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春深阴寒的眼神下，五通神瑟缩着开始刨土。
它动作不慢，等下午时，上方已隐约可见薄光。
【林晓城的怨念项目结束，现在进行结算。】
【存活人数：3人。】
盛斜阳嗤了声，看着那行死气沉沉的字，心道这下真是撕破脸，居然连奖励都不结算。也不知道上一关的双倍奖励，会不会被昧下。
“差不多快挖完了，几位现在出去吗。”五通神三角眼眯起，掩下眼底的毒辣，游动着回来复命。
晏春深把玩着匕首道：“你也跟着出去。”
“我……我就没必要了吧。”五通神打个哈哈，“被阳光一照，马上就得飞灰湮灭。”
盛斜阳笑道：“不会的，上面也被阴气笼罩，进来的阳光薄弱，根本不会对你造成伤害。”
五通神还想说什么，却被少女不耐烦的打断：“是你自己上去，还是我请你？”
她眼底澄冽如星，五通神觉得小伎俩像是被看透了，只得不情不愿的俯下脑袋。
三人把五通神当成坐骑，数秒后身体一轻，直奔光源。
上方休息区内。
林晓城把厨子揍得鼻青脸肿：“再让我知道你和这些玩家不清不楚，我打碎你的骨头！”
厨子艰难的捂住脸，委委屈屈的小声道：“我骨头早就化成渣了，你打也没用。”
林晓城：“……”还很自豪是吧？
这方闹的不可开交，地面上却鼓起一层浮土。
五通神把人送上来就想抓紧离开，被盛斜阳睨了眼，又吓的愣在原地。说到底腹内有符篆，就得受人钳制。
五通神恨恨的盯着角落，暗中算计如何才能杀死少女。
盛斜阳却懒得同它纠缠，利索跃下。
林晓城听到身后动静，等看到盛斜阳笑嘻嘻的冲他摆手，一股凉意从脊骨直冲脑门。
“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出来？！”
盛斜阳看着林晓城三观崩坏的样子，诚恳道：“我们挖出来的。”
“明明只有我……”五通神举起两只指甲盖都劈了的双手，满腔怨恨。
晏春深匕首出鞘，发出一声铮鸣，寒芒映过五通神的眼睛，成功让它两股战战，立刻噤声。
林晓城看着五通神，面露茫然：“不对啊，我在第九医院待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玩意。”
“后生你几个意思，老子吃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五通神没被林晓城拿捏到七寸，暴跳如雷道，“什么玩意玩意的，你他么一个被烧死不久的小鬼，架子还挺大！”
林晓城闻言面色发冷：“合着你吃人还很了不起？”
说着身后阴气凝结，撕裂空气，露出一道扭曲的缝隙。
五通神本以为这只是个新死的小鬼，此刻却被他的能量震慑到，色厉内荏道：“总比你数十年如一日，被困在巴掌大小的地方要强。”
林晓城被彻底激怒，身后缝隙打开，从中两条长须探出，正是温室里那只漆黑的蟋蟀！
晏春深动作一顿：“想不到，林晓城居然把休息区域与地底温室连接，好让这些鬼物栖身生长。”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盛斜阳挑眉，“谁也不知道那地方居然还有一栋寺庙，里面居然供奉着邪神。”
于是就给了他们提早出来的机会。
被困在这本就是林晓城的死穴，如今五通神专挑痛脚说出来，刹那间它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林晓城甚至放弃了看戏的两人，和存在感极弱的黑t恤，直指五通神：“去撕碎它！”
黑蟋蟀应声领命，口器直冲五通神喉咙咬去，双方酣战，一时难分胜负。
林晓城被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拽着厨子的耳朵破口大骂：“看看你带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净添堵。”
厨子委屈的捂着耳朵，不敢顶嘴。
盛斜阳却扔过去一块糖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有对手机有敌意和危害的，才会在这接受惩罚。”
“那又怎样。”林晓城攥着那块硬糖，丢掉还有点舍不得，索性恨恨的瞪着她，剥开糖纸道，“你们这些外来人都是骗子，每个都是！”
他虽然心智已是成年人，但面容未变，仍是稚气的少年模样。
语气委屈又执拗，让人格外心疼。
盛斜阳瞳孔黑漆漆的：“我知道你不想被困在这个地方，所以不妨合作。”
此话一出，晏春深眉心微皱。
黑t恤深觉听到了不得了的话，冲他们遥遥点头，步入林荫道离开，明显是不想搀和。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林晓城心头酸涩，又气急败坏：“我们是厉鬼，生性嗜杀残忍，你还要和我们合作，这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区别？”
“你们不是虎。”盛斜阳笑着道，“你们身上虽然阴气浓郁，但并无血色。”
换言之，他们虽然在这呆的久，但并未残杀良善之辈。
林晓城定定的看着她，像是想从少女眼中看出几分图谋来，可对方心思澄澈，反倒让人莫名信服。
“……你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是拆了这个鬼地方。”
厨子听了这句，短暂的怔愣后，便是激动的狂喜。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好啊，我早就看这个破地方不爽了。”厨子摩拳擦掌，“要从地板还是从墙开始，只要一句话我现在就动手。”
晏春深道：“恐怕不是现在。”
盛斜阳挑挑眉，没想到两人如此心有灵犀。
旁边黑蟋蟀和五通神还打的难分难解，飞沙走石。另一边的气氛却逐渐平和，像是有所转圜。
林晓城神色郁郁，自从二十年前，那个玩家欺骗自己，再没有回来过。他对于这些外来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可即便如此，口腔里涌动的甜味儿又好像在说——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在黑暗里待了太久的人，只需要一点点甜，足以感到温暖。
林晓城看着别处，声音发涩：“先把手机封好，它会探听你的消息。除了会给人发布任务外，它和一个监控器没什么区别。”
盛斜阳唇角弯弯，举起被符篆封的死死的手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让它知道。”
晏春深想起少女平时的骚操作，忍不住乐道：“原来你平时不封，是故意想气它？”
“嘘，我才不是那种人呢。”盛斜阳眨眨眼，挑了湖边的椅子坐下。
时间已近五点，林晓城的身影逐渐模糊。
“要说就尽快，待会我就会回到其他地方了。”
厨子忙比比划划：“尽什么快，能多拖会就多拖会，值班室那么无聊，和进了太平间似的。”
厨子身上还覆着烟索，自然可以抵御第九医院的力量。
盛斜阳见状，本想再燃一张符篆。
晏春深却制止了动作，反手在对方肩上一拍。霎时林晓城身形凝实，就连神思都清明了不少。
林晓城惊奇之余，不免有些警惕：“你——”
晏春深没有看他，坐在盛斜阳边上道：“我就是想帮帮你们，又没恶意。”
能有这种能耐的，玄学界鼎盛时期的陈家或许可以办到，但这都是百余年前的事了。
晏春深比想象中还要神秘，但她没有任何探究的想法。
于是带过话题：“你所知道的秘密是什么？”
“游戏总是有内存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晓城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可少女点点头，像是知悉了什么。
有了厨子和林晓城的线索，盛斜阳虽有大概的猜测，但到底无法证实。
晏春深枕在座椅上，看看她眼底的青黑，反问道：“目前剩下的，应该是无头女和红衣吧？”
林晓城对这人有着天然的恐惧，下意识的回着：“没错。无头女我倒是能找到她，但红衣——”
“哎，红衣神出鬼没的，谁能抓得住。”厨子掏出一把花生嘎嘣嘎嘣嚼着，“不过她才是真的凶性大，上次有个男的，刚进来就杀了两个女玩家，最后不是活生生被她吓死了。”
两人两鬼交涉着，旁边黑蟋蟀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此刻胜负已分。
五通神被牢牢踩在脚下，脸上血水和泥土混合，昏厥中生死不明。
林晓城冲黑蟋蟀招招手，对方很通人性，安静的隐没入缝隙。
远处稀薄的晨光跳跃在绿叶上，空气里弥漫着柔嫩的栀子香。没有现实城市里的暑热，反而让人感到放松惬意。
林晓城一眨不眨的看着阳光，像是要烙在心里。
“温室里是出现了其他问题吧，需要解决吗。”
“没事，只是两只吃了生魂的恶妖。平时需要看管好，别让他们吃人就行。”盛斜阳揉了揉肩膀，“毕竟以后想出去，还需要靠它们。”
说话间忽试到脖颈被捏着，力道之大，一下就解了酸疼。
盛斜阳嘶嘶抽气，偏头就能看到晏春深。
他看向落在别处，唇角抿作一线，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少女原本心境空明，看到这样莫名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拍拍他的手道：“好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晏春深低低嗯了声，手上还残存着些许温度，状似不经意的把视线落在少女身上。
她本身长得就白，皮肤浑似用雪浇出来的。可脖颈捏起来，又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润细腻。
晏春深摸着发热的耳垂，喉结上下滑动。
盛斜阳倒没注意到这些，只让林晓城联系无头女过来。
等安排完了，看到晏春深盯着手指发呆，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少女离的很近，笑容干净又明艳。
晏春深不知该往哪看，只觉得温度一点一点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