾与纳林霜并肩作战，有几分交情。
但精灵从不强迫，如果纳林霜自己不喜欢，银霜也不会要求对方为云漠破例。
见云漠的目光都涣散了，银星眸底不禁沁出几分笑意，“纳林霜酷爱甜食和美酒。”
银星确实不会强迫纳林霜帮自己带崽，但……谁说精灵不会被诱惑？
此言一出，云漠秒懂，看银星的眼神都不对了。
好嘛，感情您也是黑芝麻馅儿的！
甜食和美酒，美酒她暂时无能为力，但甜食……这不专业对口了嘛！
师徒俩是商议好了，但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功，关键还要看纳林霜自己的意志。
另外，现阶段纳林霜的居所距离集市这边比较近，离城堡就太远了。
也就是说，如果纳林霜同意收徒，大概率云漠要常住树屋，与托尼为伴。
这一带除了一年四次，每次为期约半个月到二十天不等的集市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比较荒凉。
好处是就在浩瀚森林边缘，是木系魔法师们的乐土；坏处是作为人类，刚满16岁的云漠显然太年幼了……
利害得失飞快地从云漠脑海中划过，快得像午后的青烟，瞬间消散。
她只思考了不到两秒钟就果断点头，“我可以。”
分离固然令人伤感，但追求知识更加可贵。
只要她足够强大，何愁来日不能团聚呢？
如果一直这么弱下去，永远受人拿捏，永远要活在担忧和恐惧之下，窝窝囊囊憋憋屈屈的团聚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回答在银星意料之中。
精灵的目光中满是赞许，摘下颈间悬挂的银哨子递过来，“虽然可能有些冷清，但附近就有精灵巡逻队，遇到危险时，你可以吹响哨子。”
银哨子上刻满星月图案，造型非常优美，像一段细长的柳枝，末端还有纤细的弧线，闪闪发亮。
它的用途非常广泛，精灵们几乎人手数枚，根据季节和心情随时调整搭配。
无事时，精灵们会立在梢头，和着风声轻轻吹奏动听的歌谣。
那曲调悦耳至极，像风掠过枝头，似水淌过溪流，连路过的鸟兽都会停下来，静静聆听。
之前云漠就曾见精灵们佩戴，被紫叶拉去参加精灵巡逻队的篝火晚会时，就有几只精灵吹奏银哨，极其动听。
有事时，银哨子也可以按特定节奏发出信号，供精灵向同伴们传递信息。
云漠眼馋好久啦！
师徒俩简单利落地商议完大事，就要分别。
银星需要先去看看纳林霜的意思，期间云漠正好回家，与玛雅姨妈团聚，顺便安排下大小河姐妹俩和接下来的城堡日常。
而且如果真的要住在树屋求学，她需要带一点日常生活用品过来……
据银星说，精灵族高层基本同意用糖交易可燃黑石，但棕糖浆和糖瓜的口味也比较单一，挑剔的精灵们或许很快就会厌倦，所以具体的贸易比例还要继续商议。
“交易地点可以选在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支流附近。”银星说。
精灵巡逻队分布在浩瀚森林边缘的任何地点，这点位置变动不值一提。
云漠对此没有意见。
买卖嘛，就是要你情我愿，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关键是她这边目前产能太低，就算有大小河姐妹俩帮忙分担日常工作，单靠霍莉一人制糖供应整个精灵国度也不现实。
最好是弄点看上去更复杂，实则更好上手的新型甜品，缩短消耗，提升附加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