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兄长义务[十一]
听到这句很显幼稚的话, 福泽谕吉垂下的眼帘目光微动,“世界第一好?”
“恩恩!”我妻真也点头。
“谢谢,”福泽谕吉微微偏头,在我妻真也期待的目光下, 回夸一句, “你同样是世界第一……好。”
我妻真也满足到不行, 可他想福泽谕吉再说一遍, 于是要求:“我听不见,你用手势再说一遍。”
福泽谕吉手指微动:你是世界第一好人。
我妻真也笑起来, 他抬着福泽谕吉的下巴亲了一下。
模样和说的话还挺气势:“好了,别不开心了, 我这样算是哄好你了吗?”
福泽谕吉回想一下,方才我妻真也的说的话确实可以用哄字形容。
被小自己十多岁的小孩哄, 感觉挺微妙, 在我妻真也的目光下,福泽谕吉点头:“是。”
注意到福泽谕吉的电话持续震动,来电一个接一个, 可是福泽谕吉并没有接听的兴趣,我妻真也好奇说, “今天的电话好多,为什么不接。”
福泽谕吉看了一眼, 电话均来自媒体报社,政府部门,收起手机,“骚扰电话。”
我妻真也恍然点头:“那就不要接。”
如惯常一样, 我妻真也觉得今天并没有和从前有什么差别,和福泽谕吉一起, 他们照旧在侦探社楼下的咖啡馆吃了早餐。唯一的一点不同就是福泽谕吉减少他看手机的时间了。
我妻真也很不舍将手机交出去。
福泽谕吉当时已经用过早餐,坐在他的对面,用手势对他说:这两天横滨网络有些乱,等到第三天再将手机还给你。
可即便这样,我妻真也还是很不舍,交手机的动作很磨蹭。
福泽谕吉并没有催他,只是一只手保持着朝上的动作,一直在盯着他看。
我妻真也泄气,将手机放在福泽谕吉的掌心,他不舍的摸了摸手机,目光幽幽问福泽谕吉:“我的手机壳好不好看?”
福泽谕吉这才注意到我妻真也的手机壳,将手心的手机翻了一面,发现手机壳的印花是两个小人手拉手的彩色简笔画。
比较高的小人白色短发,衣服以棕色为主,即便是简笔画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另一边比较矮的小人是白色的不齐长发,最长的那两缕用黑色蝴蝶结绑了小辫子,脸上用小红圈画着的红晕,笑得很可爱。
福泽谕吉挑眉,“这上面的小人是我们吗?”
“恩。”我妻真也仍在幽幽盯着福泽谕吉,“是小女孩送给我的,很好看。”
福泽谕吉将手机收起来,“我回去感谢她的。”
我妻真也发现福泽谕吉没听懂他的暗示,苦恼到早餐都吃不下,苦苦揪着头发,以至于没有发现福泽谕吉眼中闪过的笑意。
侦探社的成员陆陆续续上班了。
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并且我妻真也发现,有些成员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略显的僵硬,仔细看的话,还带着恐惧与害怕。
这点在回来拿东西的文员小姐身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可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绕一圈,我妻真也就将它抛掷脑后,那些人的态度变化并不能牵动我妻真也的感情。
小办公室内,我妻真也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个收音机,手放在收音机的出声孔处,通过手感受着微微的声波震动。
他看到办公室来了一个很怪的颓废少年。少年带着笨重的眼睛,身上披着红色的棉被。
我妻真也眼睛微微眯起,想着这个人行为好怪。
山田花袋极其不擅长和女生对话,他对女生害羞到了恐惧的地步,只要有女生在场的场合他都很少出场。幸亏他是一名“黑客”。
因此尽管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他也很少出现在侦探社内。这次他会出现在小办公室,是因为社长请求他,将网上有关侮辱谩骂“侦探社内的那名黑手党成员”言论全部删除。
山田花袋看到小办公室内竟然有女生的存在,双腿颤抖,面色通红,扶住门把手大声喘气:“女,女生——!”
我妻真也觉得这人更怪了。
福泽谕吉揉揉眉心,“花袋,看清楚,他不是女生。”
山田花袋微微镇定下来,仔细去看一眼,噢原来真的不是女生。他这才放心地呼吸空气,忍住不去看沙发的方向,坐在社长面前,“万分抱歉,福泽社长,我失礼了。”
我妻真也继续抱着收音机,兴致勃勃盯着屋内的两个人看。
山田花袋因为背后的目光坐立难安,尤其是方才还发生了认错性别的事情!他感觉后背越来越烫,于是在与社长商量好事情之后,立刻站起身:“社长,您确定只黑掉有关于黑手党成员的攻击性留言与发帖吗?有关于您的言论一概放置处理,是吗?”
福泽谕吉:“是。”
记下要求,山田花袋麻溜告辞:“社长,我先离开了。”
看着被大力关上的房门,我妻真也心中咂舌。
今天的侦探社有很多人拜访,其中大多数是西装革履的人。
但这些人都被侦探社拒绝,因为拜访过多,就连一直不着调的江户川乱步也被拉来充当劳动力。
福泽谕吉接到来自横滨异能特务科科长的请求会面。
这是一封十分带有分量的会面请求。
福泽谕吉沉思几秒,选择拒绝。
可他不去就山,山来就他。
一小时后,特务科科长过来登门拜访。
福泽谕吉当时眼神冷淡,他拢了拢身上的和服,下楼与特务科科长会面。
两人的见面地点选在了侦探社对面大楼的茶馆。
我妻真也这次没能跟着福泽谕吉,他无聊地待在楼下的咖啡店。
咖啡店自从小田切事件后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收银台的老板大叔很和气,他也会一点小小的手语,看见我妻真也无聊的样子,便邀请他来收银台消遣一二。
老板大叔知道这个白发少年有点认生,于是在说出这句话后,便去了后厨清点食品材料。
果然,老板大叔在后厨看见,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白发少年才走来收银台。
他无奈笑了笑,社长方才离开时拜托他照看一二,这样也算是照看吧。
这小孩看着和社长一样冷淡,其实是好怕生哟。
时不时向外看我妻真也的状况,发现我妻真也专注盯着收银台的招财猫,并没有任何不适应行为后,老板大叔这才专心投入食材清点工作。
因为太过投入,他并没有注意到,后厨的门嘎吱嘎吱自动合上,断绝了外面的声音。
我妻真也正在盯着招财猫看,知道面前停下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挑秀丽青年,才抬起头去看。
青年有着柔软的棕色发丝,店外下了小雨,他手拎着一把正在滴水的雨伞,看向我妻真也的眼神有点低落的晦暗。
客人来了。
我妻真也扭头去看老板大叔所在的后厨,后厨门关上了,他手动摇了一下招财猫的陶瓷手臂,慢吞吞讲:“抱歉先生,咖啡店暂停营业。”
被忘记了。
沢田纲吉垂下眼帘的那一刻想了很多,可睁开眼睛时,阴暗想法统统被藏起,他走到我妻真也的身前,良久微低头颅,说:“我是沢田纲吉,被你救下,为你效劳。”
我妻真也睁大眼睛,随后摇头,“你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们—”
从未见过。
他的这句话被一张温热的唇堵住。
封住我妻真也半截话的那张唇,湿热中带着凶狠,寻不到人的着急,被遗忘的伤心,在此刻都融合在了一起。唇瓣贴在一起,沢田纲吉的动作可以称得上是啃咬。
他已经让步给了两个人,为什么第三个亲近我妻真也的人,不可以是他。
客人在亲他!
我妻真也的腰被搂住,他不太开心,费力向后避开,可是客人脸上掩藏不住的压抑与伤感,让他心中也泛起难受的感觉。
可是这样不对!
我妻真也想伸手推开沢田纲吉,结果沢田纲吉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留下印子就自己起身。
沢田纲吉摸向他的耳垂:“调查信息显示你的助听器报废,你又听不见声音了,这和你失忆会有关联吗?”
我妻真也拍掉对方触碰自己的手,他面上带着警惕,站起身贴到墙面,拉了很远的距离。
棕色发丝垂下,藏住沢田纲吉浓郁深沉的眼神,他尝到嘴中的苦涩味道。从西装的船型口袋中拿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两个弯弯的黑色东西。
他看向我妻真也,“真也。”
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嗖。
一枚静音子弹穿过玻璃橱窗,擦过沢田纲吉的侧脸,在沢田纲吉的侧脸留下一道见血的伤痕,然后射入墙面。
带着浓厚的警告。
沢田纲吉看向射击的人。
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是趁人之危的家伙。
他看了眼自从福泽谕吉出现后,目光眼神全部追随过去的我妻真也,骨节微不可见地咯咯作响,解开黑色西装外套扣子,露出白衬衫。
福泽谕吉推开门,第一时间看向贴墙站着的我妻真也,注意到他嘴角的咬伤后眼神冷冽,紧接着看向沢田纲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72 兄长义务[十二]
福泽谕吉举起枪, 这次对准的是沢田纲吉的脑袋:“离开这里。”
黑色皮鞋轻轻拍打地面一下,这是人烦闷时的细节反应,沢田纲吉说,“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 你做了什么?你骗了他什么?”
这句话简直让福泽谕吉眉头一紧, 他注意到沢田纲吉的表情, 带着隐含的愤怒, 龙被触碰到珍宝时的愤怒。
福泽谕吉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更加不能让沢田纲吉接近我妻真也,“三秒钟之内离开。公安部有令, 当中枪杀港口mafia成员无罪。”
沢田纲吉面上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眼神却彻底黑下来。
若是在另一个世界, 或者说上一世,他习惯用拳套来攻击对手, 打败敌人;可是这个世界有一个十四岁的沢田纲吉, 拳套在十四岁的沢田纲吉手上,因此,沢田纲吉今天只是双手缠上了白色的绷带, 以白色绷带代替从前的武器。
绷带外露出的骨节泛着凉意,他走向福泽谕吉, 抓住飞来的子弹,丢在地上。
“枪杀港口mafia成员无罪, 可谎言是有罪的。”
福泽谕吉微低眼睫,随后丢下手/枪,选择与沢田纲吉同条件搏斗。
接住沢田纲吉蕴藏着极大力度的拳头,说,
“如果你输了,离开这里。”
沢田纲吉没有回答, 但是却又仿佛无形中说,他不会输。
两人的身手几乎等同,一招一式之间看不出谁占上风,但是又能看出两人下手时丝毫不留情面。
沢田纲吉余光中瞥见我妻真也面上露出心疼的神情,自知肯定不是属于自己的,收回目光后攻击性更强了。
趁人之危的家伙就要受到教训。
在他收到的消息中,侦探社社长身边多了一个寸步不离的少年。
消息模棱两可暧昧无比,谁能想象出沢田纲吉当时的心情。
福泽谕吉小臂挡住木板,手臂阵痛,表情仍像是未察觉,对到木板后沢田纲吉的眼神,只是淡淡道,“现在该我了。”
两人的动手动静这么大,咖啡店老板出来一看,一个黑色西装,一个传统和服,两人脸上身上均已挂彩。
老板大叔下意识看向我妻真也,他以为黑色西装是侦探社的仇家找来的,连忙拉着僵硬在墙边的我妻真也,想要带着对方躲到后厨。
他发现我妻真也面色惨白脸上冒着冷汗,眼神也不太正常,以为是吓到了,于是赶忙低声安慰:“孩子,别怕,社长非常厉害,我们很快就会安全了。”
福泽谕吉听见这句话下意识去看我妻真也,手下有一秒钟疏忽于防备,被沢田纲吉抓住时机一脚踹出好远。
福泽谕吉缓慢撑起身,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抬手擦去。
沢田纲吉从后腰处拿出枪,对准福泽谕吉,说话间扳动扣板,“即便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也同样不能忍受你对他的欺骗—”
嘭。
一道射偏的子/弹打到墙上。
可这个枪声却不是从沢田纲吉的手中发出的。
来自沢田纲吉身后。
来自我妻真也。
沢田纲吉像是石膏一般僵硬,他一顿一顿回头。
我妻真也双手握住一把枪,紧张地对准沢田纲吉,他的指尖不断发抖,可是声音却带着怒气,很坚定说,“不能欺负我哥哥,离开这里。”
“你是在生气吗?我刚刚亲了你,你并不生气,现在我打了他,你却对我开枪。”沢田纲吉的语气像过往那样温和温柔。
黑色西装的语气让我妻真也莫名想哭,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认识对方的,就是自己忘了而已。
可是他的记忆明明很完整,哥哥是哥哥,真也是真也,他的生活很好很幸福,除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听不见声音后,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差池。
他生疏地拿起枪,眼底冒着一层泪花,“离开这里。”
沢田纲吉收起枪,走到我妻真也的身边,哪怕我妻真也举着枪的手一直跟随着他,他也未惧怕。
行动间依旧很温柔,他帮助我妻真也对准枪口,对准他的胸腔,“这里是心脏,一般杀人的话,对准这里是最一招致命的。”
沢田纲吉距离我妻真也实在太近,福泽谕吉不敢轻易动作。
我妻真也握住枪的手仍在颤抖。
可沢田纲吉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握住枪口,“其实,对准大脑的话暗杀率要比心脏高,你要试试吗,因为我的性命是由你救来的。”
我妻真也想逃离。
福泽谕吉拧眉,沢田纲吉给他一种危险品的感觉:“你想要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离开他。”
沢田纲吉从西装外套内侧掏出一个黑色小盒子,珍视地从中拿出一个助听器,想为我妻真也戴上,即使我妻真也的枪口由于害怕再次对准他的心脏也无所谓。
他抬手为我妻真也佩戴上一只,“这款助听器,和你最初的那一款是同一个制造者。”
语气中带着邀功,与浓烈的希望。
他希望,我妻真也不再用这种眼光看他。
他希望,我妻真也可以恢复听力。
他希望,我妻真也可以恢复记忆。当时是他的失误,他是在火灾发生的三个小时后才知道我妻真也失踪。没来得及救下真也。
声音的大门再次为我妻真也打开。
纷乱,嘈杂的声音如甘霖,再次袭入寂静枯寂的大脑旷野。
我妻真也的灵魂像是劈成了两半,一半兴奋地尖叫雀跃着,另一半在痛苦呻/吟着。
一直观察着我妻真也神色,沢田纲吉知道我妻真也恢复了听力,腰微弯下,带着小心翼翼,“你听见了声音,可以放心了吗?我不会伤害你,可以跟我走吗?”
我妻真也摇头,抬手摘下助听器。
就在那一刻,福泽谕吉将我妻真也从沢田纲吉面前抱走到数米之外。
“我要哥哥。”
有声音的世界,以及哥哥,二选一。
我妻真也永远会选择哥哥。
沢田纲吉看着手心,上面有着两个助听器。
他舔了舔唇角,是血液的咸味。
黑色西装外套以及白色衬衫虽然不沾染任何脏污,可是沢田纲吉仍显得十分狼狈。
我妻真也头痛欲裂,他抓着福泽谕吉的衣服,脑海中挤进一个画面。
一个巨大的木箱,里面躺着身着燕尾服、面色苍白、昏睡着的棕发青年。
沢田纲吉站起身。
我妻真也:“我是在木箱子中救下你的吗?”
沢田纲吉爆发出喜悦。
我妻真也头埋在福泽谕吉的怀中,福泽谕吉抱他的手臂格外的紧。
“救命之恩一笔勾销,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沢田纲吉偏头,像是他也同样丧失听力,“……什么?”
我妻真也没抬头,他看不见任何事物,也读不出来唇,他像是蒙着眼睛走路的人:“我没有恢复记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但是如果我恢复了记忆,我变成了那个人—”
我妻真也抬头,他与沢田纲吉对视,“我也不会和你走,我选择哥哥。”
沢田纲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他不是你的哥哥。”
我妻真也声音尖锐,他的指尖嵌入福泽谕吉的手臂,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沢田纲吉:“他是!”
“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最先选择,是吗?”沢田纲吉轻声说。
我妻真也不知道永远有多长,但是现在,他点了头。
沢田纲吉的碎发落下,不知多久,他站起身,扣好西装扣子,拿起那把滴水的伞离开。
他留给老板大叔一张银行卡,推门离开前,看了一眼我妻真也。
错开目光时,他落在福泽谕吉身上的眼睛像是一滩死潭。
福泽谕吉安抚手下颤抖的身体,履行兄长义务。
73 兄长义务[十三]
福泽谕吉知道, 他还会再回来的。
绝不仅仅只有这一次。
他对咖啡店老板先投去一个歉意的神情,示意一会儿会亲自对老板做出补偿。
侦探社办公室现在没人。
福泽谕吉抱着我妻真也来到小办公室。
不是横抱。我妻真也不喜欢那样的姿势,外加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福泽谕吉只能将他抱在胸前, 一手固在他的后颈处, 一手托住他的屁股。
这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姿势, 但在此刻却意外的让我妻真也没有那么发抖。
“哥哥哥哥, 哥,”我妻真也搂住福泽谕吉的脖子, 整个人跪在他的身上,很大很圆的棕色眼睛目光里都是福泽谕吉, 他眼睛里满是仓皇无措,“你爱真也吗?你爱真也吗?真也爱你, 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福泽谕吉将薄毯放在他的身上, 过了很久回复道。
被这么浓烈的、真诚的爱包围着,生命中缺失家人经历的福泽谕吉怎么会不为之动容。
我妻真也很害怕寂静,对声音需求程度到达了超级可怖的阶段。可就是这样害怕寂静的我妻真也, 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不要声音了, 他只要哥哥。
为此,他宁愿一直待在静寂的世界。
福泽谕吉想, 他也正在爱他,他会充当好哥哥的角色。
即便这个人醒来会会是港口mafia的首领。
他现在不是那位嗜血残暴的首领。
我妻真也不是。
如果孤独的人遇到这样的爱意,那么,即使这个孤独的人有再冷硬的心肠, 也都会动容。
“睡吧。”福泽谕吉对我妻真也说。
我妻真也的眼睛睁得格外大,他一直看着福泽谕吉, 像是害怕,只要他一眨眨眼,福泽谕吉就会消失。
“我会陪着你。”福泽谕吉捂住我妻真也的眼睛。
我妻真也鼻尖尖特别红,他眼睑下方也是一圈红色,他吐出一小口气,手抓住薄薄的毯子,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进入梦乡,梦中出现熟悉的巨大水箱。
昏暗的小办公室内,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户处照射进来,阳光打在绿色的盆栽上,折射出小小的光晕。
福泽谕吉一直坐在椅子上,他阖上目,双手抱着臂膀,像是坐立睡着。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随后外面的人进来。
“社长,是谁来了,楼下咖啡店”江户川乱步的话音止步于社长挂彩的脸,以及嘴角残留的血迹。
“社长?”江户川乱步面色冷下去,他握紧拳头,转身就要出去。
“乱步,回来。”福泽谕吉睁开眼睛,对着勉勉强强不情不愿折回站到他面前的江户川乱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不过你和大家通知一声,武装侦探社明天就会恢复正常,明天大家正常上班。”
江户川乱步睁大一直眯着的眼睛,似是预感到福泽谕吉下一句要说什么。
“后天,侦探社会有一个新人前来报到,叫做国木田独步,我会将社长之位交予他,以后就劳烦你多指引他。”福泽谕吉的音质很冷静平稳,有条不絮说出这句话。
“社长?”江户川乱步摘下了头顶的帽子。
福泽谕吉站起身,“或许某一天,我会再回来侦探社。不要哭,乱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如果侦探社陷入危险,无论何时,我都会出手相助。”
“我没哭,我怎么会哭!”江户川乱步狠狠揉了一把眼睛,他问出了他也始终不明白的话,“为什么呢?为什么你愿意为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我知道特务科的科长今天来找你了,是他让你在侦探社和我妻真也之间做个选择是吗?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认你做哥哥了。”
福泽谕吉一直冷硬着的眉目融化些许。
这一刻,他不仅是江户川乱步的上司,朋友,更是老师,引路人,“我遇到过很多选择,今天种田山头火给我的,在其中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可是对它,我做出的选择却是最符合内心想法的。”
江户川乱步离开了,他哼了一声,“有我在,怎么会让侦探社陷入危险,你就和弟弟好好的过退休日子吧,我们随时欢迎你来侦探社视察……恢复记忆的弟弟就别带过来了。”
夜间,我妻真也发起高烧。
他脸颊烧得通红,一直在闭着眼睛,嘴中也在呓语着。
福泽谕吉找了一个医生过来家中,医生给出的结论不太乐观,“他的身体素质太差了,我很少见到像他这样差的体质,我都不敢给他打快速退烧针了。”
我妻真也醒了,他倦倦地趴在福泽谕吉的怀中,看到白大褂下意识想到寺庙那天的经历,苦着脸,又读到医生的唇型,说:“我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差,我好着呢。”
福泽谕吉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乖一点儿,随后询问医生:“那他现在这样高烧,这怎么办?”
医生思索:“先吃退烧药,随后物理降温,用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看今夜过后温度会不会下降。”
其实也只能这样了。
医生在告辞这对看起来像兄弟的人前,对着前来送行的福泽谕吉说:“等他病好之后,记得好好调养他的身体,他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可身体这么衰弱,怕是……”
医生没有说完。
再说下去怕是会惹人不快。
福泽谕吉站在门口。
如果按照我妻真也是黑手党首领的年龄来推算,那么身体衰弱也是必然的,样貌得以保持年轻可能也是使用了某位异能者的异能。
可是此刻,福泽谕吉想我妻真也活得再长一点,再长一点,活到木箱子中攒满香包,然后两人再一起挑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回忆从前。
与此同时,福泽谕吉心目中升起一个长达两秒的无耻念头,如果我妻真也永远也不恢复记忆就好了。
森鸥外可以直接清扫黑手党败类,整顿和掌管黑手党。异能特务科负责维护白天的横滨治安,侦探社维护傍晚黄昏,黑手党维护夜间。
这样,可以实现老师的三刻构想。
这大概就是一开始,老师让他尝试接纳我妻真也做家人的重要动机。
福泽谕吉端着一杯温水走到卧室。
拉开门,他就看见被子下方一个鼓起的小山丘。
他挑眉,走进,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白色的短袖。
福泽谕吉低头去看,发现是哪儿的后,“……真也?”
我妻真也听不见,但是他窝在被子中好热好热,他以为是他身上穿了短袖和短裤的原因,于是将它们统统脱掉甩出去。
可身上就穿了一条内裤之后,还是好热好热,就像吞下去了火炉那么热。
他捂着肚子,将身上的被子掀开。
随后和福泽谕吉大眼瞪小眼。
“……我好热。”我妻真也说着说着有点委屈和难受,他感受到福泽谕吉身上的凉意,伸手就要向对方身上蹭凉。
福泽谕吉看到我妻真也后,扭头轻咳一声,将水杯放到桌子上,捡起白色短袖就要为我妻真也套上。
我妻真也抗拒,他的脸烧得红红的,“我好热,我的肚子中有一个火炉,想吃冰块。”
他晕头转向想,如果能吃下一个冰箱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发烧之后身上软绵绵的,抗拒的力气恐怕连小孩子玩笑打闹的力气都比不上,最终还是被福泽谕吉套上了短袖。
他睁着水润的眼睛,福泽谕吉以为他老实了,转身去拿水杯和药。
转身回来时我妻真也又将短袖脱掉了。
福泽谕吉:……
更甚者,我妻真也呆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唯一一件衣服是让他无比热的源泉,于是伸手想要脱下。
“别脱了。”福泽谕吉无奈说。
我妻真也听不见,福泽谕吉只能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拦住他的动作。
我妻真也嘴抿了抿,非常委屈,“我好热。”
福泽谕吉喂他吃过药,将从浴室拿来的凉毛巾放在他的额头,“睡吧,睡醒之后就会好了。”
我妻真也张嘴,吞下,顶着让他觉得舒服不少的凉毛巾闭眼睡觉。
关上灯,福泽谕吉同样闭上眼睛休息。
感觉到我森*晚*整*理妻真也慢慢磨蹭过来贴着他睡觉,两人很大的身体皮肤面积都是接触着的,福泽谕吉睁开眼睛,过了两秒又闭上。
之前,两人同样穿着短袖短裤睡觉,都免不了身体皮肤接触。
现在,我妻真也因为热全脱了,正按着以往的习惯抱着他的一条胳膊睡觉。
福泽谕吉眉头无形中紧皱,却又无奈地松开。
能怎么办?
若是今夜再和我妻真也提起这件事,可能我妻真也就又要感觉热,预备一丝/不挂睡觉了。
74 兄长义务[完]
我妻真也自认为今天很早就醒来了。
他醒来后身子依旧不舒服。
发现福泽谕吉也早就醒了, 正在向屋子中端水杯,于是眼泪汪汪扑过去,向福泽谕吉说自己哪里难受。
“我脑袋很痛,脖子很痛, 肚子很痛, 腿也很痛。”我妻真也问福泽谕吉, “我是不是快死了。”
福泽谕吉揉揉眉心, 为我妻真也量过体温,一夜过去依旧没有下降多少。
他昨夜一夜未眠, 是不是起身去探我妻真也的体温。听见我妻真也这句话,他心脏不由停下一个节拍, 皱眉用手势道:不要乱说。
虽然还在发烧,但一夜过去, 我妻真也现在脑袋清醒不少。
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上衣, 找到了棕色麻质短裤,站起身准备穿上时,看见福泽谕吉的手, 不满地撅起嘴,将短裤向旁边一丢, 继续躺下。
福泽谕吉挑眉,伸手拿出薄被盖住我妻真也只穿白色内裤的下半身, 端起水杯就要向外走去,走之前微微摇头,“那我要去侦探社上班了。”
“可惜买某人的礼物已经到了侦探社,没人认领。”
我妻真也等逐字逐字翻译出福泽谕吉的话, 立刻举手:“我,我去认领。”
福泽谕吉端起水杯, 看了眼麻质短裤。
我妻真也乖乖起身,捡起来穿上,不过会儿又缠着福泽谕吉:“是给我的礼物吗?是给我的礼物吗?”
福泽谕吉递给他的药一口吞下,捧着水杯边喝水边看着福泽谕吉,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在问,是给他的吗。
见到福泽谕吉点头,他雀跃一声,便开始期待,眼睛变成星星眼追着福泽谕吉,用害羞的声音说,“我想要的东西有好多。”
想了想银行卡的金额,福泽谕吉说:只要不是造航空母舰。
他更加开心了,踮脚说是亲实则是啃了福泽谕吉好几口。
去侦探社的路上翘首以盼。
坐在小办公室,我妻真也托着腮,看着福泽谕吉手中的小盒子。
他疑惑不解。
和昨天黑色西装青年手中的好像。
福泽谕吉说:这个盒子中的助听器,是我几天前委托一名异能力者制造而成,和你……之前佩戴的助听器几乎一模一样。
我妻真也垂下脑袋,并没有伸手去接这个盒子。
福泽谕吉感觉出我妻真也身上散发的不开心,他有点无措,难道我妻真也是满意这个礼物?
在他的预设中,我妻真也应该是十分开心的。
就像来的路上,以及在家中时的期待那般才对。
他蹲下身,抬起我妻真也的下巴,想了好久询问:“是在担心如果佩戴上助听器后,仍然听不见怎么办吗?”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我妻真也咬着下唇,面无表情在哭。
豆粒大的泪水落在助听器的盒子上,落在福泽谕吉的手背上。
福泽谕吉生疏地擦掉他脸上的泪。
我妻真也拍开他的手,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气呼呼的像街头炸毛快要骂骂咧咧的小猫,“你是准备不要我了吗?”
跟不上这个脑回路,福泽谕吉静默几秒,想了很久才终于想出来他想问的那句话怎么打手语:不是,没有准备不要你。还有,为什么这样问?
“你撒谎。昨天的黑西装,以及红军服,白大褂那些人,他们都在说我戴上助听器后会多出来一段记忆,他们都在劝你不要我,说你会吃亏。”我妻真也像极了一个正在冒烟的茶壶。
他红眼睛紧盯着福泽谕吉,打了个哭嗝,委屈中又带着无比得意,“他们仗着我听不见,就对你这样说,其实我都发现了,都记着呢。”
他说着说着瘪着嘴,脸憋得通红。
仗着他听不见,以为他听不见,就说他的坏话,什么人啊。
最终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手推着福泽谕吉拿着的助听器盒子,“拿走它。”
福泽谕吉笑了一声,他看着我妻真也,打开助听器盒子,问目光依旧不由自主落在上面的我妻真也,“真的不要吗?”
我妻真也将脸扭向另一个方向。
福泽谕吉扭回他的脸,眼睛对上我妻真也哭过之后异常清澈的眼睛,手依旧捏着他的下巴没松开,“他们以为我会吃亏,是因为他们认为,你多出了一段记忆后,你就不会认我做哥哥。”
我妻真也心想这些人好恶毒。
他抽着鼻翼,去推福泽谕吉:“你去教训他们,他们这么恶毒,就要被收拾,你去。”
福泽谕吉泛着白光的手掌依旧捏在我妻真也的下巴,脸上留下了两道红红的指印。福泽谕吉问:“所以你会吗,真也?”
停下去推福泽谕吉的手,我妻真也说:“真也不会。”
福泽谕吉笑了,笑得非常好看,狭长的眼睛盛满笑意,没有开灯的小办公室像是亮起来了一般。
不经常笑的人,笑起来会格外苏感。
尽管福泽谕吉笑得十分浅显,但这种程度已经十分难得。
我妻真也被福泽谕吉的笑容迷得晕头转向,他又不停喊哥哥哥哥。
“那我就不会吃亏,他们的说法永远不会成立。”福泽谕吉说。
我妻真也连忙说:“你不会吃亏。我最爱你了,我永远不会让你吃亏,你永远是真也的哥哥。”
拿出助听器,为我妻真也佩戴上,福泽谕吉说:“恩。”
随后,又说:“我永远是。”
我妻真也恢复了听力,他很欣喜,于是看到什么都要去听一听。
但是最让他欣喜的是,他的脑中并没有多出什么记忆。
他觉得,说他坏话的那些人输了。
到了晚上,他像是分享秘密般对福泽谕吉说,“你看,我的脑子里并没有多出什么,你不会吃亏。”
福泽谕吉今天已经讲这句话听了几十遍,他叹口气,捏住我妻真也的嘴巴,“是的,我永远不会吃亏,睡觉吧。”
我妻真也有点扫兴,他踢踢被子,不小心踢到了福泽谕吉,装模做样道歉:“哥哥,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你不会吃亏有点高兴。”
福泽谕吉:……
最后,在强势要求下,我妻真也怀中抱着个小小的、播放着钢琴曲的收音机,睡着了。
第二天。
福泽谕吉和我妻真也一道,又去了一次心理医生那里。
催眠结束后,我妻真也没有立即醒来,依旧在睡梦中。
心理医生对于我妻真也仍没有恢复记忆的建议是:“再等等吧,等到他的心理防线彻底降下,他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这一天,福泽谕吉没有穿和服,而是和我妻真也一般,穿了灰色的休闲服。他微微挽起袖子,露出有力的小臂,看向我妻真也,“会很快吗?”
他的声音太过于小,心理医生没有听清,抬起正在记医患笔记的脑袋,“福泽先生,您刚刚说了什么?”
福泽谕吉回神,摇头:“没什么。”
心理医生有事出去了一趟。
因为今天下午心理医生并没有其他的预约,所以在出去之前对福泽谕吉说:“让他好好睡一觉吧,看起来他很久没睡过好觉了。我的催眠可以让他不再做噩梦。”
噩梦。
福泽谕吉眼帘微动,向着医生道谢:“谢谢。”
医生摆手出去了。
微微落下的发丝遮住眼中的深思,福泽谕吉记下医生说的话。
有时间要问一问,我妻真也的梦中都有什么。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我妻真也依旧睡得很香。
福泽谕吉的目光落在办公室外的香樟树。
“不好意思,先生,”一个女护士气喘吁吁跑过来,敲了敲门随后打开办公室,对福泽谕吉说,“能麻烦您帮我们搬几个箱子吗?我们这里的男护士男医生恰巧都不在,永近医生方才翻箱子时也扭住了腰。”
永近医生是为我妻真也治疗的心理医生。
福泽谕吉放下手中的杂志,向门外走去,“可以。”
女护士松了一口气,“这边走,真是麻烦你了。”
福泽谕吉出门时顿了顿,需要搬箱子的地方只在数米之外,很容易就能看见这间办公室的情况。
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大步走去需要帮忙的地方。
箱子很容易就搬好了,耗时一分钟都不到……
永近医生扶着腰,对着福泽谕吉面带感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忙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我们咨询师目前还没有男医生。”
没有男医生。
细看,福泽谕吉推开门的手带着颤抖。
他推开门,看见了落地窗外漂亮的香樟树,看到了干净整齐的柏油路,看到了飞扬着的白色窗纱。
可是就是没有看到躺椅上睡着的人。
永近医生也跟着过来,她看见躺椅上的人也不见了,惊慌失措出声,随后捂住嘴,“快查监控。福泽先生,您不要着急,说不定您的弟弟只是去了卫生间。”
可是去了卫生间,为什么会没有引起福泽谕吉的注意呢。
明明福泽谕吉在离开的这一分钟,也都分出几分注意给这边。
谁也不知道我妻真也是怎么被带走的。
福泽谕吉脑海中猜出人是谁,脸上面无表情,可是拳头攥起关节泛白。
我妻真也睁开眼睛,他好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眼睛上被蒙着一层黑布,他想伸手去摘下黑布,半路手腕被抓住,抓住他手腕的那人感觉像是冰块一般,手格外冰凉。
晃了晃脑袋,四周一片寂静,我妻真也疑惑叫出声:“哥哥?”
依旧是一片寂静。
只有抓住他手腕的手在缩紧,在用力,像是要钳住他一般。
我妻真也向后缩了缩,“是心理医生给的新的治疗方案吗?我不喜欢这样,哥哥,快说话。”
他没等到说话的声音,只等到一个人用力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咬了一口还不罢休,还将舌头送到他的嘴里。
我妻真也被迫咕咚咕咚了好久,他才被迫认识到,身边的这个人,并不是哥哥。
终于被放开,我妻真也救命般呼吸着,他想要找福泽谕吉,低低地小声念着哥哥,希望福泽谕吉快点找到他。
“我做过十年的彭格列首领,十年的首领生涯虽然过程压抑,但也教会了我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要如何去暴力争取。”
这是沢田纲吉能够稳坐彭格列黑手党十年首领之位的原因。
也是沢田纲吉在十年中学会的一条重要处事原则。
现在,他将这一条,运用在了我妻真也身上。
75 通过一些手段
既然已经明白我妻真也永远也不会爱上他, 那么就通过一些手段,让我妻真也永远离不开他。
沢田纲吉回想起那天,我妻真也趴在福泽谕吉怀中刺眼的眼神。
我妻真也听到有点惴惴不安。
他也意识到,他被人绑架了, 被关在了一个房子中。
他向后退, 想离那个说话的人远一点, 将这个人的声音在脑海里晃了一圈却发现根本对这个声音不熟悉, 于是他试探着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是你不需要争取我, 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朋友?是吗?但是你说过,我不要再来找你了。”
我妻真也听到身体一僵,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他感觉自己的唇被咬了一口, 然后自己被抱在了那个人的怀中, 那个人问,“你说,真也,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我妻真也生硬地仰起头,嘴中塞入一个滑滑的舌头, 透过黑色的布他仿佛可以看见沢田纲吉的面容。
他抬手将沢田纲吉推开。
不可能,他和沢田纲吉已经不能再做朋友了。
但是他现在肯定不能这样说, 他想让沢田纲吉放他出去,于是生疏地哄沢田纲吉说:“当然可以,其实我刚开始见到你的第一面,我的心就怦怦跳, 就很喜欢你,我想和你做朋友。”
他现在哄人说甜蜜话的水平, 没有之前的水平高。
沢田纲吉笑了一声,随后低声说:“骗子。”
尽管身处于被绑架囚禁的状态,我妻真也还是感到了一些恼羞。
“小骗子,那你再说,如果我们做了朋友,我还可以像这样对你吗?”
抱着他的沢田纲吉上半身好像只穿了一件衬衫,我妻真也能感觉到透过衬衫布料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
他感到茫然,吞吞口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对待,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当然可以,只要是你,我都可以,我都喜欢。”
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似乎有向下滑的趋势,最后却只是略微挑/逗的放在他的裤腰处:“这样也可以吗?”
空气变得粘稠。
我妻真也吓坏了,他从未接触过这种情况,他向后退,可是他的手腕却仍在沢田纲吉的手中。
他逃离不开。
他委屈地说:“不行,要先结婚,才能做那样的事情。”
那双手顿了顿,似乎没想到我妻真也会有这样古朴的想法,“你要结婚?”
我妻真也恩了一声,低声说,“要先结婚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我也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很快就会相爱的。”
我妻真也的面上带着以假乱真的真诚,心中练了好多次哥哥嘴上才顺畅地说出口,“哥哥,你别着急,我想回家一次,然后我们就在一起。”
放在他腰间的手忽然捏紧,沢田纲吉说:“我不喜欢你。”
我妻真也疑惑前后的话意冲突,可是沢田纲吉说这句话的声音却带着冷意,于是他就顺着说:“你,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沢田纲吉沉默几秒,将他从前和我妻真也的相处事情简要说了几件,只不过讲的过程中,给两人都用了化名,我妻真也听不出故事中的两人是他和沢田纲吉。
“你说那个少爷,能猜出秘书喜欢他吗?”看到被蒙住双眼的我妻真也一脸疑惑,沢田纲吉说,“不要紧张,说出你内心的看法就好。”
如果能看到沢田纲吉的表情,我妻真也或许可以猜出沢田纲吉的想法,顺着对方喜欢的方向说出猜测,哄对方开心。
可是他看不见,沢田纲吉说话的声音又太冷静,他感觉棘手,摇头,“猜不出。”
沢田纲吉打定主意要他说出看法,手继续放在他的裤腰处。
我妻真也全身紧绷,眼珠子四处转了转一片昏暗,加上现在又很安静,他的精神也逐渐达到了恐惧临界点,对沢田纲吉的威胁动作感到生气,“你再多讲一点他们相处的事情,我现在真的猜不出来。”
“少爷答应过秘书,不做另一个人的男朋友。”沢田纲吉顿了许久,“秘书有次喝了被下□□的酒,少爷帮他疏解出来。”
我妻真也看过很多的爱情类电影电视剧,他慢吞吞说:“我觉得,少爷应该知道了秘书喜欢他。”
“还有吗?”沢田纲吉看着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茫然,还有吗?他绞尽脑汁,“少爷应该不喜欢秘书。”
他还有后半段猜测,但是应该也不讨厌。
可是这个猜测未说完,沢田纲吉却像是逃离,他放下我妻真也,一句话未说,离开了这间屋子。
离开之前,他将蒙住我妻真也的黑布摘下,对我妻真也说:“乖乖呆着,不要想着离开这里。”
我妻真也对于他的举动感到不解,他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躺在床上,心里还是感到很委屈,只不过是去了一次心理诊所,睡醒之后就发现自己被绑架了。
他觉得福泽谕吉现在找他应该快找疯了。
他希望福泽谕吉可以快点过来。
滴答滴答。
下雨了。
只有接近天花板的那扇小窗传出了一点声音。
但好歹屋中不再是寂静一片。
我妻真也的恐惧精神状态略微降下。
如果没有哥哥,没有福泽谕吉在身边,对寂静的环境,我妻真也是一丁点儿也不能接受。
他尝试着走到房间门前,拧动门把,屋门被从外面反锁。
我妻真也捶了捶卧室门,随后慢慢蹲坐在小窗下的墙角。
他之前打伤了沢田纲吉,沢田纲吉也将他绑架走关在小屋里,他们两个扯平了。
但是他一定不会喜欢沢田纲吉,我妻真也抱紧自己,耳朵,尤其是助听器的部分,紧紧贴着墙壁。
良久,雨停了。
房子中又归为一片寂静。
我妻真也的手握成拳头捶向墙壁,通过这样来制造一点声音,让四周不这么寂静。
他一边砸,一边想真痛,可另一只手擦擦下巴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凝聚的眼泪,继续捶着墙壁。
大概是过了五分钟。
从监控中一直看着这幅场景的沢田纲吉才推开门走进来。
他很耐心地为我妻真也包扎着破皮流血的手掌,又拿出冰袋为我妻真也敷着哭过的眼睛,拿出老手收音机播放出钢琴曲。
我妻真也情绪渐渐稳定,他看着沢田纲吉,“哥哥,我们之间扯平了。”
沢田纲吉从急救箱中拿出面前,低头拿着棉签为我妻真也擦拭伤口。
他依旧穿着白色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解开,低下头的模样鼻骨格外优越,听闻我妻真也的话从喉中哼出一声,“恩?”
我妻真也说,“我伤过你,你现在也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将我关起来,我们扯平了。”
沢田纲吉为他缠着绷带。
我妻真也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放我离开,我们从朋友做起,我们很快就会谈恋爱的。”
沢田纲吉拿出剪刀剪断绷带,他咬了咬我妻真也的唇,“你不喜欢我,你永远也不会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说这句话的语气这么肯定,我妻真也怯生生地看着沢田纲吉,“我现在就喜欢你啊。”
沢田纲吉捂住他的眼睛,“你的眼神不一样。”
你看我的眼神,和看福泽谕吉的眼神不一样。
“不过没关系,”沢田纲吉站起身,他提着医药箱,
“我会让你离不开我的。”
我妻真也觉得说喜欢沢田纲吉不好使,但是除了说喜欢对方,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手抓了抓床单,他同样不知道沢田纲吉说的眼神,指的是哪种眼神。
看见沢田纲吉走时想带走收音机,我妻真也起身抓着他的手,“哥哥,收音机可以留下吗?周围没有声音,我害怕。”
沢田纲吉的耳麦里传来了声音,而他本人听了几秒随后抬手切掉耳麦,眼睛落到我妻真也身上。
我妻真也感觉,耳麦里的声音像是不赞同留下收音机,但是沢田纲吉本人的态度却与之相反。
他努力抓住有点摇摆的沢田纲吉,踮起脚,亲亲沢田纲吉的侧脸,两人的身高有点大,想亲侧脸颊却亲到了侧面颌骨。
“哥哥,你喜欢什么眼神?我会努力表现出来的。可以留下收音机吗?”
沢田纲吉呼吸停顿了一瞬间,他的耳麦中被疯狂滴滴。
抬手关掉耳麦,整个房间除了收音机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再无其它。
沢田纲吉拧眉,他的表情更加冷漠不近人情,“今天是第一天。”
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我妻真也点头,小心翼翼看向沢田纲吉,“对,第一天。”
沢田纲吉将收音机放下,转身离开关上房门。
我妻真也扯住他的衬衫袖口,小心翼翼,“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沢田纲吉声音很平静,像是平静的风一般,“回家?你指的是福泽谕吉的家吗?”
我妻真也抱着收音机,他后退,担心再说多会让沢田纲吉收回收音机,“不,不,不是。”
“是和琴酒的家吗?”
又出来了一个不知道的人名。
我妻真也默不作声。
沢田纲吉微笑,明明是那么温柔的长相,那么温柔的气质,却让我妻真也感到害怕。
“既然真也你都解释不出来,为什么还要出去?这间房子,在你离不开我之前,会是你和我的家。”
76 他需要谢礼
到底是什么样的离不开呢。
沢田纲吉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我妻真也抱着收音机, 说不出话。
门被关上。
我妻真也郁闷地拧着收音机按钮,换着节目,以求可以听到点关于武装侦探社,或者是福泽谕吉的消息。
收音机换来换去就只有钢琴曲, 钢琴曲, 钢琴曲。
将收音机向身旁上一丢, 我妻真也头蒙在被子中, 深呼一口气。
既然沢田纲吉一直强调“离不开”,等下次他来了后, 一定要对他说很多遍的离不开他。
可是下次一直是等到很久。
小窗户的天色黑了又亮,又变成黄昏时的橙红色, 沢田纲吉还是没有出现。
我妻真也抱着收音机,感觉到了不安。
期间过来送餐的是执事风格的大叔, 大叔沉默寡言, 推着小餐车将食物放下之后又离开,一句话也不多说。
过了一个小时之后,又将我妻真也没有碰过半分的食物端走。
我妻真也忍不住将收音机的音量播放到最大。
将收音机放在砰砰乱跳的心脏处, 深呼一口气。
夜色降临。
房间陷入死寂般静谧。
没声音了。
我妻真也晃着收音机,一开始是小浮动晃着, 随后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以为是自己一开始将收音机打开的音量太大,所以收音机才没有声音。他将收音机关机, 将音量调到最小,这才将收音机打开,嘴中念念有词,“对不起,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将声音调动这么大了。”
一切都是无用功。
收音机好像坏了。
就在寂静中, 我妻真也的脑子嗡嗡响。
大概过了两分钟,我妻真也才跑向房门,他大力拍着房门,想吸引沢田纲吉的注意。
快过来,收音机坏掉了,这边没有声音了。
不知道拍了多久,一直没有人来,我妻真也抱着收音机坐在墙角。
好像是认命了。
透过监控器,监控室内的沢田纲吉眸色黑沉,他看着屏幕上的蹲坐在角落里的我妻真也。
像一个小蘑菇。
一个低情绪的阴暗小蘑菇。
在他的肩膀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西装、头戴黑色礼服帽的小婴儿。
小婴儿两头身,长着稚嫩的面孔,可他的年龄到底有多大,却是很难说清。
据说,他是因为受到了某些诅咒,才不得已维持婴儿的状貌。
小婴儿是里包恩,彭格列家族为下一任首领沢田纲吉寻来的家庭教师。
里包恩手中握着消磁遥控器,就是这个东西让我妻真也的收音机播放不出任何声音。
泽田纲吉(也就是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在数月前,心情总是不由自主的变得伤心,焦躁等,且总是感觉自己的某个部分就在东京南部。里包恩敏感地感觉到学生的不对劲都是有缘由的,于是搜索了很多的城市,里包恩来到了横滨。
与沢田纲吉相遇。
他的来自平行时空的、十年后的学生。
里包恩对着沢田纲吉说:“你想去见他吗?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按照我们的计划,今天你至少要让他独自经历长达四十八分钟的静寂,昨天第一天我们的计划就没有成功。”
沢田纲吉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我不想见他。”
里包恩说:“干得不错,阿纲,看来十年的首领生涯教会了你不少。”
沢田纲吉没有说话。
里包恩又说:“你的灵魂不稳定的问题,我询问了彭格列的家庭医生,他们推测大概是由于你距离小阿纲太远的原因。虽然你们不能碰面,不能相遇,但是你们的本质是同一个灵魂,相距太远才会导致灵魂不稳。”
“你最近的身体症状,小阿纲其实也有。他正在来横滨的路上。”
沢田纲吉的面色被幽蓝的大屏幕照射,他的表情很平静,目光也一直落在监控上的我妻真也身上。
“还有三十四分钟。”里包恩看了眼手腕上的小手表。
咚咚。
监控器中传来了沉闷的声音。
沢田纲吉的目光立刻锁定声音处。
监控器上,我妻真也将收音机远远丢到地板上,正捂着耳朵,用额头抵住墙壁,用力在砸。
沢田纲吉站起身,推开监控室的门。
“阿纲,现在才是第二天,也才过了十四分钟。”里包恩跳到操纵台上,对沢田纲吉说。
“里包恩。”沢田纲吉斜侧着半边脸,放在门把的手紧了紧。
“昨天的三十分钟你失败了,今天的四十八分钟你也失败,明天的六十分钟想必也不用想。”里包恩说,“阿纲,那你将他绑架到这里,是过家家吗?”
沢田纲吉看向里包恩。
他推门走出去,“当然不,只是我在担心他撞伤了脑袋,处理起伤口会很麻烦。”
里包恩面上露出的表情好像是无奈,他撑着下巴,目光又转向监控屏幕。
在我妻真也孤独留在寂静后的第十六分钟。
沢田纲吉推开门。
放下急救箱,沢田纲吉双手控制住我妻真也磕向墙壁的额头,很难说他当时的心情中有没有参杂后悔。
手指向远处的收音机,我妻真也擦擦下巴处的泪水,“收音机,坏了。”
……
沢田纲吉看上去没有撒谎的样子:“等会儿再修。先处理你额头上的伤口。”
我妻真也说,“请一定帮忙修理好它,我担心明天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好的。”沢田纲吉又说,“但是我帮助你,我需要谢礼。”
我妻真也谨慎地护住自己的裤腰处。
沢田纲吉说,“我现在还不想做那个。”
他单膝跪在我妻真也身旁,咬了咬我妻真也的下唇瓣,舌头未经过主人方的允许就侵入进去。直到他觉得谢礼收够了才从送礼人身上离开,“这个是我想要的谢礼。”
我妻真也目不转睛盯着沢田纲吉。
有一瞬间,沢田纲吉以为,我妻真也知道收音机放不出声音是他搞的了。
“怎么?”沢田纲吉问。
“你亲的我很舒服,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妻真也说,“真的,请你相信我,我离不开你了。”
沢田纲吉拿着棉签的手用力捏紧。
转念间,沢田纲吉就明白为什么我妻真也会和他说这个。
是因为他昨天离开前的话。
他的耳麦中传来里包恩的声音,“阿纲,你是因为他会说暧昧话才喜欢上他的吗?等等,你最初的反应是相信了吗?”
他感到羞耻,用力关掉耳麦,居高临下对着我妻真也:“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为了尽快让沢田纲吉相信自己是真的离不开他,我妻真也喋喋不休:“我想一直和你亲,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77 可以试试结婚
沢田纲吉手中的棉签折断, 我妻真也见好就收,恰当地闭上嘴巴不说话。
这天夜里。
婴儿小吊床上,里包恩睁着眼睛睡得正香。
沢田纲吉快速睁开眼睛,明明才从睡梦中苏醒, 但是眼中一片清醒不见丝毫困意。
一个身体体征的检测仪器在不停的滴滴响, 这个体征检测仪器的另一端放置在我妻真也的房中, 是用来检测我妻真也身体状况的。
现在仪器滴滴响, 是我妻真也出了问题。
沢田纲吉下床,朝着关着我妻真也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 我妻真也躬着身体正在睡觉,他的脸颊通红, 呼吸声长长的有点沉。
沢田纲吉皱着眉毛,探了探他的体温, 随后面色异常糟糕。
体温太高了。
高到不正常。
为了让我妻真也对他培养习惯性依赖, 现在的这个房间空荡无比,从心理上就会对人产生一种压抑阴冷的感觉。
沢田纲吉冷着脸将我妻真也抱去他的房间。
“他怎么了?”里包恩也已经醒来,他从婴儿吊床跳到床铺上, 看着我妻真也烧到通红的脸颊。
沢田纲吉拿出体温计测量体温,随后又去找医药箱, “发烧。”
睡梦中,我妻真也难受的呓语一声, 侧躬着身子,发丝散在脸上。
里包恩觉得他的身体偏瘦,看上去很单薄,也白到有点不正常。
他伸手去探对方的呼吸, 随后对着拿着药过来的沢田纲吉说:“阿纲,叫彭格列的私人医生过来吧, 我觉得他现在的身森*晚*整*理体不能乱吃药。”
在和里包恩谋划这件事情时,沢田纲吉已经将私人医生和生活执事均已找好,两人都是彭格列分布在东京的成员。
沢田纲吉放下手中的药丸,将冷毛巾放在我妻真也额头,“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
我妻真也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正在滴水的吊瓶,观察了一下,一眼就认出这个房间并不是关了他将近两天的房间。
慢吞吞撑着手背坐起身,他将手上的吊针拔掉,手背上的针眼冒出血丝。
房间现在没人,他走向房门处,还未拧动门把,沢田纲吉端着清粥正要推门进入。
“是要走吗?”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在我妻真也不断出血珠的手背。
我妻真也有点不在状态,他退后一步,为沢田纲吉让位进来。
将清粥放在桌上,沢田纲吉说:“过来。”
我妻真也以肉眼不可见地移动速度挪过去。
沢田纲吉目光落在他的脚上。
我妻真也感觉地板忽然变得凉飕飕的,外加他怵极了沢田纲吉不说话一直看着他的神情,也就快点走过去了。
泽田纲吉按了按响铃,进来一个医生,重新为我妻真也打上吊针。
“为什么不让我在另一个房间打针休息?”我妻真也眼睛轱辘轱辘转着,“我讨厌那个房间,很阴凉。”
因为他的手正在打针,沢田纲吉坐在椅子上喂他喝清粥。清粥简直比水还要无味。
“那个房间正在装修。”沢田纲吉说。
我妻真也摇头避开勺子,生病后有点沉不住气,大概是病壮怂人胆?
他很想福泽谕吉,眨眨眼睛看着对面的沢田纲吉,“装修我也很讨厌那个房间。我想离开这里。”
勺子搅拌着清粥,沢田纲吉说,“喝下这碗粥,你就可以不去那个房间了。”
我妻真也看着身上的白色睡衣,他眼中充满落寞,缩在被子中,隔绝有关沢田纲吉的一切。
直到清粥变得冰凉之后,沢田纲吉才从这间房间离开。
听见关门声,我妻真也才从被子中探出头,他揉揉有点饿的肚子,坐起身看向窗外。
现在的这个房间有一个巨大的窗户。
窗户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横滨下雪了。
他看不出这里是哪里。
方才之所以有胆子忽视沢田纲吉的话,是因为他发现,虽然沢田纲吉囚禁关住了他,但好像并不打算要了他的性命。
沢田纲吉除了表情以及看他的眼神很冷,也并没有想要什么殴打他的冲动。
想出这一点,我妻真也是又害怕又不害怕沢田纲吉。
眼睛发呆望着窗外,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沢田纲吉放他离开。
沢田纲吉并不是租的房子,而是彭格列一名成员在横滨的房产。
房产就位于很热闹的街区顶层。
将手上的粥碗放到厨房,沢田纲吉转身就看见了里包恩。
“里包恩,早上好。”沢田纲吉洗了洗手。
“阿纲,既然你不再打算通过囚禁的方式让他离不开你,”里包恩跳上沢田纲吉的肩膀,“那么现在对于你和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放他离开。”
沢田纲吉挽起袖口,他走向这个大平层的书房,“里包恩,我永远也不会放他离开。”
“为什么?彭格列正在召集能力者,准备研究送你回到属于你的平行时空的办法,或许有朝一日你可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里包恩看不懂十年后的沢田纲吉的想法,他不懂得沢田纲吉对于黑手党首领的执念从何而来。
“即使到了那一天,我也会带着他一起离开。”沢田纲吉的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打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的声音又温柔又冷酷,“我想要他和我永远在一起。”
里包恩伸了个懒腰,“既然如此,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沢田纲吉从书房中找出一枚指环。
这枚指环是最初我妻真也救下他后,他赠送给我妻真也的。可是我妻真也并不经常戴它。
在首领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沢田纲吉找到的它。
“举办一场我和他的婚礼。”沢田纲吉将指环握在掌心。
里包恩的注意力本放在陌生指环上,听见沢田纲吉的话一个激灵,“结婚?”
沢田纲吉离开书房,“他的性格是古板和开放的混合体,如果我和他成功举办婚礼,那么即使他再想离开,按照他的性格,心中也会惦念着我。”
即使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他也不会对我坐到一走了之。
结婚的这个想法,在我妻真也提到结婚才能做那个事情后,就被沢田纲吉记在了脑中。
“或许你要问问一个人的意见……”里包恩说。
“我妻真也?”沢田纲吉摇头,他有办法让我妻真也同意。
“是正在向横滨赶来的小阿纲,毕竟你和他某种意义上属于同一人,或许还要问问他的意见。”里包恩说。
说的也对,另一个自己。
回想了一下过去的记忆,沢田纲吉说,“我会和他电话说一声的。”
一觉醒来,我妻真也木着脸看看手上的指环,又动动耳朵听着沢田纲吉的提议。
“结婚?我现在不想。”他不想和沢田纲吉结婚,于是委婉拒绝。
沢田纲吉在他这里的好感度很低,他不想和一个好感很低的人结婚。
尽管现在他处于沢田纲吉的地盘,还在被囚禁饿状态。
但在他的想法中,组建一个家庭是很严肃的事情,并不可以像交男朋友那般。
沢田纲吉明白我妻真也的态度,意料之中,也符合他的预期。
“结了婚,等我们相处一段时间,感情培养出来,我就可以放你出去。”沢田纲吉衣装整齐,黑色西装整整齐齐穿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很不近情意。
我妻真也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推给沢田纲吉,着急地说,“我们不结婚也可以培养感情。不,我们都不用培养感情,你看我多喜欢你,我们不结婚都有感情了。”
“不结婚,怎么做那种事?”沢田纲吉问。
我妻真也惊慌失措,瞪大眼睛看着沢田纲吉面无表情地反问,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开个玩笑。”沢田纲吉说,“你和我结婚会有很多好处,从今往后我的财产以及地位,均与你共享。”
我妻真也摇头拒绝,可沢田纲吉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和你的结婚证件,很快就会送到。结婚的地址以及流程很快就会送过来,这个我会让你选择你喜欢的,一切选定完毕三天后就举行婚礼。”沢田纲吉站起身,将指环重新套在我妻真也的无名指上。
姿势强硬,我妻真也的拒绝在他这里不成立。
但他看着我妻真也表情,也不想婚礼上另一位主人公一直不开心,于是弯腰咬了咬对方的唇。
“如果你答应结婚,在婚礼结束的当天,我可以让福泽谕吉过来。”提及某个人沢田纲吉的目光冷了一瞬,他对我妻真也说,“他最近找你找的快疯了,你答应和我结婚,在婚礼结束之后,我会让你和他见上一面。”
沢田纲吉说这话时心中很不舒服。
不过为了让我妻真也答应结婚,他只能抛出这个做诱饵。
我妻真也握了握在被子下的手,手指上的指环隔的手心痛。
果然,他同意了,但是有要求。他对着沢田纲吉说,“不要直接结婚,要订婚。”
沢田纲吉看着他。
我妻真也心脏都紧张地缩了缩,可还是不肯让步,“三天后不能直接结婚。”
良久,沢田纲吉笑了一声。
我妻真也低下头。
“可以,我答应。不过我为了缩短拿到结婚证件的时间,交去的材料上填写的你是女性。所以在订婚现场,就要辛苦真也你穿上裙子伪装一下了。”
78 他的灵魂另一半
沢田纲吉的这句话带着恶意。
让我妻真也穿上女装无疑是故意的。
他站起身, 将根本没坏的收音机放在茶几上,对着满脸僵硬的我妻真也说,“真也,记得配合。”
沢田纲吉电话叫来管理服装的执事, 让对方带着礼服选装送去给我妻真也选择。
里包恩已经将花童的服装穿在身上了, 他看着气场不再像之前那样阴沉的沢田纲吉:“阿纲, 你真的要他去见福泽谕吉吗?”
“不, 哄哄他罢了。”沢田纲吉说,“在他恢复记忆之前, 我是不会让他与福泽谕吉见面的。”
……里包恩问:“那要是订婚结束后,他问起这件事情怎么办?”
沢田纲吉沉思后说:“找一个擅长伪装的异能力者假扮成福泽谕吉的模样。”
看他的表情, 如果不是为了哄骗我妻真也顺利结婚,哦不订婚, 他很有可能连个假福泽谕吉也不给我妻真也。
到了下午。
推送到我妻真也面前的琳琅满目的礼服, 甚至还出现了婚纱。
黑色燕尾服执事站在他的面前,将一块电子屏幕放到他的面前,“我妻先生, 您好,这是彭格列在全世界范围内搜罗到的、可以入目的女士礼服, 还有几件手工制作的礼服马上即将成品,也可供您挑选。”
我妻真也看着电子屏幕, 没有翻动的欲望。
他一言不发盯着电子屏幕。
在他一言不发也毫无动静的期间,黑色燕尾服执事也一直保持着弯腰姿势站在他的面前。
我妻真也扭头,直接点了第一列的第一个,连什么模样都没注意到他就直接说, “这一个。”
黑色燕尾服执事收起电子屏幕,推着移动衣架离开了。
我妻真也已经知道房间中装有监控了, 他避开监控的方向,无意识地咬着指甲。
对了对了,到三天后订婚开始前,他要和沢田纲吉要求,在与福泽谕吉见面时,身旁不能有任何人。
他要让福泽谕吉带自己离开。
沢田纲吉说,订婚的地点也会由他选定。
那他一定要选一个容易逃跑的地点。
我妻真也拍拍脸颊,打定主意后,在另一个黑色燕尾服执事送来订婚地址方案时,不再像方才那么拖延,他听着黑色燕尾服执事介绍中每个地址,看到教堂这个方案时眼睛亮了一瞬 ,想了一会儿,“这个。”
执事是个意大利人,但是他同样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看向我妻真也挑选的教堂,思索一阵后道:“纲吉少爷比较倾向于城堡。”
沢田纲吉喜欢?
我妻真也选定教堂:“要教堂。”
执事记下教堂,不再多言,“好的。”
监控室内,看到这一幕,沢田纲吉忽然笑了一声,“他大概是在计划着,见到福泽谕吉时,要如何逃跑。”
里包恩看着屏幕内心思都表现在行动上的我妻真也。
唉。
阿纲喜欢的这个人不太聪明,但是为什么就是将阿纲吃的死死的。
这个问题一定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知道小阿纲会不会遇到这个时空的我妻真也,如果会遇到的话,一定要阻止两个人的感情发生。
在这里,沢田纲吉放在座椅扶手的手青筋露出,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
站起身,不再看监控,但是最近一小时内他是不会去见我妻真也的。
尽管知道我妻真也的计划不会成功,但还是觉得忍不住心中闷气。
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沢田纲吉面色仿佛带着冰霜。
“阿纲。”里包恩出声叫住他,“先不要出去。小阿纲已经到楼下了,正在上楼。你们不能相见,并且距离最好保持五米开外。”
沢田纲吉食指关节按压在眉穴的位置。
他已经和泽田纲吉通过电话,知道泽田纲吉这次来到横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稳固双方的灵魂,也是为了见一面我妻真也。
可他现在不想坐在监控面前看见我妻真也,冷脸将屏幕关闭,随后闭上眼睛。
里包恩偷偷将监控的音频打开,将音频连接到他的耳机上。
他想听一听小阿纲会和我妻真也说些什么。
我妻真也抱着收音机,想到自己的计划越发按耐不住。
不再度日如年,他几乎想快点到三天后,盼着订婚的到来。
泽田纲吉遮住自己的行踪,通过和沢田纲吉的通话中他知道,现在只要是有关于沢田纲吉的一切行踪都要掩藏干净。
泽田纲吉想到电话中的那道低沉声音,以及声音要告诉他的事,就忍不住脸红。
十年后的自己居然要结婚了,还是和一名同性。
在他的预想中,十年后的自己是要和同学京子结婚的啊,再不然也是一名可爱的女生。
怎么会突然和一名同性结婚呢。
但无论怎么想,泽田纲吉的内心仍然传来阵阵喜悦,这是沢田纲吉的情绪。
一扫前段时间的压抑低沉。
可这个喜悦,在泽田纲吉上楼时却消失大半,泽田纲吉的心情被愤怒感染。
但是最让泽田纲吉惊讶的是,情绪中竟然传来了伤心。
泽田纲吉毫无意外被这个情绪感染,他带着疑惑,按照里包恩的指示来到了正确的楼层,然后推开玄关门。
因为知道自己不能和沢田纲吉见面,于是他对着监控器笑了笑,直接走到了我妻真也所在的房间。
泽田纲吉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他耐心等待着,继续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站着一个白色头发、身材单薄、长相很漂亮的男生。大概吧,男生看起来很年轻,岁数不大的,只比他高了差不多一头的身高。
这大概就是我妻真也了。
十年后的自己要结婚的对象。
泽田纲吉的心脏跳了跳,他的灵魂深处,灵魂另一半弥漫起了愉悦。
我妻真也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沢田纲吉,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缩水了。
泽田纲吉收起失神,笑了笑,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沢田纲吉的弟弟,你可以称呼我为小阿纲。”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措辞。
不是一个人,是沢田纲吉的弟弟,长得真的好像。
我妻真也想了想,后退一步让对方进来。
泽田纲吉抓抓后脑勺的头发,“打扰了。”
他跟在我妻真也身后,一进屋就发现这间卧室极为单调,很大很空荡,几乎不见任何的玻璃制品,唯一的窗户也被铁丝网焊住,木质茶几上放着一个播放不停的收音机。
经历过专业训练的他,同样一眼就发现了屋中的监控摄像头。
他垂下眼睛,在我妻真也让他坐下时又露出微笑,脸颊带着红,“我妻先生,你和我哥哥的订婚在三天后举行,我们的妈妈听说了这件事,也很想来参加婚礼。”
我妻真也眼皮跳了跳,忍住心中的委屈,说,“抱歉,请换一个话题。”
泽田纲吉讶异,他很快转换了一个话题,在与我妻真也说了几分钟后,这才离开房间。
泽田纲吉出了房间,他与里包恩打了一个电话,“里包恩,他们”
里包恩说:“阿纲,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无论你心中想的是什么,都不要插手。”
“……他看起来不开心。”泽田纲吉说,“里包恩,请将电话交给另一个我。”
几秒钟后,电话中重新传来和他相似但是明显低沉许多的声音。
“你好,另一个我。”沢田纲吉打开监控,他目光首先落在了我妻真也的身上,随后才将视线落在走廊上的泽田纲吉。
“你是在囚禁他吗?你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泽田纲吉不敢相信未来十年后的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沢田纲吉沉默,他从来未想过从另一个自己的身上得到认可。
“这段时间,我从你的身上得到过许多的情绪。我知道,他让你无比伤心过,因此你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再也离不开你。”泽田纲吉说出猜测,可是他又说,“作为另一个你,我应该永远站在你的那一边,可是这个行为,我真的不赞同。”
里包恩看着身旁的沢田纲吉的神色。
一片冷漠。
沢田纲吉将走廊的视频放大,泽田纲吉也恰在此时望向走廊的摄像头。
永远不能相见的两人仿佛在进行唯一一次的会晤。
沢田纲吉说:“我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送给你一个见面礼。”
“希望你,另一个我,今生不会遇见骗子。”
泽田纲吉再次感受到来自灵魂另一半的浓烈爱意,以及不甘心。
还有,自嘲。
沢田纲吉挂断电话,他看向里包恩,“里包恩,他还要麻烦你了。”
里包恩点头:“我带他去房间安顿。”
订婚的那一天,一切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
我妻真也在沢田纲吉的“帮忙”下,换上了一件款式很简单、像是缩减版的简易婚纱。
他的脸上没有妆容,执事拿出化妆工具为他化妆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沢田纲吉喊停了这个动作,“这样就很好。”
婚纱为他量身改造,较长的头发是沢田纲吉直接上手用发绳扎起,露出洁白的锁骨。
在沢田纲吉的全程参与下,如果我妻真也的脸上多些开心。
那他就像一个轻装奔向婚姻的新娘。
我妻真也的两缕长头发被沢田纲吉摆弄着,他很容易就发现沢田纲吉今天心情不错。
沢田纲吉与他相反,穿着打扮均像一个真正的新郎一般。
他被沢田纲吉带去教堂时,心中惴惴不安,对于将要面对的一切都很不安。
方才,他和沢田纲吉要求,与福泽谕吉见面时,现场只能由他们两人。
沢田纲吉也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松口答应。
这样爽快的答应,让我妻真也更加不安。
他敏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他抓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去观察沢田纲吉,沢田纲吉一如往常。
除了一个穿着花童西装的小婴儿,宾客席空无一人。
看来,这是一场沢田纲吉一人举办,无人祝福的婚礼。
神父在白鸽飞翔下出场。
沢田纲吉在神父的指示下,站在红毯的另一端下,向着红毯另一端,站在神父旁边的我妻真也走来。
我妻真也目光垂下。
“他并不会让你与福泽谕吉相见,福泽谕吉现在被他设计诱去了横滨的另一端。”
我妻真也手下意识抓住裙摆,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向神父的方向。
神父嘴型未动。
“如果想要离开,一会儿跟从我的暗示。”
他咳嗽一声,似乎极其惧冷。
79 离开
两人身旁像是笼罩着一个透明防护罩。
神父用着只有我妻真也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用对我回话,会被发现。”
“我知道你秉性循规蹈矩,会对我有所怀疑。但是你见到‘福泽谕吉’后的一个小时,是我可以对你提供帮助的截止时间。”
我妻真也慢慢回想着神父的话。
这样就对了。
这样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今天早晨, 沢田纲吉爽快答应自己的诡异感觉……
原来, 要和自己见面的福泽谕吉是假的啊。
我妻真也望向神父, 摸了摸助听器, 拘谨地再次确认:“真的假的?你会骗我吗?”
神父未料到我妻真也这么干脆,直接问出声, 明明已经嘱托他不要说话会被发现了。
不过这也代表我妻真也已经没有后路了。
神父胸腔颤抖着笑道,“我所说的都是事实。非但如此, 我还会让你见到你真正的哥哥,真正的福泽谕吉。”
沢田纲吉发现圣台前的两人对话内容有所不对, 他数米两步跨到我妻真也身旁。
在靠近我妻真也身旁前, 他听见我妻真也很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神父回答:“我和你有过一点感情瓜葛。”
我妻真也眉开眼笑,他并不在意神父为什么帮他。
可是听见神父回答自己仍有点开心。
他的手臂已经被沢田纲吉抓住,沢田纲吉猛地将他扯到身后。
“你是谁?”沢田纲吉面色难看, 他没想到经过彭格列千挑万选的神父竟也会出岔子。
为了减少这场婚礼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他没有邀请任何一个人出场, 就连场地也是经过几方人手才确定下来。
神父是易容过的家伙,对方现在的面孔他没有印象。
神父看向沢田纲吉, 对方射出的子弹在触碰到他前,就像被胶水钉固住般悬在空气中。
“你和一个废物一起,破坏过我的计划。”
嘴角微笑上扬,神父像是想起什么, 击了击手掌,补充道:“哦, 那个废物,现在这个时刻,大概已经死了吧。”
在击掌声响起的那一刻,所有的子弹掉落在地。
对着耳麦叫来教堂外围的彭格列成员,沢田纲吉眸色低沉,他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抬脚将圣台踢得粉碎,在神父不得不躲开的瞬间,护住我妻真也,想将我妻真也带到远处神父难以触碰的地方安置。
可我妻真也却不想挪动。
四周木屑粉尘飞舞,头顶的白鸽被这个场景吓到咕咕鸟鸣。
沢田纲吉偏头对我妻真也说:“不要相信他,他是”
他卡壳,囫囵藏住那个词,“是国际罪犯,十恶不赦,不要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你的话更不值得相信啊。
你已经对我撒了一个谎。
我妻真也眼睛亮闪闪地看向神父所在的方向,“你答应我的事,真的可以允诺吗?”
听见我妻真也的问题,沢田纲吉咬牙,彭格列成员已经在教堂上方集齐,他们的枪口纷纷对准神父。一个黑西装执事无声无息跑到沢田纲吉面前,交给沢田纲吉一把改装过的狙击|枪。
在神父开口回答的那一瞬间,他将火力堪比炮弹的狙击|枪子弹射出。
我妻真也下意识闭上眼。
可是下一秒他的肩膀上有一双手落下。
他的耳朵被吹了吹,神父不知怎么操作的,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神父说:“为什么不允诺,这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我妻真也睁开眼睛,随后笑逐颜开。
在沢田纲吉带着愤怒、带着警告、甚至带着祈求的目光下,他扑向神父,“既然如此,你带我离开吧。”
神父乐意至极,他在来之前已经计划好第二方案,我妻真也不愿离开沢田纲吉的第二方案,谁知我妻真也这么干脆,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优柔寡断。
竟对沢田纲吉一丝感情也没有。
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家伙。
我妻真也的薄情寡义对他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
他抱住我妻真也,因为手中拿着我妻真也充当人质,所以无论是沢田纲吉,还是彭格列成员都不敢轻易开枪。
他就这样,带着我妻真也慢慢退到了教堂外面的巨大草坪。
沢田纲吉握着枪柄的手好似抖动一下,他看向神父与我妻真也,周围的地板飞沙走石都旋绕在他的四周。
他声音沙哑,对我妻真也说,“可以回来吗,真也,我们完成这场婚…订婚宴,别和他走。我答应你,我们从朋友做起。”
别再让他成为被抛弃的那个选项。
身为彭格列的首领,他所代表的属性一直都是大空,代表包容一切。我妻真也是他来到异世界后的唯一执念。
他带着血色的棕瞳注视我妻真也,一言未发。
我妻真也恐惧这样的画面,他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如果他回去,他不敢猜想沢田纲吉会不会翻旧账,会不会再将他关进没有声音的房间。
他抱住神父,白色的发丝在空气中飘动,被迫穿上的白裙子也沾上了青草与泥巴,“神父先生,我们快走。”
沢田纲吉喉间有着腥味,他抬住枪的手竟然向下滴血。
狙击枪凸出的机械地方竟然被他按进了血肉中。
沢田纲吉与神父对视,神父嘴角的笑容像是嘲讽。
当初你将他从房间中带走,现在他将他从这场名为订婚宴实为结婚典礼的场合带走。
教堂上方不知何时出现一架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下掉落一个绳梯。
神父低声说:“抱好我。”
“哦哦好的。”我妻真也立刻搂紧神父,手臂紧张到打颤。
他努力忽视沢田纲吉的声音,背后被众人的目光盯得灼热滚烫。
“将那架直升飞机打下来。”
在我妻真也选择忽视他的话后,沢田纲吉闭上眼睛吩咐。
他甚至在想,如果掉下来时我妻真也身受重伤就好了,那样,他会让我妻真也再也找不到逃跑的机会。除了他,他不会让我妻真也接触到任何人。
这一次,对我妻真也,他不会再有任何心软。
“可是沢田先生,直升机上还有”身旁的执事罕见犹豫。
“动手。”沢田纲吉的眼睛刚刚逼回泪水,下巴紧绷,再次冷声吩咐。
一根镇定针从后方射出。
沢田纲吉闻见风声躲开,却不料身后的执事已经在里包恩的指示下,抬起手刃看向沢田纲吉的脖颈。
从事情发生后一直充当隐形人的里包恩出现了,他收回枪,对着倒地的沢田纲吉说,“阿纲,停手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坏掉,他也会坏掉。”
沢田纲吉的意识昏昏沉沉,他听见里包恩的话,眼角有着什么东西滑出。
坏掉?
其实……他并不想我妻真也坏掉。
他只是不想再成为第二选项。
只是想喜欢的人可以看见自己。
可以看见自己。
他知道这个方法好像是错误的,可是当时,他只能想出这一个办法。
“我会送你回意大利的本部,在那里有你的父亲,还有九代目首领,他们会看管你,今后若无允许,你不能擅自前往日本。小阿纲不日也会启程前往意大利。”里包恩说。
“你们的事情就这样画上句号吧。”
沢田纲吉的指缝被草穿过,手上的伤口被拂动的草尖骚挠。
在意识彻底沦入黑暗前,脑海中跳出的画面,是刚来异世界,他在病床上苏醒,穿着精致西装的我妻真也忧心忡忡在一旁看着他。
那时的担心应该是真的吧?他自嘲想。
哦,自作多情了。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在担心自己如果没有苏醒,谁来为他处理首领文件。
草坪上吹起了冬季稀少的暖风,白鸽在教堂尖顶上盘旋,圣咏从远处传来,掉落的洁白羽毛落在沢田纲吉的手上。
和婚纱特别像。
带着血迹的手无意识抓住羽毛。
似乎是在抓住最后的执念。
“立刻安排去意大利的飞机。”里包恩蹲下身为沢田纲吉擦拭泪水。
他也心疼学生,可我妻真也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尤其差,再加上学生目前的状态格外偏执。
分开无疑是最双利的结局。
他们今后不会再相见。
我妻真也坐在直升飞机的地板上。
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直到被神父提醒已经飞出教堂附近的百里范围,才喘口气。
被人帮助了,总要道谢,他站起身对着一直托腮看他的神父代谢,“谢谢你,神父先生。”
注意到神父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脚上,我妻真也将脚向后缩了缩。
穿装穿全套,他的脚上今天穿着的是一双白色亮片高跟鞋,在上直升飞机是掉落了。
于是自从坐到直升飞机上起,他就一直□□着脚,现在被人发现,他羞耻地贴到角落站着,“谢谢你,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你,如果以后有用的着我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说出来。”
神父说,“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妻真也耳朵动了动,犹豫着说,“可,可以。”
“按照寻常人的说法,我的身份应该算是你的前男友。”神父说。
我妻真也已经猜测到了,他拿不清神父对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声音讷讷说,“可能我真的失忆了,我没有印象……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可以称呼我为费奥多尔。”@无限森*晚*整*理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的,哥哥。”
“可是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妻真也避开费奥多尔的视线,“你随便将我放到一个地方就行了,树林也可以,废弃工厂也可以,我可以一个人去找我哥哥的。见到了我哥哥,我会和他提起你的,我们都会感谢你,报答你的。”
费奥多尔微笑,“先不着急降落。”
我妻真也警惕地看向他。
费奥多尔面上的□□还未摘下,他喟叹一声,“翻脸这么快。”
80 恢复记忆
我妻真也弱弱出声解释:“不, 不,我没有翻脸,我只是,我只是担心你不会让我。”
声音在费奥多尔的目光注视下越来越小。
最后接近于无。
我妻真也攥紧纱纱的裙摆, 看向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食指竖在唇前:“不要担心我会食言。”
我妻真也紧贴在直升飞机的壁板处, 他的心跳似乎与外面的风速同步, 紧紧看着费奥多尔的嘴巴。
“沢田纲吉有一点说对了, 我是国际罪犯,这次前来横滨是隐姓埋名, 冒着极大的风险。”费奥多尔不紧不慢讲道。
我妻真也张了张嘴,最后不知道回复什么比较好, 于是消音继续听。
“在得知你被沢田纲吉抓走关起来后,我的心情极为复杂, 可念及我们过往的情感, 还是决定将你救出。”费奥多尔的眸子看向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手足无措,松开抓着裙摆的手,看见神父的神情似乎带着哀伤, 开始不停说着谢谢,“谢谢……我虽然记不清我们的过往, 但你一定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费奥多尔咳嗽一声, 似乎是在说真事,“为了这次营救,我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
我妻真也啊了一声。
费奥多尔的话落在他的耳里,就变成了前男友为了救出自己倾家荡产。
他犯愁说:“抱歉, 可是我没有钱和人脉来还你。”
“不用还。”费奥多尔的眼睛注视着我妻真也,眼睛仿佛会说话, 诉说着歉意,“我们分开时你很不高兴,如果这次事件能让我们的感情破冰,能让你愿意和我重新交往,那么我会很高兴。”
我妻真也舔舔有点干渴,他舔舔唇瓣,顺着费奥多尔的话向下说:“你人这么好,这么善良,又愿意信守承诺,我当然愿意和你重新交往。”
费奥多尔扭头笑了一声,嘴角的弧度变得有点嘲讽,紧接着又恢复正常,“既然如此,我想邀请你去我在北欧的基地做客如何?”
我妻真也犹豫住了,他吞吞吐吐。
“对了,我想起来了,从前你说你不能离开横滨,这有什么缘由吗?”费奥多尔问。
“恩?”我妻真也懵住了,他摇头,“横滨……不能离开横滨……我不知道。”
浅笑两声,费奥多尔说,“既然如此,那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北欧吗?在基地内,我特意为你打造了一个房间,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抱歉,让你困扰了,就当作我没提起过这个请求。”费奥多尔一直勾起的嘴角落下,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像是失落。
随后为了避免让我妻真也发现他的失落,他特意将脸扭向一旁。
他的一系列操作都落在了我妻真也的眼中,这使得我妻真也无比纠结。他不想帮助了他的费奥多尔失望,可是单独去北欧,他不敢.
他取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我可以和我的哥哥一起去吗?我自己一个人不敢去。”
对了,他和福泽谕吉一起去就可以了。
这样既安全,又不会让费奥多尔失望。
似是只要我妻真也答应去基地做客,他就会非常高兴。费奥多尔点头:“当然可以。”
坐在驾驶座开着直升飞机的伊万,从后视镜中看到了费奥多尔面上一扫而过的遗憾。
费奥多尔在遗憾,也在感叹。
好像有点嫉妒福泽谕吉了,嫉妒他可以遇到那么好的时机救下我妻真也,可是比起嫉妒福泽谕吉。
他好像更加嫉妒那位真正的哥哥。
周围很安静,在我妻真也恐惧感即将升起之前,费奥多尔不知点了哪里的按键,直升飞机的广播处放起了音乐。
我妻真也看见了他熟练的动作。
他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的记忆呢?
他的记忆明明那么完整,没有一丝古怪之处。
他的记忆从未出现过费奥多尔、沢田纲吉等人,可是他们却能那么熟练地拿捏住自己的弱点,对自己那么熟悉。
到底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啊?
我妻真也蹲下身,他抱住脑袋。脑袋中出现两个人的声音在对话争执,他头痛欲裂,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
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为什么非要想起来,安心的留在这个伊甸园状态不好吗?
可是那些以往的记忆也是自己的一部分啊。
费奥多尔坐在位置上,他面上的表情极为冷漠,冷冰冰看着痛苦中的我妻真也,仿佛刚刚对我妻真也旧情难忘的人不是他。
直到几分钟过后,他才换上温柔的表情,走向我妻真也,“真也,你怎么了?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以为是我妻真也的旧伤复发。
在他搜寻我妻真也的下落时,他的情报中同样出现一条信息,我妻真也的身体状态极为糟糕。
我妻真也主动关掉助听器。
他的脑袋太痛了。
他实在太痛了。
他想回避掉所有的声音。
确实,我妻真也不算是个勇敢的人,他墨守成规,他想跟从第一种声音,留在这个伊甸园状态。
可是费奥多尔抬起他的下巴,询问:“不要一直哭,说话好吗,你怎么了?”
费奥多尔不知何时摘下了易容面罩。
露出了本来的、带着病弱的、苍白面孔。
我妻真也觉得这个面孔莫名眼熟,他慢慢闭上眼睛,昏倒在费奥多尔怀中,丧失了所有力气。
费奥多尔抱起我妻真也,抱起来人的那一瞬间挑眉。
比从前轻了很多。
“伊万,找个地点降落。”
“是,主人。”
我妻真也鼻尖仿佛还弥漫着浓烟的味道。
火舌快要触碰到他的脚尖。
周围只有他一个人。
他从窒息害怕中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灰蒙蒙。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和腿。
还健全。
“这里是地府吗?”他低声喃喃,摸索着下床。
地府居然还给居民播放音乐,简直太贴心了。
“你还没死。”一道声音传来。
紧接着,啪!
灯光大亮。
我妻真也看见了不远处沙发上,撑着下巴望着他的费奥多尔。
他后退两步,害怕到脸色苍白,骨子里对费奥多尔的惧怕升起,“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费奥多尔不是应该在被抓捕的过程中吗?不是说,费奥多尔至少最近一年内都不能出现在横滨吗?
费奥多尔发现我妻真也的状态不对,他走向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后退一步,被床脚绊到昳坐在床上,他看着费奥多尔,眼中泪水很快聚起,瑟缩着打招呼,“嗨,好久,好久不见,哥哥。”
脑海中浮现一个可能性,费奥多尔束了束身上的披风,问我妻真也:“现在是什么时间?”
我妻真也又回想起刚刚经历过的大火,他害怕地扁了扁嘴,“咖啡店着起火,我被困在大火里面了。”
费奥多尔沉默着,忽地笑了。
我妻真也恢复记忆了,可同时又失忆了,失去了被福泽谕吉救下的这一个月记忆。
我妻真也害怕死了,他想离费奥多尔远远的。他刚想挪远点,可此时发现了身上的不对劲,低头一看。
裙子?
谁给他穿上的裙子?
我妻真也脑袋转不过弯了。
既然我妻真也已经恢复记忆,费奥多尔只得收起旧情难忘的人设,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什么也不做。
“现在是咖啡店失火的一个月后。”
我妻真也瞳孔放大。
一个月后了。
可是,为什么——
“我将你从咖啡店失火中救起。”费奥多尔又接着说。
我妻真也不太相信,因为他和费奥多尔分手时闹的很不愉快,而且在最后一通电话中,他得知费奥多尔正在被警察抓捕还有点幸灾乐祸。
他并不觉得费奥多尔会救下他。
可是,我妻真也逼回泪水,他重新抱住费奥多尔,亲了亲费奥多尔,浅棕色的眼睛带着深信不疑:“谢谢哥哥,当时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定了。”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沢田纲吉被他的家族找到带回意大利,又比如你的身体太过虚弱,我带你寻求武装侦探社的那名异能力者医生的帮助。”费奥多尔轻描淡写间,将那一个月的事情全变了个样。
“纲吉回到了意大利?我和你一起去了武装侦探社?”我妻真也慢吞吞重复。
费奥多尔将我妻真也放坐在腿上,他解开对方的两个发绳,“可能是吸入太多浓烟的原因,你短暂失忆,和沢田纲吉闹了一些不愉快,他囚禁你,要和你达成结婚典礼,我将你从婚礼中救出。第二次救了你。”
我妻真也听得两眼略微发直,他还来不及判断这是真是假,费奥多尔指尖勾了勾,将他身上白色裙子的后腰系带解开。
裙子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系带散开,乍露出大片的皮肤。
我妻真也连忙捂住后腰处散开的裙子布料,他点头,“对,对,第二次救了我。”
费奥多尔目光从赤|裸的大片后背收回,他又道:“琴酒身体不适,外加以为你已经身死火灾中,已经回到了东京。”
我妻真也心脏疼了疼,他一边系着系带,一边小声说,“我,我没死呐。”
可是,如果在琴酒的认知中,他已经死去,那么对琴酒是最好不过的了。琴酒可以回到他原本的生命轨道,不必受到违背剧情的惩罚。
明明在火灾前,他就已经计划着如何离开琴酒。
可是真正措不及防发生时,我妻真也还是很难受。
他怎么系都系不好裙带,恼怒地揪了揪裙带,连衣服都在欺负他。
真讨厌。
他眼中聚着泪珠向下掉。
费奥多尔露出微笑,他扯了扯我妻真也的头发,“脾气真大,哭的好可怜。”
我妻真也拿回头发不让费奥多尔拽。
“现在你的身边好像只有我了。”费奥多尔说。
我妻真也抬头看看费奥多尔,瞬间心死,他泪掉得更快了。
“你和琴酒在一起时,好像也和他强调过很多次的‘保护你’。”费奥多尔回想着情报,他的嘴角带着弧度,“现在,和我说一说,你为什么看重这一点。”
“森鸥外想要,想要重建黑手党。虽然我给了他很多的权力,但是他要成为下一任首领,必须要先杀了我。”我妻真也破罐子破摔,抽着气说。
“你的异能力呢?”费奥多尔问。
他的异能力,噢,原首领的异能力。
我妻真也磕磕绊绊说,“消失了。”
费奥多尔说:“说实话。”
我妻真也委屈:“就是消失了。”
他要是继承了原首领的异能力,也不至于只能寻求别人的保护。
费奥多尔的目光像是要看穿我妻真也的灵魂。
我妻真也垂下脑袋。
“我记住了。”费奥多尔移开话题,“我救了你两次,你的性命现在就属于我。再加上你又害怕森鸥外杀害你,那么你就和我一起前往北欧。”
“我,”我妻真也慌张摇头, “我不能离开横滨。”
他也不能脱离剧情。
费奥多尔的温度冷下来,不过习惯使然,他没有立即冷脸,“你准备如何?”
我妻真也纠结一会儿,他当然是准备回到黑手党。
可因为目前的处境,他觉得这个想法不能先说出来。他声音软软的,好话向外撒,“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我当然是准备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