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柏云不是没有打过架,他读书的时候表面上是乖学生,私底下除了早恋以外老师不让做的事他都做过。后来出了校园,从事的职业所带给应柏云的社会阅历,让他很多时候习惯于收起自己的情绪。
说的好听是左右逢源,说的难听就是处事圆滑。
但至少无论在什么场合,应柏云都不曾在旁人面前失态过。
可这次不同。
应柏云只觉得大脑有些充血,手里的纸杯被他捏的极为坚硬,抵在手心时渐渐地隐疼着。
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冷着脸径直走向了被聚光灯照亮的陈风。
伴奏还在继续,陈风抱着吉他,看向突然出现的应柏云,他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过来。”
应柏云站在台下,冷着脸看向陈风。
由于应柏云说话时离舞台过近,这一句蕴藏着怒火的声音顿时在封闭的酒吧内响起。
伴奏声停了,应柏云看见黑暗处有几个化着妆的男生从不远处探出头来。
站在前面最显眼的,那个染着红头发的男生,不知何时竟换上了短裙,似乎还穿着薄薄的一层丝袜。他手里夹着烟,眯着眼看向他们,笑着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烟圈。
应柏云看得顿时有些心梗,他猛地朝穿着单薄衬衫的陈风看去。
见陈风依旧状况外的愣在原地,应柏云气的咬了咬后槽牙。
思索几秒后他放轻了声音,朝陈风伸了伸手,温声道:“陈风,下来。”
陈风看着不远处的手,毫不犹豫的伸手牵了上去。指尖相触,他发现应柏云的手心很凉。
“从这边下来。”应柏云牵着他的手往舞台不远处的楼梯点了点下巴。
如果要往那走,就牵不到应柏云的手了。
短暂的思索了几秒,陈风将吉他放在一旁,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从舞台上跳了下来。
应柏云一惊,下意识的伸手牢牢抓住了他另外一只胳膊。
陈风落地很稳,力度恰好到两人肩膀相触。
刚好垂下头就能看见应柏云的耳尖,能闻到应柏云身上淡淡的烟味再加上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有些突兀的,却又意外的合适。
“走吧。”应柏云往后撤了几步,松开陈风的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了陈风的肩上:“不唱了。”
陈风闻言直勾勾的看着应柏云,沉着声音应了一声。
见应柏云提脚往外走,他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几步,随后沉声叫停了应柏云:“应哥……钱。”
应柏云脚步一顿,他顺着陈风的视线望去,看到圆形舞台上凌乱的红钞票。应柏云愣了几秒,将陈风往门外推了推:“你在这等着。”
说完,他径直走向舞台,从容的将地上的钱捡了起来,整齐叠好后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也没保安拦,应柏云没精力想何晨为什么不拦他们。他垂着头将捡回来的钱大概数了一下,正如陈风说的,一场两千,不多不少。
“以后都别来了。”伸手将钱塞进陈风的裤袋里,应柏云埋着头打了车,没看陈风一眼:“你跟我回家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陈风闻言一愣,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
随后他将应柏云的外套拿了下来,想要搭在他的肩膀上。
还没碰到,应柏云敏锐的往后退了一步,冷眼扫了他一眼:“别跟我套近乎……”随后补充道:“我现在很生气。”
陈风摩擦着手心里的外套,重新搭回了自己身上,在应柏云看不见的视线里,陈风悄悄抿了抿唇。
出租车很快来了。
车子刚停在两人身前,应柏云立马打开门坐在了副驾驶,以实际行动婉拒了和陈风同坐后座的无声请求。
两人上车后也不说话,整个车内除了司机偶尔跟着车载音乐哼几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坐在后面的陈风一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但后知后觉又有些因祸得福。
——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应柏云的侧脸。
应柏云生起气来嘴唇抿的很紧,平时总舒展的眉头在此刻紧紧的拧在一起,不像平时懒散的模样,他此刻坐的很端正,一双眼睛直视着前方,转瞬即逝的路灯映在他的侧脸,眼尾小痣随着他眨眼而若隐若现的。
陈风轻轻滚动着喉结,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应柏云,从他稍稍扬起的头发一直扫向落在膝盖那双白皙的手。
陈风肆无忌惮的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将人看了一个遍。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赤热,坐在副驾驶的应柏云回头扫了他一眼。
陈风一愣,他抿了抿唇。
虽说是被冷冷的扫了一眼,心却跟羽毛似得撩了一下,弄得他一时间全身又酥又软。
脖间还应景的冒出鸡皮疙瘩,连耳朵尖都有些发烫。
应柏云见陈风笑的开心,他心里更来火了。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突然涌了大脑。
这一晚上光顾着大脑充血,都忘记揍他了。
憋着一肚子火,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应哥。”见应柏云率先下了车,陈风连忙从后座蹦了出来,他一边含着笑一边在应柏云身后追。
应柏云根本懒得理他,他都不知道陈风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区,保安亭的大叔今天在岗,见到他们很快探出头来和应柏云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应柏云脚步一顿,笑着和老人家打了声招呼:“大叔晚上好,前几天怎么没见着你?”
保安大叔给应柏云递了一包东西,笑着道:“儿媳妇这几天生孩子去了……”像是想到了自家乖孙,大叔情不自禁的炫耀道:“生了个大乖孙女。”
应柏云接过大叔递来的喜糖,他说了几句吉祥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陈风和大叔道了别。
陈风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跟块粘糕似得,应柏云上一步台阶,他就跟着上一步。
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几厘米若即若离的距离。
身后的薄荷味总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应柏云被粘的有些受不了,他转过头刚想说话,结果差点和陈风亲上。
昏暗的光线下,一双又黑又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目光微闪,应柏云往后退了几步,他提高了声音,哑声警告道:“陈风……”
没想到接下来该说什么,应柏云思考着。
但陈风像是被他唬住了,老老实实落了他几米的距离,跟吊车尾似得吊在他身后。
一口气爬上了六楼,应柏云看了眼隔壁紧闭着的门,朝陈风伸了伸手。
陈风见状连忙伸手放在他的掌心。
指尖相触,应柏云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气极反笑:“把钥匙给我。”
陈风嘴一抿“哦”了一声,伸出手往外套里摸了摸,手心一阵柔软,他看着躺在手心里的小狐狸,眸光闪过一丝笑意,随后递给了应柏云。
插上钥匙,应柏云想都没想的给了门框两下,等听到门锁开的声音,他后知后觉的看了眼陈风。
这门还是陈风教他怎么开的。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应柏云手一顿推开了门。
摸索着开了客厅灯,应柏云侧身让陈风先进来,他一边关上门,一边换了拖鞋:“不用换鞋,随便坐。”
主要是他也忘记客人用的鞋放在哪里了。
到目前为止他的家里只有杨尘一人来过,杨尘比他还像这个房子的主人,而且他连应柏云的床睡得都理直气壮,更别说让他突然转性贴心换鞋了。
见陈风还愣在玄关处,应柏云以为他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真的不用换鞋,家里也没怎么拖过……”
话还没说完,只见陈风弯下了腰,不知从鞋架哪个角落快准狠找到了失踪的拖鞋。
“上次我帮你收拾的时候……”陈风一愣,喃喃道:“放这了。”
上次。
指的是帮保安大叔替班的那次。
想到了应柏云第一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家里从玄关一直到酒柜,被他收拾整整齐齐的。
唯一多出来的东西还是他放在沙发旁的小毯子。
应柏云看了陈风一眼,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转念一想,又是因为上班。
应柏云不禁联想到今晚的事,他皱着眉看向陈风。
陈风正背对着他逗猫,小猫今天一天没见到人,此刻恨不得对着他把一天的“喵喵”全叫出来。
陈风半蹲在一旁,他耐心的用手轻轻揉着猫的肚子,侧脸看上去很乖。
见状,应柏云刚积起来的怒火又消了,他沉默了几秒,打破了此刻温馨的场景,温声开口道:“你去浴室把脸洗洗,我这里没卸妆的东西,用洗面奶行吗?”
陈风闻言朝他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每次都用的洗面脸,洗的很干净。”
应柏云闻言叹了一口气。
他无奈的朝陈风摆了摆手:“去吧,洗面奶在浴室里。”
陈风应了一声,熟练的径直往应柏云的浴室走去,都不需要应柏云花力气指路了。
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应柏云给小猫换了羊奶,又逗它玩了好大一会,结果陈风还没出来。
应柏云皱眉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向浴室,轻轻推开门。
只见陈风站在镜子前用手揉着眼睛,听到动静后回了头。
应柏云看着陈风泛红的眼尾愣了愣,他微微皱眉快步走向陈风,声音哑的劈了叉:“怎么一个人在这偷偷哭?”
见陈风不说话,应柏云张合着唇,温声道:“别哭了,我这不还没开始凶你吗?”
陈风闻言轻轻睁开眼,他嘴唇张合着,声音放的又轻又沉:“没哭……”
说着他朝应柏云缓缓靠近,轻轻睁开了眼:“应哥……隐形眼镜弄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