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三人之间仿佛笼罩着一层比酒吧菜单上的任何一种酒都要苦涩的沉默。
最后,还是坂口安吾无可奈何地开口问道:“所以呢,两位会来这里,是为了鉴证我们之间不变的友谊吗?”
“怎么会呢。”太宰治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当然是来向你要mimic的情报的,你明白的吧。”
“真是奇怪。明明喝的是和平时一样的酒,却有点索然无味。”坂口安吾叹了口气,说:“纪德的能力你们也清楚了,这种能力本身就很难对付。上头的意思是想让港口黑手党来接这个烫手山芋,让两个组织互相残杀,之后去监管剩下的那一个,这样一来特务科便无需牺牲了。”
随后坂口安吾对两人说出了异能特务科关于特异点的情报。】
[长月夜:太宰先生没有回应‘不变的友谊’那句话……也就是说……]
[叶月阳:啧,看到这种好朋友最终分道扬镳的情景,总是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
[霜月隼:不过正是因为自己失去过、或者看到过别人失去后的痛苦,人类才能学会珍惜。]
[夏目贵志:坂口先生的反应也让人好悲伤……]
[潮田渚:明明是充满回忆的地方……唉。]
[赤羽业:站在异能特务科的角度,这种做法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错误,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事件发展下去的结果。]
[因幡遥:不过异能特务科的想法,正中了森鸥外先生的下怀。]
[齐木空助:毕竟对于在异能犯罪组织的问题上伤透脑筋的特务科来说,这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妙计。]
[森鸥外:毕竟人都是自私的,这对特务科来说也是最优解。可没有多少人会选择损害自己的利益,去做出牺牲更大、又不清楚回报的决定。]
这句话众人都没有反驳,因为异能特务科确实如森鸥外所料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已经被编排好的剧本一样继续走下去——
【“刚刚那些话,本来是需要守口如瓶的。”坂口安吾站起身,说:“我们会面的事情如果被上层知道了,也会有大麻烦,现在我也不得不藏起来了。”
“哦呀哦呀。”太宰治听完这话,微笑着说:“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这扇门啊,安吾。”
空间瞬间凝固了。
织田作之助不假思索地向太宰治发问:“你想把这里变成战场吗?”
坂口安吾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消失了,他的视线固定在太宰治身上:“是我的错。是我想错了,我自作多情地以为,至少在这里大家还能放下立场见上一面……但现在想来给店里添了麻烦也实在过意不去——我不会反抗的,随你处置吧。”
织田作之助也微微垂下头,盯着眼前的酒杯——
安吾一定也知道黑手党的拷问有多么严酷,他已经不可能活着回去特务科了。
如果我在这里帮助安吾的话会怎样呢?
——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们不可能突破太宰动真格布下的埋伏,而且若是我背叛组织,餐馆里的孤儿们也会没命。
“安吾。”太宰治看着自己的手心,孤零零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消失吧。”
坂口安吾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又咽了回去,只是用蕴含着某种悲伤的神情看着太宰治。
“其实我并不难过,因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太宰治面无表情地说:“不管安吾是不是特务科的人,只要是不想失去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
“一切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得到的瞬间就注定会失去。”
“值得延长这痛苦的人生也要去追寻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织田作之助凝视着太宰治,因为这是来往了那么长时间,太宰第一次说出自己的事情。
在这样的话语之中,他隐约看见了那深深侵蚀着太宰的人生,那有如巨大鱼叉般的荆棘。】
[宫野明美:在这里,织田先生居然还想过要帮坂口先生的……]
[坂口安吾:……]
[太宰治:是啊,很让人意外吧,安吾?]
[日暮戈薇:不要这样……]
[毛利兰:太宰先生明明也很伤心吧。]
[结城明日奈:明明也是不想失去的,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法夫纳:人类的一生啊,就是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沢田纲吉:才不是这样的!]
[进藤光:可是拥有过的回忆永远不会消失!]
[白泽:总有一些东西,会在这漫长的人生当中留下一点痕迹。]
[法夫纳:哼,这也确实是人类让人注目的地方。]
【“太宰君,织田作先生。我和你们也是一样的,身为不能被世间发现的秘密组织的一员,同样是无法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生。”坂口安吾看着两人,道:“如果等到时代变迁,特务科和黑手党都不复存在,我们也能拥有更加自由的立场——到了那时候,还能一起在这里……”
“别再说了,安吾。”织田作之助打断了坂口安吾的话,“别再说了。”
坂口安吾似乎很受伤地摇了摇头,低垂着头缓慢地走出了酒吧。
——已经再也不可能见到安吾了吧。
织田作之助自己的心里也清楚这件事。
在坂口安吾曾经坐过的桌前,除了酒杯之外,还放着什么东西。
织田作之助拿起那件东西,递到了太宰面前——
——那是就在几天之前,他们三人一起在这间酒吧所拍下的照片。
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开心地笑着。】
[狩泽绘理华:呜呜呜呜呜呜都是刀子!]
[志熊理科:挚友组都是刀子qaq]
[赤井秀一:再也回不去的三人啊……]
[芦屋花绘:可是即使回忆起来那样的难过,恨不得自己可以选择性失忆,但我相信终有一天,还是会感恩曾经的相遇吧。]
[灵幻新隆:总是在后悔着过去的话,就没办法向前走了啊。]
观影区的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都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的回忆,他们一个孤零零地坐在后排,一个沉默着坐在侦探社众人的边缘。
两人的内心都是同样的痛苦和孤独。
可正如芦屋花绘所说,哪怕回忆起来再痛苦也好,他们都从来没有后悔过成为彼此的朋友。
正是因为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去,他们才能成为现在的他们。
夏目贵志紧紧地抱着猫咪老师,身体都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本身就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放映场景里透露出的悲伤深深感染了他。
——一切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得到的瞬间就注定会失去。
而失去的痛苦又磋磨着留下来的人。
田沼要拍了拍夏目的肩,安慰道:“万物皆有因果注定,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分道扬镳也是一场因缘,佛语曾言‘一笑一尘缘*’,他们之间的缘分,想必也还紧紧地牵连着他们三人。”
名取周一也感叹道:“按照他们的立场关系,除非从一开始就做出改变,否则还是会走向相似的道路吧。”
夏目贵志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因果缘分这种事他又怎么会不懂呢?友人帐上夏目玲子和妖怪们的缘分也在一直引导着他的人生。
而真正让他伤感的,是织田作之助平静的语气下埋藏的悲伤。
那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时的哀戚。
他上次在乙香的派对上有幸见过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虽然没有深入接触,但两人给人的感觉都很平和,一个神秘一个冷静。
可从这次的放映中可以得知,他们两人的痛苦和织田作之助是一致的,只是还活着的人把这一切都压在了心底,藏在了沉着冷静的表面之下。
可再怎么隐藏,痛苦也并不会因此消失。
夏目并不只是因为‘无赖派’三人的关系破裂而感到悲伤,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们所展露出来的‘失去的痛苦’,让他不由得思索起了自己的人生——
人类的寿命和妖怪不一样,长命百岁对人类来说已经是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了,可对于妖怪来说,也许就只是漫长的生命中一个打盹的时间。
夏目贵志并不担心自己的死亡,因为他现在无怨无悔地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
少年人如朝旭初阳,温暖地照耀着世界。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的离开,可是正如同多轨的爷爷遇见的那些妖怪一样,小狐狸、中级、丙他们在目睹他离开的时候会感到悲伤和痛苦吗?
得到后再失去的这份痛苦,也会缠绕着猫咪老师未来的岁月吗?
夏目把脸埋进猫咪老师的背上,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猫咪老师短短的四肢扒拉了一下,挣扎着从夏目的怀抱里转过身,一个弹跳狠狠地撞上了夏目的额头。
“啊——痛!”
看着捂着额头有些呆愣的夏目贵志,猫咪老师跳到他前方的椅背上,眯了眯眼,认真道:“夏目。太宰治是对的,相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分别。但是芦屋花绘说的也是对的。知道玲子离开的事实后,虽然有所遗憾,但是我们也并不后悔。我没有、三筱没有、丙也没有。”
夏目贵志的眼神有些颤抖,想起了丙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惊喜又怀念的神情。
“寿命的增长让我们对于一切的感情都变得淡薄,这是一种磨损。”猫咪老师难得这样的语重心长,“所以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并不会成为束缚,只会成为回忆。”
夏目注视着猫咪老师,沉默几秒后认真点了点头,轻轻勾起了温和的笑容,回应道:“那……我们要创造无悔的回忆才行。要创造一段,在之后回想起来,也不会觉得痛苦,而是会感到幸福的回忆。”
猫咪老师定定地看着夏目,最终轻哼一声作为回应。
田沼要按着夏目的肩膀给予他支持的力量,同时又夸道:“胖太和夏目果然关系很好——”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猫咪老师一个头槌,狠狠击中了额头。
“啊——”
“猫咪老师!!”
“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名取周一刚想紧跟着调笑一句,就看到猫咪老师的小短腿刨了刨地,一秒就盯上了他。
“……”名取周一抬手摸了摸额头,冷静选择闭嘴了。
而另一边,同样忍不住颤抖的还有《家教》观影区的沢田纲吉。
比起生活在和平世界的夏目贵志,同样作为‘黑手党’的他们更容易遭遇这种‘失去朋友的痛苦’。
感受到纲吉的颤抖,reborn抬头注视着纲吉喊了一句:“蠢纲。不是所有的世界都会朝着悲伤的未来走去,更何况,文豪世界的未来也已经被改变了。”
“……未来,被改变?”纲吉的眼神中充斥着恐惧和退缩,但是想到在自己身边的伙伴们,所有的退缩顿时化作了勇气。
而在与reborn对视的那一瞬间,恐惧的情绪仿佛全部化为了悲伤,心脏也随之不安地快速跳动起来。
纲吉抬手捂着狂跳的心脏,眼神一瞬间迷蒙起来。
“阿纲?”
“没事吧十代目,是哪里不舒服吗?!”
在众人关切的眼神下,沢田纲吉急促地喘着气,待呼吸平复之后,才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reborn一眼。
明明眼神里是难以辨别的情绪,但他的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纲吉笑着道:“嗯,我也相信‘未来’一定会迎来美好的结局。”
少年人如无垠蓝天,温和地包容着世界。
reborn这次没有说任何鼓励或者打击纲吉的话,只是看着眼前的沢田纲吉,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而仿佛被少年们感染一般,荧幕中的场景也是如此的风和日丽——
【织田作之助抱着一大袋零食和玩具,走在横滨的街道上,打算去给孩子们送一些慰问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