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着了吗?”俞知游用膝盖抵了抵陈向喧的肚子,闷着声音问道。
俩人保持这个姿势好久,也不怪俞知游会以为他睡着了。
陈向喧抬手在他脖子上捏了捏,手指顺着中间位置划到痣边,凑过去亲了一下,以此表示自己还醒着。
“好累……”俞知游深吸口气又吐出,用食指指尖在陈向喧被撩起衣角腹部的位置缓慢画着圈。
一圈又一圈,指尖的触感让他觉得心里直发痒。
陈向喧将他搂紧了些,歇也歇够了,那么——
这时,俞知游突然朝后挪了挪:“陈向喧……床单好像打湿了。”
他朝前摸了摸,又将这人捞起来跨抱在身上,凑近亲上一口。
俞知游不重,但不至于说是瘦,抱着也不硌手,他盯着黑暗中俞知游的脸看了会儿,朝窗边走了两步。
陈向喧单手兜着他的屁股站在那里,另一只手将窗边桌上的东西往边上放,准备挪出位置给俞知游坐下——他还想再做点什么。
“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俞知游伸手挡住他要凑过来的嘴问道。
陈向喧歪了歪头,意思是:哪里不对劲?
也不知道俞知游有没有看见他的动作,陈向喧又伸手在他胸口画了个问号。
俞知游等他画完后说:“你猜我冷不冷。”
曲子演奏快到高潮的时候太热,两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当时俞知游混乱着说话,一会儿让陈向喧盖着被子一会儿让他把被子掀开。
陈向喧当时就抓过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降到最低,并盖上了被子。
现在俞知游就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准确地说,是因为他没穿裤子,所以才会冷。
陈向喧立马抱着他转了个身,走到门口准备开灯,俞知游又喊:“别开!刺眼,刺眼。”
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亮灯一瞬间,他的眼睛立马被捂住,陈向喧眨了眨眼,只能从指缝中看出去——俞知游脸上还泛着红,锁骨位置有个明显的吻痕,头发也有两撮翘着。
“你放我下来,自己把眼睛捂好了,我要穿裤子!”俞知游拍了拍陈向喧的后背,想让他松手将自己放下来,一手又不忘捂着他的眼睛,腿还在拼命朝下放。
陈向喧怕一通闹腾让俞知游磕到,干脆稳稳将他放到地上。
“捂着,”俞知游站好后又握住陈向喧的手换下自己的,并再次提醒,“捂好了!”
陈向喧当然……不会那么老实。
都换成自己的手了,从指缝中看的事情也做得光明正大。
俞知游站在床边抖了抖被子,好几回合才让那条裤子重见光明。一条腿刚跨进去,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回头——陈向喧的指缝极大,脸确实是捂着,看也确实都看了。
“……你是没屁股吗?”俞知游偏着头问他,“我的更好看?”
这人随后不紧不慢地穿进另一条裤腿,但他的耳朵已经变得通红。
陈向喧拿起充电的手机打字,打完后又拔掉充电器给俞知游看:不早了,你先去洗澡,等你回来我也已经换好床单了。
“你不洗?”俞知游又探头看了眼陈向喧手机上的时间,说,“是不早了。”
陈向喧挑了挑眉,打下:你是在邀请我一起吗,我愿意。
“陈向喧……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不矜持,”俞知游开门走了出去,丢下一句,“我先去洗!你等着!”
他看着这人的背影笑了笑,从衣柜里拿出上次俞知游买的四件套换好,又将换下的床单丢进了洗衣机里。
接上一杯水放到桌上,陈向喧坐在沙发上看向阳台外面——天空泛起了白,马上就要到天亮。
今天一夜过得太快,从平淡到起伏,最后直接推向高潮。
俞知游好像一直都是如此。
从到琴行来的第一天就很自来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还爱拉着他出去,硬是在陈向喧心里混了个‘熟悉’的身份。直到第一个吻开始,他就变得更加奇怪,俞知游就像是本来天晴的日子突来的一场暴雨。
不分昼夜地淋在他身上,莽撞地与他在一起,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的念想。
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过喜欢。
俞知游没有说过,陈向喧也从未对他提起。
这个词说不说其实没那么重要,朋友之间不会这样,至少不应该这样。
可这个词又很重要,对陈向喧来说,这是一段关系开启的口令,是他们二人之间的谱子。
没有这个词,他们的关系就不清不楚,这首曲子的弹奏就全是瞎来。
浴室门被推开,俞知游拿毛巾擦着头发,说:“你去洗。”
陈向喧朝他看过去点了点头,起身端着那杯水递给他,做出一个喝水的动作。
“我不渴。”俞知游别过头说。
陈向喧拉着他走进房里,拿起手机打出:润润喉咙。
给俞知游看完后他又想继续打字,俞知游看了眼床单,立马按住手机屏幕,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水:“别说了,喝完了,”他将杯口朝下倒了倒,一滴水都不剩,杯子被搁在床头柜上,他说,“我去睡觉。”
他躺下后用手蹭了蹭床单,用有点小自豪的语气说:“你还别说,我眼光真不错,好看又实惠,睡着也舒服。”
陈向喧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揉了揉他的头发,拿起床头柜上搁着的杯子关了灯,虚掩房门走了出去。
等他洗个澡出来后外面已经天亮,鸟鸣声从阳台外面传进来,陈向喧站在门口愣了好久。
困意已经到了极点,脑袋里像是有杂音,还有种头重脚轻想吐的感觉。
洗完澡出来人也变得更累,明明进去之前还没这样。
轻轻推开掩着的门,窗帘挡着光亮,屋内还是昏暗。
他躺在床上后才发现,俞知游还是蜷缩的姿势,这次大概是真的睡着了——陈向喧给他把后背的被子掖了掖,这人也没有反应。
早安,陈向喧在心里对俞知游说。
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陈向喧强压着难受,强迫自己入睡。他觉着自己已经听到了心跳声——咚咚作响,还是一拍两个。
陈向喧深吸口气,并在心里发誓:下次再也不这么熬了。
睡得艰难,梦里也是一片混乱——狭小的空间里都是斑马鱼,五彩的它们绕着陈向喧游啊游,他的视角像是在水底,平躺着。
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呼吸困难,反而十分轻松。在这种视角下看到的画面很美,美的十分不真实。五彩游到眼前,他伸出手想去搅乱眼前这一片鱼群,手还没碰到,鱼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别打,别打,别打了!
斑马鱼快速游动,它们撞在无形的屏壁上,像是鞭炮声连串响起。水里窜起无数气泡,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底噪声嗡地炸响,陈向喧猛地睁开眼睛。
俞知游的呼吸急促,嘴里不停念着‘别打’,他顾不上自己的呼吸,跪在俞知游边上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人依旧陷在噩梦中,陈向喧怎么拍都没用。
这时他慌了。
要是他能说话该多好?喊醒他也比这样干着急要来得好。
上次有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陈向喧早就不记得了。
他抓着俞知游的胳膊摇了摇,继续轻拍着背,断断续续的梦话还在继续,陈向喧急得出了汗。
俞知游不是被他弄醒的,而是被噩梦吓醒的。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手不自觉地抓紧床单,眼睛慌乱地到处看。
窗帘挡不住那么多光,现在外面早已大亮,屋内也成了黯淡的蓝色。
陈向喧不敢动,他轻轻拍了拍俞知游的枕头想让他看向自己,这人现在的样子像是但凡有一口气没接上就得窒息。
好在俞知游感觉到了。
他眼神呆滞地顺着拍枕头的手朝上看,当他看到一旁神色紧张的陈向喧时才像终于梦醒。
“我醒了吗?”俞知游哑着声音问。
醒了,当然醒了,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
陈向喧没空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回答俞知游,手在他脸上不断摸蹭,希望这个动作能带给他些许安全感。
“你的脸色好差,”俞知游朝被子里缩了缩,“我说梦话了吗?”
陈向喧点点头,躺下搂着他,让俞知游抵靠在自己胸口。
“我梦见我妈在打自己,”俞知游沉默好久,“我的鱼死了,鱼缸也被她砸了……鱼跳动两下,在碎玻璃上躺着看我。”
陈向喧想问,是上次和他一起买的那几条还是上次放在琴行的那些,想了想又觉得问这些不太好。
现在他又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也没那么差了,至少能避免一些错误发生,能让他在脑子里想清楚答案后再打出或者写出来。
又或者直接和现在一样,默默听着。
本来也不打算拿手机打字,他现在只想抱着俞知游。别的问题可以以后再问,但现在,得让俞知游把想说的话说完。
“我哥,”俞知游捏着陈向喧衣服的手紧了紧,“站在楼顶上,他要跳下去。”
是梦,不要害怕。陈向喧在心里回答他,手心覆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不是梦,是真的,”俞知游的声音更哑了,“我妈打自己,鱼缸被砸,我哥跳楼……都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