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伊斯梅尔便苏醒过来。
睡得很不错,归功于兰诺德往牛奶里撒的安眠素。
但伊斯梅尔心情很不愉快。
当查尔斯又一次神奇地掐点敲门时,伊斯梅尔将人放了进来,开口询问:“兰诺德昨夜什么时候离开的?”
“回殿下,是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兰诺德先生从您的房间出来后便回客房去了。”
听到回答,伊斯梅尔没有在说什么。至少兰诺德没有在自己睡着后做什么奇怪的事。
伊斯梅尔揉了揉眉心,这才又看向查尔斯,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日里查尔斯是不会贸然打扰他休息的。尽管自己已经醒来,但宅子里的虫仆们谁人不知他喜静。
查尔斯露出一个笑容,仿佛真心实意地为伊斯梅尔感到高兴。
“殿下想起床了吗?”他询问。
伊斯梅尔没有立即应声,只是掀开被起身从床上下来。
他算着日子,记起希尔提起过巴芙特会带着他的雌君希斯克利一起回来。
“嗯,他们回来了?”
查尔斯得到伊斯梅尔的回应,转身向门外示意,虫仆们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服侍端了进来,站在门口随时待命。
这是寻常的规模了,伊斯梅尔洗漱完毕就能直接穿上搭配好的衣服。
“如果殿下指的是塞西尔公爵和希斯克利少将,他们已经在楼下了。”
“嗯。”
素来是如此,无论是他的两位哥哥,还是他的雄父和雌父,都对他有一种近乎过分的娇纵。竟也愿意用这挤出来的休息时间用来等他睡醒。
要是他不见呢?
伊斯梅尔试过的。
在某一个时间线中,伊斯梅尔曾回避了与所有人的会面,独自生活了一年。
伊斯梅尔觉得很自由,甚至感知不到任何痛苦和喜悦。但最后还是被系统强制带回了世界线的起点。
于是伊斯梅尔开始尝试杀死巴芙特。
这位素来阴郁沉闷的大公爵,也就是他名义上的雄父。诚然,伊斯梅尔还处于少年期,正面相搏几乎很难杀死巴芙特。
但巴芙特有一个致命的设定,他十分重视自己的子嗣,特别是与他同为小儿子的伊斯梅尔。也是巴芙特领头将这万般溺爱带到伊斯梅尔的身边。
于是当伊斯梅尔尽心尽力演绎着乖巧的小儿子形象时,巴芙特毫不怀疑地喝下了他从黑市里买来的毒药,剧毒对巴芙特来说并不致命,却足以让他失去大部分的行动力。
然后,结局可想而知。
伊斯梅尔杀死了巴芙特,而与巴芙特有着伴侣感应赶来的少将希斯克利和他两败俱伤,在希斯克利抱着巴菲特的躯体冲他嘶吼质问时,世界线再次回归起点。
“杀人是没有意义的”。
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伊斯梅尔脑中,也许是希斯克利崩溃的模样太过有感染力,伊斯梅尔有一瞬间忘却了他们只是一串数据的事实。
他们之间早已设定好的爱,崩塌后竟也如此真实。
伊斯梅尔从虫仆手中接过衣物,遣走想为他换衣的查尔斯后,才唤出了系统。一边穿衣一边询问:“巴芙特和希斯克利和之前的设定有区别吗?”
系统:【没有,宿主您要做什么吗?】
大概是杀了巴芙特和希斯克利两败俱伤那次的场面太混乱,系统一听他提起这两个名字就觉得心慌。
伊斯梅尔倒也没想做什么,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就没有再继续接话。
他整理完已是十分钟后,推开门查尔斯便候在一旁,引着伊斯梅尔下楼。一边走还一边为伊斯梅尔播报下面的情况。
巴芙特和希斯克利是一同来的,已经待了有三个小时。而这期间是兰诺德去接待的二人,还亲手为二人烹饪了早餐,说是二位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的话,还得先习惯伊斯梅尔喜欢的口味——异星佳肴。
现在也快到午餐时间,兰诺德已经在忙活了。
听到这,伊斯梅尔不禁笑道:“看来他们很喜欢兰诺德这个雌君了。”
查尔斯默不作声,知道此时没有他接话的份。
伊斯梅尔的笑容冷了下去,站在楼梯边望下去,正巧看得到坐在会客厅沙发上的两人。
巴芙特·塞西尔,常人称之巴芙特大公,是第十一代塞西尔家最年幼的雄虫,从小性格沉闷,肤色白,眉眼和伊斯梅尔有七八分相像,却因着眼型平缓而更加阴郁些。他同样白发,却不似伊斯梅尔披散着,时常扎着垂在腰后。
伊斯梅尔之前看过巴芙特的详细信息,知晓这位看起来沉闷的大公爵,实际上心狠手辣。当初他因着年龄而成为不被重视的次子,最后就手刃了自己的两位亲生兄弟,才成功上位,掌控了塞西尔家族。
伊斯梅尔也曾想过,巴芙特的两位兄长肯定也不是好对付的家伙,那么巴芙特是如何夺得这滔天权势的?
很快,伊斯梅尔在他更加详细的人生经历中看到了他雌父的名字——希斯克利。
希斯克利,无姓。
他是出生在不知名的污染星球的雌虫,大些时候被巴芙特捡回家,养大后便成了巴芙特手中的一把利刃。他生得高大,小麦肤色,因着星球污染的缘故,好战至极,后腰到脖颈的皮肤大片都是变异的黑色裂纹。这些裂纹穿插在他白金色的短发里,显得异常妖冶。
可惜,伊斯梅尔在杀死巴芙特后发现,人不可貌相,虫也如此。
希斯克利除了忠诚以外,简直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出生于黑暗的人竟然将一颗单纯洁净的心给了巴芙特。
如果说希斯克利是巴芙特最锋利的剑,一条忠诚的疯狗,那么巴芙特就是牢牢拴住他的沉稳而内敛的铁链。
“啧啧。”
伊斯梅尔看着下首两个坐在一起的虫,忽而觉着这两人倒还般配。
而就在这一声之后,下面的两位也注意到伊斯梅尔,立即起身来。
“梅尔。”
竟是不爱说话的巴芙特先开了口,他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虽然浅淡,但出现在这位大公身上已是不可多得。
而他身边的希斯克利没开口,但笑容却自然多了。那是一种充满力量和感染力的笑,伊斯梅尔记得他的设定是“单纯、忠诚、乐观”。
名副其实。
哪有当了雌父的人还能笑得跟个少年似的。
伊斯梅尔十分给面子地应了一声下楼,来到沙发前时,希斯克利便开口了:“梅尔都长那么高了,也越来越像你的雄父了。”
他说着,还没等伊斯梅尔反应过来,便靠近了许多。希斯克利不愧是当初那个名副其实的“杀虫狂魔”,肩膀比伊斯梅尔宽不少,一双手捧住他脸时阴影就笼罩了过来。
就连伊斯梅尔也怀疑了一秒,到底是自己脸小还是对方手大啊。
竟然将他整个脸颊都托住了,手指还轻轻捏了捏。
“好像没有十几岁的时候软了……”
希斯克利咕哝着。
巴芙特也起身,看向伊斯梅尔和希斯克利间的眼神流露出喜悦,难得见他眉目间的愁色化开了,“长得再大,也只是我们的小梅尔。”
“听兰诺德说,小梅尔最近都有好好吃饭,应当是不会饿瘦的。”
对于出生微贱的希斯克利来说,挨饿实在是他最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体会到的感受,尽管那样的日子早已过去许久。
希斯克利闻言,也点了点头。
他终于是舍得放开手退后了两步,“兰诺德的厨艺倒不错,或许我也该学一学,做给阿芙吃。”
“随你。”巴芙特语气淡淡。
“那我待会儿就去看看,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希斯克利很快笑着应声。
这边伊斯梅尔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脸颊,还是温热的,带着希斯克利掌心的温度。竟然就这么被人捏脸了!
“……”
不过在看到两人老夫夫间对话的眼神交流,伊斯梅尔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事也顾不着了,眼睫一眨移开了视线。
但容不得他走神,希斯克利和巴芙特对他的关心程度完全出乎伊斯梅尔的意料。他们很快就再次将话题引到了伊斯梅尔身上,是巴芙特先开的口: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希斯克利也注视着他,两人就这样等着伊斯梅尔开口,那眼神好像在说,你就是要这世界的能量核,我们也给你掰一块下来。
伊斯梅尔觉得他们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又或者是自己不一样。他素来封闭的心被谁捅开个口子,竟然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打破这一瞬间的美好。
“我……”
伊斯梅尔启唇,随后声音的延长长达三秒,眼神也敛在修长的羽睫后,不再看两人。
“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第一句话出口,之后的话就顺利极了。
“我不想和任何人交流,不想出席晚宴,不想听着所有人高喊着生日快乐。”
“如果我还想要去死,你们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