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
段骋雪坐在酒吧卡座，端着杯泛着深蓝的鸡尾酒出神。
卡座对面坐了两个朋友，瘦一点的那个“诶”了两声没叫醒人，另一个胖胖圆圆的，直接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
“想什么呢？”秦园问。他没什么耐性，略圆润的身材顶着个寸头，看起来有些四肢不发达、但头脑简单。
段骋雪抬手移了一下酒杯，略皱着眉说：“想工作。”
瘦一点、戴眼镜的郑思仁把胳膊往沙发背上一搭：“怎么了？段老板觉得fh不赚钱了，想换个地方投？”
段骋雪指节弹了一下杯壁，轻笑：“本来投fh也不是为了赚钱，主要是烦他们那帮管理的。”
高二的时候他转学出国，在英国高中毕业后，拿着ucl的录取通知书，刚准备gap一年，就被fh的教练看上，发了试训邀请。
决定加入fh之后，段骋雪直接拿家里给自己存的信托基金投资fh，给自己加了一道身份。
在fh，只有founder不需要直播，不用参加任何商务活动，并且拥有队内事务的一票否决权——这都是外人不知道的。
秦园问：“那你之后什么打算？fh去年没夺冠，你去投去年的冠军？”
段骋雪抿了口酒，没说话。
秦园和郑思仁都是圈外人，秦园没反应过来，郑思仁却一推眼镜，敲了一下秦园的头，似笑非笑道。
“你知道去年拿冠军的是谁吗？老段前男友啊。”
秦园当即“嚯”了一声：“楚……楚什么……？”
“楚别夏。”段骋雪平淡说。
郑思仁和秦园对视一眼，小胖墩悻悻说：“那算了还是别投了……”
郑思仁问：“我记得你之前说，打算自己创立一个电子设备的品牌？”
段骋雪“嗯”了一声。
秦园好奇起来：“叫什么？上市之后我直接支持！”
“s.s.”段骋雪垂眸懒懒道，“随便打的缩写，没含义。”
郑思仁问：“还能投资吗？我正好也有点闲钱在外面，试试电子行业也不错。”
“我就随便玩玩，别掺合了，省得给你赔了钱。”段骋雪笑，“已经在走流程了，之后准备把fh的钱撤出来都放在这边。”
秦园是知道他当时在fh放了多少钱的，闻言睁大眼睛：“真玩假玩？搞这么大手笔啊？！”
“赔了也好。”段骋雪转了转杯子里的酒，微抬嘴角随口道，“赔了我爸就不敢催我接他的班了。”
郑思仁推推眼镜，顿了一下问：“老段……你真准备退役了？”
“我听说在你们圈子，基本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追梦少年，为了打比赛，把自己拖成一身病的都不在少数，你……”
即使向来口齿伶俐，郑思仁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和秦园都算是段骋雪的发小，清清楚楚记得两年前段骋雪要暂缓入学，去当游戏的职业选手时，段家闹出了多大的风波。
“说完了？”段骋雪微微偏头，单手支着下巴，目光随意落在台上某处，不甚在意地轻笑。
“我是没拿到过冠军，还是没拿到过fmvp？”
秦园恍然：“懂了，我们段子这叫功成身退！”
紧接着他又挠头，迟疑了一下问：“可是我看……网上有不少说，段子被collapsar给打退役了的……”
他看向段骋雪，不太确定道：“段子你都……不介意？”
郑思仁一推眼镜：“咱们段少爷，当年被初恋甩了都没在意过，何况是游戏呢。”
段骋雪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紧。
“对了。”郑思仁问，“上次你说回国相亲，怎么样？相中没。”
秦园百无聊赖地把骰盅晃的噼里啪啦响，接话：“那肯定是没看上呗！要是看上了能不跟咱们说——”
“挺好的。”段骋雪忽然开口。
他语气平常，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秦园和郑思仁都瞬间愣住，彼此震惊地对视一眼，秦园先一拍桌。
“卧槽！给我看看是什么绝世大美人！”
段骋雪咔哒一声放下酒杯。
“挺好，就是不合适。”他一挑眉起身，拎起搭在椅背的风衣外套，从桌上秦园的烟盒里抽了一根，懒懒道。
“闷，出去抽根烟。”
看着发小的背影，秦园和郑思仁面面相觑。
段骋雪平日里几乎不碰烟酒，不然也不会拿秦园的烟去抽。
郑思仁迟疑：“这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秦园苦着脸猜测：“我感觉吧……段子这可能是又情场失意了……你说你当时劝他开启新恋情干什么啊？”他控诉。
郑思仁咂舌。
“我不是看他还老是想着高中的那个前任，好心建议一下……你就说以老段的情况，真要有意思，相亲失败的概率有没有你减肥成功多吧？”
秦园反应了一下。
郑思仁解释：“我意思是，要是老段能相亲失败，你能立马瘦到一百二。”
秦园诚恳：“那确实不可能。”
“所以说我也是好心……唉。”郑思仁叹了口气，想了想委婉说：“我在国内的朋友认识一个大师，有机会推荐给老段，去算一下姻缘吧……”
……
酒吧位于地下，段骋雪顺着楼梯拐上地面。
地上和地下同样闪烁着各色灯光，却又像是被划分成两个世界一般。
面前正对着的是一块放映着广告的大屏幕，广告商品穿梭在星空里，伦敦空气里总有淡淡的雾，抛开体感，视觉上倒添了几分华丽和浪漫。
段骋雪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屏幕上，把烟咬在嘴里，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火机。
他轻轻“啧”了一声。
身边忽然走过一个样貌清秀、明显欧洲长相的男生，手里举着火机，眼睛弯弯地问他。
“lighter？”
段骋雪眉目冷淡，向左走了一步，用纯正的英式发音说。
“can''tspeakenglish.”
少年知道这是这个帅气的东方人拒绝自己的方式，略有些尴尬，把火机往他旁边的栏杆上一放，跑远了。
段骋雪垂眸，瞥了一眼那只样式朴素，却印着品牌logo的火机，又收回视线。
忽然，周围原本偏暗的光线亮起来，如同云后乍现的明月。
段骋雪被刺得下意识眯眼，看向屏幕。
比画面先映入眼帘的是两行灿金的字。
【congratulationstothechampionoftug】
【fmvp——tug-collapsar】
画面里是tug世界赛夺冠时的录像。长发的青年笑容温和，被簇拥在所有人中间捧杯。
空气里的雾和霾似乎更重了些，导致剩下的画面像是蒙了层厚重的纱。
伦敦的空气太差了，段骋雪忽然想。
以后被问起来为什么退役的话，就这么说吧。
至于“founder”这个id，最初踏入职业联赛的原因……
有没有人知道，也无所谓了。
段骋雪垂眸轻笑，路过垃圾桶，随手丢掉了咬过的烟。
他忽然有点困了，于是不打算再回酒吧，拿出手机准备给秦园或者郑思仁发消息，忽然，一个联系人的消息红点让他目光一顿。
【colla：睡了吗？】
【colla：想跟你谈谈dino的事。】
【colla：方便的话，回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