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都市小说 > 我们可没有谈恋爱! > 4、体温
    直到落地窗边漏进几缕阳光,江知羽筋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他整整一晚的状态很混乱,有时失控地掉眼泪,有时哑着嗓子在求饶。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身体的反应却依旧敏感,他青涩地遵循着本能,去追逐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连逃离的力气都没有,也没想过推拒,被陌生的感官刺激牢牢支配。

    到最后眼眶干涩,江知羽视野模糊,狂欢过后浮上来的不是餍足,转而是难以言喻的空落与不安。

    他试图抓住一些什么,下意识地往温暖处靠拢。

    梦境黑沉漫长,之前种种如春宵幻觉,好似可以随着酒精一同消失不见。

    江知羽被铃声吵醒的时候,完全没有睡饱,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整个人被羊绒毯裹着,一时间居然没法动弹,稀里糊涂费劲小半天,然后想也不想就掐掉了闹钟。

    [8:30]

    自己最近不坐班,怎么突然忘记关闹铃?

    困惑一闪即逝,江知羽轻飘飘地闭上了眼睛,没发现这只手机的型号和自己的有区别。

    打盹到九点多,他勉强有了力气,再习惯性摸手机听新闻。

    “在研报中指出,美股或保持高位震荡,需持续关注通胀数据,昨夜三大股均短暂回调……”

    听着主持人一口流利的播音腔,江知羽半梦半醒地缩在羊绒毯里,缓慢回复堆积的未读消息。

    周柯:[松晟那位好像对你很有兴趣,你要不赶紧抱抱大腿?和你竞争带队的那几位都精着呢,你稍微上点心。]

    江知羽武德充沛:[从小骨头比较硬,他的腿在哪里?我没法弯腰捞不到。]

    奶奶:[图片]

    奶奶发语音,用苏州方言喊他乳名:“绒绒啊,也给你看看花,你下班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多出去放松。”

    江知羽选择性听话:[(??????)拍得真好看!能文能武的老太太!]

    最后是陶奕白发来关心,字里行间颇为敬佩。

    [哥们儿,在我店里灌了那么多,你人真的没事儿?还好么?]

    那些酒的品质都是上乘,宿醉的第二天没觉得头疼,胃也不大难受。

    就是昨晚有过断片,江知羽只记得怎么来到了这家酒店。

    之后他如何找到房间,又如何照顾自己,统统没有印象。

    江知羽纳闷着,伴随理智逐渐回笼,人也有了点精神,想翻个身继续玩手机……

    为什么一动弹就感觉浑身都疼?!!

    等等,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迟钝地继续想。

    腿好像不太听使唤,稍稍抬起来就忍不住颤……

    这一缕痛意好似某种指令,让江知羽登时清醒,被蒙蔽的知觉也跟着恢复。

    身上酸软又无力,有几处还隐约刺痛,江知羽茫然地望向周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人没脸多看。

    从窗前到沙发再到床边,到处散着皱巴巴的衣服和配件。

    甚至还有七零八落的计生用品包装。

    并且已经被拆开了。

    冲击力太大,江知羽消化两秒,掀开毛毯坐了起来!

    难怪他醒来和懵了一样,酒后乱性和人厮混,居然用掉好几只避孕套,这样能不睡糊涂吗?!

    断断续续的记忆涌进脑海,江知羽深吸一口气,扭头往枕边望去。

    床榻上留着男人的体温,这时却不见踪影。

    几乎是同时,套房虚掩的卧室门被推开,对方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前不久在会所擦肩偶遇,没有交换过姓名。

    一夜情,陌生人,江知羽表情空白,不知道什么的表现才恰当。

    身体比理智早一步做出反应,他颤着后背裹紧毛毯。

    互相在夜里耳鬓厮磨,床畔的余温都没消散,这时却恨不得把自己包成粽子,紧绷着的脖颈都想缩起来。

    江知羽还以为自己没漏出破绽,佯装冷静地率先开口。

    “我昨天喝醉了,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好歹是需要体面的都市白领,他竭力稳住声线,企图直戳问题重点,一举占领道德高地。

    他思绪有些乱,补充:“正常来讲这里不该出现第二个人吧?”

    男人似是也想解释这事,递来一张东西。

    “这是你的门禁卡。”

    江知羽低头看了看,继而扭过脑袋,床头柜的内线座机上贴了这间房号。

    ……问罪未半而中道崩殂,这数字和自己的卡片对不上啊!

    江知羽暗落落地移开眼:“。”

    男人没有顺势在床边坐下,而是退到了门口的软椅上。

    他主动隔出一段距离,显得没有侵略感,甚至冷淡自持。

    “我昨晚也不小心喝了很多。”他嗓音低沉悦耳,“所以你进错门的时候,我没让前台处理。”

    江知羽对事情的发酵经过有点印象,自己酒品恶劣在前,导致他们失控走到这一步。

    他勉强应付:“抱歉,看岔号码了。如果方便的话,你发我一张收款码,我把房费转给你?”

    “我也没有被赶出去睡桥洞,你用不着请客。”戚述淡淡地瞥过来。

    见江知羽满脸欲言又止,他补充:“这样不清不楚收了钱,像是在接特殊服务。”

    江知羽卡机了:“。”

    屋内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他们都在等对方提起下一个话题。

    江知羽想说的可太多了,这人的身体是否健康?目前感情状况是什么?

    以及这次荒唐的错轨要怎样收场?

    问号一个接着一个,没等他做好充分准备,对方已经朝自己走近。

    江知羽有点紧张,硬着头皮抬起脸。

    “这是我今年的体检报告。”男人打开线上存档的记录,“没有生病,而且是单身主义。”

    他轻易猜到江知羽的心思,一句话打消了疑惑。

    不过,他的气场很容易给人制造压力,即便两人并未产生冲突,江知羽依旧有些别扭。

    江知羽清了下嗓子,慢吞吞地接过手机。

    屏幕上的指标非常好,他扫视过去,还瞧见“胸围102”。

    衣服穿得严实的时候,视觉上高挑清瘦,不怎么能看出真实身材,一览无余的时候确实不错,他突兀地走神和分析。

    念头一闪而过,江知羽转而懊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人家操心胸围准不准?!

    他闷闷地把手机塞回去,再翻找记录,证明自己同样没有感染风险。

    “我上个月在国外出差,犯了次低血压,正好去做过检查,你有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江知羽职业病发作。

    对方流畅地阅读报告:“缺铁性贫血?轻微营养不良?”

    江知羽发觉他用不着帮助,放心地“嗯”了声。

    男人恍然大悟,语气很淡地抱歉:“怪不得你会晕倒。”

    江知羽:?

    他什么时候晕过?

    微愣半秒,他立即反应过来,昨晚自己不就是迷迷糊糊倒在对方枕边?!

    江知羽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想扳回一城。

    “先生,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过火了?一晚上乱七八糟弄掉一整盒,是第一次所以不太会用么?”

    顺着他的话语,对方瞄了眼垃圾桶。

    丢进里面的东西不堪入目,江知羽见他顿了顿,心想,他是不是终于良心发现?

    但下一秒,男人讨教:“你觉得这里面有哪一只是无辜浪费的?”

    江知羽:“……”

    既然都派上过用场,所以不算浪费是吧?

    场内的江总监甚至也不是无辜腿软,眼前种种意外,全起源于昨晚自己犯的混。

    双方都没做对,互相道歉未免太奇怪,他们心照不宣,没纠结稚嫩的是非评判。

    讨论负不负责更加滑稽,他们有独立人格,不是睡一觉就被占有的物件,可以各自为错误承担责任。

    江知羽琢磨了一小会儿:“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取决你要给自己编成什么样,你如果想说汤姆,那我可以装一下杰瑞。”对方巧妙地说。

    听到他这么接茬,江知羽干脆透露英文名:“不想当短毛猫,我叫fannar。”

    对于他的遮掩和回避,男人不太惊讶,随即扯下了酒店的便签纸。

    江知羽不知道他在写什么,而两人的关系没到可以闲聊的程度,他自顾自披上睡袍去了卫生间。

    赤脚踩在地板上,整个人差点摔回床,江知羽强撑出淡定姿态,不肯流露半分狼狈。

    中途有人来送东西,他隐约听到交谈,在说男人早上订了两套干净衣服。

    很快,屋外传来声音。

    “我看到你的衣服没办法穿了,但新买的尺码可能不准,你出来以后试试。”

    江知羽在刷牙,发出含糊的回应:“唔。”

    出来的时候,对方还在卧室里,套房的欧式木门虚掩着,江知羽犹豫了一会儿,杵在原地没有过去。

    沙发上叠着一套衣服,他看了眼标签,品牌价格颇高。

    江知羽联想到自己和周柯的对话,不由地感叹这年头帅哥做陪局好赚钱。

    这些衣服该算清账单,碰巧他被弄脏的衬衫里有一叠钱,是出差时随身带着的备用金没用掉。

    这套衣服好歹要一万多?江知羽心烦意乱,数出十来张美钞。

    对方的衣服被自己扯坏了几颗扣子,怎么说也得赔点意思意思?他又随手拿出几张。

    就算不需要他来请客,房费总该aa吧?于是江知羽将这些钱全放在了茶几上。

    紧接着,听到屋内传来响动,江知羽潜意识里警铃大作,忍着酸软匆匆穿好衣服。

    他像是故意躲着什么,小声说完“我有事先走了”,随即逃出这间套房。

    头也不敢回地迈进电梯,江知羽瞬间虚脱,靠在角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辈子还没和谁牵过手,先跟人家滚了床单。

    他恍惚地在心里补充,而且自己穿好裤子就溜,简直是典型的渣男行径。

    可他实在太想当鸵鸟了……

    好在对方看着就不是小白兔,应该不至于想死缠烂打。

    两人的社交圈也没有任何关系,没有突然碰面的可能性,就当是糊涂地醉了一场,走到太阳底下便回到正轨。

    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江知羽对自己刮目相看。

    他跑得太利索了,那男的看起来那么疏离,说不定还会庆幸他足够自觉。

    江知羽一瘸一拐地去退房,有人从他后面经过,拎着药乘上13楼。

    大清早被老板使唤去买药,生活助理的八卦雷达响了一路。

    不像别的首席那样奔放奢靡,戚述在此之前,从没让他干过这类活。

    这次收到戚述的留言,助理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两遍,真的让自己买消炎化肿的药膏。

    靠,原来老板背地里搞那么凶?助理唏嘘。

    果然资本家都是禽兽。

    到了1301房以后,他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门,出乎意料的是,屋里只有戚述一个人。

    助理诧异,但不敢多问。

    “戚总,我把药放茶几上?”他揣摩着说。

    戚述临时进了一场电话会议,闻言摘下耳机,关掉自己的麦克风。

    “扔了吧。”他轻描淡写地嘱咐。

    然而,助理已经快步走到了茶几边,连带着发现了茶几上放了一叠美钞。

    当着戚述的面,他妄图假装什么都不明白,却无法控制神色。

    三观崩坏的迷茫、超脱常理的诧异,乃至于浮现出了怕被灭口的恐惧……

    几者混在一起,看起来非常精彩。

    助理的视线在现金上停留片刻,转向戚述的时候虽然没有讲话,但就差在脸上写一行字:

    ——哇塞您好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