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抵云白瓷瓶,经过专业的考古学家鉴定,是两千年前原属归离集的物件,这东西,我敢说全璃月只有我们辉月当铺有,赵老爷,您也知道,我们辉月当铺开了几千年,也是老字号了,有官方特批的考古申请书,所有的东西经过专业的考古专家鉴定保真后才会对外出售,就连凝光大人也愿意在我们这里购上一两样物件,所以您可以放心的在本店购买古董。”

    辉月当铺中,掌柜指着柜台上做工精致的古董对顾客介绍道。

    “辉月当铺的信用,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价格,实在是有些……”

    “赵老爷,这价格不能再低了,毕竟这白瓷瓶出土没多久,全璃月只这一件,我还是看在您是我老主顾的份上才给您留的,外面眼馋这宝贝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飞云商会,出的价格对生意人来说,真的是很心动呢。”

    被称为赵老爷的人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吧,这瓶我要了,就按照你说的价格,走契约流程吧。”

    “交易愉快,我马上就让人走流程,这东西就是您的了。”

    “只希望月兄以后,有好东西别忘了老主顾。”

    “自然自然。”

    当赵老爷签好契约准备离开后,喻归就走进了辉月当铺,掌柜原本还笑呵呵的送赵老爷离开,见到喻归,当场愣住,睁大眼睛看着喻归:“帝……帝……”

    话还没说出口,喻归就眼神示意他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掌柜连忙点头,送走赵老爷后连忙将喻归迎到当铺后的一个房间,单膝下跪行礼:“属下月图见过帝君。”

    喻归点头:“不必多礼。”

    月图低头:“我听摆渡人的双向联络点说,您失踪了,阎罗殿下命令我等驻守尘世的摆渡人全员出动,优先在璃月地区寻找您的下落。见到您安然无恙,属下总算能向阎罗殿下交差。”

    “交差?失踪?她居然是这么命令你们的?”喻归扶额,“我记得我给她留了字条的,她居然想用这样的理由抓我回去。”

    “呃……”月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似乎发现了上司之间如同话本子般相爱相杀的关系,不会被灭口吧?

    喻归说:“罢了,你就当没看见我,璃月地区所有的摆渡人都需将我当成空气,不准透露一个字给阎罗。”

    月图愁眉苦脸的说:“可……您这不是为难我等吗?若是被殿下知道我们串通您一起瞒着他,会恼羞成怒的把我等下油锅的。”

    喻归深深的看了月图一眼:“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月图:“……”好问题,问到点子上了,他该怎么回答呢?

    作为幽冥司的绝对信仰,一言不合丢下工作跑到凡尘,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就是摆渡人也得吐槽一下,从这一方面,月图是站在阎罗殿下这一边的。

    但是现实不允许他站在阎罗殿下这边啊,他已经看到喻归大人笑着磨好刀等着他了。

    月图为了保命,只好昧着良心勉强的说:“听您的。”

    阿北说:“还是听喻归的吧,因为就算东窗事发了,阎罗也只会在那时候把你扔油锅里,但要是现在不听喻归的,我不保证他会不会现在就把你扔油锅里。”

    月图在心里流下伤心的泪水,但面上还是坚强的:“多谢忠告。”

    喻归颇为无语的说:“我像是那种一言不合会把人扔油锅里的吗?”

    月图斟酌道:“属下不敢妄加猜测帝君心思。”

    喻归说:“在这里就叫我喻归吧,我现在在往生堂工作。”

    “诶???!”月图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说,“什么,帝,不,呃,大人您跑往生堂去上班?这……是我们做的不够好吗?您完全可以留在辉月当铺当一个阔少爷,辉月当铺好歹也开了几千年,加起来的资金还愁养不起您?”

    “我又不是社会废人,干什么要你们代劳养我?”喻归理所当然的说,“哦,不过我的账单倒是可以寄过来,璃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倒还真不少。”

    月图答:“您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辉月本身就是您的,我等建立辉月就是为了替您稳定阴阳两界秩序,虽说有往生堂坐镇,不让凡人窥伺死者国度,但谨慎起见,阎罗殿下还是让我等留在了璃月,必要时出手。”

    喻归单手背后,看着房间里的字画:“她做事一向谨慎,我不欲评价什么,毕竟我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的节奏了,未来是要靠后辈去开拓的,而我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当一个看客就好,必要时推上一把。”

    月图小心翼翼的说:“您已经六千多年不曾踏足尘世,此番入世,不正好说明了您想跟上世界的节奏吗?大人,其实您还是想融入这个世界的吧?”

    喻归轻笑一声,缓缓转过头:“或许吧,作茧自缚,不是我的风格。”

    “……”

    画风突变,喻归威胁道:“所以,在我了解这个世界之前,给我堵上所有人的嘴,要是让我知道谁在阎罗面前嚼舌根,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月图:“……”敢情您不送人下油锅,是在这儿等着我们呢?还不如下油锅呢!

    “正事谈完,该说说另外的事情了,你知道吃虎岩附近一户病重的人家吗?”

    “您是说刘家吧?他家有个病重的女儿,前段时间来辉月当了不少家传的宝贝,虽然这些宝贝在我们看来并不太值钱,但看那人可怜,我们还是给了他一个不错的价格让他去救女儿。”月图回忆道,“其实以摆渡人的身份,我觉得他可以放弃了,用药维持着那孩子的命是在折磨那孩子,那孩子天生双腿瘫痪,又得了这么一场重病,活着不仅是在折磨自己,还在折磨家人。”

    喻归没想到事情比香菱说的还严重,不免有些动容:“竟是这样吗?”

    月图叹了口气,无奈的摊手道:“是的,不过那孩子很乐观,但是乐观有什么用呢?人后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死亡于她或许是个解脱,毕竟下一世会比现在更好。”

    喻归抱手低头思考:“……”

    月图见喻归不说话,疑惑的问:“大人,不知您打听这些事,所谓何求啊?”

    “没事。”喻归摇摇头,心里却有了另一番主意,他很是好奇在现实重重打压下还能乐观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其实大人,如果是寻常人的话,属下但也不至于这么关注,只是那个孩子身上有着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就好像她身上有一段气息天然不属于她,但却莫名的停留在了她的身上,以属下的修为是看不出来,或许您能。”

    喻归道:“竟还有此事?”

    “是的,或许是属下能力不足,但摆渡人的感觉不会错。”

    喻归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知道了。”月图是幽冥司资历较深的摆渡人之一,连他都说不出的异样,那他还真有必要去看看了。

    月图猜不透喻归心里在想什么,只好道:“总之,大人,我会为您办理好身份,其实您该在第一时间找我的,您也知道没有身份在璃月是寸步难行,璃月七星的眼线遍布各地,这要是被当做他国奸细,到时候可就得蹲大牢了。”

    喻归说:“无妨,我倒是很是期待能把我困住的牢房长什么样。”

    月图:“……”您这一副很期待蹲大牢的样子是什么鬼?蹲大牢不是吃大餐,是吃牢饭。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阎罗殿下把大人看的这么紧了,大人完全就不知道提瓦特的生存法则吗?他不会有一天因为大人收到璃月七星的传唤吧?真要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阎罗殿下打死。

    唉,摊上这么个上司,月图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

    ……

    入夜后,喻归将阿北安置在了辉月,自己孤身一人离开了辉月,月色沐浴下,一道黑色的身影灵活的穿梭在璃月的民居楼顶,说来也神奇,那抹身影在月色中格外清晰,可在街上巡逻的千岩军每次都无法捕捉到他的影子,喻归将速度把控的很好,无声无息的潜入了吃虎岩的一户人家。

    床上的女孩长得精致可爱,面色却异常苍白,病痛折磨着她即便是在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令人忍不住想要为她抚平脸上的皱眉。

    喻归静静的站在女孩的床边,房间外,依稀能听到她的长辈们的祈福:“岩王爷保佑,保佑我们家久久病快些好,厄运赶紧度过去。”

    “久久的病,大夫说,怕是不行了……”

    “呸呸呸,快别说这些丧气话,咱们拜了岩王爷,岩王爷会保佑久久的。”

    “可是……家里真的……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久久的身后事了……”

    “不到最后一刻,你怎么能放弃?久久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你凭什么替久久做决定,这是她的命,她想活下去,可你却要扼杀她的生机。”

    “……”

    喻归静静的听着久久父母的争吵,目光又落到了名叫久久的女孩身上,黑色的死亡气息萦绕在她身边,和喻归猜的没错,这个女孩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对喻归来说,生与死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他司掌生死,主张轮回,人死后,灵魂入了幽冥司,喝下黄泉水再入尘世,如此反复,便是他追寻的轮回之道,这是天命所驱,因为灵魂不变,只是转世换一个身份罢了,并非真正的死亡,可对凡人来说,死亡便是与亲人阴阳两隔,他们无法判断自己的亲人转世到了何处,变成了何等模样,只能在亲人离世之日祭奠,诉说自己的思念。

    喻归喃喃道:“世界必须要这样才能维持阴阳平衡。”

    他这样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对那对夫妻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我见过真正的死亡,寂静而又悲凉。”

    “……”

    喻归闭上眼睛,手腕上的神之眼发着柔和的光芒,他将手放到久久额头上方,一抹黑色的光芒自他手中凝聚,他略微皱眉,从这个女孩的身上,他也感受到了月图所说的那种违和感,天然不属于人类的一丝气息。

    喻归眼中闪过一丝幽光,他默不作声,潜入了久久的潜意识中。

    ……

    ……

    梦境中,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广阔平原,久久在这片土地上自由自在的奔跑着,诉说着自己的喜悦,跑着跑着,她见到了闯入梦境的喻归,笑着向他伸出手:“哥哥,一起玩吗?”

    喻归看着向他伸出手的久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病重,但这孩子的梦境却如此纯粹美好。

    沉默了半天,喻归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女孩的手,久久拉着喻归,自由自在的奔跑在平原上,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喻归已经忘记了时间存在的意义。

    大约是跑累了,久久拉着喻归随意的坐在了草地上:“谢谢你,大哥哥,愿意陪我一起胡闹。”

    喻归静静的说:“这是你的梦,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久久低下头:“是啊,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这么无拘无束的奔跑吧,要是梦醒了,我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看别人在璃月港里奔波。”

    “……”

    “爸爸妈妈说我的病会治好,但是我知道,他们是在骗我。”久久垂眸说,“我快死了,或许是今天,又或许是明天。”

    “对你来说,死是什么?”

    久久摇摇头:“死了就是永远睡了过去,我并不惧怕,但我害怕的是爸爸妈妈会不会因为我今后生活艰难,他们会不会忘了我。”

    “……”

    久久突然笑着看向喻归:“哥哥,其实你是仙人吧?我听说那些厉害的仙人都会托梦。”

    喻归没有隐瞒,点了点头:“嗯,我是仙人,但不是你所了解的那种仙人。”

    “那你是什么仙人啊?”

    喻归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我的职责有关死亡。”

    久久认真的想了一下,说:“哥哥,既然你和死亡有关,那你能不能让爸爸妈妈的噩梦结束呢?”

    “嗯?”

    “让这个世界忘了我吧,这样大家就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了。”久久说,眼中是无比怀念的眼神,“我喜欢香菱姐姐做的菜,听过胡桃姐姐的丘丘人之歌,看过璃月港的大船扬帆起航,见到过请仙典仪上帝君的仙体,有这些经历我已经很满足了。”

    喻归说:“你刚才还问爸爸妈妈会不会忘记你,你并不想他们忘记你。”

    久久抬头看着远方:“可人不能这么自私的让他们带着对我的回忆痛苦的活下去,忘记了就不会悲伤了。”

    “……”

    “你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有啊。”久久忽然笑了,“我想乘着风自由自在的飞翔,我想自由的在璃月港奔跑,我想去璃月的各个地方看一眼,我想……活下去,可是都没法办到了……”

    “……”

    久久说:“所以,哥哥,我的美梦注定不能实现,还是让爸爸妈妈的噩梦早点散去吧。”

    “很抱歉,我不会实现人的愿望。”

    久久颇为遗憾的说:“啊?那太可惜了。”

    “但我会记录,古往今来,所有带着遗憾而死的人的愿望都会被我执笔记录下来。”

    久久评价:“听起来是个很无聊的工作。”

    喻归说:“嗯,因为无聊没趣,所以我不想继续做了。”

    久久惊讶道:“诶?仙人可以这么任性吗?大人们都说仙人都非常尽职尽责的。”

    “在保护你们这件事情上,所有仙人都是一样的。”喻归解释,“只是在此类事件外,仙人对工作的看法不同。”

    “哦,原来是这样……”久久点头,忽然低下头,“仙人哥哥,和你讲话好有意思,可惜以后听不到了。”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办法帮你。”

    “我知道。”久久说,“因为仙人也有无奈的时候啊,怪不得你们都不愿意和人交朋友,因为人实在是活的太短了,根本就没法和仙人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

    “……”

    见喻归没有说话,久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着喻归的样子都有了重影:“我有点困了……”

    喻归静静的看着久久,看着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

    ……

    第二天清晨,当久久的母亲进入久久的房间,看到的却是再也不愿醒来的久久,女孩已经失去了生机,但似乎做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嘴角还有一丝笑容,在她的手中,一枚风属性的神之眼发着幽光,但很快就熄灭了。

    久久的母亲踉跄着走到久久的床边,失声痛哭道:“我的女儿,呜呜呜呜,为什么……”

    喻归静静的站在久久母亲身后,微微叹了口气,他轻轻挥了挥手,久久的母亲便昏倒了,在他的身后,一个摆渡人凭空出现。

    喻归淡淡的说:“把久久的灵魂带回幽冥司吧。”

    “是,大人。”

    喻归闭上眼睛,再度睁眼,眼中恢复了波澜不惊,在他的手上,多了一道淡绿色的气流,那道气流顺着他的手腕进入了他的神之眼中。

    果然是那个人的气息吗?那枚神之眼……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