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今日的璃月各地倒是一片朗朗晴空,日光正好,可唯有无妄坡此处仍是一片乌云密布,无端的蓝色幽火闪耀着,诡异的气息笼罩着此处,甚至依稀能听到人空洞的呢喃声。
除了往生堂以及一些冒险家协会的成员以外,鲜少有人会踏足无妄坡,但正是如此诡异的地方,今天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大人,如今的提瓦特已不是您当初所经历的那个时代,不是你打我一拳我回你十拳的规矩称道的天下了,关于如何安然无恙的在提瓦特行走,属下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人情世故。”
“人类,真是麻烦。”
阴阳交界的入口处,静静的站着三个人,其中二人身穿一身连帽白衣,统一带着狐狸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挑,身穿一身黑色风衣,紧实的皮带外穿,还有金属链条做装饰,勾勒出了男人腰部的线条,那人的头发有些略长,随意的扎起束在了脑后,听着属下的忠告,银蓝色的眼眸中透着不解和微微厌烦,他一手叉腰,手腕上的风系神之眼隐隐发着光芒。
穿白衣的两人乃是摆渡人,专门送由往生堂带去阴阳交界处的鬼魂入死者的国度,此刻二人却是对眼前看似年纪不大的青年颇为尊敬,只见他们毕恭毕敬的说:“毕竟人心诡谲,很多时候,不像我们一般心里只有工作嘛。”
“哦。”男人随意的答应着,转身就要离开。
“诶诶诶,大人,大人,您摩拉带了吗?”见男人要走,两位摆渡人连忙上前道。
“摩拉?那是何物?”男人听到陌生的词汇,有些疑惑的问。
“就是人类在商品交换过程中从商品世界分离出来的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一种贵金属,没有摩拉,是万万不能在人类世界活下去的。”摆渡人苦口婆心的说,觉得自己为自家大人简直操碎了心,“您此去的国度璃月曾经的统治者岩神摩拉克斯,就是摩拉的制造者。”
“摩拉克斯?”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思考道,“尘世七执政?”
摆渡人非常狗腿子的拍马屁道:“是的,在他治下的璃月尤其重视契约精神,不过前段时间听说我们听说岩神意外离世,当然骗得过凡人骗不过我等摆渡人,要是岩神真的离世,您不可能不察觉。”
男人漠不关心道:“我对七神不关注,他们存在与否,与我没有什么关系。”
被拆台的摆渡人:“……”
过了一会儿,摆渡人又道:“大人,如有需要,可前往璃月港的辉月当铺,那是我们的产业,不,是您的产业,如果摩拉不够,直接将账单送往当铺就行。”
男人不确定的问:“我的……产业?”
摆渡人连忙点头:“是的,都是您的,璃月建国有多久,辉月存在就有多久,作为璃月最古老的当铺,里面的人都是我们摆渡人的探子,为您监视着璃月的动向。”
男人轻描淡写的说:“哦。”
就在摆渡人以为男人没什么话了,男人又道:“反正这些人都要死,监视有这个必要吗?”
摆渡人:“……”要不是您是我们上司,我们真想撬开您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您的脑回路怎么那么奇怪?
不对,这完全就是原始人的想法吗??!他们这个大人到底是有多少年没有踏足过提瓦特大陆了啊?
知识匮乏到连摩拉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救命,他们家大人能在充满勾心斗角的璃月港安全待过一天吗?
能吧?不能吧?
两个摆渡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好心的又给了一个提示:“大人,一路南下,就能到达璃月港,不过还是想要提醒您,虽然岩神不再以神的身份行走于世间,但您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因为他很有可能与您一样用人的身份行走。”
男人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并不想与七神扯上什么关系。”
摆渡人虽然忧心,但最后也还是什么也没说,将一袋沉甸甸的摩拉和一张地图交给男人,然后目送着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摆渡人甲问:“你说殿下是怎么同意大人出来的?”
摆渡人乙回答:“不晓得啊,大人要去哪儿,殿下也管不着吧?毕竟大人是神,殿下只是大人的眷属而已。”
“你这么说的话,我突然想起来了,大人之前有来过尘世吗?”
“没有吧?反正我当值了这么久,也没见大人亲临尘世。”
“连摩拉都不知道,那得多久没来啊,啧啧啧。”
摆渡人一边感慨,一边往阴阳边界走去,交界处依然有许多徘徊于此处不愿离去的亡魂,他们或心中有执念,想等一人,或心中迷茫,不想承认自己已死的真相,故徘徊于此。
摆渡人照例带走了已经了无遗憾的亡魂,进入亡者的世界,幽冥司。
刚踏上黄泉水上的船只,便听到在此处的摆渡人焦急如焚的说:“帝君失踪,阎罗殿下下令所有不当值的摆渡人即刻前往生人世界寻找帝君。”
两个摆渡人面面相觑,刚才,他们看到的好像,貌似,大概就是帝君本人吧?而且他们好像还指引着帝君大人去璃月港吧?
所以说……帝君真的是翘班离开的幽冥司?那他们要不要对阎罗殿下讲帝君的行踪?好纠结啊……
但在纠结的过程中,两位摆渡人也在心里呐喊,所以帝君,您为什么突然要翘班啊,您知不知道您一走,幽冥司会乱成一锅粥啊。
喻归自然知道自己突然跑路当然会引起幽冥司大乱,所以他非常好心的留了一张字条,告知阎罗自己离开了,自认为做的井井有条的喻归完全不知道的是,自己留下的字条在外人眼中看来,就是一张充满小情绪的离家出走的宣言。
我累了,公文一天几摞几摞的送,阎罗你自己怎么不批?总之,我去凡尘看看,过段时间会回来,别找我,找到了也不跟你回去。
天知道阎罗看到这张字条的时候,有多想把喻归拖回来打一顿的冲动,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神?
“都八千多岁的神了,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摩拉克斯?仗着自己’文盲’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死混蛋!别被我逮到,传我律令,优先在璃月全境寻找我们的帝君,他要是敢烂在外面,就给我打断了他的腿拖回来。”
摆渡人瑟瑟发抖道:“殿下,我们打不过帝君。”
“你们不会群殴吗?”
摆渡人理所当然的说:“群殴也打不过啊,那是帝君啊。”作为幽冥司绝对信仰的神,北太帝君的实力,就是一万个他们也打不过,群殴?不上赶着找揍吗?
阎罗被这一帮胳膊肘往外拐还爱拆台的手下气疯了,几乎失去了理智的说:“那就给我挂冒险家协会委托,实在不行你们就去找璃月的神,我就不信全提瓦特还找不到一个比他能打的人,拖也得给我拖回来,他烂也只能在幽冥司烂。”
摆渡人敢怒不敢言:“是,谨遵殿下律令。”
那一天的幽冥司,少了一位冥神,多了一群原本可以休假却被迫取消休假的大怨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心安理得的开始了他的入世之行,第一站就是契约之都璃月。
喻归仔细打量着摆渡人给的地图,喃喃道:“无妄坡,一路南下,到了荻花洲,然后是望舒客栈,我不过六千年没有踏足提瓦特,没想到如今的地貌竟与从前大相径庭……”
“你看地图上的孤云阁,据说是那位岩神以巨大岩枪投入海中镇压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形成的风貌地景。”不知何时,一直藏在喻归口袋里的小仓鼠跳到喻归肩头上,指着海上的一处地方道,这只小仓鼠长得十分小巧可爱,毛发黑白相间,身后还有一对小小的翅膀。
喻归将地图合拢放到口袋里,道:“两千多年前,在提瓦特大陆上确实有一场魔神战争,我记得那时候的幽冥司忙的热火朝天,数以万计的亡魂在同一时间涌入幽冥司,处理他们的归途问题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
小仓鼠动了动翅膀:“我记得当时阎罗殿下天天抱怨天空岛不干人事,为了一个执政的位置各路魔神争得头破血流,有些甚至赔了性命,委实不值得。”
喻归一边走一边坦然的说:“呵,这大概是【天理】想看到的结果,最强的七位魔神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固提瓦特本身的存在,至于现在,情况怕是与千年前不同了。”
小仓鼠点头附和道:“也是,毕竟时间一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境都会被磨损,不过喻归,我看你好像个千年前相比没什么改变啊?”他身边的这个人,论资历怕是除了天理的维系者以外最古老的一位神,乃是司掌生死一事的冥神,在幽冥司被尊称为北太帝君的【轮回】之神。
喻归敷衍道:“大概是因为我’文盲’吧。”
小仓鼠:“……”出现了,对阎罗殿下的阴阳怪气。
他家帝君,看似无欲无求,却格外腹黑,这不就跑出来,让仍在幽冥司无法脱身的阎罗殿下抓狂,果然应了璃月一句古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小仓鼠觉得阎罗殿下估计已经被帝君这般孩子气的跑路气疯了,指不定怎么骂他呢。
而且现在帝君以凡人喻归的身份行走在璃月,要活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吧,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黑户,不会刚一进城,就被千岩军抓走吧?
喻归看出了小仓鼠的忧虑:“阿北,你这么紧张做甚?”
阿北磕磕绊绊的说:“喻归,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怎么在璃月港活下去啊?总不能一直靠着辉月当铺吧,那不就成社会废人了?”
听到这话,喻归忽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权能了?”
“诶?”
喻归看着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然后握紧的拳头:“虽然以凡人身姿行走世间,但我并未封印自己的力量,此番入世,这股力量或许能对世人有所帮助,当然,对自己也有帮助,正如你所说,我并非靠着别人生存的社会废人。”
阿北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放心啊,所以你想好去哪里找工作了吗?”
喻归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的说:“捡尸体,然后埋了,把灵魂送到阴阳交界处。”
阿北:“……”
阿北闭上眼睛气的跺了跺脚:“那个是殡葬组织往生堂干的活了,为什么要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喻归疑惑的说:“直白吗?可事实不就是捡尸体的活吗?”
“那也不能这么直白啊。”阿北说,“凡人有忌讳,尸体那不叫尸体,叫遗体,灵魂送往阴阳交界,那叫送人往生,真是的,你这样口无遮拦,哪怕殡葬仪式一清二楚,也绝对会被人打出来的。”
喻归顺了顺小仓鼠被气炸的毛,妥协道:“好了,我知道了,有忌讳是吧,以后不说了,全按凡人的规矩来。”
阿北抱手傲娇道:“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别老是我行我素把别人的话当耳旁风。”
喻归少有的觉得尴尬:“我知道了。”
……
……
或许是六千年不踏足提瓦特大陆,喻归对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十分感兴趣,而曾经游历过七国的阿北也非常贴心的当起了向导,而且阿北有充足的理由,喻归带上他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一个人估计根本走不到璃月港,参照他看着地图还摸不清路的样子就知道了。
是以一人一鼠磨磨蹭蹭的,入夜了才勉强到达望舒客栈。
见有顾客来,老板菲尔戈黛特道:“欢迎光临望舒客栈,这位先生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阿北抢先一步开口:“吃饭外加住店,我们要杏仁豆腐,清炒虾仁,香嫩椒椒鸡,还有一碗山珍热卤面。”
菲尔戈黛特点头道,丝毫没有惊奇为何一只仓鼠会说话:“好的,那请二位楼下落座,菜很快就上齐,对了,这是二位的房间钥匙,共计3万5000摩拉。”
喻归从口袋里掏出一大袋摩拉放在桌上:“你看看够不够。”
菲尔戈黛特数了数摩拉的数量,将需要的摩拉收下,剩下的还给了喻归:“不仅够了,还多了不少,祝您用餐愉快。”
喻归收回摩拉,刚想下楼去等菜,却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他偏头,看向客栈上方的楼梯:“上面可以去吗?”
菲尔戈黛特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只淡淡的道谢了一番,喻归就下了楼。
菲尔戈黛特目送着喻归离开,道:“看来又是一位高人。”
喻归落座后,不一会儿,点的菜就都上齐了,他自己吃的不多,反倒是阿北吃的挺多,旁人都惊奇这么小一只仓鼠居然有这么大胃口。
“喻归,你怎么不吃?”阿北站在桌上,费力的啃着比他身体还大的香嫩椒椒鸡,心满意足的说。
“我不饿。”自从落座后,喻归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望舒客栈上方,眼中有幽光闪过。
“哦,那不能浪费啊,我替你吃了。”阿北继续埋头啃椒椒鸡,全然没有注意到喻归的神色。
……
……
深夜中的荻花洲静谧宁和,整片土地在柔和的月色沐浴下沉沉睡去,可这份宁静却从来不属于某些人。
青发的少年仙人痛苦的倒在望舒客栈的楼顶,愈发浓郁的业障气息萦绕在他身边,偏少年默不作声的命令自己站了起来,下一刻消失在望舒客栈的楼顶。
在离望舒客栈有一定距离后,少年的体力终是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飞行,直直的从天上落了下来。
这一刻终于到了吗?魈心中并无恐惧,只是平静的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光芒接住了将要坠落地面的魈,为他驱散了萦绕在身边的魔神怨念,带来了与曾经感受的一样的片刻宁静。那一刻,魈似乎听到了魔神怨念的怒吼与恐惧,这些怨念似乎颇为忌惮这股力量。
魈依稀听到了悠扬的埙声,回想在耳畔的是古老的咒语。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魂兮归来,不下幽都。”
魈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也恢复了些许,稳稳当当的落到了地上。
这一次,又是借助了旁人的力量才得以死里逃生啊。
魈静静的立于荻花洲溪边,看着已经消散的黑色光芒,默然不语。
虽然他不清楚究竟是谁救了自己,但他可以肯定,这股力量,不属于尘世七神中的任何一位,但这一位却有媲美于七神的力量。
此刻,位于望舒客栈房间的喻归,并没有睡下,他立于窗边,吹奏着埙,眼神平静。
过了许久,他才放下埙,看着远在天边的一轮明月,随即闭上了眼睛:“背负魔神怨念,何等痛苦一生,但汝之归期还未到,自然不可早早入了幽冥司,但愿这埙声能伴你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