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鸦黑的云遮蔽，看不见一丝月色，风大作着，夏季的雨是可以想见的急骤，就算是黑手党也不会想在这种天气下工作。
但社会残酷，大家都是苦命的社畜，工作需要，哪怕内心再叫苦连天都得装出一副酷哥的模样出去和敌人血拼。
一道狼狈瘦弱的身影垂着头走在道路的边缘，皮肤和衣物都带着盐渍，似是从海里被捞上来没多久。身上交错着伤口，有血液从他脸颊手指滑落，溅在地面成一点点红。注意到他的人，会最先留意到他衣料平滑细致的衬衫，虽然它已经支离破碎，材质漂亮的纽扣最上面几颗都不翼而飞，锁骨下方有明显的沾灰的指痕，引人遐想这是如何印上去的。
很显然，这位看着像富家子的倒霉蛋估计一上岸就被一些地痞流氓之类的角色关照过了，只是不知道如何摆脱的。
可惜码头附近最近总是不太平，他们这种小人物是不想和黑手党们凑人闹的，不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个合适的目标。
瘦弱的男生似乎缺乏对外界的反应，所有人都在寻找避开纷斗和避雨的地方，只有他漫无目的地用一种规律的步子向前走，注意去看的话会发现他每一步的距离和抬脚高度都是固定的，像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死寂没有生气。
他走过了势力林立的横滨港，幸运的是没有遇上黑邦和其他稍大的组织，黑云压得很低，伴随着闪光和轰鸣的银索在期间穿梭缠绕，很快，海面开始泛起一圈圈波澜，豆大的雨点很快连成倾盆的雨幕。
这天气比预想的还要糟心，赭发的少年抬头看了看天，红色的重力将他包围，没有被沾湿一丝一毫，但他身后的下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成了落汤鸡。
这种时候还要挑事的家伙，就这样被重力碾压吧！
今天的夜晚游戏提前结束，港口黑手党损失0人，因为从头到尾只出动了一人，重力使中原中也的存在彻底被敌对势力视作几乎难以匹敌的凶兽。
所有已经出动的港口黑手党成员都成了走过场的观众，但同时白拿了工资和补贴，对中原中也的推崇再创新高。专业的收尸打杂人员也得以提前下班，红发的青年对此没有太大的感官，神情平静地往回走。
八百多米的横滨海湾大桥静寂着伫立，在雨幕中朦胧得看不见起末，像一抹自半空架起的天桥，织田作之助撑着伞慢慢经过它，快要掠过时的一瞥却看见桥边伫立的人影，他脚步微顿，想起不经意听到了黑手党成员的谈话。
“中原大人真敬职啊，真希望能一直在这边做事。”原属于某太宰姓的黑泥精名下行动部队的成员一想到还要回去面对那个搞事的上司——就满心绝望，这漫天的雨都没法烘托出他内心的悲伤。
一旁一直被中原中也带领的成员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面上是一种悲悯混合着庆幸的神情：“忍忍就过去了，说起来这次那位又是直接翘班？”
“他从没请过假，好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不需要我们再去树下河边楼顶垃圾桶之类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找……”
织田作之助思考了一秒，跟随内心选择过去。
走近之后才发现虽然身形相近，甚至同样是卷发，却实实在在是两个人。
空明听到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对方在他不远处停下，他正看着海面试图回忆起什么并没有理会。
路过这里的时候，就感觉这样的海面很熟悉，身上和衣服上的盐渍早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净，但他还记得自己是从海里被冲到岸边，只是这样对着海发呆似乎毫无用处，脑子空白得很干净，没有一丝记忆，但身体已经发出不妙的信号，他需要离开了。
织田作之助静默着任由少年路过他走开，身形交错的时候他看到对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狭长上挑桃花眼，眼眶有些深，眼皮却很薄，给人一种隔阂和冷感，湿透的长卷发紧贴着脸颊和脖颈苍白的皮肤，狼狈却不改如竹的身姿，气场自带着一番古韵风韵。
像漂亮华贵的长毛猫被狠心扔进了雨里，依旧能被一眼看出不凡的品相。
除了外表和气质些许微妙的相似，他和太宰完全不同。太宰至少还会有情绪和波动，对方却像精细雕琢的人偶一般，冷淡到无机质。
有点像，杀手——或者说，曾经的他。
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杀人工具。
但是这或许只是一个奇怪的联想，毕竟这个少年怎么看都是体质羸弱的类型，走路的姿态虽然好看却全都是破绽，这是个没有接受过相关训练的人。
并且，没有经过处理的伤口毫无阻挡的浸泡在雨水里，生理性泛红的眼眶和略微失焦的瞳孔都显示出对方此时糟糕的状态。
织田作之助几步跟上他，将伞向少年的方向倾斜了大半，语气无波无澜地搭话：“我送你吧。”
空明微微停顿，侧头看着青年，视线投注在织田作之助被衣服遮掩的位置，织田作之助意识到那里是他放枪的地方，出乎意料的眼力，但也在情理之中，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在正处花季的年纪就有这样的眼神。
“虽然我是个黑手党，但不会伤害你的。”织田作之助认真地说。
这样的话术，就算是初出茅庐的骗子都不会这样烂，换任何一个其他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句神似狼人自爆的话。
织田作之助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只是这对不善言辞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努力了。而眼前的少年——
只见他安静地眨了眨眼睛，鸦黑的睫毛被雨水淋湿成一簇一簇的，雨水自睫毛的尖稍落下，像哭了一般，眼神似古井的平静。织田作之助忽然想起方才路过的道旁的小野花，花盘很小，花瓣单薄零落，被雨水砸得趴伏在地面，那种相似的、即将凋零的美感。
“我可以先送你去医院，或者先去警察局也可……”织田作之助微怔，因为对方已经失力地砸在他的怀里，雨伞因为这个意外微偏，令织田作之助整个掉进雨里，现在，他也成落汤猫的一员了。
他揽着少年人软弱好似没有几根骨头的身体，高于正常许多的体温透过对方单薄的衣料传到手心，看着前方密密匝匝的雨幕，他忽然有种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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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无数诡异生物的荒芜土地上方，建立在空中的机械堡垒高高悬浮。
“连上了吗连上了吗？”体态健美的女性焦急地询问。
身穿白大褂戴着细框眼镜的儒雅男子手指不断敲打着数据，几组技术侧的工具ai协助着他操作。只是泽橦到底是人类，在几乎二十小时没有休息的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他眼球里泛着血丝，原先定型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掉下来几缕，脸上泛着熬夜的有光和青黑。
泽橦头也不抬地回话：“快了，已经稳定了空间通道，重新定位到文野世界，021那边怎么样？”
“原本的设定全部偏了，不仅没有跟社长和乱步遇上还飘到了东区，在最乱的横滨港上岸……好在后来被织田作之助捡回去了，不然21更新完可能会发现自己又被卖了。”124面色有些难看：“我就不应该搞那么麻烦的设定，现在21在□□那边，复杂的身世还不如一个单纯的孤儿身份安全。”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技术部的问题，文野的世界等级实际是最高的，只是之前没有考虑到书的能量占了一半，导致世界本身不稳定。”泽橦看数据传输中的蓝色进度框，终于松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之后这世界说不定还会出问题，但21已经不好撤回来了，好在柯南世界和这里屏障不厚，我给你们连个线，21联系不上就先联系你，你再打给后勤司就好。”
“我记得我那边时间线也问题不小？”124皱眉。
“柯南的问题比较明显，之前就有考虑到，而且这个世界的规则还挺和善的，能够简单交流，出错率很低。”泽橦保证道。
“那这次失误那么大，21本来就是个脆皮，不给点支援和补偿吗？”
“等这次任务结束、你们在养老世界稳定了，肯定给补偿。”泽橦苦着脸，直觉这有点敷衍。
果然，“小泽啊，你不厚道，我讲的是任务期间的问题，你跟我将任务之后的待遇，画饼画的越来越熟练了嘛。”124眼神愈发危险，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划过电光，而后转换成吓人的赤红色。
“好吧好吧，肆姐快收了你的神通吧，我过会就去争取下开放一部分21的技术限制等级，但更多的保护大概是不行的，这些世界本来就是相对独立并且排斥性强的，你们更多得靠自己，加点的时候别光点技能了，再来个体质弱成这样的真是挑战我心脏承受力。”泽橦合了合眼睛，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向后靠了靠。
“放心，我一向喜欢玩肉盾磨砂流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你跟那些比我们ai还不智能的家伙打交道，谁让我认识的真心认可机器人人权的也就你了。”124恢复正常模样，笑着将胳膊搭在泽橦椅背上。
“等你们去了新世界，就能有完全平等的人类朋友了。”泽橦唇角流露出笑意，从抽屉里拿出湿巾擦了擦脸，将自己拾捯得精神整洁就打算去见见相关部门的人，技术部说起来独立性很大，但说到底他们是乙方，稍微有点权利的都是甲方爸爸，又是给ai争取，扯皮的难度不小。
124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我预计今天下午把数据导入到柯南世界，你估计赶不上送我了。”
“那么急吗？”泽橦有些惊讶和伤感，他父母都是诡防部的工作者，为了能抵御暗物质污染，诡防部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情绪稳定和冷漠，对他这个儿子一直处于随便养养的状态。他其实是异世安全局的ai们养大的，其中124相处的时间最多。
智能生命达到工作年限和贡献度后可选退休的政策确定之后，这些他熟悉的老资历的ai大部分都会去相对高级的外围世界常驻，再见不到面才是最好的情况。
“身份背景环境有点渣，只靠远程操作搞不赢，我得亲自过去才行，谁让我选了从酒厂入手呢。”124难得神色带着温柔的色彩，对着泽橦张开手臂：“来个临别拥抱吗，小泽。”
泽橦抿了抿唇，像小时候那样抱着124，从分明本质是机器和数据的她怀中汲取温暖的精神养分。
“等我们都退休了，你也退了吧，你情感细腻，其实更适合待在诡异防线内的安全区。”124厌烦无止境的工作和异世安全局和诡防部从来不把ai当人的压榨，但也放不下泽橦这个一手带大、难得兼备了高智商和细腻情感的孩子，如果不是泽橦怕后续变故坚持，她是不打算在第一批退的。
“嗯，等我把副手培养起来，我就……”
124打断他：“咱又不唱戏，别乱插旗子。”
泽橦失笑，放开124：“去吧，加油给你创造个好的退休环境，不用担心我。”
124看着他的背影，她情感系统其实有些局限，情绪来得总是很明确，贴标签一般的喜怒哀乐，无法理解21一个ai会得近乎忧郁症的人类心理疾病，但此刻却仿佛体会到那种离别的惆怅，记得人类这时候总是会选择点一支烟，等去柯南世界有人类身体的时候学一下这个技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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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空明加载完庞大的数据清醒的时候依旧是一个夜晚，不过距离遇到织田作之助的那晚已经过去了五天，这具人类的身体虚弱到新的境界，不过好在昏倒前遇见的是被称为‘天使’的织田作，否则换个人绝对不会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和金钱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以数据模块丢失时他的状态，再醒来就可以重新投入工作的怀抱了，或者他可以干脆任性一把直接永久休眠，建个死锁，到时候谁都没办法喊他起来加班。
但既然依旧在退休进行时，他就需要好好考虑怎么偿还织田作之助的恩情债了，那么一个战五渣的身体素质要如何报答救命之恩呢？
空明思索片刻，在天亮之前，翻阅完了自己记忆资料库中所有‘贤内助素养’和‘完美主妇养成’之类的文章和工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