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鸟这两天脑袋晕晕的。
从家族那里拿了好多吐真剂的解药，但喝下去都没有效果——她已经喝到有些反胃了。
这一天，她正准备再逼自己灌一瓶解药——手中的瓶子却被饮月打翻了。
饮月头一次对她用严肃的口吻说道：“别喝了！”
千鸟迷茫地抬眸看她，却见饮月已经恢复了温和的神色。那个一向以温柔面目示人的式神放缓了语气：“这个很苦吧，不想喝的话可以不喝的。”
……是这个原因么?
鹤见千鸟看着饮月，眨眼道：“可是要痊愈的话就一定要喝呀。”
也许是察觉到饮月心情并不好，她继续说：“其实也没有很苦啦……好吧是挺苦的。”
——又因为吐真剂说实话了。
千鸟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继续喝啦。”
不过感觉最近身体怪怪的……脑袋也很疼。
不知道是不是诅咒的原因。
饮月没有看她，只是垂下眸子道：“嗯，好。”。
*
白兰·杰索在工作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体不太对劲。
脑袋一阵一阵地发昏，眼中的刺痛令他无法正常视物。
他很平静地感受着内心翻涌着的委屈和害怕，接着，他果断打电话给了那个也许正遭遇不测的女孩。
——被挂断了。
白兰发现他手机上显示的屏幕极为混乱。消息栏里不停打出的乱码、老是跳到另一个app界面的屏幕……
他几乎是立刻查询了手机所在的定位，动身前去找她。
……
看不见了。
吐真剂的作用并不会影响她的妖力，因此，千鸟还是按照家族的计划照常去执行她的除妖任务。
也就是在她动用妖力、完成一个除妖任务之后，她突然倒下了。
千鸟无法描述那一刻的感觉。
这些天的头昏脑涨、耳晕目眩在这一刻到达了终局。她不知道自己在失明前躺在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僻静、荒芜，一点声音也没有。
偏偏式神也不在。
然后——她接到了电话。
千鸟的手机没有铃声。但在没有声音的此时此刻，一点振动的频率都让她欣喜。可她看不见了。
千鸟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但在心里，她却似乎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可她好像把电话挂断了。
……好害怕。
她把身体蜷缩在一个角落，然后想，好害怕。
是因为那个诅咒吗?还是因为……
千鸟数不清时间过了多久。
等待死亡的漫长时间中，她想到了松原太也——她忍不住想，这个有死劫的人怎么样了。接着，她又想到了白兰。
其实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白兰。
……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似乎已经把白兰视作重要之人了。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浮现着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在下一秒听到白兰声音的时候，反而觉得是自己的幻觉。
“别害怕，”千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我来找你了。”
男人白发紫眸的样貌在她大脑中出现。千鸟忍不住想，要是不是幻觉就好了。
“不是幻觉啦……”白兰把她带回家里之后，第5遍重复这句话。
“我不信……”千鸟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些哭腔，“只有幻觉才会说自己不是幻觉。”
白兰其实也很头疼。
——生理意义上的。
不过他的疼痛是可以缓解的。比如说，他发现只要自己和千鸟有亲昵接触，身上的疼痛就会缓解90%。
——这也就是他一直牵着她手的第二原因。
至于第一原因……
在白兰准备去接水的时候，千鸟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害怕道：“明明是幻觉为什么还要走?不许走！”
“……所以说不是幻觉了，”白兰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没退烧啊……”
在他劝千鸟睡觉的时候，仍然以为是幻觉的千鸟小声道：“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吗？”
“嗯?”
“能不能抱我睡觉，我好害怕……”这句话虽然有些央求意味，千鸟却略微带了些知道对方会同意的命令口吻，声音娇憨道，“就像在梦里一样。”
白兰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听女孩立刻补充道：“我说得是一个月前的梦哦！不是现在的！”
……白兰感觉自己又被可爱到了。
被千鸟这么一说，他就免不得想到了现在的梦——
啊。
如果现在真的是梦的话，那按照这个月的剧情发展，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
——不能再想了。
白兰看着怀中女孩脆弱的睡颜，忍不住把自己这一生都回忆了一遍。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果然，是第一次这么关心一个女孩子。
……虽然其中也包含了很多被迫的因素，但是鹤见千鸟这个存在对他来说还是有些特别的。
怀中的女孩似乎正喃喃着什么，白兰有些疑惑地凑近听——
他沉默了。
“母亲……”
“为什么……”
她一直喃喃着这几个音节，白兰看着她睡颜的目光带了些探究。男人冷静地想道：难道她知道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
……好吧，看来是不知道的。
这么长时间了，应该睡熟了吧?白兰这么想。
然而，他起身的时候，却被千鸟抱住了。
发着烧的她很爱撒娇，比以前更粘人——好像以前也没怎么粘他——她似乎会把自己的所有心思都表达出来。
千鸟并没有在手机里告诉别人吐真剂的事情——故而，白兰并不知道这件事。
毕竟……那些监视类的东西切切实实地被这位会占卜的少女毁掉了。
千鸟现在的身体软绵绵的，一副使不上力气的样子。但就是这样的她，把白兰抱得很紧。
白兰有些无奈道：“要不要再睡会儿?”
她把脑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蹭蹭，说道：“能不能别走。”
“……我去拿个文件，马上回来，”白兰·杰索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听话。”
谁料千鸟的语气立刻变得委屈：“都在梦里了让我放纵一下不可以么?我就不听话！！！我不听话我不听话我不听话！！！我最讨厌听话了！！！”
……这算叛逆期么?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
白兰只好和神智不太清明的女孩闲聊起来：“千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伤么?”
千鸟听了这个问题立刻耷拉着脸，不受控制道：“都是因为那个妖怪诅咒了我……害得我又喝了吐真剂……”
吐真剂?
白兰好奇：“吐真剂是什么?”
“就是那个啦！拷问妖怪的时候会用的，能让他们说真话的药剂！”
白兰陷入沉思，然后问道：“是哪种类型的真话?”
“什么什么类型……”千鸟嘟囔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宇宙大爆炸的原因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嘛！”
白兰笑了。原来是这种类型的真话啊——
他揉了揉千鸟的脑袋，说：“那现在，千鸟不管说什么都是发自内心咯?”
“……理论来说是这样的啦。”
察觉到男人似乎想借这一点问什么可怕的问题，千鸟忍不住道：“白兰不许乱问问题哦！就算是幻觉也不可以哦！”
白兰当然是不会听话的。
他故意道：“千鸟喜欢我么?”
“好喜欢——！”千鸟说完后，又有些气闷道，“……白兰真坏，在现实里也很坏在梦里也很坏在哪里都很坏。”
白兰说话的口吻很是伤心：“诶——千鸟怎么会这么想我。”
明明他也算是救了她的。
白兰又逗着她问了几个问题，在确认确实是吐真剂的时候，他说道：“千鸟那天看到了什么?”
那天——她也看见了吧。
他的过去。
千鸟感觉白兰触及她肌肤的指腹有些冰冷，她大声道：“我忘记了！”
“……好吧，我没有忘记。”她的语气变得很弱，小心翼翼道。
她眼上蒙了一块银灰色的纱布，白兰看着她泛红的面颊，说道：“千鸟在害怕我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但千鸟却不可避免地感到危险。她犹豫道：“有点……”
白兰·杰索顿时觉得无趣，然后就听千鸟委屈道：“我知道有些人会很讨厌自己的秘密被知道……我也很理解……但是我也不想知道的嘛！我也很害怕白兰因为这件事情讨厌我……”
……所以是在害怕自己被讨厌吗?
“我觉得我没有权力了解还有评价别人的过去……而且我在喜欢白兰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你是什么样的人了……不如说我看到那些记忆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啊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白兰忍不住道：“那千鸟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她以前就有喜欢他么?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心里似乎有点开心?
千鸟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身上那么重的血腥味……怎么可能是普世意义上的好人……”
“……但是好喜欢你哦，白兰，”她的语气变得很认真，但是嗓音似乎因为发烧的原因而绵软无力，“因为我想，如果是白兰的话，遇到不喜欢的事情一定会拒绝的吧。”
“这样的人真的好酷，好喜欢……”
……完全是真心话啊。
白兰最开始并没有把这个女孩的喜欢当回事，甚至，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平等地看待这个人。
她在日常生活方面缺乏常识，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得天真又可爱。但是，不管是她发现了魇夜背后的事情，还是她暗戳戳对他做得那些小动作，其实都能看出——
她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傻白甜”。
按照鹤见千鸟的话来讲，她对于白兰·杰索这个人的爱慕，其实是对于自己人格的一种期待。
所以……其实她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处境也有大致的了解啊。
千鸟见白兰不说话，语气很是可怜：“白兰会讨厌我嘛?我本来想吐真剂失效之后消除那段记忆的……白兰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求你了不要讨厌我！！！”
“嗯，我不讨厌你，”白兰耐着性子哄道，“那么……千鸟为什么在网上对我这么冷淡呢?”
现在轮到他声音可怜了。
千鸟沉默了。
她捂住嘴巴，但是真话却不受控制地从嘴里冒出来：“因为我很害怕白兰被家里发现……我家里很凶的，白兰会死掉的。”
“……现在就不担心我会死掉了么?”
千鸟的语气带着幽怨：“不……我现在更担心鹤见家百年的历史断送在你手里。”
“噗——”
“……白兰，”就在她快入睡的时候，突然道，“真的不会讨厌我嘛?”
白兰看着她蒙着眼罩的模样，眼神不自觉锐利了几分，但抱着她的动作还是很轻柔：“不会的。
可怀中的女孩似乎对这个答案仍不满意。
“我还以为白兰很会哄女孩子的……原来白兰一点也不会！！！我失望了！！！”
“我不想听你说不会讨厌我……”她声音很轻，也许是太困了，也许是有些害羞，“我想听你说喜欢我……”
千鸟听见白兰笑了一下。接着，耳畔有些痒痒的——一道声音响起：“喜欢你。”
他此刻的声音并不甜腻，不同于往常的风流之感。低沉的声音、耳畔温凉的触感以及被人紧紧环抱住的感觉令这个女孩感到安心，睡意也席卷而来。
……
在半梦半醒间，千鸟似乎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因为——很想让千鸟自己说出来嘛。”
*
重回秘书岗位的菜菜子，看着在boss怀里睡觉的日本真爱，又看了看boss勾唇的模样，抱着手中的文件陷入沉思。
干净整洁的室内和两人毫无凌乱痕迹的衣衫映入她的眼帘，这位从前也当过白兰秘书的菜菜子小姐忍不住想：boss……你真的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