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用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宝……
江北塘最不喜欢清河公主轻佻媚浪的模样, 听着她说要他服侍她的话,内心更加恼火,她以为他是她的男宠不成?
“放手。”江北塘面色冷沉道。
清河公主近距离地与他对视着, 发现他们两人已经多年未如此亲近过, 若不是她喝醉了酒, 大概是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尽管他已经四十来岁, 但容貌仍旧不减当年,浓眉深眸, 五官似刀刻般, 英俊深邃,眼角有着些许岁月留下的痕迹, 但这却让他愈发有股成熟稳重的魅力。
“不放。”清河公主踮起脚尖, 嫣红的唇贴在他面庞, 轻语呢喃:“侯爷, 就算你想伺候本宫,你那里还行么?别被踢坏了啊。”她凤眸挑衅似地朝着他身下看去,唇边勾起些许弧度。
江北塘闻言体内不由一阵气血上涌。
两人已经多年没有同床共枕,当年的她在他面前还算青涩, 岂像今时这般放浪不知羞耻, 她满身的酒气又冲得他有些醺然,江北塘目光一沉, 不禁失去了理智, 蓦然将清河公主打横抱起,往床榻走去。
清河公主眼眸掠过惊讶之色, 晕乎乎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两人太久没有这般亲近过,她感到十分别扭, 身体都僵硬了几分,她想挣扎下来,奈何江北塘身材魁伟,力气又强大,根本挣扎不下来。
“放肆!你想做什么?”清河公主色厉内荏地斥道。
“不是觉得本侯不行?”江北塘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唇边却浮起冷笑,随后去将屋内的灯一盏盏灭掉,只留下一盏昏暗不明的灯,气氛瞬间显得暧昧起来。
清河公主没想到自己一番话的话竟然会让江北塘认真起来,看着他大步朝着自己走来,她莫名地紧张起来,也跟着冷笑,“你都这么老了,还行么?”
老?江北塘气得真想把她的嘴堵住,江北塘走到床旁边,撩袍而坐。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目光皆隐隐透出些许尴尬,毕竟两人多年没有过亲密举动。
难道真要做?清河公主心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江北塘看着她因为醉酒,而变得绯红的面庞,冷笑道,“方才不是很大胆么?现在又不敢了?”
清河公主被他言语一激,内心瞬间不爽起来,她伸手一双玉臂勾着他的脖子,挑衅地嗔了他一眼。
“侯爷真是大言不惭,那就让本宫看看侯爷你是不是宝刀未老?”清河公主言罢便亲了下他的面庞,没有亲他的嘴。
面对着江北塘,清河公主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年纪不小了,自己的儿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再与她自己儿子他爹亲来亲去,着实叫人恶寒。
江北塘被她这么一撩拨,眸光一沉,蓦然将她推到在绣褥上。
清河公主原本以为与他同床共枕会十分尴尬,但事情上却让她禁不住地心跳加速,宛如回到曾经那段与他刚刚成亲的时光。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在追忆着什么,清河公主看着他渐渐蹙起的眉头,莫名地担心他想起曾经她逼迫他的日子,她蓦然抱住了他宽阔结实的身体,红唇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
江北侯身子一僵,随后也大力的回抱了她。
前度刘郎今又来,明明多年未在一起,却比当年更加如鱼得水,也许是年纪到了的缘故,两人都已经明白,情与欲是可以分开的。
夜渐渐深沉。
在到达某一无法言说的境界之时,清河公主感觉酒的后劲也越来越强,她看着眼前这张刀刻般,已经有着岁月划痕的面庞,眼中渐渐变得迷蒙。
清河公主养的面首无一像他,像他一分一毫的,不论再英俊,清河公主也不会要。
明明是自己对不起他,她内心突然浮起无限的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江北塘,本宫曾经很爱你。”
这句柔软的话,她清醒时绝对不会说。
次日,清河公主日上三竿才从床上醒来,醒来时头疼欲裂,一看床上,已经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江北塘是何时离去的,想起昨夜两人的疯狂,清河公主面庞不由浮起些许红晕。
这男人还真用行动告诉了她,什么叫宝刀未老。
要是被她的儿子知晓他死鬼老爹宿在她这里,定是要笑话死她的,清河公主立刻叫来自己的宫女,吩咐她们不准把昨夜之事告诉江宴,然后自己也假装没发生过这件事。
想到自己昨夜似乎在浑浑噩噩间说了一些肉麻的话,清河公主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和他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说这种话不叫他笑话么?
清河公主内心不禁懊恼不已。
昨夜只是个意外,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她暗暗发誓。
* * *
时光一晃而过,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李擎办事很可靠,短短几日便帮温庭姝找到了一个让她很满意的房屋。
温庭姝将那房屋租赁了下来,房屋前面是铺位,后面可住人,屋后还有一小花园,环境甚是幽雅洁净,李擎找人替她将房屋里里外外全部洒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如今就等着温庭姝来布置安排,温庭姝也不急着一时,打算慢慢地布置。
这一日,温庭姝与赵文慧,李秀英约在李家聚会,本来还邀请了柯无忧,但柯无忧要去给人看病,去不了。
自从方夫人同意她与宋子卿和离之后,温庭姝忐忑的心定下来,也不怎么再在意孙氏的眼光,每次在孙氏明里暗里地申饬她不该出门之时,温庭姝总是表现得顺从,但之后仍旧我行我素,想出门便出门。
孙氏无可奈何,便找了宋子卿,与他说此事,让他劝诫温庭姝。
宋子卿回到主院时,恰好碰到温庭姝要出门,他心中感到有些不悦,便与她说了孙氏说她的事,言语间带着责备之意,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温庭姝心中感到不耐烦,也不想再与他客气,“爷,我与你已经和离,按理说我做什么,与你无关吧?”
宋子卿面色微冷,“可我母亲还不知晓,你不能再忍一阵,至于这般急着出门?”
温庭姝不禁沉了脸,“我有事在身,为何不能出门?我为了你秋闱的事做了妥协,决定隐忍一段时间,你为何还要得寸进尺,让我一忍再忍?你为何不愿意替我在你母亲面前说几句话?这很为难你么?”
宋子卿大概是习惯了她的柔顺,所以才会理顺当然的认为她应该隐忍,如今看到她强势的模样,这令他又想起了他写下和离书的那夜,不由怔住,随后又心生懊恼,他语气和缓道:“你出去吧,母亲那边我会替你说话的。”
见他如此说,温庭姝面色微微转好,“和离这事我早已经与我母亲说了,她也同意了,如今就等着你赶紧告诉你母亲了。”言罢带着春花秋月出了门。平日里春花不爱出门,所以都是秋月陪她出门,今日难得春花也提出要跟着她们出门。
与李秀英和赵文慧见面之后,温庭姝与她们说了自己要开铺子的事,两人都有些惊讶。
李秀英不禁问道:“你夫君会同意你开铺子么?”
温庭姝被她这么一问,想着自己与宋子卿和离一事没多久就会瞒不下去,倒不如趁此机会,两人又都在,便与她们坦白了,这么想着,她道:“其实我已经与他和离了。”
赵文慧正吃着一块糕点,闻言惊得差点噎住,她连忙喝着一口茶,缓了缓,才问道:“你们怎么和离了?”
李秀英也同样感到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温庭姝面对两闺友震惊的目光,不禁有些难为情,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我和他性情不合,难以共处一生,索性和离了。”
赵文慧颇有些不信,直接说道:“庭姝,我们既是闺友,就不要瞒着我们了吧,可是那宋清负了你?当初你虽然没具体说那苏雁儿是怎么回事,但我一猜便知晓那苏雁儿肯定是在你没有和宋清成亲之前便做了他的外室,不然怎么可能短短不到两月,她就进了宋府的门。”
“并不是因为苏雁儿的原因。”温庭姝轻叹一声,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爱他,与他在一起,我只觉得很煎熬,所以便提出了和离。”
李秀英觉得奇怪,“那你提出和离,他便同意了?”
温庭姝有些为难,但在她们充满着压迫的目光之下,唯有他们在白云寺遇到盗匪时宋子卿弃她不顾,带着苏雁儿逃命的事告诉了两人。
李秀英和赵文慧两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李秀英蹙着眉头,“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赵文慧冷笑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宋清看着是个端方自持的守礼君子,却不想是个败类。竟然做出如此荒唐之事来,害你差点……”赵文慧顿住,看了看温庭姝的脸色,没有往下说去。
“和离了也好,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定会十分痛苦。”李秀英也曾拘泥于礼法,认为应该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经过与陆修言的事后,深深感受到与所爱之人在一起多么幸福。
赵文慧正愁着自己那无法做主的婚事,听到李秀英的话也点点头。赵文慧其实从一开始就想要自己选择一门亲事,只是她父亲不肯同意,她近来打听到她那未婚夫看上了一风月场里的女子,这让她更加排斥这门亲事。
“庭姝,你父母会同意么?还有他父母呢?”赵文慧问道,内心因为温庭姝和离一事有了想法,她与白家的亲事是变不了了,倒不如将来也学着温庭姝,和那白枫和离,从此再不嫁人了,也好过和那种不务正业的二世祖共度一辈子。
“我母亲已经同意,但还要写信送到京城,请得我父亲的同意。”温庭姝道,说起这事,她其实内心还有些忐忑,担心她父亲坚决不同意此事。
两人点点头。
三人聊完温庭姝和离的事,又聊起了开铺子的事,李秀英和赵文慧对这事都有些兴趣,听说温庭姝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了些古董玩器等物,两人也说要凑些东西出来给温庭姝,温庭姝见她们兴致勃勃,便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到了来日,两人都各自凑了一箱东西打算交给温庭姝。
在李擎和柯无忧的协助下,温庭姝置办了博古格、橱柜、桌围椅披等物,随后将铺子布置起来。
温庭姝其实等到与宋子卿真正和离之后再做这件事的,但温庭姝闲不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想到江宴,然后禁不住胡思乱想,她不想总是想他,而且这是她第一次开铺子,她感到很振奋,希望铺子能够尽快开张。
温庭姝要开铺子的事瞒不过孙氏,孙氏觉得自己这位儿媳越来越荒唐,就和入了魔怔一般,与以前贤良淑德,乖巧听话的温庭姝判若两人,孙氏知晓她自己说不通温庭姝,说再多都是阳奉阴违,便找来宋子卿,让他来管束温庭姝,但宋子卿已经向温庭姝承诺会替她说话,没办法只能告诉孙氏说温庭姝开铺子这事是自己同意的,又说自己乡试在即,没时间管这些事,孙氏怕影响宋子卿的乡试,只能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算待乡试过后,便请来方夫人,让她好好管教她的女儿。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温庭姝便叫人将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铺子里,李秀英和赵文慧也派人将她们准备的一箱东西送了过来,温庭姝挑了一日与柯无忧,春花秋月等人将古董玩器,文房四宝,香粉花绣等东西摆放起来。
弄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八月初。
温庭姝等人足足忙了将近半个月,这段时间温庭姝过得很充足,倒没有很想念江宴。
江宴近来送的礼物越来越不讨她欢喜,有一次他送了她一把匕首,说要是遇到对她心怀不轨之人,便拿着匕首自卫,温庭姝觉得他说的那个人大概指的是方琼,温庭姝并不认为方琼会和他一样,半夜闯到有夫之妇的闺房引诱她,而且方琼也不会像他那样翻墙翻得那般容易吧?
还有一次,他送了束他自己的头发,说结发为夫妻,让她把自己的发和他的发缠在一起。温庭姝并不认为他此举有多么真心,他大概不知道该送什么了吧?
他到底是怎么在短短的时间内给她准备两到三个月的礼物的呢?温庭姝突然有些佩服起他来。
次日,温庭姝仍旧去了铺子忙活,待出来时却意外的碰上方琼,这地方幽静人少,温庭姝也没有带面纱,两人恰好四目相对,皆是一惊。
与方琼在一起的还有另一名男子,那男子生得十分年轻,穿的衣服松松垮垮,也不鲜丽,却有股落拓不羁,风流倜傥的感觉,看着不像普通人。
“表妹,你怎么在此?”方琼问道,说着不由往铺子里面看了一眼,见到一人高马大的男人在那指挥人做事,不由略蹙秀眉。
“表哥若有空,且进来坐一坐,待我与你细说。”
方琼微颔首,随后看了眼身旁的男子,不等方琼说话,那男人便含笑说道:“你进去吧,我们改日再聚。”言罢扬眸看了温庭姝一眼,转身潇洒而去。
温庭姝也没在意那位男子,领着方琼进了铺子。
李擎见到温庭姝领着一穿着白衣的男子进来,不由多看了一眼,脑海中闪过秋月说的那句芝兰玉树,才华横溢,不禁猜测,这位男子便是温小姐的表哥。
温庭姝接下来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
“表哥,请随我进来。”
李擎谨记江宴的话,不由提高警惕。
温庭姝领着方琼穿过庭院,到了后面的屋子,请他坐下,又让秋月去沏茶,随后与方琼说了自己要开铺子的事。
“此事我母亲还不知晓,还请表哥不要把此事告诉我母亲。”温庭姝有些不好意思地请他替自己保守秘密。
方琼沉吟片刻,随后笑着颔首,“我知晓了,我不会告诉姑母的。”说着又感叹:“我真没想到表妹你竟然会做这样的事。”
“怎样的事?”温庭姝脸红了红,本以为他是指自己行为出格,却不想他回答道:
“令人惊喜的事。”方琼笑得温文尔雅,语气有着赞扬。
温庭姝一怔,随后松了一口气,她本以为他会劝诫她,不想他竟如此支持她,且没有多问,她内心有些感动,随后又冲着他温婉一笑,“表哥乡试在即,我在此预祝表哥金榜题名。”
“借表妹吉言。”方琼微笑道,神色间露出自信之色,“待表妹的铺子开张之后,我定来光顾。”
李擎站在门后边,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手拿着一块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墙,秋月端着茶过来看见了差点没翻白眼,走过去示意他跟着自己走,李擎不情不愿地跟着她来到墙根处。
“秋月姑娘有何吩咐么?”李擎眉头微微皱起,仍惦记着温庭姝和方琼那边。
秋月见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呆头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听墙角么?装都不会装。”
李擎被她数落了一番,不由变得木然起来。
秋月看得一脸无奈,“你个傻子,你快走快走,这边有我帮你看着。”
李擎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变得那么好心。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看在那簪子的份上。”秋月说着又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 *
江宴清河公主一行人比原定计划提前几日到达京城,原因在于在碧水县发生的那件事,清河公主和江北塘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又真真正正做了次夫妻,事后两人关系非但没有转好,反而愈发显得生疏起来,以前两人还吵吵闹闹,如今倒是不吵了,却总是故意避开对方,也鲜少说话。之后清河公主也无心游山玩水,让人加快行路速度,于是他们便早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清河公主住在她的别第,定北侯则回到了他原来的府邸,两人自此分开。
江宴也有自己的一处私宅,他并不打算与清河公主或定北侯居住。
在旁人看来,这一家三口各过各的实在是一件稀奇之事。
江宴的私宅不算大,但院落深邃,环境优美,宅子里的固定仆人一共就四名,管宅子的陈总管,厨房的周妈,两名打扫的粗使丫鬟,江宴对这几名仆人都有恩,因此他们对江宴一直忠心耿耿。他们如今都是有家室的人,平日里几本都不来这里,直到每年的八月份来临之际,她们才会过来把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将铺垫陈设,应用物什全经换新,等待江宴的到来。
江宴来到京城之后先随清河公主进宫见了他的皇帝舅舅,之后又被京中的一些好友叫去玩乐,一连热闹了好几日,直到这一日才清闲下来。
是夜,江宴立在窗旁,凝眸看着月色下的庭院,清闲下来之后,他不禁感到有些寂寞。
如今已经是八月份,他与温庭姝已经分别有半个多月,这些天江宴其实有动过写信给温庭姝的念头,想问问她有没有和她那表哥继续来往,不过他料想温庭姝应该不会如实回答,而且路途遥远,一来一往的也不知晓要花费多少时间,他实在没耐心等待,且写信问这种事显得他爱拈酸吃醋又儿女情长,这实在不似男人作为。
其实江宴可以不随清河公主进京,只不过他放心不下清河公主的安危,二是他知晓方夫人已经写信进京告知温世杰温庭姝与宋子卿和离的事,他想知晓这边的情况,顺便也想拜访一下他这位未来的岳丈。
江宴正思索着何时去见他那位未来岳丈,陈总管突然过来向他禀报:“世子,武安伯夫人求见。”
江宴侧目看了陈总管一眼,思索片刻,忽然微微一笑,“让她进来吧。”
武安伯夫人是一名寡妇,也是江宴曾经的情人。
第72章 江宴想得到温庭姝全部的……
陈总管出去已经有半个时辰左右, 人还未请来。
江宴歪坐在榻上,把玩着折扇,耐心等待武安伯夫人的到来。
江宴清楚武安伯夫人的性子, 此刻她定然还在轿中整理妆容服饰。
又过了半个时辰, 武安伯夫人才姗姗来迟, 她刚一跨进门槛, 香气四溢开来,撩人心弦。
武安伯夫人很年轻, 比江宴不过大了四岁, 且生得明艳动人,身段窈窕婀娜。
她是武安伯的继室, 武安伯死了之后她坚决不改嫁, 只守着武安伯的牌位度日, 众人皆以为她恪守妇道, 忠贞不二,却不知她私下十分放浪,情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换,游荡于各个男人之间, 且她工于心计, 从未被人发现过。
进了屋之后,武安伯夫人除去帷帽, 露出那花容月貌来, 她身上穿着不甚华贵的衣裙,脸上略施粉黛, 挽着高髻,髻上钗簪寥寥无几,显得清新典雅, 一眼看上去像是没怎么打扮,实则处处透着精细。
武安伯夫人抬眸,微微地看向榻上的男人。
修眉凤眸,朱唇挺鼻,仍旧是那昳丽无双的容颜以及优雅贵气之姿,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江宴并不起身迎接,拿着折扇往他身旁的位置一点,含笑说道:“夫人,且坐。”
武安伯夫人款款地行到他身旁坐下,笑盈盈地睃着他,询问道:“世子几时来京的?妾身竟然不知晓。”
她端正地坐着,看起来就如同端庄贤淑的夫人,只是眉眼间那难以掩饰的风情出卖了她。
江宴曾为她这眉眼间的风情而心动过一段时间。
江宴知晓她早已掌握自己的行踪,只不过在装傻罢了,江宴微笑说道:“前几日。”
武安伯夫人面上故意露出淡淡的不悦,嗔怪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人通知我?难不成世子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江宴狭长的眼眸斜睨着她,轻笑出声,“夫人不也已经有了新人?还惦记着我这旧人么?”
武安伯夫人娇叹一声,“我是一个念旧之人,你又是我的第一个情人,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总是回忆起你我当初美好的时光。”武安伯夫人隔着小几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随后起身,跨过阻碍坐到他的近旁,软语娇声道:“世子难道不会怀念那段时光么?”她一边说着,一边倾身凑近他,向他展露她那傲挺的胸脯。
江宴伸手折扇轻抵于她的香肩之上,像是暧昧的挑逗,与此同时,那折扇仿佛注入了强大的力量,牢牢的挡住她。
武安伯夫人却完全近不了他的身,眼眸不禁一眯。
“怎么办,我不敢怀念啊。”江宴扬起一侧唇角,笑得不正不经,语气轻飘飘的:“汴阳已经有妻子等候,我若敢在外边拈花惹草,她会杀了我的。”
武安伯夫人闻言目光微凝,随后挺直了腰肢,没有再试图接近他,江宴也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折扇。
“世子在逗妾身不成?”武安伯夫人笑睇了他一眼,道:“据妾身所知,世子并未成亲吧。”
“只是早晚的问题。”江宴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微笑说道。
武安伯夫人打量着他的神色,在猜测他是不是欺骗自己,只是因为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一向肆意妄为的江世子也会怕一个女人?”武安伯夫人微微冷笑道。
江宴挑眉笑道:“夫人,你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因为爱,所以才会心生畏惧。”
“世子也会爱人么?”武安伯夫人语气带着些许轻蔑,随后又盈盈笑了起来,有些不甘心地挑逗道:“长夜漫漫,世子难道不寂寞么?”说着足尖轻踢向他的衣服下摆,缓缓伸了进去,语气蛊惑:“不过一夜春宵,她又怎么会知晓?”
江宴没有推拒她,也没有回应她,只是神情淡淡地凝望着她,笑道:我这人太过老实,她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我今夜若与你共度一夜,她来日问我,我也只能如实回答。”
武安伯夫人闻言顿觉扫兴,她收回了脚,冷笑一声,道:“世子你若是老实,这天底之下就无老实之人了。”
江宴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并没有反驳。
武安伯夫人见状站起身,悻悻地说道:“看来你我已非同道中人,自今夜起,便彻底散了吧。”
武安伯夫人言罢已经恢复了以往面对人端正持重的模样,随后拿起自己的帷帽,毫无留恋地离去。
同道中人?江宴手抵着额角思索着武安伯夫人临去前那番话,摇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他从不认为自己与谁是同道中人,他所做所想全凭着心罢了。
其实正如武安伯夫人所说,就算他在京城与别的女人发生什么,只要不告诉温庭姝,她便什么都不知晓,自己仍旧能够以花言巧语蒙混过去。
只是江宴觉得,自己若一直向过去那般视情爱为游戏,或许他永远无法得到温庭姝的信任,令她全心全意地爱自己。
江宴想得到温庭姝全部的爱,也愿意为此付出他所能给予的一切,以及克制自己不再风流。
* * *
京都,温府。
温世杰今日休沐,并未出门,正在书房内处理公事,书童捧着一封信进来,禀报道:“老爷,汴阳有信送来。”
温世杰接过一看,便知是家书。
这封信原该前几日便到的,只因驿夫在途中出了点岔子,耽误了几日功夫。
将书童挥退之后,温世杰裁开封套,取出里面的信,信是方夫人写来的,当看到信上的内容时,温世杰那端正英俊的面庞渐渐浮起怒色,看完之后,他一改儒雅风度,一拍桌案,恨恨骂道:“这个小畜生,亏老夫还以为他是克己守礼的世家子弟典范,简直有辱礼教。”
方夫人在信中只将白云寺宋子卿撇下温庭姝,带着外室逃命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对于温庭姝和江宴的事只字不提。
按照温庭姝的说法,宋子卿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温庭姝与人偷情,而当初看见宋子卿带着苏雁儿离开的和尚却已经找到,到时宋子卿若反咬一口,便仍按照先前温庭姝的做法来堵他们的口。但方夫人担心温庭姝和江宴的事被温世杰知晓后生气,便没提江宴的名字。
为了增加可信度,方夫人还在信中说,救温庭姝的是一位不知名的侠士,而那位侠士正好也救了逃跑的宋子卿和苏雁儿,所以那名侠士知晓此事,但方夫人并未说那侠士就是江宴。
温世杰爱女心切,不愿意让她再在宋家受苦,只是要如何与宋相提起这事,他还需要慎重的思考一番,正想着此事,书童再次进来禀报:“老爷,定北侯世子江宴求见。”
温世杰一愣,他与江宴素未谋面,他来做什么?
温世杰虽没见过江宴,但听闻他生得昳丽冶艳,其性也随清河公主,行事乖戾,放荡不羁,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
温世杰平生最厌恶这等人,所以当初才拒绝了他家的求亲。
温世杰本来不愿意见江宴,但想到清河公主与皇上关系甚好,不好得罪她的儿子,便只能忍着烦躁让书童去把人请过来。
江宴到的时候,温世杰正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湖蓝圆领长袍,腰系玉带,看着和定北侯年纪差不多,相貌生得俊朗,且气宇轩昂,细看眉眼与温庭姝有几分相似。
温世杰亦暗暗打量着江宴,他穿着一袭箭袖白袍,发束玉冠,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带着谦虚之色。
江宴一进来,便朝着他作了一揖,举止文雅有礼,丝毫让人联想不到他便是那风流浪荡的江世子,内心暗暗称奇。
“江世子,不必多礼。”温世杰起身虚扶他,客气地说道:“不知江世子光临寒舍,有何见谕?”
温世杰虽是江宴的长辈,但他毕竟是世子,身份比自己贵重,便持了恭敬态度。
江宴没有托大,始终持着晚辈礼节,他微笑说道:晚生在汴阳时便仰慕掌院大人高才,可惜觌面无缘,此次进京,斗胆前来拜见。”
温世杰心中更是生疑,他并不信江宴的话,若当真仰慕他高才,为何前几年不见他来拜见?偏偏今年才来拜见,温世杰请他入座,又命书童奉上香茶,两人又客套了一番。
温世杰与江宴一番谈话之中,觉得他与传闻中着实不一样,他举止十分有涵养,说话也温和有礼,让人不禁心生好感,只是他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客套之话,令人猜不透他此趟的目的为何。
品过香茶后,江宴看向温世杰,终于说道:“温大人,说起来,晚辈与令爱有过一些瓜葛。”
温世杰闻言心中一惊,终于明白,他此次是为了他的女儿而来,心中暗暗不悦,温世杰本来以后他要提的是当初的亲事,却不想江宴却说道:
“在白云寺,晚辈救过令爱一命。”
温世杰内心更加诧异,怎么这江宴也牵扯到了白云寺的事件当中?温世杰不禁诧异地问:“江世子,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令爱真是所托非人。”江宴先贬低了宋子卿一番,才从容不迫地说道:“那日晚辈途径白云寺的附近,恰好遇到几名浪人在打劫一辆马车,便出手救了马车的主人,却不想那主人正是您的女婿宋清,马车里坐着一女子,晚辈本以为是令爱,不曾多想,得知白云寺被浪人包围之后,晚辈便去往白云寺救人,恰好在一柴房中发现险些被盗匪欺凌的一位小姐,便将她救了出来,后来晚辈才得知,原来她才是令爱。”
他这些话正好对上方夫人信上所言,心中不由吃惊。
温世杰实在没想到方夫人在信中说的那名侠士竟然是江宴,他连忙起身,感激道:“原来我夫人说的那名侠士便是世子。若不是世子相救,我女儿的性命不保。”说着便要向他行谢礼。
江宴亦起身,阻止他向他行礼,“温大人莫要折煞晚辈,晚辈想只要是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无法视而不见,只顾自己安危。”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瞬间又狠狠贬低了宋子卿一番,温世杰想到宋子卿撇下自己女儿不管的事,内心瞬间又涌起一股怒火。
“若不是世子说出此事,我都不知晓是世子救了我女儿,我夫人在信中只提到一名侠士,不知为何她却没有说出世子的名字来。”温世杰此刻对江宴心生了些许好感,语气也和善许多。
“温大人您先坐下来吧。”
“世子,你也请坐。”
两人回归座位,江宴才缓缓说道:“当初晚辈救下令爱之后,便受了重伤,”说起‘重伤’两字江宴故意拔高了下声调,“又恰巧遇到大雨,无法赶路,便只能在一破屋内暂住过一宿。为了令爱的名誉着想,晚辈未敢此事传扬出去,想必夫人也是如此想的。”
江宴先前已经听闻温庭姝说过信上的内容,知晓方夫人并未在信中提起他的名字,他也只能自己来博未来岳丈的好感了。
温世杰点点头,当初他收到家信,说姝儿是自己躲了起来没被盗匪发现,这次又说遇到侠士相救,他便觉得这事不清不楚,今日听了江宴这番话,才终于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内心也更加有底气去面对宋父。
他看了江宴一眼,见他举止文雅大方,心中越发觉得传闻不可信。
“世子救了我女儿的性命,有些事我也不瞒你了。”温世杰有些后悔当初看错了宋子卿,“其实我的女儿因为这件事,已经打算与宋子卿和离。”
江宴闻言先是沉吟片刻,随后称赞道:“令爱能有此主见,令晚辈甚是佩服,若换了其他千金小姐,未必有她如此果决勇敢。”
温世杰见他夸赞自己女儿,心中不由感到欢喜。
“不过宋相那边会答应么?”江宴问道。
温世杰闻言内心又升起怒火,他冷笑道:“他儿子做了如此荒唐无耻之事,他有脸不放我女儿么?”
江宴微颔首,然后正色道:“温大人既然主意已定,若有晚辈帮得到忙的,尽管吩咐。只不过晚辈觉得,若是在非必要的情况之下,最好莫要向宋家透露晚辈救过令爱的事,以免他们反咬一口,说晚辈与令爱有着不干不净的关系,影响到令爱的声誉。”
温世杰闻言心中不禁有些动容,“多谢世子能替我女儿着想。”想到当初自己拒亲的事,温世杰内心颇有些后悔,当初他听信了传闻,以为这江宴品行不堪,并非良人,却不想那宋子卿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他害苦了自己的女儿。
江宴微微一笑道,“令爱洁如白雪,秀若烟霞,性情温婉大方兼端正守礼,晚辈想汴阳的千金小姐无一及她,和离之后,定能再结良缘。”
温世杰听着江宴的话隐隐觉得他似乎钦慕自己的女儿,不由心念一动,“江世子可定亲了?”
江宴摇了摇头,轻叹道:“说来见笑,晚辈至今未识岳丈门第。”
温世杰听闻此言,不由笑了起来,“江世子容貌俊爽,为人正直,又有侠义心肠,定有不少女子愿意嫁给你,但我看世子年纪还轻,倒也不必太过着急。”温世杰道,内心隐隐有念头浮起。
江宴莞尔一笑,“温大人说的是。”
* * *
时光迅速,转眼已是八月初七,宋子卿,陆修言,方琼等参加乡试的人纷纷入了场,乡试一共考三场,第一场在八月初九,其余两场分别在十二日与十五日。
乡试期间,宋子卿等人都住在贡院,不得离开考场。
温庭姝也不去关心宋子卿考没考中,昨夜倒是和秋月在庭院里拜月,祈祷方琼蟾宫折桂,又祈祷江宴在京平平安安。
温庭姝的铺子也即将开张,里面的庭院和住人的屋子也洒扫得整洁干净,摆上了桌椅床和屏风等物什。
温庭姝摆了筵席,做了一次东道主,邀请了柯无忧,李秀英和赵文慧来赴宴,庆祝铺子即将开张。
温庭姝叫人在大堂内摆了一桌,又在隔壁的小房间摆了一桌,给秋月,春花,李擎以及李秀英的丫鬟,赵文慧的丫鬟。
除了柯无忧,李秀英和赵文慧都不知晓李擎是江宴的人,还以为是温庭姝请来的帮工,因此也没多问。
入了席,酒过三巡,赵文慧笑盈盈地问:“庭姝,铺子的名字可想好了么?”
温庭姝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梨香阁。牌匾我已经叫人打造了,明后日大概就能送到。”梨香取自于梨香小院,她与江宴的很多回忆都在那里,她喜欢这个名字。
赵文慧和李秀英都不知晓这梨香阁的含义,倒是柯无忧,看到她面前隐约露出羞涩之态,不由猜测这名字大概与江宴有关。
李秀英笑道:“以后我们就可以常常来这相聚了。”
赵文慧点头,然后笑道:“我以后肯定是要常来玩的,你可嫌我耽误你做生意。”
“怎么会?我是希望你们常来的。”温庭姝失笑道,随后举杯道:“若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这铺子不知多久才能开起来,我敬你们一杯。”
三人笑着举杯回敬,之后开始行起雅令。
隔壁的小屋子内。
李擎身为屋中的唯一男人,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承受着四个女人,八只眼睛的好奇打量,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而且他不擅长饮酒,一连被敬了四杯满满的酒,他感觉头有些晕,但一直维持着腰杆挺直的姿势。
他一开始不想参与的,可是却不过温庭姝的好意。
秋月笑嘻嘻地看着春花,问:“春花,你有什么要问这呆头鹅的么?”
春花看了李擎一眼,觉得这人看起来比她还呆板无趣,便摇了摇头,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秋月又看向李秀英的丫鬟荷珠,赵文慧的丫鬟巧儿,“你们呢?”
两丫鬟与李擎都不熟,其实都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好意思问人家。
秋月见几人都不问,眼底闪过狡黠之色,然后自己问了起来,“李擎,我问你,你可有钟情的姑娘?你刚刚猜拳输了,这问题必须得回答,不回答便罚三杯。”
李擎一怔,不禁看了她一眼,心中莫名地狂跳了几下,他略一犹豫,还是默默地喝下了三杯酒,然后头更加晕了。
秋月觉得没意思,既然又继续猜拳,却是秋月输了,三个姑娘随意问了她几个问题,便轮到了李擎。
李擎头晕沉沉的,也不知道问什么,想着她刚才问自己的话,便也反问她道:“秋月姑娘有喜欢的人么?”
秋月闻言一怔,随后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没有。一个都没有。”
其余三位姑娘有些诧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向李擎发脾气,又看看李擎,见他怔怔的,不知所措地看着秋月,三人疑窦丛生,都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什么猫腻。
中秋节这日温庭姝在宋府过的,宋子卿等人得明日早上方能出场,这一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夜里摆了筵席赏月,只是因为宋子卿还在考场中,众人兴致缺缺,没多久便散了席,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筵席散之后,温庭姝便去了梨香小院。温庭姝觉得这个中秋节过得有些冷清,也许是因为不能陪伴在母亲身旁的缘故,而且江宴也不在,算算时间,两人已经分别了一个月左右。
温庭姝以为他会写信回来给她,但是并没有,虽然有他送的礼物,但温庭姝内心仍感到有些不安,这礼物都是他提前送的,而他此刻的心意如何,温庭姝并不知晓。
温庭姝其实想过给他写信,但温庭姝也不知晓他住在哪里,也不好意思问李擎,加上她有时候禁不住会想,也许他在京城已经有了新的情人,把她忘了,这样的念头一起,她就更加不愿意写信给江宴。
温庭姝觉得,自己与江宴的事便随缘算了。
第73章 “你仰慕我?”
除了惦记着江宴, 温庭姝也惦记着父亲的信,算算时间,父亲肯定已经收到了信, 若回信的话应该快到了。
温庭姝这几日一直记挂着这件事, 寝食难安。
温庭姝的古董书画铺子昨日已经开张, 柯无忧帮她找了两位看铺子的女工, 都是伶俐勤恳之人,温庭姝信得过她们。
温庭姝这几日偶尔会去铺子里坐一坐。
今夜温庭姝仍旧收到了江宴送的礼物。
江宴的礼物送了一个月, 温庭姝的期待感已经消减, 但她还是打开了那木盒子,里面是一只簪子, 样式看着不大好看, 中间还缠着一小金圈, 以江宴的眼光, 温庭姝总觉得他不会挑这样的簪子送给她,难不成是在敷衍她?
温庭姝蹙了下眉,抬眸看向李擎,李擎方才让她当着他的面打开, 温庭姝也不明白为何。
“温小姐, 请把簪子给我一下。”李擎语气恭敬地说道。
温庭姝将簪子递给他,李擎接过, 在她面前拧动那小金圈, 随后将上头一□□,簪子瞬间变成了一慑人的暗器, 温庭姝不由吃了一惊。
“这簪子怎么还能变成这样?”温庭姝从未见过这种簪子,不由惊讶道。
李擎回禀道:“温小姐,这簪子是爷亲手制作的, 若是温小姐遇到坏人的话,可以用它来防身。”这簪子李擎见过,当初被江宴折成两段,丢在那无人居住的园子里了,李擎根本不知晓江宴什么时候把它捡回来的,而且还把它改造成了暗器。
“……”温庭姝无言以对,这又是匕首又是暗器的,她哪里会遇到什么坏人啊?但下一刻她蓦然想到白云寺和采花大盗的事,想必江宴也是担心她吧。
这簪子应该会有用吧,温庭姝微微一笑,“他倒是有心。”言罢收下了这簪子。
* * *
次日一早,宋子卿便出了贡院,回了宋府。
温庭姝见他一脸轻松,还隐隐透着笑意,不似往日那般清冷,大概是考得不错。
温庭姝看到他,便不由得惦记起方琼。
也不知晓表哥考得如何?
是夜,温庭姝仍旧去了梨香小院,待回到主屋时,却见宋子卿也在房中,正从妆台的方向走过来。
温庭姝有些惊讶,不由看了眼妆台的方向,随后才看向他,问道:“爷不是要说留宿在雁儿那里么?”
宋子卿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忘了拿些东西,过来拿,这便走。”
温庭姝微点了点头。
宋子卿经过她身旁时,温庭姝想了想,叫住了他,“爷……”
宋子卿回头看向她,“何事?”
温庭姝问道:“爷打算何时与你母亲说我们和离的事?”
宋子卿眉不觉微皱了下,冷着声:“你便如此着急么?”
温庭姝语气淡淡地说道:“这样拖拖拉拉于你我有何益?既然已经写下和离书,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么?”
宋子卿心口不禁发闷,沉默了会儿,他道:“过几日我便会说的,你且放心。”言罢他脚步匆匆地离去,仿佛担心温庭姝继续催促他似的。
温庭姝蹙着眉看着他离去,随后走到妆台前坐下,令秋月帮她卸去晚妆。
“小姐,我怎么觉得爷很不想与你和离?”秋月有些担忧道。
温庭姝凝着眸,默不作声,随手打开镜奁,却发现里面似乎有被翻过的痕迹,她蹙了蹙眉,连忙拿出存放和离书的匣子,拿来钥匙打开一看,见和离书仍旧在里面,她心才稍定。
秋月见状,不禁猜测宋子卿方才进来是为了找这和离书,她撇了撇嘴,随后又说道:“小姐,奴婢觉得这和离书放在宋府着实不安全,不然咱还是拿回温府放着吧。”
温庭姝略一思索,说道:“也好。明日我们便回宋府吧。”正好问问母亲父亲的信有没有到以及方琼考试的情况,她想方琼考完试之后肯定会去见她母亲的。
次日一早,温庭姝让秋月春花收拾好东西,便坐上马车回了温府。
温庭姝打算在温府待几日,等父亲的信。
很巧的是方琼也在,温庭姝去到正堂时,方夫人正与方琼有说有笑着。
看到温庭姝施施然地跨进门槛,方琼眼眸掠过微不可察的欣喜,他站起身,朝着她温文有礼的作了一揖,笑吟吟地说道:“表妹回来了。”
温庭姝连忙还礼,内心暗想这位琼表哥还真是礼仪周到,却不想方琼是故意逗着她还礼呢。
温庭姝一直惦记着他考试的事,此刻见了他,便问道:“表哥这三场考试考得如何?”
“说考得好,表妹可能会觉得我太过自大,说考得不好,又怕表妹你会担忧,那便考得中规中矩吧。”方琼微笑着说道。
温庭姝听他语气轻松愉悦,心想,他定是考得很好,便放了心,随后回想他那一句怕她担忧,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暧昧了些,脸不禁一热,又觉得他可能太过于高兴,一时失了分寸,便只是微微嗔了他一眼,说道:“父亲都夸表哥你占尽天下才貌,我有什么可担忧的?”
方琼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随后也自知失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方夫人看着两人这般你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的,心中不由暗暗欢喜。
方夫人当初也是有名的才女,看了方琼的三场文字,觉得他这次乡试肯定名列前茅,而且连温世杰都夸他一人占尽天下才貌,可见她这位侄儿来日定有出息。
等姝儿正式和离之后,她再问问他是否愿意娶姝儿为妻,姝儿就算嫁过人也比他之前那门亲事好得多。她这侄儿如此才貌,也不辱没他们温家。
方夫人叫两人坐下了,三人说笑一阵后,方夫人忽然对方琼说道:“琼儿,你如今已经考完试,便在姑母这住几日吧,我们姑侄也好叙叙旧。”
温庭姝闻言心中不禁有些诧异,母亲明知她要回来住,怎么也让表哥在这住,她们家里也没有个男人,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温庭姝看了方夫人一眼,又看了方琼一眼,恰好方琼也看过来,两人眼光撞上,都有些慌似的,纷纷错开视线。
方琼看回方夫人,唇边浮起笑意,对着方夫人说道:“好,那侄儿便叨扰姑母几日了。”
温庭姝心中虽觉不妥,但也不好当着方夫人的面说出来,便低着头,默然不语,随后细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关系,表哥是个正人君子,且她如今铺子都开起来了,还要继续拘泥于礼法么?母亲与表哥多年未见,想与他叙叙旧,这本是人之常情,这般想着,温庭姝抬眸,含笑看着两人,继续与他们说话。
三人又聊了片刻,已是正午时分,底下的人忽然进屋禀报,道是酒席备齐,这是方夫人特地为方琼准备的,三人便起身入了席。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方夫人小酌了几杯,觉得头有些晕,又有些困倦,便推说回屋歇一歇,留他们表兄妹两人说说话。
方夫人回屋之后,温庭姝与方琼回到堂内,春花秋月奉上茶果点心,又退出了门外,留两人单独说话。
温庭姝与方琼独处其实颇有些尴尬,她端起茶盏,纤手拿起茶盖,缓缓地刮去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略一思索之后,看向方琼,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温庭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却微微一笑道:“表哥上次送我的那副画我很喜欢,若我没猜错的话,那是柳一白的真迹?”
方琼赞许地点点头,“表妹果然拥有一双慧眼。”方琼脸上浮起笑容,“我便知晓,表妹你定然喜欢柳一白的画作。”
温庭姝有些奇怪,自己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喜欢柳一白的画作,表哥是如何知晓的?
温庭姝不由问了出来,“表哥怎会知晓?”
方琼见她目光带着惊讶之色,含笑说道:“姑母给我看过你绘的一幅画,我认真看过,觉得骨气风神颇似柳一白的画作。”
温庭姝脸微微一红,“原来如此,母亲也真是,怎将我那不入流的画给表哥你看?让表哥见笑了。”
“表妹太过谦虚了,表妹的画技若再磨炼些许时日,肯定会赶上柳一白。”方琼说道。
温庭姝更加难为情起来,不由微嗔了他一眼,“表哥这是在逗我么?”
方琼正好看着她,在他面前,温庭姝一向举止端正,从未有过这般女儿嗔态,他不由怔了下,随后脸有些红。
方琼掩饰性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却险些被烫到,他隐忍着舌头的灼烧感,维持着淡定笑容,“我没有逗你啊。”
温庭姝觉得方琼神情有些古怪,却没猜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温庭姝自己与江宴相处久了,总是被他气得做出很多小表情,在一般人面前,她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觉得不妥当,方才她是不自觉露出了面对江宴时才会有的嗔态,她自己并未意识到。
“对了,表哥,你怎么会有柳先生的画作?”温庭姝不禁有些好奇,她一直听闻柳一白性情很古怪,作画全凭自己的心意,有时候有人愿意出千金都难买他一幅画,而且他深居简出,很少有人知晓他长什么模样。
“我与他算是相识吧。”方琼笑道,“说起来上次……”他话音一顿,没往下说。
温庭姝没想到他竟然与柳一白是相识,内心不由又惊又喜。
“上次怎么了?”听到他后面的话,温庭姝不禁问。
方琼想起来自己这位好友性格古怪,为人又低调,不喜欢太多人认识他,便笑了笑,说道:“没什么。”
温庭姝看得出来他有些为难,便没多问,惊喜过后,又觉得表哥认识柳一白也与她无关,她总不能让表哥带她去见这柳一白吧,这种话不好开口的,尽管她真的挺好奇那柳一白究竟长什么模样。
* * *
次日一早,温庭姝用了早膳之后,便去了梨香阁,打算看看铺子。
这些天光顾铺子的人不少,男女都有,富贵豪气的公子哥儿,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衣着普通的书生,携带丫鬟的贵妇小姐。
温庭姝作为老板几乎不在客人面前露面,有时候,她会透过窗眼看铺子里来往的形形色色的客人,觉得甚是有趣。
今日温庭姝来得比较早,还没有客人到来,温庭姝便在铺子里帮忙做点事,两名女工在洒扫地板,春花秋月在整理东西,李擎被秋月指使着抬重物。
这几日李擎都在帮忙看铺子。
温庭姝目光看向秋月和李擎,目光掠过思考之色,她其实总觉得自己这丫头似乎对那李擎有意思,但又不十分肯定,而李擎一如既往地跟……木头似的,看不出来他对秋月有什么想法。
温庭姝一边想着一边拿着鸡毛掸子扫灰尘。
春花看到她干起活来,不禁慌张地走到她身上,说道:“小姐,这些事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您去歇着吧。”
温庭姝莞尔一笑,“我就是太无聊了,想做点事,你别管我。”
春花还想再劝,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不由同时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隔着架子,温庭姝没看清男人的脸,只见他穿着一袭竹青色的宽袖大衫,腰垂丝绦,长发半挽,别着一只骨簪,整个人风流倜傥,落拓不羁的模样。
见有客人到,温庭姝有些慌张,正要回到后边,但下一刻看清他的长相,温庭姝脚步微滞。
温庭姝认出来他正是上次与方琼一起经过铺子的那名男子。
那男人也看到了温庭姝,温庭姝只能停下脚步。
他冲着温庭姝点了点头,便在铺子里随意看了起来,温庭姝正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与他说话,还是假装没认出他来,便见他停留在一副画前,凝神看了起来。
温庭姝见状顿时有些紧张,因为那幅画是她画的。
他的侧脸对着温庭姝,温庭姝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只是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或者不喜。
“这幅画的作者是何人?”他突然侧目看她,询问。
温庭姝见他看向自己,问得理所当然,只能缓步上前,客气有礼地微笑道:“公子,这画乃是我一朋友所作。”
温庭姝不敢说这话是自己作的,免得被人笑话。
近距离的看他,他面庞瘦削,五官深邃,英气逼人,只不过那唇角微微上翘,像是时刻带着嘲讽,令人感到一股压迫力。
他单手负后,淡淡道:“把他所有的画都拿下来吧,我要了。”
温庭姝又惊又喜,并非因为挣了钱,而是觉得有人欣赏自己的画,她面上不觉露出轻浅的笑容,忍不住问:“公子很喜欢这些画么?”
男人闻言看向她,微微皱眉,随后那薄唇唇角上翘得更厉害,“这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东西挂在铺子里,实在有碍观瞻。不如拿去烧了。”
温庭姝怔在当场,随后气得脸一红一白,她原本以为他是欣赏这些画,没想到他竟然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还说有碍观瞻要拿去烧了?这个羞辱可谓不小。
一旁的秋月听得也十分来气,竟然敢说她家小姐的画有碍观瞻,他眼睛长屁股上了么?她冲上来就开骂:
“这位公子,你眼睛……”
“秋月。”温庭姝斥道,“你退下去。”
秋月见温庭姝面色难看,只能默默退下,却禁不住瞪了那男人一眼,眼瞎嘴毒的家伙。
温庭姝原本欢喜的心情瞬间变得愤怒又沮丧,她冷冷地看了那男人一眼,“这些画不卖了,你走吧。”
男人困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这里的老板么?有钱都不挣?”
温庭姝蹙着眉头,“你的钱,我不想挣。”
“你是认为我贬低了这些画?”男人上翘的唇角像是在嘲讽她,“这些画处处刻意模仿柳一白的画法,可画得又不如柳一白,这不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在下可不曾冤枉了他。说实在,这些画根本一文不值。”
温庭姝从来没有刻意去模仿柳一白的画法,温庭姝觉得这人说话实在令人生气,禁不住冷笑道:“不知晓公子是哪位大画家,敢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这些东西一文不值?”
男人似乎感到很有意思,认真地与她讨论起来,“难道不是大画家,就不能够品鉴这些画了?”
当然不是。只是他说话实在太难听,温庭姝只想堵住他的口,“没错。我认为这些画画得很好,只有对绘画一窍不通的人才会说它不好。”温庭姝红着脸说道。她怎么能如此自夸呢?实在太丢脸了。
男人看着她激动的神情,脸上不禁浮起淡淡笑意,他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觉得谁才能够品鉴?”
温庭姝想都没想,便说道:“柳一白,除非你是柳一白。”既然他说她处处模仿柳一白,那自然是要由柳一白来判断最好。
温庭姝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与一名陌生男人在此争执一幅画,若是在以往,她只怕要羞愧死,可此刻,她心中只有愤怒,只因自己的心血被他人贬低得一文不值。
男人忽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在温庭姝恼怒的目光下,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哦,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口中的柳一白。”
他是柳一白?温庭姝蓦然愣了下,随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内心更加恼怒起来,“你这人还想假扮柳一白?”实在可恶可恨。最后这句温庭姝没有说,因为想起来他可能是方琼的好友,不好让人太过没脸。
男人从拿出一枚图章递到她面前,“小姐,且看看这枚图章是真是假。”
温庭姝疑惑地接过图章,细细看了一番之后,心口蓦然咚咚乱跳起来,他真是柳一白!
温庭姝忽然背过身去,僵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自己的铺子里见到了柳一白,她方才竟然还在他面前自卖自夸,温庭姝只恨现在没有一个地洞给她钻进去藏羞。
春花秋月两人也惊愕地看着柳一白,没想到会在铺子里看到本尊。
“我以为柳一白是个小老头,怎么这般年轻?”
秋月有些诧异地与春花说道。
春花不觉点了点头,“我也以为。”
“小姐一定很高兴,毕竟她很喜欢柳一白的,时常在咱面前夸赞他。”秋月小声说道。
一旁的李擎闻言立刻竖起耳朵,提高了警惕,随后目光看向那叫柳一白的男人。
温庭姝努力维持平静,待心情平复稍许,蓦然想起来人家的图章还在自己手上,又是一阵脸红,她连忙回过身走到他身旁,将图章交还给他,又深深下拜,神色恭谨道:“柳先生,是小女轻狂无礼了,还请柳先生莫怪。”
温庭姝脸羞得通红,她竟然在柳一白面前班门弄斧,这让人知晓,要贻笑大方。
柳一白目光落在她温婉秀丽的面庞上,见她前一刻还怒气冲冲,后一刻便温顺如兔,不禁觉得有趣,“我能够品鉴这些画了么?”
温庭姝脸又是火辣辣地烧了起来,耳根也不由发红,她点点头,“柳先生说的对,这些画的确是东施效颦了。”
“……”柳一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沉默之后,
他忽然又开口:“其实这画画得也不错。”
“……”温庭姝语滞,他一向这么随心所欲的说话做事的么?
柳一白眼眸闪动,语气笃定:“若在下没料错的,这些话都是你画的吧?”
柳一白原来还只是怀疑,但她说了那一句东施效颦之后,他便确定了这些画是她画的,毕竟若是她朋友所画,她不会一开始那么激动地为朋友说话,之后却又如此贬低自己的朋友。
被人戳穿了事实,温庭姝又羞又愧,又想到自己方才在他面前说自己的画很好,她已经羞愧欲死,她低着头,小声地说道:“让柳先生见笑了。”
柳一白目光落在她髻上轻颤的流苏上,冷不丁地说了句:“你很仰慕我?”
第74章 二更 “姝儿,我回来了。……
倾慕他?
听闻柳一白的话, 温庭姝蓦然抬眸,惊愕地看着他。
对上她慌乱无措的目光,柳一白改了口, “准确来说, 是你仰慕我的画作?”
“柳先生的画精丽绝逸, 冠绝古今, 本就令无数人向往。”温庭姝有些羞赧,不好意思直接承认自己仰慕他的画作。
柳一白闻言不觉笑了下, 随后微微沉吟道:“我突然想起来, 你是方琼的表妹吧,我们之前在铺子外面见过一面。”
温庭姝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觉微笑了下, 随后点了点头。
柳一白注视着她脸上浅浅的笑靥, 忽然说道:“你若想提升一下画技, 我倒是可以教一下你,你如今的画仍有刻意模仿的痕迹,并无个人骨气风神。”
温庭姝心中一动,能得他指教原是她梦寐以求之事, 可又念及男女有别, 不敢答应。
她神色犹豫不决,想拒绝又觉不舍。
柳一白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我可以不必在屋子里单独相处。可以在庭院中, 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你身旁也可以让丫鬟守着。”柳一白倒是没动什么歪心思, 而是觉得她有绘画的天赋,只是无人引导才未形成自己个人的风格。
温庭姝听闻他从来不会收徒,如今他竟然肯指点自己, 自己若还犹豫不决,简直就是不识抬举了,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喜悦,温庭姝屈膝见礼,“小女拜见师父。”
“嗯?”柳一白有些诧异似地扬了下眉,师父?他没说要收她为徒吧?柳一白本想拒绝,但看着她眉眼间压抑不住的欢喜,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明日正午时分,我会来这里。”言罢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扬长离去。
这就走了?还没谈束脩的事呢?温庭姝怔怔地看着他潇洒不羁的背影,心忖。
那就等到明日再说吧。
温庭姝唇角不由浮起抹高兴的笑容。
一旁的秋月秋月幸灾乐祸地看了眼李擎,见他紧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又是琼表哥,又是柳先生的,这江世子再不回来,后院怕是要着火了。
* * *
京城,江宴宅邸。
江宴收到汴阳送来的信时,正打算出门去温府,拜访温世杰。
这些日子江宴为了与自己未来的岳丈打好关系,花了不少功夫。他在温世杰面前收敛平日里肆意轻狂的性子,一直表现得文雅稳重,又谦虚恭谨,获得温世杰的不少好感。
关于温庭姝与宋子卿和离的事,温世杰已经与宋荀言明,出人意料的是,宋荀震惊过后竟十分干脆地同意两家儿女和离,甚至没有打算写信回去问自家儿子的说法后再做决定,只是请求与温世杰平和地处理此事。
大约是因为宋子卿今年科考,宋荀担心此事闹大,影响他的前程,所以才决定息事宁人,先前纳妾一事已经让宋荀对自己这儿子有些失望,而自己在京城,也没办法管束他。
同朝为官,温世杰也不想闹得太僵,所以便同意宋荀的请求,只以两家儿女性情不合为由让他们两人和离。
江宴本来打算迟些天与清河公主一同回汴阳的,但收到汴阳的来信后,他改变了主意。
信是李擎写的,内容全部是关于温庭姝的,得知温庭姝开了间古董书画铺子,江宴不由莞尔一笑,真不愧是他钟情的女人,越来越厉害了,然后看了接下来的内容后,江宴笑容便冻住了。
方琼与温庭姝一同住在温府?
温庭姝结识了柳一白,并拜他为师了?
江宴凝着眉眼盯着信上的内容,短短一个多月,她竟变能耐了,不仅连柳一白都结识了,还拜他为师?
一个表哥,一个师父,真是……江宴往身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伸手揉了揉隐隐作疼的额角,他这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父亲,她在汴阳倒是过得有滋有味,连念都不念他一下,一封信也没写。
真是无情的人,江宴冷哼一声。
温庭姝那边若是移情别恋,温世杰这边同意将女儿嫁给他也无用,江宴心中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决定今日见完温世杰之后,便赶回汴阳。
* * *
江宴是八月三十日离京的,从京城到汴阳,一路几乎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待回到汴阳,已是九月初七的早上,原本十几天的路程被他用了七日的时间。
回到汴阳的宅邸时,他已经是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李擎看到他归来,不禁十分诧异。
“爷,您怎么回来了?”
江宴精神不济,懒得回他的话,“让人去备热水。”
“是。”李擎见他一脸疲惫的模样,便没多问,跟着他进了屋,随后问:“要是通知温小姐么?”
“不必。”江宴道,说着倒床就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时分,醒来之后,江宴才觉得精神饱满,沐浴一番,又修整了仪容。
“她如今住在哪里?”江宴这才问起温庭姝的事。
“温小姐这两日与宋府闹得有些不愉,便回了温府。”李擎回禀道。
“为何?”江宴目光微凝。
“宋公子不肯与孙氏说和离的事,前两日温小姐忍无可忍,直接与孙氏讲明了,之后便收拾东西回了温府。”
江宴唇角不由上扬,“她做事是不是越来越果断了?”
见江宴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李擎也不明白为何,“嗯,温小姐的确与以前不一样了。”李擎忽然想起一事,“爷,今夜方夫人打算为方公子设宴。”
“这又是为何?”江宴不甚在意,但想到温庭姝和方琼会同席,便不禁冷了眉眼,幸好他及时赶回了汴阳。
“方公子高中头名解元。”李擎道。
江宴闻言神色莫测,也没说什么,“那宋清考了第几名?”
李擎回答:“第二名。”
江宴冷笑了声,又问:“陆修言和白枫考得如何?”
李擎回道:“陆公子高中第十名魁元,白公子并未中举。”
倒是意料之中。
“那柳一白又是怎么回事?姝儿怎么会拜他为师?”江宴问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件事,在他看来,那柳一白比方琼更具威胁性,当初温庭姝宝贝那画作的模样,江宴一回想起来,内心仍旧有些犯堵。
李擎便将温庭姝与柳一白相遇的经过如实告知了江宴。
“她很高兴么?”江宴淡淡地问道。
李擎见江宴神色阴晦难测,迟疑了片刻,道:“属下没看出来温小姐是否高兴。”
江宴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看来有些事还是得他亲自去问。
是夜,二更天,筵席散后,温庭姝与秋月春花回了阁楼。
“春花,你去睡吧,明日记得早点叫醒我,我与师父约好了在铺子里见面,不可迟到。”
温庭姝叮嘱道,她多饮了两杯,觉得头有些沉,担心明日醒不来。
进了屋,秋月点了灯火,温庭姝掩唇刚要打哈欠,便怔住了。
秋月一回头,见自家小姐呆呆地站着,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原本应该在京城的江宴却出现在屋中。
他姿态随意散漫地坐在西施小榻上,仍旧穿着那艳丽张扬的红衣,仍旧是那优雅贵气的风度,一手搭在榻围栏上,温柔含笑地凝望着温庭姝。
秋月默默地退了出去,并为两人关上门。
“姝儿,我回来了。”江宴起身,朝着她走来。
听着他那温柔的语气,温庭姝只觉得鼻子莫名地一酸,脑子里一片空白,她觉得他走得很慢,不由自主地急迎上前。
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冲进了他的怀中。
江宴一怔,有些不敢相信她会如此热情,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眸中难以掩饰的情意,江宴放了心。
她的心仍在他身上。江宴俯首,渴切地吻上她的唇。
第75章 沉迷 要灭灯。
温庭姝被江宴结实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 又被他温柔地亲吻着,内心不禁充满了重逢的激动与喜悦。只是她太久没有与他亲近,对他的热情渴求一时有些不适应, 以至于跟不上他的节拍。
察觉她的拘谨, 江宴内心轻叹, 有些颓丧地放开了她, 每次与她亲热时,她表现得总是十分冷淡, 令他感觉自己在一头热。
“姝儿, 你怎么在我面前越来越拘谨了,是不喜欢我的亲吻了么?”
温庭姝看到他凝望着她的目光难掩失落之色, 不禁摇了摇头, 随后又反应过来, 他根本是故意做出这番难过的姿态来博取她的同情。
“所以就是喜欢喽?”江宴唇角微扬。
果不其然。温庭姝气得嗔了他一眼, “你总是这样,爱捉弄人的。”
温庭姝一把推开他,走到小榻旁,背着身坐下, 让他知晓自己在生气, 但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气的,她是否太过矫情了些?
江宴唇角禁不住地上翘, 跟着走到她身旁坐下, 语气变得认真:“姝儿,你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将近两个月没见,我好想你。”
温庭姝觉得自己很没用,一旦他用这种轻柔带着些许乞求的声音与她说话, 她便心软地想答应他的一切要求,温庭姝觉得自己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她语气冷硬地回道:“我一点都不想你。”
江宴凤眸微眯了下,随后又轻笑一声,“这个我相信,我就算不在你身边,你仍旧是过得有滋有味,又是住在家里的表哥,又是铺子里的师父,怎么会想起我呢?”他语气似抱怨、似捻酸。
温庭姝内心惊了下,不由回身看着他,“你怎么知晓这些事?”温庭姝刚说完,便对上江宴阴晦的目光,她发觉自己这句话问得不对,自己这句话好像她承认了他所说的话一般。
“我是想说,你怎么知晓我表哥住在家里和我拜了师的事。”温庭姝刚刚有些着急,才下意识问了这句话,其实想想,他知晓也正常,肯定是李擎告诉他的。
温庭姝有时候禁不住想,他留李擎下来就是为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姝儿,我怎么知晓的并不重要,此刻我也不想听你说别的男人。”江宴握着她的手,深深地凝望着她,“姝儿,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想我?方才的那句话可是你的真心?”
“是不是真心的,你不清楚么?”温庭姝满脸通红地别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内心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逼他说想他,他明明清楚得很,如果她不想他,怎么可能给他又抱又亲的。
“我不清楚,分别一个多月,你已经变得让我无法琢磨,我感到忐忑不安,觉得你的心似乎已经不在我的身上。”他低声地诉说着。
温庭姝被逼无奈,只能说道,“我没有喜欢别的男人。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了。”面对着他灼灼的目光,这句话已经是温庭姝能说出口的安抚话语,再暧昧的她说不出来了。
她也不知晓,为何面对方琼,柳一白,宋子卿他们时,她还能够维持镇定,唯独面对江宴,她总是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难道是因为他太不要脸了么?
江宴轻叹一声,虽然不大满意她的答案,但还是没有再逼问下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温庭姝怕他继续追问,便转移了话题,急忙问。
江宴看穿她的心思,又是一阵叹息,她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热情一些呢?江宴隐约有种这辈子都等不到的感觉。
“今日早晨。”
“不是两到三个月么?这还不到两个月呢,你和你父母一起回来的么?”
“我自己回来的,而且是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的。”
“为什么?”温庭姝有些惊讶。
“只为尽快与你见面。”江宴定定地注视着她。
温庭姝有些承受不住他如此深切的目光,不由得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你骗人的吧?”
“没骗你。”江宴手揽着她的腰肢,俯身在与她耳语:姝儿我是如此的思念着你,这阵子,你不在我身边我觉得很寂寞。”
灼热的气息拂在她敏感的耳朵上,令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被这般连续不断的情话撩拨,温庭姝愈发害羞起来,“在京城难道没有一个女人入你的眼么?”
“你身上抹了什么,怎么这么香?”如今近的距离,江宴嗅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甜香气息,让人禁不住心猿意马,想品尝一口。
温庭姝蓦然侧转脸看他,两人唇险些相触,江宴不觉低喘了声,被温庭姝听到,她脸瞬间发烫起来,连忙往后躲了下。
江宴为自己的晃神而感到抱歉,他正色道:“姝儿,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绝对没有拈花惹草,那些女人没有一个能令我像对你一样意乱情迷。”
温庭姝抓住了重点,凝着眸说道:“所以还是有的女人围绕在你身旁的。”
怎么她关注的是这个,不应该关注的是他对她意乱情迷?
“姝儿,这我也没有办法,她们总是被我这张脸所吸引,你不也爱我这张脸么?”江宴挑了下眉,笑道。
温庭姝轻哼一声。
“不过就算如此,我也不会碰她们,我对她们没有兴趣。”江宴又说道。
温庭姝不大信他的话,“是没兴趣?还是怕我知道所以没有碰她们?”
“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会对别的女人有兴趣?我每日都期待着与你见面。”江宴说得真切,简直快要让人忍不住信了他的话。
温庭姝想到他之前离去的那番话,忽然有些信了他这句话,温庭姝冷笑了下,“你真只是期待与我见面么?”
江宴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莞尔一笑,“姝儿,原来你还记得我走之前你答应过我的事啊,我差点都不记得了,幸亏你提醒我。”江宴气定神闲地说道,随后双手抱住她,亲昵地调侃:“姝儿,你是不是早就等不及了?”
“你……你好不要脸,我才没等不及。”温庭姝脸顿时通红起来,突然后悔说了此事,被他调侃了一番。
温庭姝想远离他,可他揽着她的手臂蕴含着力量,温庭姝甚至能感觉到他结实强硬的肌肉,和他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声。
“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江宴在她耳畔压抑的低语。
温庭姝心跳得越来越剧烈,又得被他的体温传染得浑身发烫,突然之间,不想再拒绝他,但也羞于答应。
见她缄默下来,知她是同意的意思,江宴目光一暗,起身,搂着她的腰回了内房,温庭姝有些害羞,不由乖顺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进了内房,他放开了她,去点亮了灯,又走向门口。
温庭姝不由紧张忐忑地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听到门闩上的声音,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江宴一转头看到她背对着他,不由摇头视线,哪怕看不到她此刻神色,江宴也知晓她此刻定是羞得面红耳赤,眼里蕴满了水。
江宴走过去,一手自后方抱住她,另一手手背缓缓地自她肩头上下滑,在她耳边低语:“姝儿,好想要你。”
听闻着那低沉撩人的话语,耳朵被他轻咬着,温庭姝身体控制不住地颤颤发抖,禁不住想躲闪,“你别咬我耳朵呀。”
温庭姝想推开他,但自己已经同意下来,此刻推开便显得过分矫情了,可是她好害羞。
她这句娇羞的话听进江宴的耳朵里,便像是要请求他咬得深一点一样,江宴突然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便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温庭姝一对上他那炽热的目光,便有些慌乱无措起来,她推了推他,小声说道:“你去把灯灭了吧,快去。”
江宴含笑着说道,“很暗了,我想看着你。”
温庭姝才不想被他看,嗔道:“不要……灯灭掉吧。”
“不想看看我是如何要你的么?”江宴双手抱住她,垂着眸温柔地对她笑着,“有罗帐,光透不进来。灭了灯,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想将你今夜全部的样子印在心底,同样,我也希望你看着我,看着我对你到底有多么沉迷。”
不得不承认,温庭姝被他说动了,她其实也想看到他为自己沉迷的模样,但是她不可能承认,这太令人感到羞耻,她逃避似地推开他,走到床边坐下。
一坐下,温庭姝又觉得后悔,自己怎么到这里坐下了,显得她好像很急切一般。
江宴笑吟吟地走过去,随后一腿屈膝跪地,帮着她褪下鞋袜,温庭姝想阻止他,可手刚碰触他的肩头却又下意识地缩了回去,一个‘别’字咽了回去。
看着他为她放下身段的模样,温庭姝内心禁不住感到一丝丝甜意,若换做宋子卿,不可能如此待她,温庭姝忍不住拿他和宋子卿作对比。
江宴将她抱起放进绣褥之上,没片刻,他也跟着进来,放下罗帐。
温庭姝不由缩在床栏杆处,心如小鹿乱撞。
江宴一转头看着她紧张无比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姝儿,你再缩也没用,又不能让自己消失。”
被他这么一调侃,温庭姝身体放松些许,哼声道:“因为你现在太可怕了。”
江宴唇边弧度加深,“是怕我化身禽兽,要把你这小白兔给拆吃入腹么?”一边说着一边朝她欺身而来。
温庭姝红着脸,抿唇不语。
江宴伸手握住她抓着绣褥的一只手,与她五指交缠,另一手指腹轻轻抚着她嫣红轻颤的唇瓣,“姝儿,别害怕,我不会让你难受的。”他目光带着怜惜,随后缓缓吻上她的唇,温柔地轻啄着。
温庭姝被他亲得浑身绵软无力,脑子晕乎乎地,什么时候被他放倒在薄被中也不知晓。
与她交缠的手,滑过手腕,向上,停留在衣襟的盘扣上,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唇移到她的耳朵,轻啮着她泛红的耳垂。
“别……”温庭姝的耳朵最是敏感的,被他这么一弄,浑身禁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眸氤氲了一层水雾,脑子越来越无思考,伴随着他越来越炽热的亲吻,她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火烤火一般。
突如其的清凉感让温庭姝稍稍清醒,她看着上面的人,他那袭红衣不知在何时除去,当看到他线条完美,强健有力的身躯时,温庭姝连忙闭上眼睛。
“姝儿,睁开眼。看着我。”江宴低头亲了下她的眼。
听着那低哑中带着点命令的口吻,温庭姝不由睁开眼,对上他浓暗如墨的双眸,她紧张地想要拽着自己底下的衣服,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温庭姝惊了一跳。
膝盖被曲起,嫩白的玉足被他从中间隔开,温庭姝愈发无措起来。
第76章 ……
秋月站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 见没什么动静,想着小姐和世子分别了这么久,大概有很多话要说, 今夜两人大概如胶似漆地腻在一起, 应该没她的事了。
秋月转身正打算回屋睡觉, 忽然看到阁楼下方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 秋月猜到了是何人,不禁皱着眉头, 掌着烛盘走了下去。
到了庭院中, 秋月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李擎, 你出来吧。”
半晌李擎从一棵大树后面出来, 面色有些懊恼, 他一脸肃然道:“秋月姑娘, 有什么事么?”
“你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大半夜的,你跑到这来做贼呢?”秋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随世子一起来的。”
秋月皱了皱眉头,随后又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家世子估计不会出来了, 你难道要在守在这里一夜不成?”
李擎点点头。
秋月差点忍不住翻白眼, 顿时没有了逗他的念头,“你是不是傻?你快走吧, 别在这里碍人眼。”
李擎有些为难道:“可是世子没说过我可以走。”
秋月觉得他的确是块木头, 没有脑子的,秋月忍不住怒道:“世子没说让你走, 不代表你不可以走,他这会儿正和我家小姐腻腻歪歪呢,今夜肯定不会走了, 你自己在这里喝露水啊,快回去睡觉啊。”
李擎隐隐约约感觉到秋月在关心自己,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秋月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脸莫名地红了下,“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李擎连忙解释:“没有。”
秋月道:“那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李擎脸莫名地也红了红,只是他面庞黝黑,加上光线昏暗,根本看不出来他在脸红,“只是觉得秋月姑娘今夜似乎有些好看。”他如实回答。
秋月闻言脸更加红了,内心还感到有些小欢喜,她哼了声,却假装不高兴:“我本来就很好看。”
李擎点头同意道:“嗯。”
秋月心口咚咚乱跳起来,突然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她小声说道:“你回去睡吧,我觉得你们世子不会怪你的,他若是怪你,我让我家小姐替你说话,他肯定会听我家小姐的。”
还是第一次有姑娘这般关心自己,李擎有些难为情,他伸手想摸摸脖子,又觉得不妥,“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秋月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他还不识套路,便气得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守着吧,我不管你了。”说着转头气呼呼地离去。
李擎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又生了气。
* * *
与江宴在一起和与宋子卿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当江宴亲她时,温庭姝感觉到不是厌恶和排斥,而是由内心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温庭姝觉得浑身变得软绵绵的,脑子无法思考,手不由自主地勾住江宴的脖子,忘了内心的恐惧与排斥,只渴望着他更亲近自己。
但就在这时,江宴忽然停止亲吻她的动作,温庭姝不解地看着他,心中渐渐地升起不安。
江宴深深看了温庭姝一眼,眼底有着纠结之色,最终他还是翻身而起,温庭姝内心蓦然感到一阵失落,险些脱口而出让他不要离开,她为自己这样的念头而感到羞耻。
江宴靠坐在床栏杆处,像是有些懊恼一般,伸手抚了抚额。
温庭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收手,温庭姝拽了拽被子挡住身体,也坐了起来,有些不安地问道:“怎……怎么了?”
温庭姝不敢看他,他只穿了裤子,那强健结实的身躯叫人看一眼便觉得难为情。
江宴看了她一眼,那光滑细嫩的香肩近在咫尺,令他心生悸动,他强迫自己不去看,苦笑了声,与她解释:“姝儿,我忘带如意套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温庭姝心稍定的同时,又感觉一阵羞涩,难道一定要用那个东西么?她不明白。
见她发怔,江宴又莞尔一笑,“忘了,你不知晓如意套是什么吧?”
温庭姝当然知晓如意套是什么,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温庭姝红着脸,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忧和我说过。”
江宴凤眸微抬了下,有些诧异地看向她,柯无忧怎么会与她说这个东西?
忘了,她们两人如今关系好的很,柯无忧与她说这些事也不奇怪。
江宴笑了笑,“姝儿,既然你知晓如意套这东西,便应该知晓我带了如意套后,你便可以不用喝药,而且也不会染病吧?”
温庭姝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姝儿,遇到你以后我便没与人做过了,所以也没有让柯无忧替我检查一下身体。我戴这个,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此刻不要胡思乱想。”江宴知晓自己以前多么放浪,若是有什么病,过给了她,江宴大概会后悔无比。他不愿意再做后悔的事。
温庭姝没有胡思乱想,她知晓有些男人为了自己痛快,根本不会顾及女人的身体,所以听到江宴的话,温庭姝心里感到有些暖,知道他是真为了自己好。
温庭姝又点点头,小声说道:“我明白的。”
江宴内心感到无比遗憾,明明期待许久才终于等来这一日,下次再要她同意,不知晓会不会像今夜这般容易。
江宴内心叹了声,“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两人分别许久,江宴原本想留下来陪陪她,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哪里忍受得了只看她却不能碰她。
“你……你要走么?”温庭姝不觉皱了下眉头,心中有些不高兴。
因为不能做就要走?难道就不能留下来陪一陪她么?他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难道他就没什么话要对她说?
察觉她的心思,江宴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柔声说道:“姝儿,不走的话我真怕自己忍不住了。你要理解一下我,我此刻……有些难受。”江宴言罢便放开了她,去取自己的衣服,正准备穿上,却被温庭姝拽了拽衣服。
江宴回眸,微笑道:“怎么了?”
温庭姝对上他温柔专注的目光,内心不禁感到有些不舍,她鼓足勇气,小声地说道:“我……我这有……那个东西。”
江宴疑惑地看着她。
温庭姝只觉得被他看得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她声如蚊蚋:“是……是无忧给我的,说是……劝宋清用。”
江宴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东西是如意套,唇角渐渐弯起,内心变得振奋起来。
“姝儿,既然和离了,那个人的名字就别提了,扫兴。”言罢又伸手轻抬温庭姝的下巴,在她的嘴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姝儿,原来你也期待吧?”
温庭姝目光闪烁,内心羞得不能自已,手紧紧拽着身前的被子,“东西在床头旁的那个衣橱里,一个黑色匣子装着,你到底要不要去拿啊?”
江宴笑着安抚道:“别急,我这就去。”
她脸更红了,她哪里急了?明明是他急,这人真讨厌。
那如意套温庭姝原本是放在宋府的,前些天她回温府时,便顺便带了回来,以免被宋子卿翻到,不想却方便了江宴。
待江宴返回来之后,温庭姝已经因为太过窘迫,把自己缩在了被子里。
“姝儿……”江宴含笑着轻唤了声,随后扯开她的被子。
温庭姝有些拘谨又腼腆地凝望着他,突然说道:“东西找到了么?”
“找到了,很合适。”这令他不由猜测起柯无忧这东西根本是为他,江宴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朝着她压来。
温庭姝瞬间感觉空气变得稀薄,仿佛全都被他占据,他炽热的目光凝望着她,让她心口一阵阵发烫。
“姝儿……”江宴低语,言罢在她唇瓣温柔地轻啄,又将她因为紧张拼命拽着绣褥的手放在自己背上,“抱着我。”
温庭姝被他吻得晕乎乎的,一对上江宴浓稠如夜色的深沉目光,温庭姝羞得眼含了泪水,她轻声呢喃:“不要……”
江宴俯首,爱怜地亲着她微张的嘴,低语呢喃:“姝儿,不要害羞,你如今的模样好美,我快爱死了。”
温庭姝被他夸得心跳加速,整个人感到飘飘然的。
想到当初他在假山洞他说的话,他说她不管是什么样,他都爱,温庭姝不由得彻底放下心。
江宴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
被他的手牢牢地紧握着,温庭姝内心莫名有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姝儿,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一直期待着此刻的到来,我希望你能与我一样,牢牢地记住今夜,这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日。”
他说得十分慎重,像是在与她说着什么坚不可摧的誓言,在他那双深邃如夜色的眼眸之中,映得全部都是她的身影,温庭姝只微微点头,内心却羞于启齿。
她始终无法向他一样,表达出自己自己想要说的话,她内心感到沮丧,但在随之而来的热情的吻中,她渐渐无法再思考……
* * *
次日一大早,春花便醒了过来,她穿好衣服,梳好头,正准备出房门叫醒温庭姝,却被醒过来的秋月阻止。
“春花,你要去叫小姐了么?”秋月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
“嗯。”春花点点头,看着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模样,不禁道:“你今天醒得倒早。”
“我也不想的,还不是怕你一早去叫小姐。”秋月揉了揉困倦眉眼,然后提醒道:“你这会儿可别去,小姐可能会不好意思的。”
春花一脸莫名,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小姐昨夜才叮嘱我早点叫醒她的。”
秋月嘿嘿一笑,就是不说话。
春花觉得她古里古怪的,不管她,就要走。
“春花!”秋月连忙叫住她,连忙如实坦白:“你别去,小姐这会儿大概还和江世子呆在一起。”
春花有些惊愕,“江世子回来了?”
秋月点点头,她这会儿也没有困意了,起身穿上衣服。
“小姐和江世子昨夜一直待在一起了么?”春花又问。
秋月穿好鞋子后,走到镜奁前坐下来梳头,“大概是吧,我昨夜等了许久,都不见世子从里面出来。世子应该是宿在小姐那里了。”
春花表情变得呆滞,“小姐和世子难道那个了?”
秋月瞅了她一眼,见她脸红红的,自己的脸也不禁红了起来。不知怎的,秋月突然想到李擎,然后莫名傻笑了下。
“你笑什么?”春花古怪地看着她。
秋月吓了一跳,赶忙将李擎的身影拂出脑海,“大概……是吧。”
她们两人至今都是黄花大闺女,说起这事来都怪尴尬的。
“你说做这种事不疼吗?我之前感觉小姐好像挺不想和姑爷行房的。”春花不由怔怔地问了一句。
秋月有些稀奇地看向春花,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问这种问题。
“大概因为姑爷不大行吧,听说做这种事要男的很厉害,女人才不会受苦,江世子经验丰富,应该不会弄疼小姐吧。”秋月见春花不懂,就做出一副很懂的模样。
春花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晓江世子经验丰富?”
秋月嘻嘻笑了起来,语气笃定地说道:“他看着就感觉经验很丰富啊。”
春花想了想,“原来这种事还能看得出来的啊。”春花不由得又怀疑自己有些笨,因为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秋月梳完头之后,春花便让她和自己一起出去看看,她担心江宴还在温庭姝的房中,不敢过去。
秋月见她胆子如此小,便同意了。
两人来到温庭姝的外房门口,但两人也不敢推门进去。
秋月道:“你先进去,本来就是你要服侍小姐梳洗的。”
春花道:“还是你先进去吧,你平日里不是最大胆的么?”
两人正互相推搡着,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袭艳丽的红衣映着淡淡的晨曦显得格外耀目,春花秋月两人不由同时抬起眼眸,看向来人。
江宴面上含着浅笑,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她昨夜很累,便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言罢大步而去。
秋月和春花一直呆呆地站立着,也忘了给江宴行礼问安,看着那挺拔优雅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
两人对视一下,想到江宴刚才说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柳先生那边该怎么办?若不叫醒小姐,小姐会不会生气?”春花担忧地说道。
“还是听江世子吧,小姐若生气,你就说是江世子说的,她气也气江世子去。”秋月眼底闪过狡黠之色,笑嘻嘻道。
春花木讷地点点头,觉得秋月说得很有理。
* * *
温庭姝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醒来时,江宴已经不在,她侧转身子,看着昨夜江宴躺过的位置,伸手抚过江宴躺过的绣褥,唇角禁不住弯起微微的弧度。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事是不疼的,温庭姝不禁回忆着昨夜种种,愈发觉得害羞难为情,拉过被子捂着脸,这种事不好想的,不能再想了。
秋月和春花料着温庭姝也该醒了,便进了屋。
春花敲了下屋内,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醒了么?”
温庭姝正在床上回忆和江宴的事,听到春花的声音,突然想到与柳一白的约定,她蓦然放下被子,连忙从床上坐起,冲着门外说道:“进来吧。”
门呀的一声响,春花和秋月一同走进屋中,秋月掀开罗帐,搭在金钩上,春花去取衣裳。
温庭姝急忙问道:“秋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秋月回道:“小姐,已经是辰时中了。”
秋月说完,春花便拿了衣服过来。
“小姐,奴婢服侍你换衣服。”春花道。
温庭姝看向春花,懊恼地说道:“春花,不是让你早些叫我么?”
春花连忙解释道:“小姐,是江世子嘱咐我们让您多睡一会儿,叫我们不许吵醒你。”
温庭姝一愣,两边面颊蓦然绯红起来,如同上了两朵桃花。
秋月看着温庭姝娇羞满面的模样,原本还忍不住偷笑起来,可渐渐地,又觉得有些心酸,因为想到了小姐做新娘子第一天的事,她觉得小姐如今这副才该是新娘子洞房花烛夜之后该有的模样。
眼看就要去迟了,温庭姝慌张得不行,急匆匆起床穿衣服,又叫两人快速帮自己梳洗,之后连早膳也来不及吃,便坐上马车往铺子赶去。
春花留在府中,秋月随着温庭姝去铺子里。
秋月担心她饿着,用食盒装了些点心,让她在车上吃。
她们小姐近来学画十分用功,就算饭不吃,画也要学的。
温庭姝坐在马车,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想着柳一白给布置的题目,柳一白昨夜给她出了一题,名为《惜花春起早》,要她根据这题目来绘一副画。
原本昨夜筵席散后,她打算躺在床上慢慢构思画的,但因为江宴到来,让她忘了这事,她内心有些担心被柳一白责备。
温庭姝正认真地思考着,不小心被糕点噎着,秋月见状连忙拿出水囊递给她,担忧地说道:
“小姐,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温庭姝接过水喝了几口,然后把水囊交给秋月,便继续思索起来。
秋月不禁说道:“小姐,我看你今日有些疲惫,何不向柳先生请一日的假?”
温庭姝蹙着眉,说道:“不行的,先生他人很严厉,若是我偷懒请假,他便要生气,一生气便有好几日不肯来指点我了。”上一次她没达到他的要求,他便几日没有过来,理都不理人的。
秋月内心不禁万分感慨,如今她家小姐简直将那柳一白奉如神明,就连江世子只怕也得往后排一排了。
“小姐……”秋月还想和她说话,却蓦地被温庭姝打断。
“秋月,你别吵我了,你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温庭姝不高兴地说道。
“哦。奴婢不说话了。”秋月只能闭上了嘴,内心只希望小姐别学画学入了魔,变得和柳先生一样,她觉得柳一白这人有时候就和出世的高人一般,无情无欲的,待人又冷冰冰的。
温庭姝到了铺子,铺子里已经开始做生意。
按照约定时间,柳一白应该已经到了铺子。
温庭姝问了其中一名叫巧娘的女工,“先生到了没?”
巧娘回答道:“先生还不曾来。”
温庭姝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见这会儿还没什么客人,温庭姝便留在了铺子里,看了看账本,这些天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错,虽然温庭姝开这铺子不为挣钱,但每日看着有这么多进账,温庭姝内心还是感到无比的欢喜,毕竟这是自己挣来的钱。
温庭姝有时候会待在铺子里,便叫人在铺子里放了一座朱漆屏风,屏风分为三扇,每扇都有镂空的格子,格子上贴着轻纱,透过轻纱和间隙,温庭姝可以看到铺子里的情况,屏风后面还放了紫檀木书案,温庭姝平日里就坐在书案前看看书或者看看账本等。
温庭姝看了会儿账本后,又托着腮儿,思索着那一句“惜花春起早”,正想得入迷,便听得秋月喊了一声,“小姐。您快出来啊。”
温庭姝只当出了什么事,便绕出了屏风,便看到江宴跨过门槛,缓缓踱步进来。
那八尺有余的身段,那艳丽妖娆的红衣,在这小小的铺子里显得格外扎眼,他手里执着玉骨扇,轻摇慢摆,走路的姿态慵懒闲散,狭长的凤眸斜睨着她,似笑非笑的。
简直像只花枝招展,卖弄求爱尾羽的孔雀。
当着女工的面,温庭姝不好与刚要相认,便只站在原地,也不上前。
看着他,温庭姝不由想到昨夜的事,她的脸又禁不住开始有些发红发烫,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宽肩窄腰上,臀部,以及那双修长的腿,内心忍不住感慨他的身材真好,之前她竟从不曾注意,而是被他的脸所吸引。
等到意识到自己竟控制不住地打量他的身材,温庭姝脸更加热辣辣起来,连忙控制住自己的目光,她怎么变得有些色了?
第77章 “我现在身边就只有你一……
温庭姝站在一旁, 任由江宴四处扫视,只当做不认识他。
江宴没看她,凤眸打量着铺子的布局摆设, 不由微颔首, 目光带着赞叹之色。
这古香古色的风格他甚是喜欢。
“谁是这里的老板?”
言罢, 江宴的目光才若有似无地落在温庭姝身上, 假装不认识她。
温庭姝蹙了下眉,只能回答道:“我是。”说着走上前, 含笑说道:“这位公子想买点什么?”
他既然假装不认识她, 她也只能配合着他,而且她也不希望被女工知晓她与江宴的关系。
江宴狭长的凤眸略微一抬, 落在温庭姝的身上, 微笑说道:“想看看你这里的古董, 小姐可否帮我介绍一下?”
说着微一欠身, 优雅地向他行了一礼。
温庭姝没敢与他的目光相触,只平静地说道:“公子,这边来吧。”
温庭姝说着转身便把他往偏僻的角落里带。
江宴唇角弯了下,抬起脚, 跟着她的身后, 两人来到了一博古架后边,女工等人的视线被阻隔。
温庭姝一转头, 却与江宴的目光相触上, 她芳心瞬间怦怦乱跳,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江宴微笑注视着她, “姝儿,你开铺子,我作为你的情人, 不得光顾一下么?”
温庭姝目光透过博古格看到她的女工一直偷偷往她这边看,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道:“被人知晓你我的关系不好。”
江宴凤眸微眯了下,就在温庭姝觉得他似乎要生气时,他却又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随后转移了话题。
“姝儿,你昨夜睡得可好?”江宴看着她的目光耐人寻味。
他那玉骨折扇停在胸前,温庭姝目光不由自主儿落在他手上,他的手指温润白皙,比那扇的玉骨还要好看,想到他昨夜用这手指做那样的事,温庭姝脸瞬间火辣辣的灼烧起来,觉得以后再也无法直视他的手。
温庭姝知道他故意提起昨夜之事,温庭姝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抿着唇,不回话。
江宴失笑道:“姝儿,你昨夜实在太腼腆了,我都没敢放开,一直克制着自己。”
他那样还没放开自己?温庭姝忍不住反驳了句:“你那样还叫克制么?”
“姝儿,若我放纵起来的话,不会只用一个如意套,我是怕伤到你。”江宴目光定定地注视着着她,令温庭姝羞窘满脸通红。
“姝儿,今夜要不要再玩点刺激的?”江宴低声说道,语气带着蛊惑。
虽然他已经压低了声音,但温庭姝还是担心被人听到他们在讨论这种事,如今这可是在铺子里,女工秋月等人都在,他怎么还如此轻佻放浪?而且他满脑子就只想着与她男欢女爱?
温庭姝虽然不再排斥这种事,但也不会一直想着,这让人感觉太过轻浮。
温庭姝有些不悦,便无视他的话,她走到博古格前,一边假装看古董,一边说道:“你不是要买古董么?自己挑吧。”
江宴察觉她的不高兴,反省了下自己,觉得自己在她失了分寸,便收敛了轻佻姿态。
温庭姝不同于自己以前的情人,她到底还是一个端庄守礼的大家小姐。
江宴看向博古格上的古玩,随后又微笑看向她:“姝儿,你给我挑选吧,你挑什么,我买什么。”
温庭姝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收敛轻浮的神色,显得极有涵养。
温庭姝淡淡地道:“那你就把这上面的都买了吧。”
江宴怔了下,而后笑得愉悦,“姝儿,你真不跟我客气,好啊,那就都买下来吧。”
温庭姝像怕他会反悔一样,立刻说道:“巧娘,江世子要把这边的古玩全部都买下来,你们算算帐,再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对了,江世子待会儿还要给你们赏钱,记得问他要。”
巧娘和另一名女工听闻温庭姝前面的话,还十分高兴,听到后面的话又禁不住面面相觑,觉得她们这位老板在人家贵客面前怎如此理直气壮,毫不客气。
“姝儿,你如今好会做生意。”江宴笑了下,看着她,语气带着纵容。
明明是夸赞的话语,温庭姝听着却觉得阴阳怪气的,温庭姝轻哼一声,“怎么,你是怕我坑你的钱么?怕的话下次就别不来了。”
江宴一脸稀奇地看着温庭姝,随后挑了下眉,“姝儿,我可没这意思,你别冤枉我,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来光顾你的生意。”
温庭姝瞥了他一眼,冷哼了声,“江世子,别把自己说得这般可怜,还砸锅卖铁?江世子稍微一出手,都可以把我这铺子买下来了。”
“真是争不过你了。”江宴含笑说道,随后优雅地一欠身,“温小姐,在下甘拜下风。”
他这一欠身,温庭姝窘迫得面色绯红,连连后退了一步,这时巧娘走了过来,温庭姝有些窘迫,立刻端正了身板,佯装从容模样。
江宴亦恢复了原先进来时的姿态。
温庭姝站在一旁,见江宴仍在盯着自己看,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柳一白从门外走进来,温庭姝眼神一亮,不禁撇下了江宴,迎接了上前。
“先生,您来了。”温庭姝粲然一笑,道。
从江宴这角度刚好看见温庭姝那如花笑靥。
江宴目光微凝,看向那柳一白,见他生得十分年轻,面庞英俊,穿着竹青色的宽袖大衫,长发半挽,别着竹节玉簪,一副仙气飘飘的模样。
江宴原本愉快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这柳一白的确比她那什么表哥更碍眼。
江宴不认为这柳一白的容貌能够与他媲美,但是像温庭姝这样知书达礼的小姐往往更在乎的是对方的才华,而这柳一白还是她崇拜的对象。
看她这模样,简直像是被柳一白迷得神魂颠倒了。
江宴想起来,她似乎却从来不曾像自己露过这般灿烂的笑靥,哪怕他在她身上花费了全部的心思,却没有换来她一次主动。
也许她根本不是性情冷淡,只是对他拘谨冷淡又爱生气。意识到这一点,江宴心情更加烦躁。
温庭姝问道:“先生今日怎么来迟了?”
柳一白回答道:“不小心睡过头了,你等了很久?”
“没有等很久,先生。”温庭姝没想到他也是这个原因才来得比她还迟,不由笑了下。
柳一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问:“小丫头,你笑什么?”
小丫头?这称呼也太亲昵了吧,江宴神色渐渐阴沉起来。
“没笑什么。”温庭姝脸蓦然一红,担心他觉得自己失礼,她连忙端正姿态,对于小丫头这称呼,温庭姝已经习惯,温庭姝一开始以为柳一白才二十多岁,后来才知晓他已经三十有二了,倒像是她的长辈一般。
“给你布置的题目想好如何绘图了么?”柳一白问。
温庭姝心瞬间一提,有些紧张,她点点头,随后与柳一白一同离开铺子,往里而去,根本忘了江宴的存在。
江宴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目光阴晦难测。
春花和秋月见状也不敢说话,紧跟着温庭姝离去。
没片刻,李擎从外头走进来,对着江宴躬身行礼,“爷。”
两位女工正忙着搬下东西,听闻李擎的声音,不禁看着李擎,又看看江宴,先是呆滞的神情,随后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表情。
温庭姝今日还是在庭院里绘画,庭院内黄叶堆积,秋风萧瑟,柳一白背对着她,单手负于身后,站在一棵树下,秋风拂起他飘逸的衣袂,背影显得有些单薄萧条。
温庭姝看着眼前这副凄清萧瑟的画面,再想到那一句惜花春起早,黛眉微蹙,觉得柳一白可能在考验她的想像力,毕竟这会儿可没什么花,只有满地的黄叶,他还故意站在她面前,摆出一副落寞孤寂的模样。
温庭姝抬起纤纤玉手,几番欲下笔,又停顿下来,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注视自己,往屋窗的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看着一抹红影,温庭姝黛眉蹙得更深,他大概是从后面的门进来的。
看着那纱窗上多了一个洞,温庭姝有些生气,他难道不知道她在忙么?还来扰乱她的心绪。
温庭姝内心正抱怨着,目光紧盯着那窗眼,没发现柳一白走了过来,紧接着手背传来一阵疼痛,温庭姝立刻“哎呦”一声,低头一看,白皙的手背立刻泛红起来,却是被柳一白用尺子打了下手背。
“小丫头,注意力集中些,在发什么呆?”柳一白,
温庭姝还是第一次因为心不在焉被柳一白责骂,不禁委屈得有些想哭,都怪江宴,没事跑来扰乱她的心绪,她不想理他了。
江宴站在窗下,刚好看到柳一白用尺子打温庭姝的手背,凤眸不禁掠过寒意,冷声道:“他以为他打的是何人的手?”
站在一旁的李擎闻言下意识地接了句:“是温小姐的手。”
“……”江宴回眸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我没要你回话,你住口。”
李擎连忙微低下头,“属下知错。”
江宴看着温庭姝一副委委屈屈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他柳一白算什么,凭什么打人?若不是怕温庭姝生气,他禁不住走出去了。
温庭姝用了两个多时辰交卷,期间柳一白指点了她不少东西,温庭姝的绘画技法其实已经是的成熟,只是因为太过于喜欢柳一白的画作,便总是在不经意间去模仿他的风格,这画里就缺乏属于自己的骨气风神。
温庭姝交卷之后,内心忐忑不已,柳一白看了她的画作,神色如常,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直到柳一白说了句:“明日还是这个时候。”
温庭姝听闻这句话,才松了口气,她方才担心柳一白会生气,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发抖。
柳一白走后,温庭姝回眸看了眼屋内,微蹙眉头,吩咐春花秋月收拾东西,她进了屋。
“姝儿,让我看看你的手。”
江宴迎了上来,携起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一道淡淡红痕,他凤眸掠过抹怒意,“姝儿,你的画已经够好了,何必要跟着这柳一白学习?”
温庭姝抽回手,有点不想与他争论此事,只淡淡说了句:“你根本不懂画。”
江宴身子微滞了下,第一次被人说根本不懂几个字,心中有些不悦,但想想她也没说错,他的确不是很懂画,江宴难得被温庭姝噎得无话可说,最后语气带着些许不屑地说了句:“难道绘画能当饭吃?”
温庭姝被他不屑的口吻弄得一阵恼火,又想到他方才在铺子里调戏她的那些话语,禁不住反唇相讥:“像你这般轻浮狂浪,整日只知道围在女人身边,满脑子都只有色情念头的男人,根本不懂什么是高雅的志趣!”
温庭姝这一番话不止将江宴说得怔住,连同屋内的李擎以及刚刚收拾完东西准备进屋的春花秋月也说得怔住。
秋月和春花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擎亦悄然退下。
温庭姝说完内心也暗暗后悔起来,自己似乎太不给他面子,竟当着他下属的面如此说他,而且自己怎么能说出如此失礼的话来,这实在有失身份。
“我不懂你们的志趣。”江宴面色有些沉,大概不会有一个男人被自己钟情的女人这般轻视,还能够笑脸相迎,做到不动气,“被一个陌生男人用戒尺打手背,就是你这端庄守礼的大小姐的志趣?我的确不懂。”
温庭姝有些惊愕地看着他,面对他明里暗里的指责,温庭姝愈发恼火又感到无比委屈,“我被打是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突然出现在屋里偷看我,我也不会分神。”
江宴眉几不可察地皱起,随后又微微一笑,“你自己为了看我分神,为何要怪我?你若不看我,自然不会分神,说到底,你是想看我。”
江宴走到她身旁,像是要与她和好一般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温柔地注视着她,但温庭姝却不想与他和好,她往前走了几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江宴的手滞在半空,而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定定地看着她。
“我并不是为了看你,只是你的存在的确影响到我绘画了,我认为我们没必要时时刻刻的在一起,在我们各自忙之时,应该尽量不去打扰到对方。”温庭姝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与他和好,尤其是在他说出了那样含着指责的话语之后,“还有,柳先生是我的师父,我与他是清清白白的,他用戒尺打我,是因为他对待学生严厉且认真,我也将其视为惩罚,并不是什么志趣,请你不要误解我们的所作所为。”
听她句句偏袒柳一白,还用了‘我们’的称呼,显得他才是外人一般,江宴心里开始犯堵,凤眸凝聚着冷色,“姝儿,你是喜欢上柳一白了吧?”
否则不会一看到柳一白,便无视了他,甚至容不得他说他一句不好,自己在她面前却从未有过这等待遇。
她在未见到柳一白之前便仰慕他的画作,如今亲眼见到本尊,见到他如此年轻又英俊,对他芳心暗许并不稀奇。
“你为什么总爱怀疑我?我已经说了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温庭姝也冷下脸,“再说了,你身边女人那么多,凭什么我身边不能多一个男人?”
“我现在身边就只有你一个女人。”江宴为她的手不信任而感到焦躁,却努力压制着,令自己维持从容冷静,“你说没有喜欢柳一白,那就在他面前承认你与我之间的关系。”
温庭姝内心不由慌了下,“别人还不知道我与宋子卿和离的事,只以为我们还是夫妻,此刻告知他人我与你之间关系岂不是让人以为我红杏出墙?”
“马上就不是夫妻了,你父亲的信很快就会到,他已经同意你与宋子卿和离了。”这件事江宴还没来得及与温庭姝说。
温庭姝闻言内心一喜,“你怎么知晓此事的?”
“我怎么知晓的不重要。”江宴深深地注视着她,“到那时,你便能在柳一白面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
他咄咄逼人的语气令温庭姝有些为难,“刚刚和离便与先生说,你是我情人,这让先生如何作想?他肯定会知晓我们在未和离之前便已经私下来往。”
“说来说去,你还是担心柳一白会知晓你有情人么?”江宴看着她的目光透着失望之色。
温庭姝在他这样的目光之下感到一股压迫力以及慌乱无措,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若实在不能忍受,你也可以去找别的女人,反正我们只是情人而已,彼此之间又没有任何束缚,合则聚,不合则散,仅此而已……”面对着江宴越来越阴鸷的目光,温庭姝声音越来越小,说完之后,她开始有些懊悔,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些不经大脑。
这根本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希望他去找别的女人,可是话已经说出来,给人造成了伤害。
“我以为当情人只是戏言,却没想到你是真如此想的么?我以为我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他凝望着她的目光含着悲伤之色,温庭姝已经不知晓他真心在难过,还是故意骗她。温庭姝无法回应他的期待,她喜欢当下的生活,还不想再一次不明不白的成亲。
“我们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吧?”温庭姝小声地说道,目光竟不敢直视他。
江宴沉默下来,温庭姝感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很冷厉,她头不由更加低下去。
片刻之后,江宴开了口:“我想得到你全心全意的爱,可事实上,你犹豫不决,甚至让我去找别的女人,你就如此无所谓么?”江宴越说内心越堵得慌,“既然如此,你也去柳一白的身边吧。”
温庭姝吃惊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他是要与她散了?
面对温庭姝惊讶的目光,江宴眉心紧蹙,内心明明已经后悔,却无法放低姿态继续用甜言蜜语去讨好她,那样显得自己似乎爱她爱得无法自拔一般。
他一语不发地撇下温庭姝,离开了屋子。
温庭姝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回想他方才所说的话,心口微窒,他说的应该是气话吧?自己也对他说了过分的话,两人应该算是扯平了。
他气消之后应该还会回来的吧,毕竟以往他也是如此,虽是这般想着,温庭姝内心还是忐忑不安。
直到江宴走远之后,春花秋月才走了进来,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温庭姝,温庭姝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怔怔地出神。
春花看了眼秋月,随后自己去把温庭姝绘画的东西放好,留下秋月伺候。
“小姐,您没事吧?”秋月小声地说道。
温庭姝回过神来,唇边勉强扯出些许笑容,“没事,收拾完东西,我们回府吧。”
温庭姝心情不知怎的,突然变得无比糟糕,感觉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脑子里一团乱,全都是江宴临去前说的话。
温庭姝知道江宴是真想娶她,可是在她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很爱她,而且她暂时也还不想再嫁人,如果江宴总是这样逼迫她,她要如何是好?难不成真答应嫁给他?
秋月见她面色苍白,犹豫了下,还是安抚说道:“小姐,世子应该只是一时气话,过后他冷静下来,估计就会过来向您道歉了。”
“我知道。”温庭姝无力地点了点头,“我也对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若说道歉,我也应该向他道歉。”
秋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奴婢觉得小姐说得也没错啊,世子之前身边本来就有很多女人,为何小姐身边多一个男人,他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您和柳先生就是清清白白的,他和那些女人可不清白。奴婢觉得小姐您没必要向他道歉,本来就是他气量狭小。”
温庭姝要道歉的不是这个,是让他去找别的女人这句话,温庭姝隐约觉得,他似乎气得是她说了这样的话。
第78章 ……
温庭姝坐上马车回到温府大门口。
秋月掀开帘, 看到外头停着一辆马车,像是宋子卿的马车,秋月不禁皱了皱眉头, 回头对温庭姝说道:“小姐, 咱那位前姑爷来了。”
温庭姝正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 听到秋月的话, 不觉蹙了下眉头。
他来作甚?温庭姝此刻并不想见宋子卿。
秋月扶着温庭姝刚下马车,宋子卿便也跟着下了马车, 来到温庭姝的身旁, 清冷的面庞似乎有些犹豫之色,也不说话。
温庭姝心情不愉, 见状只是冷冷地问:“爷怎么来了?”
宋子卿迟疑片刻, 还是开了口:“你去了何处?我等了你许久。”
宋子卿如今这次乡试高中第二, 原本满心欢喜, 结果却听闻头名解元是她的表兄,内心却升起一股不服之感。他得知如今她这位表兄还住在她的府中,担心两人会彼此看上眼,便赶了过来, 如今两人还未真正和离, 她的名字还在他的家族谱上,她若真要彻彻底底的断了关系, 他们还要去官府一趟。
如今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一切还能挽回。
温庭姝内心感到有些好笑,表面却仍旧端庄有礼, 只是淡淡地说道:“爷,我们如今已经和离了吧?我去何处还需要向您报备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子卿难得放下了平日清冷的架子,声音带着点柔软, 他颇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想你,才来看你。”
温庭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这种话完全不像是宋子卿会说出口的话,“你和雁儿闹别扭了?”
宋子卿怔了下,冷声道:“这与苏雁儿有何干?”
听着他冷漠地直呼苏雁儿其名,再想到他当初为了苏雁儿弃她不顾的事,温庭姝内心不禁有些感慨,人的情难道能够一直不变么?能够一直牢牢的掌控得住?
“雁儿是个好姑娘,你当初既然那么喜欢她,如今就应该好好对她。”温庭姝微微一笑道,对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内心毫无动容。
宋子卿此刻不想在她面前提起苏雁儿的事,他希望只谈他们两人的事,“就算她再好,以她的身份,她也不可能做我的妻子。”
温庭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才说道:“所以你需要的是一个像我这样身份的妻子,替你维持体面,打理家务,生儿育女,然后你便可以与爱妾花前月下,逍遥快活地度日?”温庭姝虽然不想与他在讨论这些事,因为听起来有些抱怨的感觉,可想到当初自己竟然认为女人便应该这样,事事以夫君为主,她便觉得当初的自己真傻,所以才忍不住说了这些话,并非对宋子卿还抱有什么期待。
但宋子卿却认为她是在抱怨自己,他忙解释:“我并没有这个想法,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与你携手白头。”
温庭姝听到他说她还是他妻子的话,便感到一阵窒息,她声调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我再说一遍,我们已经和离,我不是你的妻子了。”
宋子卿不甘心道:“我们还未真正和离。庭姝,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温庭姝禁不住冷笑一声,“宋清,我原来不知晓如此大方,难道你不怕我红杏出墙?”
宋子卿怔了下,随后隐忍道:“既然你说你没有,那我便相信你。”
温庭姝紧蹙眉头,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真是因为爱?还是仅仅因为太过不甘心?
“宋清,我还是那句,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莫要再如此纠缠下去,让彼此心生怨恨。”
温庭姝言罢已经不打算理会他,转身便要走,宋子卿却拽住了她的手,温庭姝刚要回身斥责,便听到一声呵斥:“放开她的手。”
宋子卿寻着声音看去,见一男人从大门口走出来,穿着一袭月白长袍,衣裳齐整修洁,一派温文尔雅,然面上含着怒色。
宋子卿自知失态,放开了温庭姝的手看向来人。
他知晓来人是方琼,也就是温庭姝的表哥,之前在贡院里两人见过,宋子卿自负才气,没想到却被他压了一头,而他还是温庭姝的表哥,这令宋子卿心中十分不畅。
宋子卿平日里待人彬彬有礼,但此刻面对方琼,却无法以礼相待,他面色皱冷,“我与妻子说话与你何干?”
方琼挡在温庭姝面前,闻言一改文雅之态,冷笑一声,“我已经听姑母说,你们和离了,既然和离就不要再纠缠我表妹了吧?”
温庭姝原本微低着头,闻言蓦然抬眸看向方琼的背影,母亲怎么把此事告诉表哥了?
“我们还未真正和离。”宋子卿蹙着眉头,沉声道:“你不过是庭姝的表哥,你凭什么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听闻‘夫妻’两字,温庭姝不禁蹙起眉头。
方琼冷笑一声,“宋公子还是回府等你父亲的信吧。也许我管不了你们的事,但你父亲应该管得了你们和离一事吧?”
宋子卿闻言一惊,不禁看了眼温庭姝,又看了眼方琼,内心大概已经明白温庭姝这边已经写到京城,她的父亲应该已经与他父亲商议过他们和离一事。
宋子卿深深地看了眼温庭姝,对上她冷淡的目光,心中一沉,只能满怀着不甘离去。
宋子卿走后,温庭姝看向方琼,欲语还休。
面对着温庭姝,方琼又恢复了平日温和可亲的模样,他含笑说道:“表妹,我知晓你想问什么,先进去再说吧。”
温庭姝微颔首,与他一同进了大门。
得知方琼知晓她与宋子卿和离的事之后,温庭姝在他面前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与方琼并肩而行,温庭姝一直低头默默无语。
方琼看了她一眼,迟疑片刻,又对着她说了一遍,“表妹,姑母已经与我说了你与宋清和离的事。”
和离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温庭姝内心感到有些窘迫,恼母亲为何不提前与她说一声。
温庭姝隐约觉得母亲似乎打算撮合她和方琼,这更令她感到窘迫。
“表哥是何时知晓的?”温庭姝面上未显露任何情绪。
“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方琼得知她与宋子卿之后,此刻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像是紧张,又像是忐忑,“今日我去姑母那里,她说起姑父那边来了信,之后便告诉了我你与宋子卿和离之事,姑母还说,姑父已经和宋相商议了,同意你们和离。”
方琼其实早就有些怀疑温庭姝与宋子卿夫妻不睦,毕竟她一直往娘家来住,宋府那边也不派个人来询问一下,她开铺子也是,宋府那边似乎不闻不问,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再后来,姑母一直留他住在温府,又常常让他和表妹见面,方琼知道姑母是个正派持重又有见识之人,她不可能让表妹这个有夫之妇与他这表哥一直来往,除非表妹已经与宋子卿和离,姑母想要撮合他们两人,才会如此一直让他和表妹相处。
就在今日,他的猜测被验证。
听到父亲来信同意她与宋子卿和离的消息,温庭姝内心顿生几分欢喜,脸上也浮起淡淡笑靥。
方琼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温庭姝身上,看着她难以掩饰的笑容,内心不禁一动,之前知晓她是有夫之妇,尽管怀疑她与宋子卿和离,他也没敢心生别往的想法,如今确定她与宋子卿和离之后,方琼内心某种想法开始在生根发芽,他其实在少时就挺喜欢他这表妹,只是后来迫不得已分别。
后来两人都长大了,他住在京中,她有时候会在年前与姑母进京和姑父团聚,他其实也很想去见见她,看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只是他要陪着母亲回她的娘家过年,回来之后,她又回了汴阳,他一直错过了与她相见的机会。
方琼其实并不介意她嫁过人,若是表妹同意嫁给他的话,他愿意立即向姑母提亲,只是他担心表妹才刚刚和离,不肯同意此事。
两人回到正堂,方夫人恰好也在,看到他们两人一同回来,方夫人脸上有些不大明显的笑意。
“姝儿,你今日去了何处?”方夫人见她近来总是出去,不禁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向送她来回的车夫打听她的事。
但就算方夫人想向他们打听也是打听不出来的,秋月早应温庭姝的吩咐,买通且告诫了车夫轿夫等人,若他们敢向方夫人透露一句温庭姝的去处,就让他们收拾包袱走人,这些人自然就不敢再方夫人面前多一句嘴。
温庭姝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只是暂时不打算告诉母亲她开铺子的事。
温庭姝听闻方夫人的话不由看了眼方琼。
方夫人注意到,不由笑了起来,“姝儿,我问你去了何处,你看你表哥作甚?难不成他知晓你去了何处?”
他还真是知道。温庭姝其实有些担心方琼告诉了母亲她开铺子的事,所以才看了他一眼,却不想被母亲留意到,听母亲的话,方琼并没有告诉母亲此事。
“去了秀英家里。”温庭姝对方夫人说了谎,内心有些愧疚,如今铺子已经开了起来,温庭姝决定找个机会与方夫人说此事。
方夫人点点头,随后看了方琼一眼,方琼看出来方夫人有话要与温庭姝说,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方琼走后,方夫人携起温庭姝的手,一同坐下,随后笑道:“姝儿,你父亲来信了。”
温庭姝微点点头。
方夫人见状不禁笑道:“你表哥与你说了?”
“方才进来时表哥说了。”
“那你应该知晓你父亲已经与宋家商议好了,同意你们两人和离。”
温庭姝仍旧点点头,内心虽然高兴,但她也不好显露出来,她与宋子卿和离一事毕竟会给温家的声誉带来些许影响。
“姝儿,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方夫人微笑说道。
温庭姝闻言抬眸,“母亲且说。”
方夫人笑道:“姝儿,你觉得你表哥如何?”
温庭姝愣了下,随后有些羞窘地低下粉颈,“母亲做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内心却隐隐猜测到母亲的心思,温庭姝有些不安起来。
“你表哥人品高洁,容貌俊美,如今又中了解元,他日前途不可限量,而今他尚未定亲,如你有意的话,母亲可以向他提一下此事。”方夫人这阵子也看出来方琼对她有些意思,若是
她也同意的话,就让他们两人先定了亲,待明年琼春闱后再谈嫁娶。
温庭姝脸色微沉了沉,她鼓起勇气说道:“母亲,我才与宋清和离,暂时不想谈婚论嫁。”
见她语气坚决,脸上并无羞涩之态,方夫人脸色也不禁沉了沉,“姝儿,你不愿意选择你表哥,是还惦记着江世子?”
温庭姝看得出来方夫人不喜欢江宴,她沉默下来。
方夫人之前原考虑过江宴,但是觉得他毫无诚意,便犹豫了,后来见到方琼,她彻底消了这个念头。
她的女儿端庄守礼,可自从遇见江宴之后,似乎变了许多,夫人不认为自己女儿无过,只是作为母亲,她永远只会偏袒自己的女儿,而不会偏袒宋子卿,这阵子她是怕她难过,才没有斥责她,她想出去便出去,她都不曾阻止,可长此以往实在不像话,她这样哪里像一个大家闺秀。
“姝儿,他知晓你和离的事,若是真心想娶你,他便该来拜访我,如此方能显出他的真心,可他来都不来,可见他根本没这个心。”方夫人说道,“你这阵子若还在与他来往,便断了吧,你是大家闺秀,一言一行应该有大家闺秀的做派。”方夫人不好把话说得太重。
温庭姝担心方夫人坚决要她与江宴断绝来往,便忍不住说道:“母亲,我觉得,我和江世子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他有说过要与我成亲,只是被我拒绝了。”
方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温庭姝,“姝儿,你不想和他成亲,你做什么与他来往?你莫不是想说要和他做什么情人之类的?”
“我并无这个想法,只是我暂且还不想再嫁人。”温庭姝内心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方夫人见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再逼她,她叹了口气,“我也没要你现在再嫁人,先定亲难道不可么?你与你表哥相处些许时日,想必也清楚了他的性子,我认为他比那宋清是好得多的,明年春闱,他肯定能够高中魁首,到时肯定多的是女子嫁给他,咱错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温庭姝闻言心乱如麻,唯有说道:“母亲,且容我考虑一下,但请母亲先别与表哥提起此事。”
方夫人见她一脸的不乐意,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感叹,经历了她与宋子卿和离的这件事,方夫人也不愿意逼迫她,她终究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得到幸福,若是她实在不喜欢方琼,她也无可奈何,“那你便考虑考虑吧。”
* * *
离开铺子之后,江宴面色一直有些阴沉慑人,李擎跟在他的身后,小心谨慎,不敢轻易开口。
“啪”的一声,江宴打开折扇,轻摇了两下,凤眸斜睨向李擎,“李擎,你也觉得我很轻浮狂浪?”
李擎没想到世子会一直介意着温庭姝所说的话,李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若把扇子收起来,不睨视人的话也许会显得不那么轻浮狂浪。
然而他此刻神色阴晦难测,李擎可不敢说真话。
“没有。”李擎木然地说道。
问李擎根本没用,意识到这点,江宴悻悻地收回目光,嗤笑了下,不以为意道:“高雅的志趣?谁有空想那玩意儿,李擎,近来组织可有什么动作?”
他离开汴阳多日,并不知晓组织有什么动作,既然温庭姝觉得他总是围在她身边,那他便找事来做。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他近来把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
想到温庭姝,不禁想到他临去前的那番话,江宴心中十分懊恼,要温庭姝主动来寻他似乎不大可能,只是要他此刻就去道歉,却有些做不到,他决定冷静一日再去。
“近来汴阳城中出现了一打着剑啸阁名义打家劫舍的团伙,有些百姓为此对剑啸阁心生了怨言。”李擎回禀道。
江宴面色一沉,“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早说?”
他一回来心思全放在温庭姝身上,李擎也没机会说,“如今那伙人还未伤害人命,也没闹出太大的事来。”
江宴冷睇了他一眼,“等出事了那才叫后悔莫及。你去通知柯无忧,让王猛等人今夜去妇好酒肆等我。”
李擎连忙应了声:“是。”便领命而去。
江宴原本打算回自己的宅邸,想到柳一白方才说他明日还会去铺子里,心中有些不快,而后改变主意去了定北侯府。
* * *
江北塘随清河公主进京仍未回汴阳,因此江清柔看到江宴时,内心又惊又喜,“宴哥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江宴刚进定北侯府的大门便看到了江清柔,她大概是偷偷跑出来的,神色紧张又慌乱,看到他,才嫣然一笑。
“有事,便回来了。你要去何处?”
“我想出去玩,这些天姨娘一直逼着我在家学礼仪,闷都闷死了,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没被她发现,宴哥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江清柔撅了撅小嘴,说道。她生得娇俏可人,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做起这表情来,甚是灵动,讨人喜爱。
江宴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总是无比纵容的,他含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江清柔见到江宴,却改变了想法,她拽着他的衣袖,来回轻晃,撒娇道:“宴哥哥,既然你回来了,不如你带我去玩吧。”
看着江清柔撒娇的模样,江宴莫名想到了温庭姝,温庭姝从来不会这样向他撒娇,内心不禁叹息了声。
“那你就去我府里玩吧,让人去和姨娘说一声,以免她担心你。”
“也好,知道你让我去的,姨娘肯定不会有异议。”江清柔跟一旁守门的人说了,让他进去通禀,便拽着江宴的衣袖,将他往门外拽。
江宴无奈失笑,“清柔,你不是很喜欢柳一白么?”江宴凤眸闪过不可捉摸之色。
江清柔听闻柳一白的名字,杏眸顿时一亮,随后又变得一脸沮丧,她气呼呼地说道:“喜欢有何用?柳先生都不肯见我,我去他住处拜访了他很多次,没有一次见到他人的。”
江宴唇微微扬起,“哥哥知晓他明日会去哪里,你可要去?”
江清柔脸上顿时浮起欣喜之色,“要去的要去的。”
看着她激动无比的模样,江宴隐隐有些后悔,他这位原本心中只有他的妹妹不会见了柳一白后也开始无视他吧。
* * *
次日,温庭姝一早便到了铺子。
温庭姝收到了父亲的信后,内心彻底安心下来,等到空闲之后,温庭姝便打算回宋府与宋子卿解决和离之事,把放在宋府的东西搬到清和坊的宅子,那宅子是她的陪嫁房产,之后温庭姝便打算离开娘家,住到清和坊的宅子里去,那里早已经洒扫干净,只是她还不知晓如何与母亲提起此事。
昨日来了一些新货,这会儿巧娘和二丫正在忙着摆放新来的东西,温庭姝注意到店铺来了一位姑娘,穿着杏黄色的衫裙,生得娇俏可人,正在铺子里随意逛着,看看这样,看看那样,看着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巧娘,二丫,你们怎么不招呼客人?”温庭姝问道。
巧娘怕被那姑娘听到,小声回答道:“小姐,那位姑娘一早便来了,一直看到现在,也没买东西,也不让我们跟着,一问便说随便看看。”
温庭姝微颔首,“你们忙吧。”
巧娘二丫继续做事去了。
温庭姝缓步走到她身旁,语气和善:“姑娘,想买些什么?若找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下。”
江清柔方才便留意到了温庭姝,一直在暗暗打量着她,见她走路时未见裙风大动,未闻佩玉乱吟,端得大家闺秀的风范。
因为天天被李姨娘逼着当大家闺秀,所以江清柔也不喜欢大家闺秀。
但对于眼前这女子,江清柔却有些好奇,江轻柔一看她就知她是大家出身,但没想到这样一位小姐竟然还开铺子做生意,还真是稀奇。
“不必,我随便看看。”江清柔根本不是来买东西的,但见温庭姝一直站在她身旁,有些不好意思,便拿下博古格上的一只铜制貔貅,“我买这个吧。”
温庭姝有些诧异,觉得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铜制貔貅与先前这名娇俏少女极其不相衬,也不知晓她买这个做什么,她也没多问,微微一笑,“姑娘还要买别的么?”
“我再随便看看。”江清柔说道,一边又瞟了她一眼,见温庭姝还站着没走,江清柔内心发急,她怎么还不走?
不会是钻进钱眼里吧?非要她掏尽腰包?她身上可没什么钱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
然后江清柔听闻旁边的女子迎了上去,还唤了他一声“柳先生”。
江清柔蓦然一怔,目光不由看向那男人,见那男人穿着博带广袖,长发半挽,戴了只梅花竹节纹白玉簪,整个人看着仙气飘飘。
原来他便是柳一白啊,怎这般俊?江清柔眼睛不禁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如小鹿乱撞。
第79章 ……
温庭姝正与柳一白寒暄着, 突然一抹杏黄色的身影横插进来,挡在她和柳一白中间。
“柳先生,我是之前多次上门拜访您的江清柔, 我十分仰慕您的画作, 可否让我拜您为师?”江清柔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哪里还顾得着矜持, 她粲然地笑着,实则紧张不已。
温庭姝见状先是怔了片刻, 反应过来之后, 有些好笑,她之前还觉得这姑娘古里古怪的, 不像是来买东西的, 原来是为了柳一白而来。
可她如何知晓柳一白在此?
江清柔……与江宴同姓江, 温庭姝突然醒悟过来, 有些诧异的望着江清柔的背影。
她便是江宴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柳一白虽然没见过江清柔,但对她很有印象,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住处,总是去盯梢他。
不过柳一白平日里深居简出, 江清柔一直没有机会见过他, 只见到了服侍他的一名小厮,让他给柳一白转交过她的画作。柳一白看过她的画, 实在太稚嫩, 这也是柳一白不愿意见到她的原因,却不想她竟跟到了这铺子里。
当初看到她的画作, 柳一白边知晓绘画的人年纪还小,如今一看,的确是位豆蔻少女。
柳一白淡淡地说道:“你那照猫画虎的画也叫做画?小娃娃, 回去多吃点米再来。”
江清柔瞬间呆住,她没想到如此清俊出尘,宛若仙人般的男人竟然会说出如此难听的话语,江清柔不禁感到十分委屈,她才不是小娃娃。
温庭姝知晓柳一白嘴舌厉害,当初自己的画就被他贬低得一文不值,但最终还不是收了她为弟子,温庭姝看着柳一白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任何情绪,再看江清柔则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温庭姝心有不忍,便道:“柳先生,江姑娘,你们两人先进屋坐一坐吧。”
柳一白没理会江清柔,径自往里走,江清柔原本觉得没脸想走,但看了看柳一白的背影,最终还是心有不舍,低着头委屈兮兮地跟了上去。
温庭姝和江清柔落在留下柳一白的身后,江清柔看了温庭姝一眼,“你就是柳先生收的女弟子?”
温庭姝此刻对她的话已经不感到诧异,这事应该是江宴对她说的,那男人真是……温庭姝心中不禁一阵叹息。
温庭姝微颔首,随后问:“江姑娘,江世子是你的兄长?”
江清柔听她承认是柳一白收的弟子,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难过,为什么她能被柳一白收为弟子,她却被柳一白如此嫌弃?
“你认识我宴哥哥?”江清柔对她心生敌意,故意说道:“你认识宴哥哥也不奇怪,宴哥哥容姿无人能比,多的是女人爱慕他,他女人也有很多,你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类女人,你若爱慕他,还是别痴心妄想了,他不会钟情你的。”
温庭姝语滞,大概是柳一白的原因,所以她不喜欢自己,温庭姝不再与她交谈,冲着她温婉地一点头,便收回了视线。
江宴也许从未与他家中的人谈过和她的事吧,温庭姝忽然想到母亲说的那番话,说他从未去温府拜访她,其实当时从母亲口中听到那些话,温庭姝内心其实有些不好受。
江清柔暗暗打量她的神色,见她神情黯然,觉得自己的猜测八成是真的,内心不禁打着小九九,“不过我和宴哥哥关系很好,你若爱慕他,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帮我让柳先生也收我为弟子。”
温庭姝又是一怔,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笑,“不必了。你可以去问问你宴哥哥,我是他的什么人。”说完又道:“至于柳先生那里,我也做不了主,你得自己努力得到他的认可。”
江清柔瞬间垮下了小脸,柳先生如此嫌弃她,她怎么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他的认可?江清柔撇了撇小嘴,内心幽怨无比。
温庭姝看着她一副难过的模样,也无可奈何,柳一白的性情温庭姝也捉摸不透,他虽然愿意指点她,但平日里与她根本没有过多的交谈,
也不喜欢人打听他的事。
因为江清柔的到来,柳一白今日无心思指点温庭姝绘画,喝了一盏茶便走了,柳一白一走,江清柔也跟着离去,留下温庭姝一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温庭姝觉得江宴的目的大概已经达到,他就是不想让柳一白指点她,温庭姝原来还在意江宴不吃醋,如今想想,他吃起醋来才是令人着恼。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吃醋。
柳一白走后,温庭姝无事可做,留在铺子里又觉得心烦意乱,看外头天色还未到正午,温庭姝便决定去一趟宋府。
* * *
江清柔失落而返,来到江宴的宅邸,李擎领着她去见了江宴。
江宴靠在榻上,垂眸专注地看着书。
江清柔见状感到有些诧异,“宴哥哥,你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
江宴正翻阅书籍地手微顿,随后失笑一声,将书本一撇,看向江清柔,“你从铺子里回来了?可见到柳一白了?”
他并不爱看书,只是这会儿百无聊赖,想到温庭姝之前说的话,决定修身养性一下,只是不论如何,这书他都看不下去,没意思。
若要论才华,他不论如何是比不上方琼和宋子卿的,论画艺他更加比不上柳一白,但论起武艺、容貌以及地位,他们谁比得上他?不过温庭姝原是大家出身,又知书达礼,还喜欢绘画,所以温庭姝大概更喜欢他们三人那一类的。
江清柔一屁股坐到榻上,眼眶有些红红的,噘了噘樱桃小嘴,委屈地说道:“见到了。”
看着她惹人怜爱的模样,江宴阴沉的脸难得浮起温柔的笑,“既然看到了,为何还闷闷不乐?”
江清柔眨了下眼,有些难为情,“柳先生说我的画是照猫画虎,让我多吃点米再去找他。”
江宴目光一凝,内心有些不悦,这柳一白未免太过狂妄了吧?
没等江宴说话,江清柔连忙说道:“不过人家是名家,看不上我的画也很正常,我决定好好努力,等画技见长之后,再去找他收我为弟子。”江清柔见江宴面色阴沉,不禁有些担心他怪罪柳一白。
江宴目光落在她有些不安的脸上,不由轻叹一声失笑,连这小丫头都忙着替那柳一白说话。
“对了,宴哥哥,我在铺子里见到了柳先生收的女弟子,她是不是爱慕你啊?”江清柔突然笑嘻嘻地看着他。
江宴对上江清柔暧昧的目光,先是一怔,而后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随意从一旁小几上又拿起那本书,手轻握成拳,抵着唇,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说?她是问起了我的事?”
江清柔回想了下她与温庭姝的对话,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她只问了我是不是你妹妹的话,这算是问起你的事么?”
“只是问了这一句话?”江宴淡淡地问道,看起来不甚在意的模样。
江清柔点点头,然后又道:“我见她提起你,便问她是不是爱慕你。”
江宴一手轻轻抵着额角,笑了下,“她怎么回答?”
江清柔想了想,开始模仿温庭姝的动作与语气,她双手置于腹前,表情变得端正,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去问问你宴哥哥,我是他的什么人。”江清柔模仿结束,便嘻嘻一笑,“宴哥哥,所以她是你的什么人啊?”
江宴凤眸掠过些许诧异之色,她为何会与江清柔说这种话?江宴凝眸陷入思考,片刻之后,微微一笑,道:
“也许是……魂牵梦绕的人吧。”
* * *
温庭姝回了宋府,见到她的下人们看起来都有些诧异,大概温庭姝与宋子卿和离一事已经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向她行礼问安,只是神色不似以往那般恭敬,显得有些敷衍。
温庭姝内心并不介意,她如今来到宋府,也像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主院,温庭姝便叫春花和秋月去收拾自己剩下的东西,之前几次回温府,她已经将自己大多数的东西带回去,如今还剩下一些衣物首饰等东西,这些东西是要带走的,至于用过的妆台桌椅这些东西,温庭姝不打算要了,封锁在库房里未动过的嫁妆,还有梨香小院的书籍等物,温庭姝打算再找一日让人来抬走。
今日宋子卿不在府中,温庭姝收拾东西的时候,孙氏派了两名丫鬟过来说是问候,但看着更像是来监督她们的。
正收拾东西的秋月见状有些不快,禁不住小声与春花说道:“孙夫人派这两丫鬟来,是怕她我们把她家的东西拿走吧,不然就是故意在膈应人。”
春花回头看了那两名丫鬟,见两人贼眉鼠眼似地盯着她们,忙收回目光,“别管那么多了,快点收拾东西吧。”
秋月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东西收拾到一半时,苏雁儿过来了,她清瘦了些,一搦纤腰如细柳,我见犹怜。
苏雁儿给温庭姝行了一礼,看了眼收拾东西的秋月春花,才看向温庭姝:“少奶奶,您这就要走了么?”
听着语气倒是有些不舍一般。
温庭姝对着她温婉地点了点头,随后问:“你这几日可好?”
“一切都好,多谢少奶奶关心。”苏雁儿说道,却面有哀容。
“你且坐吧,不必站着。”温庭姝微笑道。
苏雁儿坐下来之后,温庭姝又道:“我如今已经与爷和离,你不必再叫我少奶奶。”
苏雁儿一怔,才道:“好的。”可是不叫她少奶奶,苏雁儿也不知晓该叫她什么,温庭姝与宋子卿和离,苏雁儿内心并未觉得欢喜,毕竟将来宋子卿定会再娶,娶回来的继室不一定像温庭姝这般能容人,近来她也感觉到宋子卿的心思已经不再在她身上,她愈发惶恐不安起来,孙氏又不大喜欢她,她担心自己没办法再在宋府站稳脚跟。
“少奶奶,贱妾听闻您开了个铺子?”苏雁儿问,随后反应过来自己仍旧唤她少奶奶,不禁有些羞愧。
温庭姝不介意地笑了笑,随后道:“是啊,古董书画铺。”
苏雁儿略一犹豫,道:“那贱妾以后可否去找您?”温庭姝与宋子卿和离之事让苏雁儿考虑了很多事,她一个大家出身的小姐都敢与夫君和离,独自一人在外头开古董书画铺子,她一个身份卑贱之人为何要顾忌恁多?她如今也攒了些银子,将来若是在宋府待不下去的话,她也可以学着她在外头开个铺子做生意养活自己。
温庭姝有些诧异,和离之后她与宋子卿便毫无关系了,她作为宋子卿的妾室去找她做甚?不过温庭姝并未多问,只是微笑说道:“你若想去当然可以去。”
温庭姝看着苏雁儿突然想起一事来,当初她答应宋子卿让她进府时,要求宋子卿把苏雁儿的卖身契交给她保管,所以苏雁儿的卖身契一直她手中,她原本打算将卖身契交还给宋子卿的,但想到宋子卿如今对她不甚在意,将来她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两人相处一场,温庭姝也不讨厌她,相反觉得她挺可怜,便叫来秋月,与她耳语几句。
秋月看了苏雁儿一眼,也没说什么,径自走回屋中,苏雁儿见状颇有些不安。
没片刻,秋月从屋内走了出来,拿着一张契约纸,交给温庭姝,温庭姝没接,笑着让她拿去给苏雁儿。
苏雁儿接到卖身契那一刻,指尖不由轻轻颤动,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庭姝。
温庭姝面色如常,“当初爷把你的卖身契交给我,便是答应了我可以做主你的来去,如今我将这卖身契还给你,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以后在宋府待不下去,尽管出去寻找你想要的生活。”
苏雁儿闻言眼眶不觉一酸,又满心喜悦,连忙起身,走到温庭姝面前,便要俯身下跪,温庭姝伸手扶着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多谢少奶奶大恩大德。”苏雁儿声音哽咽道,她原本还担心温庭姝走之后,宋子卿娶了继室,那继室容不得她,她会被发卖出去,如今卖身契回到她的手上,她内心如何不欢喜。想到当初宋子卿与她好时都没想过要把卖身契还给她,这不禁让她坚定了与其待在宋府小心翼翼地讨好宋子卿不如出去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的念头。
“这也没什么,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收好吧。”温庭姝没有多说什么,待春花秋月收拾完东西,便让她们将东西搬到马车上,只是一次性搬不完,原先在主院伺候的打杂丫环们都不在,苏雁儿见状,便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以及先前温庭姝派给她的几名小丫鬟过来帮秋月她们一起抬东西。
“这样不好吧?”温庭姝说道,她看得出来孙氏指使了底下的丫鬟离去,苏雁儿这般堂而皇之的帮她,只怕会惹得孙氏不满。
“没事的。”苏雁儿连忙说道,如今温庭姝都将卖身契还给了她,她还有什么可惧的?
温庭姝隐约猜到了她的打算,微微一笑,接受了她的好意。
* * *
是夜,温庭姝坐在外房看书,忽觉有些困倦,正准备放下书回内房安寝,忽听闻外头楼道响起一阵脚步。
听着不像一个人的,温庭姝细听了片刻,正觉疑惑,便听到有人敲门。
“小姐,江世子来看您了。”因为江宴在的缘故,秋月没有直接推开门,而是在门外回禀道。
温庭姝听到江宴的名字,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不觉蹙了眉,思考了下,才说道:“进来吧。”
秋月推开门,恭敬地请江宴进门,待他进去之后,秋月便退了出去,并替他们关上门。
江宴笑吟吟地朝着她走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温庭姝不知道他为何如此能装,她站起身,便要往内房走去,江宴却快速地挡在她的面前,“姝儿,还在生我的气么?”
“是你在生我的气啊?昨日说走便走了。”温庭姝说道,见他一直挡在自己面前,无可奈何只能回到小榻坐下。
江宴随之坐在她身旁。
温庭姝本以为他又要对自己动手,但他只是姿态端正地坐着,甚至还与她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昨夜我的确有些气你说了那些话,但我现在已经气消了,姝儿,你呢?”
与他平日里慵懒散漫,随心所欲的模样截然不同,温庭姝觉得他此刻就像是当初初见他时端正守礼的模样。
不知为何,温庭姝总觉得他还在生气,于是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不是让我去柳一白身边么?你还来做什么?”
“这是因为你说了让我去找别的女人,所以我才说了那样的话,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根本不希望你去到他的身边。我收回那句话可好?”江宴慎重地说道,不似往常那般甜言蜜语,可温庭姝却有些不适应。
大概是他平日里待她太过于热情,因而此刻还是显得有些冷淡。
“因为不想我去他的身边,所以就让你妹妹过来找柳先生?江宴,你妹妹仍未出阁,年纪还小,你怎么能让她见一个陌生男人,这传出去会损害到她的名誉。”温庭姝原本想着要向他道歉的,可是经过今日之事后,温庭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宴闻言修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然后沉默下来。
温庭姝见他神色莫测,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是不是又生气了?
“姝儿,我这妹妹性情就是如此,我不希望她太过在乎世俗的眼光,我只希望她过得快快乐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名誉在我们眼里并不重要,她自己也不在乎。”
他说得极其认真,并不像是在说笑。
温庭姝怔住,突然无话可反驳,想想他的名声,再想想他母亲清河公主的名声,他们的确是不在乎这个的。
温庭姝心忽然往下一沉,她定定地凝望着他,“所以我们根本是天差地别的吧?”温庭姝如今虽然有所改变,但仍旧无法适应他任意妄为,我行我素,无视他人眼光的做派。
江宴手微动了下,又停住,“姝儿,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我无需你做一名端庄贤惠的妻子,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开铺子也好,绘画也好,全凭你的心意。同样我也希望你能接受当下的我,我可能没办法成为你心中的样子,就算我能装,但那也只能装一时,你若无法接受当下的我,我也没办法了。”
江宴伸了伸手,有些烦躁地想抚额,却又觉得可能显得轻浮,便放了下去,又忍不住地说道:“并不是相同的两人才能够在一起,若是两人在一起能心生欢喜,为何要顾虑那么多?”
温庭姝第一次听江宴如此认真地与她说这些话,她不禁沉默下来,仔细地去思考他说的话,然后脸微微一红。
“昨夜我不该对你说的那些话的,抱歉。”温庭姝说道,自己当时的确是太生气了,因为她觉得被柳一白打手很丢人,所以才把气撒在他身上,大概是他太惯着她了,所以她才如此肆无忌惮。
见她恢复以往对他的态度,江宴一直焦躁的心渐渐缓和下来,他微微一笑,道:“姝儿,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已经深刻的反省自己,我认为你说的话不无道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我便不来找你了,我打算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是指他轻浮狂狼,总是围在女人身边,满脑子都只有色情念头的那些话?温庭姝脸蓦然一热,又心生懊恼,所以他如今才在他面前如此守礼么?连碰都不碰她一下,也不像以往一般诉说甜言蜜语。
“要去处理什么事务?”温庭姝不禁问道。
“最近有伙人冒充剑啸阁的成员到处打家劫舍,所以我打算去把那伙人解决了。”
江宴说得很平常,温庭姝却有些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江宴笑道:“放心,不会有事。”说着笑容一敛,又极其认真地说道:“姝儿,这几日你好好考虑嫁给我的事,可好?”
对上他专注且期待的目光,温庭姝不由点了点头,内心禁不住有些羞涩起来。
“太好了。”江宴莞尔一笑,定定地注视她片刻,站起身,“姝儿,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温庭姝内心有些诧异,这就走了么?她好不意思说让他再多待一会儿,见他起身,也跟着起身,怔怔地送着他到了门口。
江宴回过身看她,就在温庭姝以为他要抱她时而心跳加速时候江宴却只是温柔地凝望她,然后说道:“走了。”
温庭姝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离去,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有些失落。
第80章 ……
江宴离去之后, 秋月从屋外头笑嘻嘻地走过来,温庭姝仍旧站在门边,见秋月过来, 便转身到进了内房, 到妆台前坐下, 秋月跟进来帮她卸去钗环。
温庭姝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由得轻叹一声,温庭姝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每次江宴表现得热情方浪一些, 她会觉得拘谨与排斥,可今日她又发现, 他若表现得不那么热情, 甚至规矩守礼, 自己又有些怅然若失。
为什么自己总是那般不满意?自己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小姐, 奴婢就说,世子会主动来向您道歉的。”秋月笑嘻嘻道。
温庭姝微蹙了下眉头,没回秋月这一句话,她开始思考江宴方才说的话。
秋月看了眼镜子里的温庭姝, 然后忍不住说道:“小姐, 奴婢觉得若要从方少爷和世子中选择的话,奴婢觉得还是世子合适你。”
秋月原本不敢与她说这些话的, 可是她得知了方夫人想让小姐嫁给方琼后担心小姐禁不住方夫人的劝说, 又听了父母之命。
秋月一是希望自己小姐能够嫁给自己所爱之人的二是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九九在。
温庭姝心微微一动,而后笑问:“为什么你觉得他适合我?”
秋月笑道:“小姐, 您不是很喜欢世子的么?若再嫁的话,当然要嫁给自己所爱之人啊。”
所爱之人?温庭姝有些惊讶。
温庭姝从未想过自己对江宴的情感到了爱的地步,她没爱过一个人, 但她仍旧觉得爱与钟情不一样,人的一生可以钟情很多人,但爱应该是很深沉的,独一无二的。
温庭姝钟情江宴,但仅仅是钟情罢了,后来抛下礼法与江宴来往,是因为她与宋子卿成亲之后太痛苦压抑了,而这时候江宴再次出现,给予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柔体贴,让她得到一丝喘息,他的甜言蜜语让她心动,让她可以短暂的忘却痛苦,他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让她体会到被人珍重的感觉。
他那无视世俗眼光,任意妄为的做派是她既抗拒又是她心底深处所渴望的。
那时候的他对她而言,就像是处在深渊之中的她看到的一条绳索,她无法不被他吸引,所有的目光都禁不住地集中在他身上,渴望他的救赎,却又不敢贸然攀附,怕跌得更惨更痛。
当她借着绳索的力量离开深渊之后,这条绳索便显得不那么吸引人,她的目光开始放在别的东西身上。
她深陷黑暗许久,乍见光明,她想看广阔的天,想闻花朵的芬芳,想感受春风的吹拂,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与这条绳索共度一生。
温庭姝依旧钟情于江宴,只是他不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这也是她犹豫不决的原因。
但此刻听了秋月的话,温庭姝又禁不住去思考自己对江宴的情,是否真到了爱的程度?
但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
不过,江宴今夜的话的确让她变得不再那么犹豫。温庭姝之所以暂时不想再嫁人是因为,她担心如今轻松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会毁于一旦,自己再一次困于后宅之中,事事围绕着夫君,照顾他饮食起居,为他忙前忙后,打点家务。而今夜江宴那番话打消了她的全部顾虑,看着他对其妹妹的态度,温庭姝觉得,嫁给他或许真是一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至于方琼那边,温庭姝从未考虑过。
若是嫁给方琼,也许他不会像宋子卿一样宠妾灭妻,甚至会对她很好,但无疑的,她不会像江宴一样,任由自己做任何想做的事。
温庭姝知道方琼将来肯定会走官路,作为官员的妻子,会受到很多束缚。
得到过自由,便不想再失去。
温庭姝本来暂时不想谈婚嫁之事,但一方面她怕被母亲催逼,另一方面江宴又做了那样的承诺,这让她又渐渐生了心思。
* * *
时值九月,夜晚的风有些凉人,江宴离开温府之后,踏着月色而归。
夜幕沉沉,街上空无一人,这令江宴想起了她第一次自己夜闯温庭姝的闺楼,想引诱她成为自己情人的事。
那夜从温府离开之后,似乎也是这样一个月色朦胧的夜,只是他此刻的心境却与当时的心境极其不同。
江宴自己都没想到,他对温庭姝的兴趣会维持这么久,甚至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想起来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在未得到温庭姝的身体之前,江宴其实还有些怀疑,自己之所以对她如此执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得到她的身体,没有与她体验过一次肉-欲之欢,因为他以前与那些情人在一起时,都是在得到身体之后便失去了欲-望以及心动的感觉。
然而,在得到温庭姝的身体之后,江宴才发现自己仍旧觉得不满足,反而有种愈发饥渴的感觉,还想要得到的更多,想让她对自己彻底的敞开身心,想她在自己面前展示不为人知的一面,想让她主动对自己说爱。
对她的欲望像一个无底洞,无穷无尽。
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 * *
次日一早,温庭姝梳洗完毕,吃了早膳之后,便往莲花院而去,刚要拐进大门口,便碰到方琼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温庭姝,方琼不由面露微笑,“表妹,早。”
“表哥,早。”温庭姝微低着眼,客客气气的说道,知晓方夫人想要撮合两人之后,温庭姝便开始避嫌起来。
方琼心思细腻,见她视线不落在自己身上,便有些猜测到她是在避嫌,只是不知晓她是害羞,还是对他无意,方琼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分开后,温庭姝去了方夫人那里,给方夫人请了安,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温庭姝才鼓起勇气说道:“母亲,我打算过几日搬到木香坊的宅子里。”
方夫人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姝儿,你怎么会动这样的想法,你一个女儿家如何敢在外头一个人居住?你就住在你原来的阁楼不好么?”
“母亲,我如今已经与宋子卿和离,若一直在家里居住,恐惹人非议。所以还是出去住得好。”
和离对女人来说乃是天大的事,这他们家中亲戚多,如今她与宋子卿和离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到时若传了出去,被他们知晓了,今日来一个打探消息,明日又来一个人打探消息,她哪有这个心思去应对。
方夫人见她态度坚决,心中不禁一沉,“姝儿,你可是因为担心我催你成亲,才执意搬出去的?若是如此,姝儿,你不妨与我直说,我也不逼你这事了。”
见方夫人误会了她,温庭姝连忙解释道:“母亲,我并没有因为这事才要搬走,是之前便有了这个想法,木香坊的那宅子我早就叫人洒扫干净了,一些东西也早搬了过去。母亲,我已经不是未出阁那会儿,我如今可以出去自立门户了。”
温庭姝如今已经是嫁出去的人,方夫人也没办法管束她过多,见她心意已决,便叹气道:“都说女大不中留,这话果真是对的,你想搬到木香坊便搬去吧,只是我再给你派几名仆妇过去,让她们帮你做点杂事吧。”
温庭姝知道方夫人不放心自己,想找人看一下自己,便没有拒绝,“那多谢母亲了。母亲且放心,就算我搬到那去也会常常回来看您。”温庭姝如今也不是未出阁那会儿,也不好在向母亲撒娇。
方夫人点点头,脸上有些不舍,“你记得便好。”
方夫人原本想问问她有没有考虑好和方琼定亲的事,但见她要搬走,也无心再问,内心也明白她定是不愿意的。
接下来的几日,温庭姝都忙着与宋子卿和离的事情。
本朝规定,男女成婚需要上报官府,和离的话亦要上报官府,官府准许两人和离之后,方能撕毁婚书,并由官府将女方的名字从男方的户籍中销去,如此才算真正的和离,普通百姓和离并非易事,官府大多会进行劝阻,然而温宋两家乃是汴阳城头等人家,官府也不敢进行劝阻,因此温庭姝和宋子卿很快便完成了和离一事。
从官府出来时,温庭姝没有与宋子卿说一句话,径自坐上马车先去了宋府,宋子卿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眼底一片黯然。
温庭姝这趟过来宋府,是为了查点一下自己的嫁妆,准备夜里再叫人来抬走。
查点完东西,温庭姝准备走,宋子卿的妹妹佩秋却跑来了,这几个月佩秋都待在了她姥姥家,所以温庭姝一直未能与她见面,本以为几个月没见,她已经忘了她,却不想佩秋一见到她就哭着喊着不让她走。
温庭姝百般呵哄之后,她才停止哭闹,后来便孙氏叫来的丫鬟强行带走了,温庭姝看着佩秋一步三回头,脸上尽是依依不舍的神情,鼻子不觉一酸,在这宋府之中唯一让她留恋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了。
* * *
婚书销毁,又将自己的东西和嫁妆全部搬离宋府,一直压在温庭姝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与宋子卿终于彻彻底底地和离了,温庭姝心中很激动,很想把这事第一个告诉给江宴,可是他已经几日没来找她。
温庭姝突然想到,除了之前他受伤那次,温庭姝便再没有去他的宅邸找过他,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自己,他不来,她便不去。
温庭姝突然有些想去找他,但他此刻大概正忙着吧,不一定在宅邸,她去了也许也见不到人,这样想着,温庭姝便打消了念头,但事实上,她不去的更多原因是不敢主动。
这日早上,温庭姝陪着方夫人吃完早膳之后,便坐在一起闲话家常,温庭姝后日便要搬到了木香坊的宅子里去,方夫人很是不舍。
温庭姝犹豫了很久,还是打算与方夫人坦白开铺子一事,“母亲,有一件事,我瞒了您。”
方夫人心咯噔一跳,“什么事?”见她神色拘谨,方夫人第一个念头竟是她有了江宴的孩子。
温庭姝说道:“其实我在外头开了个古董书画铺。”
方夫人闻言不禁松了口气,随后又感到吃惊,“你……你怎么还做起生意来了?你忘了,你父亲不允许我们做这种事的。”
方夫人不知该说她什么好,自己的女儿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她竟然什么都不知晓,都怪自己太过不理事,才让她如此胡乱作为。
温庭姝道:“母亲,我开这个古董书画铺子不为挣钱,只是想找些事情来做,平日里也可与闺友在铺子里聚一聚。”
方夫人皱眉道:“为何一定要在铺子里聚,难道不能在家中相聚?况且你开这个铺子,来往的男人那么多,对你的声誉有损,你还是把这铺子关了吧,莫要再开了。”
温庭姝早就猜测到方夫人不会轻易地同意她开铺子,此刻只耐心地说道:“铺子里卖一些花绣,香粉等女人用的东西,来往的不止男人。”
方夫人连连摇头,道:“就算如此,我也觉得此事不妥,你父亲知晓你开铺子定会十分生气。”
温庭姝道:“母亲,说来说去,您担心的还是父亲会不同意,但父亲远在京城,只要我们都不说,他如何知晓?”
方夫人还是摇头,“这不全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在外头开铺子做生意不妥。”
温庭姝沉默片刻,才语气坚定道:“母亲,这间铺子是女儿的心血,我费了很多时间和力气才将它开起来,我不想放弃。还请母亲成全。”
方夫人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道:“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管不了你了。”
“多谢母亲成全。”
看着她难言欢喜的模样,方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说她什么好,索性不再讨论一些事,“姝儿,你表哥后日便要进京了。”说起这事,方夫人内心感到有些遗憾。
温庭姝有些诧异,“怎么如此突然?”
方夫人叹道:“他母亲今日来信,让他早日回京。”
温庭姝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方夫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你真对你表哥无意?”
温庭姝将头一低,然后摇了摇头。
方夫人遗憾地叹了声,不再多问。
温庭姝与方夫人又说了会儿话,才离开莲花院,在回闺楼的路上碰到了方琼。
“表哥,我听母亲说,你后日便要进京了。”温庭姝先开了口。对于他离去的事,温庭姝并无不舍。
“嗯。”方琼颔首,目光不由得定定地落在她身上,心中有些不舍,“后日一早,表妹后日也要搬到木香坊去了吧。”
“嗯。”温庭姝淡淡道。
方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温庭姝微微一笑,“有缘自会相见的。不过希望下次表哥能携嫂嫂前来汴阳游玩。”
温庭姝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能看出方琼有些钟情自己。
也许少时她喜欢过他,只不过那份喜欢不过是孩童之间纯粹的喜欢,与男女情爱无关,如今再次重逢,温庭姝也只是把他当做表哥而已,若是未遇到江宴,温庭姝想自己也许会钟情于他,不论是人品,才华,或是容貌都是她曾经钟情的那一类,只是经历了江宴之后,温庭姝已经不大喜欢他这一类,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与他太过相像,两人若在一起大概会很无趣。
既然无意,就别让人误会,所以温庭姝故意说了那一番话。
方琼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温庭姝的这句话,然后说道:“今年你与姑母会进京吧?今年过年我会待在京中等待春闱的到来。”
温庭姝回答道:“此事我还没问母亲。”
方琼闻言沉默下来。
温庭姝又说道:“表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明年春闱定能高中魁首。”
方琼笑道:“借表妹吉言。”
温庭姝冲着他微微一笑,随后便与他告了辞,领着秋月春花离去。
方琼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苦笑了下,到了最后他都没能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因为方琼要进京,温庭姝推迟了一日搬到木香坊的宅子里。
当日温庭姝办了一小桌酒席,请来了柯无忧与赵文慧,李秀英再过几日便要出阁了,因此不方便过来。
三人谈谈笑笑,饮到中间,赵文慧便有些醉了,嚷着要睡觉,温庭姝便带她到了自己卧室的床旁,赵文慧也不跟温庭姝客气,倒床便睡。
温庭姝出来后,柯无忧仍旧在喝酒,“这赵姑娘今日心情不大好啊。”
温庭姝叹了口气,温庭姝知道是什么原因,却不好与柯无忧说。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白枫,赵文慧原本就不喜欢白枫,如今见他还落了榜,内心大概更加发苦。
说起来赵文慧在她们三人之中,心气是最高的,又要强,结果却找了这么个未婚夫婿,再看秀英,找了个自己钟意的,未婚夫婿又高中魁首,两相对比,她心里怕是苦上加苦。这一点是温庭姝猜的。
见温庭姝没说什么,柯无忧也就没再问下去,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改口道:“姝姝,这两日世子有去找你么?”
见柯无忧神色有些古怪,温庭姝道:“没有,我前几日听他说,他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所以他暂时不会来找我。”
柯无忧不觉皱了下眉头,忽然叹了口气,“所以你也不去找他么?”
温庭姝微愣了下,听柯无忧的话江宴似乎已经回了宅邸,“我想他若是回来的话,应该会过来找我。”温庭姝有些羞赧,想到她也是剑啸阁的成员,应该知晓江宴的行踪,便问道:“无忧,江宴他回来了么?”
“嗯。”柯无忧淡淡道。
温庭姝看她的神色总觉得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心莫名地沉了下,“什么时候?”
柯无忧道:“前日。”
他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来找她?温庭姝不禁有些担忧道:“他受伤了么?”
柯无忧摇了摇头,叹道:“受伤的倒不是他。”
温庭姝怔了下,“那是李擎受伤了么?”
一听李擎受伤,守在一旁的秋月立刻往她们这边看了一眼。
柯无忧又摇了摇头,“也不是他。”
温庭姝一头雾水,“那是谁受了伤?”
柯无忧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江宴不让她告诉温庭姝,但他越是不让她告诉温庭姝,她越觉得其中有鬼,犹豫再三,柯无忧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他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女人,这会儿那女人应该在他的宅邸里养伤。”
柯无忧见过那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楚楚风韵,看起来是个千金小姐,她似乎还是江宴的旧相识。
江宴对待她不像是以前对待情人的方式,他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柯无忧也不知晓两人以前是不是情人,因为那姑娘在她面前一直不肯言语,江宴也没有透露一句话,因此柯无忧也没办法得知两人的关系。
她检查了那姑娘的身体,只能用一个可怜来说了,被一帮男人糟践,这对一位良家女子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念头。
温庭姝听说江宴救了一个受伤的女人,还将那女人带回了宅邸,面色不禁一白,“他……和那女人是相识么?”
柯无忧见她面色苍白,也不知晓告诉她这事是对是错,柯无忧皱着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世子没说,但看起来应该是相识的。”
难道是旧日的情人?温庭姝感觉心脏在渐渐收紧,他回来了,却不来找她,是因为在照顾那女子么?
“姝姝,我想你应该是去一趟他的宅邸,亲自问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不过,你若见到他一定不要说是我和你说的,我和他保证过不将此事告诉你的。”
温庭姝心口又是一紧,江宴竟然还让柯无忧不要告诉她此事?温庭姝不禁心乱如麻,恍惚地说道:“无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