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万事俱备
谢老爷子乐道:“巧了, 那天钟家也有一份请柬,地点也是柯家酒店。你想个办法,让成赢过去看看。”
魁梧男人:“?”
谢老爷子道:“机会给他, 能不能遇见他的长命锁,就看他自己了。”
魁梧男人却犯了难:“可是咱们成赢少爷那个脾气,他绝对不可能去参加钟一越的生日宴会。”
谢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怎么那么笨?谁让他去参加生日宴会了, 我只是让他去柯家酒店!”
魁梧男人苦思冥想, 总算领悟了谢老爷子的意图,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宠物医院的电话号码:“您好, 请问您这里可以预约小狗疫苗吗?……对,小狗名字叫谢崽。……好, 就这样, 可以,那就约定当天下午注射疫苗。”
一套行云流水操作结束后,魁梧男人利落地结束通话, 毕恭毕敬地对谢老爷子说:“我已经帮成赢少爷预约了当天的宠物医院行程,安排谢崽注射疫苗。您请放心,当天我一定会准时把成赢少爷送到柯家酒店,绝对不会让成赢少爷错过他的长命锁。”
谢老爷子露出了满意的笑。
·
谢家豪宅后花园。
“阿嚏!”谢成赢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莫名地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他在走神,手里的小球没有及时扔出去,小谢崽摇着尾巴跑出了一段距离, 傻乎乎地在草坪上找了一圈, 却什么也没找到, 呆愣地站在原地,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茫然。
谢成赢回过神, 喊它:“谢崽。”
小谢崽听到爸爸叫它的名字,立即又兴奋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回到谢成赢身边,把找不到小球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了。
谢成赢在床上昏迷了三年,近期在做腿部复健,腿部行动有些迟缓。他慢慢地蹲在谢崽面前,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命令道:“左手。”
小谢崽歪了歪头,没反应。
谢成赢耐着性子,又开口命令:“右手。”
小谢崽发现了谢成赢手里的小球,开始欢快地摇尾巴伸舌头。
谢成赢不抱希望地尝试:“……坐。”
小谢崽完全无视谢成赢的命令,兴奋地朝着谢成赢握着小球的那只手,一下一下扑过去,讨要爸爸手里的小球。
谢成赢沉默了几秒,抬手把小球扔向了远处,小谢崽一见,立即就摇着尾巴,飞快地跑开去追小球,活蹦乱跳的。
谢成赢默默总结:傻狗。
——
最后一科期末考试结束,杨大鹏几乎是跪趴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哀嚎:“高数的最后一道大题!我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算出结果了!可是打铃收卷了,我来不及写答案!”
安放抱着笔袋,也站在一旁垂头丧气,自嘲地说:“人家不都是情场失意、考场得意吗?这定律怎么在我身上,就不好用了?”
黎鸮倒是被安放的面相吸引了,皱眉问他:“你最近又去找阮思思了?你的面相又开始倒霉了。”
阮思思身边的守护精怪,那只又肥又胖又壮、还会骗吃骗喝的碧眼玄猫,又开始影响安放的运势。
安放叹气解释:“我知道我和思思……已经不可能了。我也没想和她怎么样。就是最近期末复习,在自习室遇上了,我请她喝了一杯咖啡,她回了我一杯奶茶。”
黎鸮提醒他:“玄猫精怪会改变运势,这是它被动技能,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招惹它。何况那家伙还是一只猫,猫都小心眼。”
“对对对!猫咪都特别小心眼,我吓唬过它们一次,它们就都记恨我,死追着我不放,可吓死我了,幸好我跑得快!”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探出菌丝当做小手扶着黎鸮的衣领,忍不住插话。
听这语气,这小家伙现在还在心有余悸。
杨大鹏和安放看不见菌菌的存在,否则此刻绝对不会如此淡定。
黎鸮趁着两位室友不注意,用手指点了点菌菌的小蘑菇帽子,压低声音提醒它:“别插嘴,快去修炼!”
“爸爸你好严厉哦。”菌菌公主声音委屈巴巴的。
黎鸮被气笑了:“是谁天天嚷着不想再当丑蘑菇,要修成漂亮的人形?”
菌菌此刻的拟态,还是那朵丑丑的小蘑菇——蘑菇腿上探出两条菌丝当做小胳膊,偶尔想跑想跳时,它就在蘑菇腿下面再探出两根菌丝,当做两只小jiojio。
倒是很方便,想要什么,菌丝都能变出来!
期末考试结束,大学生的暑假就来了。黎鸮和往年一样,假期不回家,他早就已经向学校递交了假期的住校申请。
室友杨大鹏和安放都要回家,他们已经开始整理行李了。同住一个寝室这么久,黎鸮的两位室友很有分寸,从来没有追问过黎鸮为什么不回家。
晚上,黎鸮他们寝室三兄弟找了个饭店热闹地吃了一顿,因为杨大鹏和安放都是明天的高铁车票,也没有像上次一样熬通宵,早早就回了寝室。
回到寝室时,黎鸮就看到,被他独自留在寝室的小蘑菇菌菌,可能是觉得无聊,又开始蹂.躏黎鸮背包上的小柯基钥匙扣。菌丝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小柯基的脑袋,拍的啪啪作响,它玩得哈哈大笑,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留守儿童”。
黎鸮被声音吸引,好奇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游戏的乐趣在哪里。
菌菌公主却兴高采烈扑到他掌心里,仰着小蘑菇头解释:“我揍不到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揍一揍柯基小狗也能解解气。”
黎鸮:“……你高兴就好。”
过了这么久,这小家伙还在记仇。
等杨大鹏和安放都走了,寝室里就剩黎鸮自己,瞬间就清净了不少。整栋寝室楼里留下来的学生不算多,几乎一整天都遇不到什么人。
黎鸮也开始翻出兼职app,准备柯青宁表哥的事情解决后,找个临时的暑期工干着。
他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期末成绩,下学期的奖学金应该是已经稳了。再加上柯青宁给介绍的大单子,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不用愁。
但谁会嫌钱多呢?能多挣一分钱是一分钱。
很快,就到了黎鸮和柯青宁约定的日期。
这天是钟一越的生日,也是黎鸮真正的生日。
早晨,黎鸮走进食堂时,站在打饭窗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去买了一碗清汤面,额外加了两枚煮鸡蛋。
一枚他自己吃,一枚喂给了菌菌。
这算是他生日当天的长寿面了。
菌菌是只小精怪,和魂魄不一样,它还没有学会辟谷,肚子会饿,还是需要吃东西的。不过,幸好它平时能够自食其力填饱肚子,不需要黎鸮这个爸爸的投喂,替黎鸮省了不少事。
柯青宁对黎鸮的态度,那是相当热情,服务更是极其周到,不仅车接车送,还是加长版价值不菲的豪车。
黎鸮不想惹来围观,蒙住脸催促柯青宁快点开车。
柯青宁见到黎鸮,仿佛见到了亲人似的,立即开始倒豆子似的诉苦:“黎哥啊,当年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看出来我被替了命格,我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黎哥你救了我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后来我就被我姐扔到了国外,一直没能回来,咱哥俩也没能再好好聚聚……”
跟话唠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费心找话题,黎鸮看在即将飘来的无数软萌票子,对柯青宁这个“金主”容忍度非常之高,一路上都保持着完美的职业假笑。
·
柯家酒店是全球顶级的豪华连锁酒店,即使在京市这样的大都市里,也是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聚餐、宴会、商务洽谈等如果可以到柯家酒店内举办,就是身份的象征,就代表着距离真正的豪门圈不远了。
钟一越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他的妈妈会斥重金为他在柯家酒店举办。
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更加令人惊喜和疯狂的消息——他的联姻对象,谢家的谢成赢,今天会亲自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替他庆生。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钟一越仿佛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似的,完全顾不上去探究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那可是谢家啊!
那可是谢家唯一指定的继承人谢成赢啊!
如果说,拥有全球顶级豪华连锁酒店的柯家是豪门,那么谢家便是豪门中的豪门,就连柯家到了谢家面前,都要点头哈腰的。
当初,谢成赢昏迷不醒,谢家找到钟家冲喜,并且承诺了几个千亿级别的合作和一亿现金的零花钱。
当时钟一越是不愿意的,他才不想嫁给一个植物人,被他的那些朋友们嘲笑。
而且,他当时很有把握,即使黎鸮替他嫁过去冲喜,他的爸爸妈妈也会想办法把那一亿现金从黎鸮手里弄回来,送给他花。反正他绝不可能牺牲自己去守活寡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谢成赢醒了,身体恢复了正常!
他如果能和谢成赢成婚,就是嫁入豪门,别人都高攀不起!
就连他费尽心机才能来一次的柯家酒店,日后也要对他卑躬屈膝,拼命讨好。
钟一越坐在休息室里,身上穿着定制的精美礼服,心中美滋滋的,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妈妈正愁眉苦脸。
钟妈妈望着今天打扮的格外精致的小儿子,握住小儿子的手,唉声叹气道:“越越,妈妈以前答应过你,你二十岁的生日时一定会给你大办。妈妈答应的事,妈妈做到了。”
“谢谢妈妈,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了。”钟一越一脸开心。
钟妈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钟家名下的企业被查封了,她的丈夫和大儿子,因为涉及多项企业违法的罪名,现在还被拘留着,钟家名下的资产也都被冻结了。今天给钟一越办生日宴的钱,是掏空了她所剩不多的嫁妆。
她紧紧抓着钟一越的手,盯着小儿子的脸,不放心地叮嘱:“越越,如果谢成赢今天真的来了,你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抓住他的心和他结婚。钟家能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就靠你了!”
钟一越没吭声,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恰好钟妈妈低下头,什么都没看见。
她还在继续念叨:“就算谢家在这件事上,不想蹚浑水,不肯帮钟家一把,也没关系。只要你嫁到谢家,拿到谢家一个亿的现金零花钱,替你爸爸和大哥补上亏空和赔偿金,你爸爸你大哥就能少做几年牢。”
听到“一亿现金”,钟一越脸上的表情已经很难维持了,趁着钟妈妈不注意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哼,他要是嫁进谢家,别人都高攀不起他,钟家的死活关他什么事?
钟妈妈见自己说了半天,小儿子钟一越也没有吭声,甚至连一句安慰她的话都没说,忍不住感叹:“越越,你要是更懂点事就好了,妈妈也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小儿子是她一点一点宠大的,什么脾气秉性她这个当妈妈的最了解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一点都不怪他。
只是……钟妈妈想起了黎鸮——那个她十月怀胎却一天都没有抚养过的亲儿子。
如果此刻,是黎鸮面临钟家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做呢?
想到黎鸮在她面前,一贯平静淡定的神情,钟妈妈心中莫名笃定:那个孩子和钟一越不一样,他一定会替她这个妈妈顶起家里的顶梁柱,不让她这么费神操劳。
她想,等日后钟一越嫁进了谢家,她可以求一求钟一越,让他也偶尔也接济一下黎鸮。
毕竟,不管怎么说,黎鸮也算是钟一越名义上的弟弟——虽然两个孩子的出生时间,只差了十分钟。
32重逢
柯青宁的表哥叫林跃枫, 大约二十五六岁,是一个富三代,看起来温润尔雅, 很好相处。
他待黎鸮很热情,提前预定了一桌子丰盛菜肴,甚至还很有分寸地询问黎鸮要不要喝酒。在得知黎鸮不喝酒后, 他就非常细心地给黎鸮和柯青宁都点了在当代大学生中广受好评的奶茶饮品。
黎鸮对摆在自己面前造型精致的奶茶, 并没有多大兴趣,但跟在他身边的小朋友菌菌,一眼就爱上了这杯花里胡哨装扮的奶茶。
它仗着别人看不见, 伸出四条菌丝,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餐桌上, 坐在奶茶玻璃杯的边缘, 抱着吸管就开始吸溜。
它喝了满满一大口,高兴地仰着小脑袋,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声音, 菌丝变成的小jiojio,搭在奶茶杯口舒服地翘着。
它还一边喝一边和和黎鸮一个劲地说:“爸爸爸爸,我喜欢这个叔叔,这个叔叔是大好人!不仅请我们喝好喝的,还请我们吃好吃的!比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强多了,他就从来没请过爸爸吃东西。”
黎鸮:“……”
他觉得,在这件事上, 谢成赢简直是莫名躺枪。他当时是一个生魂, 什么也碰不到, 什么也吃不着,真不能怪他。
而且黎鸮还发现, 小蘑菇菌菌对谢成赢的怨念非常深,过了这么久还一直念念不忘。也不知道当时的谢成赢究竟做了什么,让菌菌记恨成这样。
小家伙喝了几口奶茶,捂着鼓鼓的小肚子,又把目标瞄向了餐桌上的大餐。
这时候,餐桌上的几个人已经礼貌寒暄过,开始动筷子了。小蘑菇菌菌对着螃蟹、龙虾、顶级海参鲍鱼开始流口水,在得到黎鸮的眼神同意后,立即就两眼冒光,奔着自己瞄准的目标开始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它吃东西很方便,根本不用挪动位置,只需要坐在奶茶玻璃杯的杯口,对着自己看中的盘子,探出长长的菌丝一点一点的蚕食了食物。它蚕食食物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把食物消灭掉,并不会留下可疑的残渣。
菌菌吃得香喷喷的,还不忘和自己的爸爸碎碎念:“爸爸爸爸,人类的食物真好吃啊真好吃。这个叔叔也好好哦,菌菌好喜欢他啊!爸爸爸爸,我们跟着这个叔叔回家吧!”
黎鸮:“……”
如果不是此刻餐桌上的场合不合适,黎鸮真想立即给这只涉世未深的小精怪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这么一点小甜头就能被骗走,太不了解人间险恶了!
在那一瞬,黎鸮下意识反省,是不是他这个“老父亲”平日里不够尽职尽责,才让小家伙这么容易就被骗走?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行事进退有度,用餐期间只是和黎鸮闲话家常,聊了聊大学校园生活,直到黎鸮放下筷子,他才和黎鸮说起了这次见面的正事。
“我之前靠家里,一直在混日子。但是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这么混下去,于是就准备自己干点实业。前一阵子,我和几个朋友商量,我们就在外地包了个山头,准备搞旅游度假山庄。也不搞什么高端大气的,就搞贴近当地特色的那种,主打一个接地气。合同签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开工改造时,出现了怪事。”
林跃枫已经被折磨的焦头烂额了,讲到这里时,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黎鸮和吃饱喝足晃着小jiojio的菌菌,一起抬头,都好奇望向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事吧,就是很怪!改造旅游度假山庄,就要挖地基、盖房子、装游乐设施,对那个山头进行动工改造。但怪事就是这时发生的,工人们前一天动工挖的坑,可是第二天早上又恢复到原样,地面完好无损,就像没被动过一样!”
“刚开始工头来和我们反应这情况时,我们还以为是工人们偷懒没干活,胡乱找的借口。但是第二天,我合伙的朋友亲自去监工,眼睁睁地看着工人们打了地基,第二天那块地又恢复了原样,那地面像是根本没被挖过似的!”
“后来,有人给出主意,说是不是这个位置不行。于是,大家一商量,又换了个和那个位置相距很远的地方,搭建了个游乐设施。第二天一去看,搭建游乐设施的地方又恢复原样了,游乐设施那些设备也不知怎么的,被拆的七零八落胡乱地扔在了山脚下。被扔的那个位置,还不属于我们承包的山头。”
黎鸮问:“你们有没有晚上蹲点,看看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林跃枫愁眉苦脸:“怎么可能没去看过呢?不仅我们的人去看了,就连把地承包给我们的村长,也带了村里几个年轻人和我们一起蹲守。那一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第二天一切还是都恢复原样了。而且我们也琢磨过,这不像是人为的,不管是挖坑还是拆设施,工程量那么巨大,人不可能一晚上就恢复。哎,现在就只能停工了,钱投进去了,却没什么进展。”
“被挖过的坑,会被自动填平?多出的房屋设施,会被拆了扔出范围之外?”黎鸮细品其中的关键点,视线不由地落在了还在吭哧吭哧啃排骨的菌菌身上。
柯青宁被自家表哥这一顿邪乎描述,弄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然后他眼睛一眨,就看到摆在他面前的红烧排骨少了一块。
柯青宁:“?”
他,刚刚是眼花,看错了吧?
然后,柯青宁又眨了一下眼睛,他面前的红烧排骨,最后一块也没了,光盘了。
可是刚才,明明盘子里还有一块的!
柯青宁瞬间冷汗直流,猛地站起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了吱嘎一声。
沉浸在愁闷情绪的林跃枫被表弟的动静惊醒,奇怪抬头。
黎鸮心虚地把闯祸的菌菌从奶茶杯上“抱”回到手心里,悄悄藏起来,心里想:这娃好像有点傻,盘子里就剩两块排骨了,它竟然也敢当着柯青宁的面吃光,也不怕被发现。
·
不过,柯青宁这个小插曲没停留多久,因为柯家大姐来给黎鸮敬酒了。
她应该是刚从某个会议赶回来,风尘仆仆的,以茶代酒,敬了黎鸮一杯,并且亲手给黎鸮包了一个大红包,邀请黎鸮给柯家酒店看看风水。
黎鸮谢过柯大姐的红包,象征性地开始给柯家酒店看风水。
这家豪华酒店,存在的年头几乎快比黎鸮的年龄都大了,早些年就请过各路大师们看过风水,根本不会存在任何问题。黎鸮心知肚明,这是柯家大姐对他表示感谢的借口而已,感谢他当年救了柯青宁的命。
他心照不宣地领了柯家大姐的心意。
柯青宁在前方给黎鸮带路,一众人到了某一层的宴会厅,黎鸮听到来往宾客的议论,才意识到这里正在举办钟一越的生日宴。
“听说今天晚上,钟一越的那个联姻对象要来?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了!是钟家自己散播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听说钟夫人为了给自己小儿子排面,让他将来结婚时风光,为了凑钱,把自己仅剩下的镯子、包包、奢牌都卖了!肯下这么大血本,看来联姻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本来我是不想来的!别说是钟家一个小儿子的二十岁生日宴而已,就连他爸过大寿,我不来也没人敢挑我错处。可是,听说那位要来,还要和钟家联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得不来。”
“钟家现在这情况是自作自受,本来都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高攀上那位!我倒不是想从中捞什么好处,我就是怕将来钟家小少爷吹枕头风,我们跟着倒霉。”
……
黎鸮站在走廊上,耳边传来宾客的议论声,目光扫过宴会厅的豪华大门,没有多做停留。
钟家怎么样,已经和他彻底没有关系了。
然而,冤家路窄。
黎鸮给柯家酒店看完风水后,柯青宁主动请缨,要送黎鸮回学校。柯家大姐和表哥林跃枫都没有争,和黎鸮分开后都去忙自己的事了。
和柯青宁在一起,黎鸮就不用那么拘谨,在离开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卫生间。
就在卫生间,出来洗手时,黎鸮和今天晚上的寿星钟一越撞上了。
钟一越身上穿着的是特意定制的精美礼服,礼服很好看,但是可惜他本人长得很平庸寡淡,和衣服并不相配,浪费了礼服的美。
看见黎鸮出现在自己眼前,钟一越心下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黎鸮没理他,走到了洗手台前,低头洗手。
“黎鸮,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来干什么?你是不是来搞事的?”钟一越越看黎鸮越觉得他可疑。
柯家酒店是什么地方?
那是非富即贵才能来的地方。
黎鸮一个穷大学生,就连来柯家酒店当服务员端盘子都不够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鸮抬了一下眼皮,眼神像看白痴一样看他,然后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钟妈妈正在卫生间门口的走廊等钟一越,正好和黎鸮撞见,于是这对血缘上的亲母子视线对上了。
两个人都在沉默,没有人说话。
这时,钟一越不依不饶,从卫生间追出来,看见钟妈妈在现场,他也丝毫不顾忌,恶狠狠地瞪着黎鸮:“黎鸮,我告诉你,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要觊觎!”
说完,他不自觉地开始得意,美滋滋地开口:“黎鸮,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上次你不肯去冲喜的结婚对象,已经醒了,恢复健康了。而且啊,人家不仅是豪门家世,身材样貌也都是极品中的极品,是你高攀不起的!日后我会和他结婚,我会嫁入豪门,再也用不到你去冲喜了!我不想看见你,你最好哪来的回哪去,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黎鸮视线从钟一越得意的脸上扫过,落到了对面钟妈妈的身上,没有说话。
钟妈妈大约也觉得钟一越说的话有些过分,上前几步,下意识用身体挡在了钟一越身前,然后看向黎鸮,声音温柔地开口:“那个,鸮鸮啊,越越说的对。对方的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就不用你去冲喜了,妈妈也不会逼你了,就让越越嫁过去,我们都皆大欢喜。”
她一开口,黎鸮的表情就越来越冷。
钟妈妈被黎鸮的表情看得很不自在,焦躁不安地搓着手,想了想又说:“啊,对了,今天是越越的生日,是个大喜日子!既然你来了,就过来参加宴会吧。没关系,你不用因为空手来不好意思,多你一个也不算多,何况你怎么也算是越越的弟弟,我们也不会计较的。我给越越买的是三层大蛋糕,足够宾客们分的。”
黎鸮冷漠地看向钟妈妈。
其实,他原本是不想搭理这对母子俩的。不为别的,他就是觉得和一脸霉运的人计较,浪费时间。
但是,这对母子,真的是……
忽然,黎鸮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温和的笑,态度亲切地喊了一声:“妈妈。”
钟夫人一惊,满脸都是意外的表情。
她……她以为经历过上次下药的事,黎鸮已经不愿意再叫她妈妈了,没想到,是她错怪了这孩子。
是啊,这个世上,哪有孩子会计较亲生母亲的错处?何况,她也不算是错,她当时只是不想牺牲越越而已,她并没有做错。
黎鸮看向她,声音格外温柔:“亲爱的妈妈,您是不是忘了?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明天才是钟一越的生日。我们两个被抱错了!而且,我比钟一越大十分钟,我才是哥哥。”
钟夫人脸上露出了震惊,但是很快就回过神,像是怕秘密被发现似的,压低声音呵斥他:“鸮鸮,你在说什么话?”
黎鸮对钟夫人充耳不闻,继续说:“人家昏迷不醒是植物人时,你们舍不得钟一越嫁过去,硬逼着我去冲喜。现在对方恢复健康了,你们就欢天喜地地要把钟一越送去结婚。做人,不能这么无耻吧?”
“鸮鸮!你……”钟妈妈又气又急,却又没办法反驳,因为这就是她心中所想的。
黎鸮收敛起所有的笑容,目光森冷,语气也变得像侵染过冰霜似的:“钟一越的生辰八字都是别人的,冒名顶替嫁进豪门,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你们的把柄在我手里,你们觉得我会保密吗?嗯?”
说完,他也不等这对母子的反应,转身就走。
钟妈妈和钟一越母子二人,被戳破美梦,瞬间如坠冰窟,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柯青宁在电梯口等黎鸮,远远地看到他被钟家那对母子缠住,有些不悦,正要上前,就见黎鸮已经走了过来。
而他身后,钟一越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抬脚追上黎鸮,不顾周围旁人,大喊大叫着:“黎鸮,你别想威胁我!我的命就是比你的命好,我一定会嫁进豪门的,我会让你永远都高攀不起的!”
黎鸮没搭理他,目光专注,看向面前的电梯门,等待电梯到来。
很快,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了他们的楼层,“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黎鸮原本看向电梯门的目光没来得及收回来,和电梯门里的一个男人,正巧四目相对。
那个男人身形很高,容貌英俊,怀里还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崽。
黎鸮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圆,震惊地看向眼前的人。
连在他们之间的姻缘线,因为距离过近,渐渐亮起了温润的光泽。
而黎鸮也因为太过震惊,没注意到在这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四周都倒吸了一口气,瞬间安静,都露出了毕恭毕敬奉承讨好的神情。
因为,他是谢家的谢成赢,他们想高攀却难以高攀的人。
33干得漂亮
黎鸮看到电梯里站着的谢成赢, 呼吸一顿,眼睛不自觉地瞪圆了。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敛去心头的震惊, 视线避开亮起的姻缘线,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非常自然地如平常一样, 礼貌往旁边一让, 给即将出电梯的人让路。
反正谢成赢是生魂回魂,没有离魂时的记忆,不可能认识他。他们两个人此刻最正常的相处状态, 就应该是陌生人的相处状态。
黎鸮很有分寸地拿捏着自己的态度,问心无愧, 一脸坦然。
他并没有注意到, 在谢成赢出现之后,电梯口四周一片寂静,几乎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绷紧神经,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钟一越的身上,纷纷投去了意外和羡慕的眼神。
传言中要和钟家联姻的那位,竟然真的像钟一越炫耀的那样,亲自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了!
宾客们在震惊和意外中恍惚地想,如此看来, 谢家是相当重视和钟家的联姻了!随即, 一部分人已经开始窃喜, 他们来参加这场生日宴是赌对了!能攀不攀得上谢家先不提,这至少代表他们没有怠慢谢家未来的夫人, 和谢家结了个善缘!
不仅在场的所有宾客意外,就连钟一越本人也很意外。
他望着电梯里身形高大、容貌英俊的谢成赢,一时呆住,直接看痴了。
在听说谢成赢醒了之后,他央求着钟妈妈花大价钱买来了一张谢成赢几年之前被偷拍的照片。
那张照片虽然被拍的角度很怪异,只有一个侧面,也很模糊,但丝毫掩饰不住谢成赢的帅气。如今亲眼见到谢成赢本人,钟一越发现,那张照片拍的是什么鬼东西,竟然连谢成赢真实容貌的一百分之一都没有拍出来!
这么帅气又受众人仰望的男人,就是他的结婚对象,是他要共度一生的人!
他激动了半天,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幸福的几乎要冒泡泡,太过雀跃的心情令他组织了好半天语言,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电梯前众人心思各异,而在现实中,却不过只是几秒钟的停顿而已。
谢成赢依旧四平八稳地站在电梯厢里,身形笔直,怀里抱着宠物狗,姿态闲适,似乎完全没有要走出电梯的意图。
门口众人:“?”
钟一越就在这里,谢家的那位怎么不下电梯打招呼?
不仅如此,众人还看见,好几秒都没有动作的谢成赢,终于抬起了头,视线落向了电梯厢外。
那个方向,是钟一越所在的方向。
只是,那个方向的前方,还站着一个在等电梯的陌生男孩。
那个男孩穿着普通的休闲服,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书包后面的拉链上,还挂着一只做工劣质的柯基小狗钥匙扣,上面的塑料毛边清晰可见。
哦,这个陌生男孩,好像就是刚才钟一越追上来要吵架的那位。
众人见这个陌生男孩挡在了谢成赢和钟一越中间,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暗道他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没看见电梯里那位已经朝钟一越的方向看过来了吗?他怎么还挡在中间碍事?
对于突然寂静的这几秒,黎鸮也迟钝地觉察到周围气氛不对,他正想转头向后看,就听到电梯厢里的谢成赢问:“你不进来吗?”
黎鸮:“……哦。”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谢成赢没准备下电梯,他正在等外面的人进电梯。
被这么一提醒,黎鸮也不好意思再耽误时间,立即抬脚走进电梯,还顺手把愣在旁边的柯青宁也一起拉了进去。
柯青宁被黎鸮强行带进电梯,站在谢成赢身边,小腿肚子都不自觉发抖。他很想抱着黎鸮哀求他:“哥,咱们不着急,咱们等下一趟!”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电梯门在钟一越和电梯外的一众宾客面前,合上了。
而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电梯里的谢成赢,从头到尾,都没给钟一越一个眼神。
望着电梯显示屏上楼层的数字变化,电梯口站着的众宾客都神情各异,看向钟一越的眼神也都带了点耐人寻味。
哦呵,这就是钟家和钟一越一直在大肆炫耀的联姻吗?
可是,谢家的那位,看起来根本就不认识钟一越!
·
“谢哥好。”电梯厢内,柯青宁和谢成赢礼貌打完招呼,就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乱瞟。
他是多倒霉才和谢成赢搭乘同一班电梯啊?!
他对谢成赢的本能恐惧,并不是因为谢成赢是谢家继承人。
对于他们这些刚长大的小屁孩来说,商场上那些血雨腥风、雷厉手段他们没几个亲身经历过,远不如听说的可怕。
谢成赢真正让他们这批小屁孩恐惧的是,他是“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成绩优异,各项全能,十五岁就能坐镇谢家董事会,对商场局面翻云覆雨,说一句他是天才都不为过,完美到无法超越。而他们这些不学无术的小屁孩,不仅成为了对照组,还经常因为组队去“报复”谢成赢时被对方无意识地直接碾压了,小孩们那点脆弱的自尊心,全都被无情地碾碎成了渣渣。
更气人的是,谢成赢可能直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些小屁孩曾经异想天开想要报复他。
小时候他们,那叫一个惨啊!柯青宁不忍想起。
还是他黎哥胆子大,不知者无畏。
黎鸮不知道柯青宁的心中所想,他正在尽职尽责地扮演陌生人,一分多余的视线都没分给谢成赢。
不过,他也有点意外,柯青宁竟然管谢成赢叫“谢哥”,他们竟然是认识的。但转念一想,谢成赢的命格是贵中之极,柯青宁也是大富大贵之人,他们都生活在京市圈内,认识也不奇怪。
电梯里一共四个人,靠近电梯门口控制键的位置,还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浑身都是肌肉,非常健硕。
很显然,这个魁梧男人和谢成赢是一起的,他一直以护卫的姿态守在谢成赢身旁,面无表情,眼神却警惕。
黎鸮打量着魁梧男人时,没注意到谢成赢也在打量他。
他们两个人是并排站在电梯里的,谢成赢在后,和他微微错开一个身位,视线恰好落在黎鸮的书包上,不自觉地就被上面挂着的那只做工劣质的柯基小狗钥匙扣吸引了注意力。
他怀里抱着的小谢崽,也忽然开始不安分,“嘤嘤嘤”地小声哼唧着,四只小短腿使劲地往黎鸮站着的方向够。
谢成赢觉得,它可能是把那只柯基小狗当成了玩具。
他正想把不听话的谢崽按回怀里,却不知这小狗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趁着谢成赢调整姿势的空挡,直接窜了出去,扑向了黎鸮。
谢成赢以为,谢崽的目标是黎鸮书包上的柯基小狗钥匙扣,于是顺手去捞,却没想到,谢崽却直接扑到了黎鸮的胳膊上,四只小腿摇摇欲坠地钩到了黎鸮的手臂。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黎鸮下意识反手接住谢崽,两手稳稳地把它抱进了怀里。
黎鸮早就猜到谢成赢怀里抱着的小狗就是谢崽,但因为要装陌生人,他一直没往谢成赢那边看,此刻他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谢崽。
小谢崽长大了不少,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毛发柔软光滑,小身体肥嘟嘟的,小肚子也鼓鼓的,显然是被精心照料着。
谢崽终于成功挤到了黎鸮怀里,肉眼可见地变得欢快了,就像是见到了狗骨头似的,拱着小身子,伸着小脑袋热情地就要去舔黎鸮的下颌。
黎鸮下意识往后仰头躲,然后,小谢崽就被菌菌给揍了!
菌菌跳到小谢崽的脑袋上,伸出菌丝使劲地拍打谢崽的脑袋,嘴里还大声嚷嚷着:“走开走开!这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你找你爸爸去!”
那姿势,和谢成赢当初拍杨大鹏脑袋时一模一样!
菌菌一边揍一边觉得不解气,直接迁怒到谢成赢身上:“真倒霉,怎么又遇到了那个浑身冒金光的男人了!哼,我不能揍他,但能揍他的狗!”
“嗷嗷嗷嗷……”小谢崽被揍疼了,眼泪汪汪地叫着,即使被揍了也还一个劲地往黎鸮怀里钻。
谢成赢伸手往回抱,它也不肯回去,扭着屁股就是要赖在黎鸮怀里。
幸好,酒店电梯很快就到达了一楼,黎鸮也终于把小谢崽从怀里扯出来,递还给谢成赢,结束了这场闹剧。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气鼓鼓地挥着菌丝握成的小拳头。
黎鸮还在尽职尽责地装陌生人,没和谢成赢多言,和柯青宁走出了电梯,走向酒店大门口。
电梯内,谢成赢抱着一脸委屈的小谢崽,视线一直盯着黎鸮的背影,没挪动半分。
魁梧男人保持着手指按电梯开合键的姿势,垂头静等吩咐。
沉默片刻后,谢成赢缓缓开口:“荣安,今天带谢崽打完疫苗,你故意带我来柯家酒店用餐,是为了长命锁?”
被叫做“荣安”的魁梧男人毕恭毕敬回答:“成赢少爷,这是老先生吩咐的。”
谢成赢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语气冰凉:“我昏迷了三年,就想摆弄我?钟家那个长命锁,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魁梧男人惶恐,神情意外:“成赢少爷?”
谢成赢敛起笑意,走出电梯,弯腰把谢崽放到地上,手里握着谢崽的牵引绳。
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绳子,似漫不经心地说:“是真是假,两个都和我无关,我都没兴趣了解。以后我的事,少插手,后果你知道。”
说完,他忽然松手,谢崽的牵引绳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
牵引绳掉落时,谢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傻乎乎地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爸爸”。
然后,就见谢成赢对它微微一笑,眼神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随即,小谢崽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欢快地摇着尾巴,调头就往酒店大门口跑。它四只小爪子跑得飞快,酒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倒影出它白色的影子。
·
黎鸮站在酒店门口,等柯青宁开车过来,忽然听见“汪汪汪”的狗叫声,他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小谢崽,小小白白的一团,脖子上拖着长长的牵引绳,摇着尾巴,正欢快地跑向他。
黎鸮怕门口车来车往,撞到谢崽,下意识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熟稔地喊它名字:“谢崽,你是不是迷路了?你爸爸呢?”
随后,他抬头看向酒店大门方向,就看到谢成赢,正从里面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谢成赢望向黎鸮,眸中的笑意温和:“看来,我儿子很喜欢你。”
34我是不是见过你?
谢成赢站在酒店大门前, 望向黎鸮,眸中的笑意温和:“看来,我儿子很喜欢你。”
黎鸮看见谢成赢, 心里还谨记自己是陌生人的人设,不敢再表现出和谢崽的熟稔,几步走回到酒店大门前, 把怀里的谢崽递还给谢成赢, 顺手把菌菌从谢崽的脑袋上拉了回来,不让它继续揍小狗头。
小谢崽哼唧哼唧,不情不愿回到谢成赢的怀里, 一只小爪子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委委屈屈的。
谢成赢没看怀里的谢崽, 而是一直望向黎鸮, 开口道:“多谢,麻烦你了。”
“不用谢,它很可爱。”黎鸮随口夸赞谢崽, 又出于好心提醒谢成赢,“遛狗牵绳,下次绳子一定要抓牢,别让它挣脱了。”
谢崽小小的一只,看着不大,但小家伙还挺有劲的,刚才在电梯里, 黎鸮就感觉到了。所以, 他也能理解谢成赢一时不防没抓住绳子。
谢成赢怀里抱着谢崽, 手指捏紧绳子,有点心虚, 乖顺地应道:“好。”
他想,对面这个年轻学生,不仅长得好看,说话声音也这么好听,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跟在谢成赢身后从酒店走出来的魁梧男人,却僵直地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这是谢成赢难得一见的乖顺。
即使在谢家老爷子面前,谢成赢的亲爷爷面前,谢成赢也鲜少露出这样一面。他跟在谢成赢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谢崽已经安全,于是黎鸮指了指酒店外面,示意道:“我先走了。”
他很快转身,从酒店大门走回到门廊外的停车道,等着柯青宁开车过来。
谢成赢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薄唇微启,正想说什么时,柯青宁开着他的加长版豪车,闪着远光灯就驶了过来。
黎鸮见车已经来了,脚步不自觉加快,把谢成赢扔在了身后。
魁梧男人走到谢成赢身后,毕恭毕敬地喊他:“成赢少爷?”
谢成赢眸中的笑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捏了一下怀里小谢崽的小狗爪,轻喃道:“我还没问他名字。”
魁梧男人自然地接话:“不过是萍水相逢,不用问及姓名。”
谢成赢忽然转头,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魁梧男人:“?”
他,又说错话了?
可是,刚才离开的那位,明明就是他们家成赢少爷刚嫌弃过的长命锁啊。
就在刚刚,几分钟之前,他们成赢少爷亲口说的长命锁“和我无关,没兴趣了解”,他明明就是顺着成赢少爷的话说的。
魁梧男人迷茫了,他们成赢少爷到底是想认识这个长命锁,还是不想认识这个长命锁?
——
黎鸮快步走到那辆加长版豪车,刚想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准备坐进去,忽然有人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车门。
“不好意思,”谢成赢一只手托着小谢崽,另一只手扶着副驾驶座的车门,半躬着上身,歉意地对黎鸮笑了笑,又对车里的柯青宁说,“你是柯家的小孩吧?我的车半路坏了,司机赶不过来,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柯青宁:“……”
柯青宁:“!!!”
柯青宁瑟瑟发抖。
柯青宁哪敢拒绝,他抖着声音说:“谢、谢、谢哥,送送送您回家,那那那当然可以了!一点都不麻烦!您请!您请!那个那个,谢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柯青……”
“好,多谢你。”谢成赢根本没等柯青宁介绍完名字,直接打断,然后顺手关上副驾驶座的车门,又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对着黎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黎鸮糊里糊涂地就跟着谢成赢上了车后座,和谢成赢并排坐在了一起。
小谢崽趴在谢成赢的臂弯里,拱着小身子伸出小爪子,使劲地往黎鸮这边够。
驾驶座位开车的柯青宁,心里内牛满面。
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谢成赢谢家的那个大魔王,他们这批小屁孩的童年噩梦,此刻为什么坐在他车上?
而且,他明明看到了一直跟着谢成赢的那个魁梧男人,就站在酒店门口的泊车场里,手里抓着车钥匙正拉开车门,此刻看着他的车,也在困惑和迷茫。
司机和车,明明都在,怎么就没人送?为什么偏偏要蹭他的车?
柯青宁欲哭无泪,只能颤颤巍巍地握着方向盘,大脑飞快运转思考着,这么长一段路,他能找什么话题和谢成赢聊?总不能什么都不说,把人放在车后座干晾着吧?
呜呜呜,这简直是为难他!谁懂啊,他太难了!小时候要被谢大魔王碾压,长大了也逃不过,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在心里给自己点蜡默哀后,柯青宁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谢哥……”
“我叫谢成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谢成赢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谢家大魔王竟然会主动问他名字?柯青宁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京市圈子里,谁会不知道他叫谢成赢?有必要再重复一遍吗?
柯青宁难得谨慎一次,紧闭着嘴没敢开口,狐疑地看向后视镜。
然后,他就看到,从小到大,一直冷漠吓人的大魔王谢成赢,此刻在汽车后座,微微侧着身体,一脸笑意,温和地看向和他并排坐着的黎鸮。
其实谢成赢在这里,前面开车的柯青宁难受,黎鸮也并不好过。
他可一直没忘,他此刻是在和谢成赢当陌生人。
谢成赢刚刚突兀上车时,黎鸮心里漏了一拍,他差点以为谢成赢生魂回魂后,还记得之前的事,认出了他。
所以,上车之后,他也难掩心中的好奇,忍不住多看了谢成赢几眼。
然后,就和谢成赢对视了,于是谢成赢就顺势问他名字。
黎鸮:“我叫黎鸮。”
他坐在座椅上,手指捏着菌菌的小菌丝,快速地做出了判断:谢成赢问他名字时的眼神,是在期待一个未知的答案——谢成赢并不记得他。
“哪个黎?哪个鸮?”
似曾相识的对话。
黎鸮说:“黎明的黎,猫头鹰的那个鸮。”
谢成赢忽然歪头,望着他笑了,顺理成章道:“所以,你是猫猫,名字怪可爱的。”
黎鸮一时无语,强调道:“是猫头鹰,不是猫。”
即使谢成赢不记得他了,但是谢成赢一点都没变,说话还是那个调——气死人不偿命,离了个大谱!
小谢崽一直努力地往黎鸮身上够,趁着两个人说话的间隙,它已经成功地把两只小前爪搭在了黎鸮的腿上。
黎鸮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自己腿上的异样,菌菌小公主的暴脾气已经忍不了了,无数条菌丝伸了出去,对准小谢崽越界的爪子,就狠狠地揍了过去。
谢成赢看见自家儿子“成功”登陆,心情愉悦决定今天晚餐多给它加根鸡腿。他笑着开口对黎鸮道:“看吧,我没说错吧?它就是很喜欢你……”
话音未落,小谢崽就“嗷呜”一声惨叫,一扭头,直接钻进了谢成赢怀里,把头埋起来,只留了个屁股给黎鸮。
黎鸮停顿了半秒:“……很荣幸。”
谢成赢:“……”
很好!谢崽,你今天晚餐的鸡腿没有了!
小谢崽委屈:汪汪汪!
·
菌菌公主大约是觉得不解气,揍了谢崽之后,探出来的菌丝并没有立即收回去,而是直接朝着谢成赢就抽了过去。
黎鸮看到了菌菌的行为,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拦。
然而还没等黎鸮出手,菌菌的一堆菌丝,在撞上谢成赢身上的那一瞬间,稀里哗啦,像是打碎的玻璃杯似的,全都碎成了渣渣。
菌菌小小的身体,也被谢成赢身上的金光弹开。它像是被弹出的小玻璃球,“吧唧”一下,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豪车的玻璃窗上。
它拟态小蘑菇的形状,都直接被拍成了扁的。
然而,菌菌却已经像是身经百炼、习以为常了似的,很快就从玻璃窗上爬起来,毫不在意地把自己又恢复成了圆鼓鼓的小蘑菇,动作甚至熟练,熟练到令人心疼。
黎鸮:“……”
从菌菌应对谢成赢身上金光的熟练程度上,黎鸮隐约地猜测,看来这种事,谢成赢没回魂前,菌菌没少干。
难怪菌菌那么记恨谢成赢。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碰也碰不得,可不就只剩干瞪眼的份了吗?
谢成赢没注意到刚才的异样,他还在自然地和黎鸮、柯青宁聊天。
当然,只是顺带着柯青宁,问的问题却只需要黎鸮回答。
柯青宁真心表示:谢哥,您其实可以直接把我忽略掉,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和您这个大魔王“聊天”的。
“你就读xxx大学?那是京市TOP1的大学。”谢成赢搂着小谢崽,侧着身体看向,“学的是什么专业?”
“生物学。”
“我公司也有生物研究领域,在国内有一定知名度,你如果大学期间需要实习经历,可以考虑考虑我们公司。”他说完,也不等黎鸮回应,已经很自然地掏出手机,“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柯青宁也在旁边帮腔:“黎哥,谢哥家涉及的生物领域不仅在国内,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赫赫有名……巴拉巴拉巴拉。”
黎鸮不好推脱:“……哦,好。”
他注意到,谢成赢给他的手机号码,和当初在宠物医院留下的号码是一模一样的。
黎鸮:“?”
既然当初的电话号码没留错,为什么有人接到电话却说他打错了?
双方加了联系方式之后,谢成赢闲适的靠在椅背上,他怀里的小谢崽已经忘了刚才的疼,再一次想要从谢成赢的怀里钻出来去碰黎鸮。
谢成赢仿佛在随意聊天:“今天带它出来打第一针疫苗,就在xxx宠物医院,距离你们学校不远。你知道那家宠物医院吗?”
黎鸮心中咯噔一下,他隐约觉得,谢成赢不是真的正随意聊天,他好像是话中有话。
xxx宠物医院他当然熟悉,就是当初小奶狗谢崽住院的地方。不过,他当时已经把监控视频删掉了,后来准备去接小谢崽出院的那天,又被钟家绑去冲喜,没去成。
既然谢成赢生魂回魂不记得,他也不想提起。
毕竟他和谢成赢之间,还有一条非常麻烦的姻缘线。
他不想要桃花劫,更不想结婚,也不想和谢成赢再有瓜葛。
飞走的气球,就让他自由地飞走吧。因为他很清楚,即使是夫妻,也不会永远都留在彼此身边的。
没有谁,可以永远留在谁的身边。
既然注定要分别,又何必相遇?
黎鸮眼眸里闪过一瞬的落寞,坚定地回答:“不知道。”
·
柯青宁原本想把黎鸮送到寝室楼下的,但是谢成赢那个大魔王在他车上,他只好把车停在了大学门口。
黎鸮手摸上车门,正准备推门下车时,谢成赢忽然开口,问:“黎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黎鸮回过头,直视谢成赢的眼睛,再一次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没有。”
35“死缠烂打”
黎鸮下车后, 车内只剩柯青宁和谢成赢。
空气忽然安静,柯青宁内心惶恐,瑟瑟发抖, 非常想哭。
谢成赢靠在后座椅背上,身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和,面无表情, 看不出什么情绪。
柯青宁战战兢兢地开车, 也不知道应该找什么话题。他的求生本能直觉判定,此刻最好还是不开口为妙。
然而,就在柯青宁抱着悲壮的心情把车开到一个红灯口时, 后座的谢成赢突然发问:“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谢哥?什么?”柯青宁看着前面的红灯读秒倒计时,脑回路一时没跟上。
谢崽趴在谢成赢的腿上, 蜷着小身体。
谢成赢一手摸它的毛, 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刚才,我问他, 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他的回答是,没有。”
柯青宁:“……”
敢情是和他无关的话题,害得他白紧张了。
谢成赢也不需要柯青宁搭话,又继续说:“可是,刚才的问题,主语是我,不是他。他又不是我, 我的事, 他为什么会那么肯定?”
柯青宁的cpu运转速度已经跟不上了:“呃……有道理。”
“你和黎鸮认识很久了?”谢成赢却好像刚才没提过任何疑问似的, 又自如地切换聊天模式,语气随意, 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此刻,柯青宁已经被大魔王突如其来的和风细雨,吹得晕晕乎乎的,终于摆脱了一路以来的胆战心惊,什么也不敢隐瞒,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
“黎鸮是我高中同学,呃……我高中在这边惹了点麻烦,我大姐一生气,就把我扔到镇上去读的。”柯青宁回忆起高中生活,“当时,黎鸮是我们全年级第一,学习特别好,长得又帅气,经常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很多男生女生都把他当偶像。甚至下课时,还有学弟学妹结伴跑到他们班级门口,假装路过偷看他。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和他不熟,他大多时候给人的印象是少言寡语的清冷学霸,不好接近。”
“后来,我以前的狐朋狗友,有人找了歪门邪道想害我。”说到这里,柯青宁悄悄地从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谢成赢的表情,见他没有不耐烦和不悦,才掂量着往下说,“嗯,谢哥大概也听说过,有一些邪术是专门替换别人命格、夺别人气运的,我当时就是被这种邪术缠上了,状态很差,霉运连连。有一次去厕所,恰好遇到了黎鸮。他当时看见我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问题。要不我叫他黎哥呢,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看出我的问题,帮我解决了替命的事,我现在早就死了!”
他怕谢成赢不爱听细节,只讲了个大概。
然而,出乎意料,谢成赢似乎很感兴趣:“哦?黎鸮懂这方面?”
“我黎哥何止是懂?他可厉害了!我黎哥一出手,那个想替我命格的混蛋和帮他施术的邪门术士,都直接被反噬了。害人终害己!听说那哥们现在还瘫在床上天天吐血呢。”柯青宁越说越解恨,情不自禁地开始夸黎鸮,“您别看我黎哥年纪轻轻的,这方面他特别有天赋,一般的和尚道士江湖术士都不是他对手。我还听过有大师夸过黎哥,说他这是老天爷赏饭吃。咱们圈子里,请过我黎哥的,没有一个不夸他的!”
谢成赢莫名其妙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样也不错。他们家老爷子最信这个,天天摆桌燃香,也许老爷子见到黎鸮,两个人还能有共同话题。
柯青宁还在讲:“其实今天不是我请我黎哥吃饭,是我表哥请我黎哥。我表哥在外地包了个山头,出了点怪事,常理解释不清,就想请黎哥过几天帮忙去看看,解决一下。”
“什么怪事?”谢成赢感兴趣地问。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程,柯青宁再也不怕没话题了,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表哥包的那块奇怪山头。
对于谢成赢会好奇这些怪事,柯青宁并不意外。
他虽然不接触家里生意,但从小也在圈子里混,多少也听说过谢家老爷子特别信这些。几乎全国各地有名的、没名气的大师、道长,都被谢家邀请过。而且,听说前几年谢成赢身体不好,经常昏迷不醒,谢家老爷子对此就更加痴迷了。
·
谢家豪宅。
魁梧男人开着车,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了。
谢老爷子见他,仿佛猜到了什么,眉头一喜,意有所指问:“成赢呢?”
魁梧男人手里抓着车钥匙,回忆起刚才被自家少爷扔在酒店泊车场时的场景,还是一脸震惊和茫然。
他皱着眉,斟酌了好半天,才说:“成赢少爷跟着他的长命锁跑了。”
——
现在是暑假,夏季天长,黎鸮回学校时,天还没有彻底暗下去。
路过门口保安室,他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
保安王叔今晚是夜班,他正端着保温杯喝茶,见了黎鸮笑呵呵地问:“吃了没?”
“吃了。”黎鸮说完,就想起了小谢崽。
想到它现在活蹦乱跳的样子,他朝着保安大叔会心一笑。
保安大叔并不知道,当初狗妈妈在身死之后,拖着死亡之躯生下了一只小狗。但他是狗妈妈和谢崽同胞兄弟的埋骨之人,和小谢崽之间也有善缘。
想到小谢崽,黎鸮转头,对肩膀上的菌菌说:“你不要总欺负小谢崽。”
菌菌“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可是它想和我抢爸爸啊!”
黎鸮抬手,在菌菌的小蘑菇帽子上轻轻地点了一下,解释说:“它有自己的爸爸,不会和你抢爸爸的。”
提到谢成赢,菌菌的小“脸”更不高兴了。
它用两条菌丝当做小jiojio,从黎鸮的肩膀上站起来,另外两条菌丝握成小拳头,鼓着小脸道:“我一定会努力修炼,以后变得特别特别厉害,就再也不怕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了!”
黎鸮看着它信誓旦旦的小模样,忍俊不禁,但还是无情戳破它这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人家身上的是功德金光,对所有妖魔鬼怪都自动防御,这是被动技能,天生的buff,你哪能打得赢他?”
菌菌“小嘴”瘪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但是,它还是含着小泪花说:“反正,只要我努力,就一定有让他不敢揍我的那天!”
其实,只要它不去主动招惹功德金光,谢成赢的被动技能也不会被触发揍它。而且,谢成赢可能现在都不知道,他在无意中把一只小精怪“欺负”的这么可怜。
但看菌菌太惨了,黎鸮没有再打破它的白日美梦,他只是再次提醒菌菌:“那你就拿谢成赢当目标,别揍小谢崽了。”
小谢崽小小的一只小白团子,被揍得嗷嗷乱叫,怪可怜的。
然而,菌菌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不解:“爸爸,为什么不能揍它啊?我们小精怪之间打架,也没说过不能揍菜狗啊!”
“什么菜狗,别给人家乱起外号!”黎鸮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是小精怪,谢崽可不是小精怪。”
菌菌挺着小蘑菇帽子,理直气壮道:“它开了灵智,就算没有修为,为什么不能算小精怪?它又不是普通的小狗!这满校园的猫猫狗狗,我哪个也没揍,我最多也就和那只黑猫打打架而已!”
“谢崽开了灵智?”黎鸮惊讶,但转念一想,好像也合乎常理。
小谢崽是狗妈妈在死后,拖着尸体靠着强大的母爱执念生下的孩子,在古代也叫“棺材子”。
死后分娩,本身就已经是邪物,如今能结了善缘开了灵智,也算是天道的补偿。
如今小谢崽还小,又是刚刚开了灵智,也不过是比普通小狗更聪明一点,机灵一些。
有了灵智之后,它还需要潜心修炼提升修为,才能有所造化。
不过现在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稀薄,即使开了灵智,也很难修炼,更难以支撑到修成人形。就像黎鸮虽然期待菌菌修成人形,还幻想过它修成人形的样子,但他也从没抱过太大的希望,他觉得菌菌现在的样子也挺好的,即使丑丑的,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菌菌并不知道它“爸爸”在想什么,菌丝形成小手抱着黎鸮的耳朵,委屈巴巴地抱怨:“……那只黑猫最近跟着它的崽崽回老家了,不在学校里,学校里只剩我自己,好无聊啊。”
“你可以去找实验室的菌株们玩。”黎鸮实验室里还有一批菌株正在培养中。
菌菌嫌弃道:“它们都笨笨的,什么也不懂,只能吓唬吓唬,又不能互动,一点都不好玩!”
黎鸮倒是庆幸实验室的菌株们没开灵智,要不然该头疼的可就是他了。
他想起今天和柯青宁表哥谈的事,安慰菌菌说:“过几天,我们去柯青宁表哥承包的山头看看,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许就不无聊了。”
“好哦好哦,要出远门喽!”菌菌像一个即将出门玩的小孩子似的,两只菌丝小jiojio欢快地在黎鸮的肩膀上踩来踩去。
柯青宁表哥包的那个山头,距离京市来回的距离不近,需要看情况在那边住几天。
黎鸮开始收拾行李箱,因为是那边是山区,他还需要准备了一些适合进山的长衣长裤。
要出远门了,菌菌很兴奋,用菌丝卷着比它还高的小牙签,站在桌子上,和柯基小狗钥匙扣“比武打擂”——那钥匙扣是黎鸮特意从书包上卸下来给菌菌玩的。
暑假期间,寝室没人,黎鸮也不用担心菌菌吓到他的两位室友。
只是那只柯基小狗和菌菌差不多高,它们两只都还没菌菌手里的小牙签高,这场面有点滑稽。
菌菌玩得正嗨,看见黎鸮在收拾行李箱,也顾不上“打架”了,小碎步地跑到黎鸮的衣服上,一蹦一跳地喊:“爸爸爸爸,菌菌也想要行李箱!菌菌也想收拾行李!”
黎鸮沉默了。
他很想问问:一只拟态真菌小蘑菇,它能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
不过,黎鸮大约有当“慈父”的潜质,他没有打消菌菌的积极性,反而神奇地在某多找到了小行李箱款式的钥匙扣。
一两厘米,只比手指盖大不了多少,但蓝色的长方形塑料旁边有小小的搭扣,竟然真的可以打开。
里面还是空的,完全可以用来给菌菌放东西!
最巧的还是本地发货,当天下单,第二天就到了。
菌菌拿到自己的“小行李箱”,欢天喜地的,开始吭哧吭哧收拾东西。
黎鸮正在用几块钱的钥匙扣糊弄“孩子”时,意外地收到了谢成赢的电话。
谢成赢开门见山:“黎鸮你好,我是谢成赢。我正好路过你们学校,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黎鸮:“……”
黎鸮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实验室有任务,走不开。”
他和谢成赢,最好是不要再有牵扯。
不见面最好。
手机另外一边,谢成赢沉默了几秒,没有坚持,笑着说:“好,那么,再见。”
“嗯,再见。”黎鸮结束了通话。
他拿着手机,坐在寝室的椅子上,失神了几秒,才继续去看菌菌打包“行李箱”。
菌菌一直跑来跑去,像是小蚂蚁搬家,非常忙碌。只是黎鸮实在看不明白,这小家伙在“行李箱”里都装了什么。都是碎碎小小的,难以分辨。
·
出发那天,柯青宁和他表哥林跃枫一起开车来接黎鸮。
黎鸮带的东西不多,只装了一个小行李箱,身后背着他的书包。那只柯基小狗钥匙扣,又被挂回到书包原来的位置。
因为要走山路,柯青宁和林跃枫开的是山地越野车,前后一共两辆车。
柯青宁坐在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拉下车窗,朝黎鸮招手:“黎哥,你坐我们这辆,坐后座。”
驾驶座的林跃枫下车,帮黎鸮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黎鸮听从安排,拉开了越野车的后门,忽然发现车后座还坐着一个人。
谢成赢坐在车后座,怀里抱着谢崽,和黎鸮打招呼:“又见面了。”
黎鸮:“……”
36同床
黎鸮看到车后座的谢成赢, 只怔愣了一瞬,很快就恢复自然,和谢成赢打了招呼。
柯青宁坐在副驾驶座上, 扭着身子和黎鸮说:“黎哥,这一次谢哥和我们一起去!谢哥听说我表哥那山头出现的怪事,也挺感兴趣, 想去看看, 顺便就当旅个游散散心。”
谢成赢适时接话,是对黎鸮说:“多我一个麻烦,不介意吧?”
“不会。”黎鸮没有多想, 只当是巧合。
这次行程,全程都不需要黎鸮安排, 他只需要坐车跟着就行, 多一个谢成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变化。
开车的林跃枫和坐在副驾驶座的柯青宁,两个人却都出了一头的汗, 浑身绷紧。
对于这一对平日里靠家里过日子的富三代表兄弟,谢成赢这个名字从小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学习比不上,商业头脑也比不上,哪哪哪方面都比不上。更气人的是,他们小时候单方面把谢成赢当成“敌人”时,谢成赢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清楚,更不记得他们。
然而, 他们两兄弟, 此时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想破脑袋也根本想不明白:谢成赢一向和他们不熟,甚至连他们名字都记不全, 只知道“他们一个是柯家的一个是林家的”,为什么会忽然对那个山头那么感兴趣?
更让两兄弟想不明白的是,谢成赢明明自己带了一辆车,也带了司机,为什么一定要屈尊降贵地挤在他们这辆车的车后座上?
他不嫌挤吗?
他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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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鸮和谢成赢并排坐在后座,书包被他放在身侧,挂在书包上的柯基小狗钥匙扣,正好对着谢成赢的方向。
随着车的行驶,柯基小狗悬空的四条小短腿,晃来晃去,吸引了谢成赢的视线。
他没话找话,和黎鸮随意聊天:“实验室还忙吗?”
黎鸮一噎,想起上次,他是拿实验室当借口拒绝谢成赢的。
他摇头说:“不忙了。”
“你好像很喜欢小狗?钥匙扣都是小狗形状的。”谢成赢一边说,一边趴在他腿上的小谢崽,示意它赶快找机会去和黎鸮贴贴。
然而,今天的小谢崽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上次一样积极靠近黎鸮,反而一个劲地往后退,焦急地想要远离黎鸮。
谢成赢皮笑肉不笑,强行把小谢崽的头扭过来,对准黎鸮:“……它挺喜欢你的。今天可能是人多,害羞了。”
前排导致“人多”的两位:“……”
黎鸮低头,就看到小谢崽正忙碌地用两只小前爪捂脑袋,试图想要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而它的脑袋上,菌菌正在耀武扬威地蹦来蹦去,使劲地“踩”它的头。
小谢崽此刻为了不被打,拼命在躲,已经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和黎鸮撒娇。
“它挺可爱的,叫什么名字?”黎鸮明知故问,趁机伸手去rua了几下小谢崽的脑袋,把站在上面的菌菌拉了回来。
“汪呜呜……”小谢崽得救了,眼泪汪汪地看向黎鸮,竖起毛茸茸的小尾巴,对着黎鸮飞快地摇。
像是在撒娇。
谢成赢说:“它叫谢崽。”
黎鸮忽然就想起当初在宠物医院登记家长姓名时,谢成赢的信口胡诌,于是他抱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故意说:“哦,那你就是崽他爸?”
谢成赢:“……”
他有一瞬间恍惚,莫名觉得,这梗像是他曾经玩过的。
可是——谢成赢仔细翻找接回谢崽这几个月的记忆,他似乎并没有和任何人玩过这个梗。
菌菌坐在黎鸮手心里,揍谢崽揍得意犹未尽,见小谢崽在和黎鸮卖惨,更不高兴了,恶狠狠地“瞪”小谢崽。
明明菌菌只是一只小蘑菇,只有一顶丑丑的蘑菇帽子,根本没有五官,但是小谢崽就是被它瞪的瑟缩了回去,钻进谢成赢的怀里,委屈巴巴地掉眼泪。
“它可能是饿了。”谢成赢也不清楚今天的谢崽为什么这么反常,于是他拿出了宠物狗的冻干零食,问黎鸮:“你想喂它吗?”
普通小狗的智商就相当于两三岁的小朋友,小谢崽有灵智,比普通的小狗更聪明,立即就听明白了谢成赢的话,飞快地从谢成赢的怀里钻出来,再次摇着尾巴,试探着往黎鸮那边靠近。
它黑溜溜的眼睛,一边对着黎鸮卖萌,一边戒备地盯着菌菌。
菌菌仗着除了黎鸮之外没人看得见它,嘚瑟地朝着小谢崽挥了挥小拳头。
然而,下一秒,它就看到,它的爸爸,拿着冻干喂到了小谢崽的嘴边。
小谢崽欢天喜地,就着黎鸮的手,开始啃。
并且,它吃完了一块,还对着菌菌咧嘴一笑。
菌菌:“!!!”
这只菜狗,不仅要抢它爸爸,还敢嘲讽它!
菌菌要气炸了,它瞬间就从黎鸮身上跳起来去揍小谢崽,黎鸮眼疾手快,把手里的原本要喂给小谢崽的冻干,塞给了菌菌。
菌菌:“唔唔……好次!”
黎鸮觉得自己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一直盯着这两只小精怪。
虽然小精怪之间打架,他一个旁人不应该插手,但菌菌有修为,而且修为不浅,谢崽才刚刚开了灵智,懵懂无知,根本不是菌菌的对手。
而且,黎鸮要替谢崽喊声冤枉,虽然谢崽是一只小土狗串儿,不是什么名犬品种,但小狗狗就是这样的,高兴时就会伸出舌头咧嘴微笑,并不是故意挑衅菌菌。
黎鸮发现菌菌的小暴脾气,成功地被美味的冻干阻止了,于是就开始借着喂谢崽的动作,一块冻干喂给谢崽,一块冻干喂给菌菌。
菌菌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说:“看在肉肉的份上,本公主今天就大发慈悲,不和你们这对菜狗父子计较了。”
忙着吃冻干的谢崽:“咕噜咕噜咕噜……”
谢成赢看不见菌菌,他的视线被黎鸮拿着冻干的修长手指吸引走了。
他很快就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黎鸮手指捏着的整块冻干,消失了。
没有被小谢崽吃掉,而是凭空消失的。
谢成赢一阵恍惚。
两只小精怪一起吃冻干,谢成赢的那一盒冻干很快都被吃光了。
小谢崽没有菌菌吃的速度快,自然就吃得少,没吃够,只能可怜巴巴地舔空盒子解馋。
谢成赢把空盒子从小谢崽的嘴边抽回来,无奈道:“这小家伙,怎么忽然这么能吃,冻干带少了。”
黎鸮摸了摸鼻子,很不好意思。
是他擅自做主把谢崽的冻干分给了菌菌吃,才导致小谢崽不够吃的。他想,哪天有机会,给小谢崽补一个鸡腿吧。
·
下高速前,他们在高速服务区停了一次,稍作休整。这时,黎鸮才注意到,柯青宁他们带过来的第二辆车,开车的司机是上次在谢成赢身边见过的那个魁梧男人。
魁梧男人身形健硕,浑身都是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
停车后,他一直沉默寡言地守在谢成赢身边,黎鸮没听到他开口说话,谢成赢也没有要介绍的意思。
休整之后,两辆越野车再次出发。
驾驶座位的林跃枫提醒他们:“从下个高速口下去,接下来就要进山了,山路不好走,很颠簸,可能会不舒服晕车。”
谢成赢关心地问黎鸮:“你晕车吗?”
黎鸮摇了摇头,他手指摸到了衣兜里的铜钱。他即使晕车,也有办法,一枚铜钱一个字,就可以解决。
这可能就是言灵官的好处。
大部分修言灵的都不擅长打架,但是解决小灾小病小诅咒倒是不难。
一路上,他都捏着铜钱,时不时地打量谢成赢,时刻准备着,如果谢成赢晕车,他就动用铜钱帮他。
然而,黎鸮自己被颠簸的差点散架,谢成赢还是四平八稳地坐着,丝毫不受影响,脸上也没有疲态,精神奕奕的。
黎鸮:“……”
有那么一刻,他忍不住羡慕了。
有功德金光在身的人,果然是受天道眷顾,就连颠簸晕车这种小痛苦,天道都不舍得让他承受。
他们一行人,抵达柯青宁表哥林跃枫包的山头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早就黑了。
山路上没有路灯,一路漆黑,只有车灯能够照明。周围的杂草和树枝被风吹的乱动,黑影重重。
柯青宁原本还在晕车,忽然看到窗外的景色,吓了一跳,顿时就清醒了。
林跃枫安慰众人:“马上就到了,到了咱们就能休息。今天太晚了,天都黑了,山头上的事,咱们明天再看。”
黎鸮坐在后座上,捏着铜钱卜了一卦。
卦象很正常,平平安安的,显示村子里没有异样。
他捏着铜钱沉思,没注意到谢成赢的视线落在他捏着铜钱的修长手指上。
越野车又行进了半个多小时,快十二点时,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村长家。
村长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小老头,干瘦干瘦的,满脸笑眯眯,和蔼可亲。见他们到来,热情地招待他们,还给几个人留了晚饭。
“农村家常饭菜,也不知道你们吃的惯不惯。”老村长给他们摆了满满一桌子。
几个人道了谢,一路颠簸,都饿得不行,全都开始大快朵颐。
黎鸮吃饭期间,趁着其他几个人不注意,悄悄地问菌菌:“这村子里,你有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吗?”
菌菌正在尝试啃玉米,一个玉米粒接着一个玉米粒,逐个消灭。它仰着小蘑菇帽子,乖巧地回答:“没有哦,一切正常,没有精怪,也没有鬼气。”
黎鸮的铜钱也掐算不出异常,他只得作罢,准备明天白天再仔细看看。
吃完饭,睡觉时,他们一行五个人——柯青宁和他表哥、黎鸮和谢成赢,还有第二辆车的司机魁梧男人,被老村长统一安排到一个房间里了。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说:“这屋是老村长特意腾给我们的,这大炕很长,足够睡七八个人了,我和我那几个合伙的朋友来这里,都是住这屋。”
在场的,除了黎鸮,都沉默了。
就算被亲姐扔到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的国外,柯青宁住的也是自家的豪华酒店,从来没受过委屈。
谢成赢也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下意识看向黎鸮,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而一直沉默的那个魁梧男人,原本就不说话,自然更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了。
直到五个人准备躺在炕上,排列位置时,发生了分歧。
柯青宁理所当然地认为:“黎哥当然是跟我睡,我们俩是高中同学,我们俩最熟。”
“不行。”
黎鸮还没发表意见,谢成赢先否决了。
柯青宁原本还胸有成竹,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突然被谢成赢打断,他立即就缩了脖子,连一秒都没有坚持住。
笑话!这可是谢家的大魔王,谁敢得罪?
反正柯青宁很怂,他不敢。
黎鸮也望向谢成赢,好奇他要怎么安排。
谢成赢在众人的注视下,没有任何被关注的不适,淡定地指挥:“黎鸮,睡这里。我睡这里。其余你们几个随意。”
看到谢成赢的安排,柯青宁和林跃枫的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O”型!
因为,他们两个原本以为谢成赢生人勿近,会选择自己睡在最边上。可是,没想到谢成赢是把黎鸮安排到了最边上,然后他挨着黎鸮。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上,一语道破其中玄机:“爸爸,他一定是居心不良!他以前就是这样睡在爸爸身边还搂着爸爸的!”
黎鸮把菌菌的“小嘴”捂上了,没有质疑谢成赢的安排。
他想,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睡在哪里都行,怎么可能像菌菌说的有那么多心思。
最终,睡觉的位置是黎鸮睡在最边上,也是全屋大炕夏天最凉快的地方——炕稍。
他身边挨着的是谢成赢。谢成赢旁边,那个魁梧男人一声不吭,直接占据了炕的最中间,像划了一条界,把整个炕一分为二了。柯青宁和林跃枫两兄弟只能别无选择,睡另外一半的炕。
然而,往炕上铺被褥时,黎鸮就发现,谢成赢直接把被褥铺到了他的身边,和那个魁梧男人遥遥相隔。
黎鸮:“?”
他有些困惑,他们不是一起的吗?怎么距离那么远?
不过,毕竟他和生魂回魂后的谢成赢不熟,也不好意思直接打听,就没说什么,抱着被子乖乖地躺下。
谢成赢也“成功”地躺在了黎鸮的身边。
农村外面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屋子里的灯熄了,就只剩月光透进窗户的光亮了。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黎鸮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半夜时,他就被热醒了。
现在已经是暑假,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屋子里没有空调,黎鸮被热出了一身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谢成赢的脸贴在他的脸侧,头枕在他的枕头上,一只手臂搂在他的胸口,整个人侧贴在他的身侧,睡得一脸香甜。
菌菌气鼓鼓地蹲在谢成赢的头顶,伸出小菌丝似乎想要揍谢成赢,但又忌惮功德金光不敢真的碰上他。
它看见黎鸮醒了,立即跑过来告状:“爸爸,我就说他总是搂着你睡觉!你看,他都顺手搂习惯了!”
黎鸮:“……”
好端端的,怎么说的……有点暧昧呢?
黎鸮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气热的。
37早上好,小猫头鹰!
黎鸮的脸颊发烫,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子里没有空调导致的,还是因为谢成赢挨得他过近导致的。
谢成赢睡得香甜,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长长的睫毛随着他清浅的呼吸微微颤抖。
由于他距离黎鸮太近,黎鸮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打在自己颊时的触感。
黎鸮感觉到自己的脸,比刚才更烫了。
他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 谢成赢毫无反应, 手臂还是搭在他的身上,甚至还因为被惊动,不舒服地动了动, 顺势比刚才搂的更紧了。
黎鸮:“……”
坐了一天的车,谢成赢也累了, 看他睡得这么香, 黎鸮不舍得吵醒他,只能闭上眼睛,忍受着这怪异的姿势, 强迫自己继续睡。
好在谢成赢没有睡觉乱动的习惯,只是伸出胳膊抱着他,非常老实。黎鸮闭了会儿眼睛,困意就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就快睡着了。
倏然,黎鸮感觉到谢成赢搂在他胸口的手臂动了一下, 他警惕地睁开眼, 下意识看向谢成赢的手臂。
只见他的手臂挥了一下, 像是再驱赶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黎鸮听到了“吧唧”一声。
他循声望过去, 就看见刚才还在他枕头边的菌菌,此刻已经被拍在了炕边的白墙上,原本一朵圆鼓鼓的小蘑菇,此刻因为强烈的撞击变成了“长方体”。
看起来,有点惨……
菌菌在墙上粘了一会儿,小小的身体就开始顺着墙往下滑,在墙上留下了一道可疑的痕迹。
黎鸮看看菌菌,再看看又把手臂放回到他胸口、依旧在睡的谢成赢。
沉默了。
菌菌已经从被拍晕的状态中,回过了神。它发现黎鸮醒了,立即就“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跑到黎鸮的耳朵边,用两条小菌丝抱住黎鸮的耳朵开始告状。
“爸爸爸爸,这次你看见了吧?!以前在寝室里时,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黎鸮微微侧头,看向枕在他枕头上的谢成赢,有心替他向菌菌解释:“呃……那个,你看,他睡着了,他不知道。他可能只是、只是把你当成蚊子了。”
功德金光对所有妖魔鬼怪被动防御,菌菌碰到谢成赢,会被自动弹开,这事还真不能怪谢成赢。
小蘑菇菌菌:“!!!”
小蘑菇菌菌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它那么一只厉害的拟态真菌,还是修为很高的小精怪,甚至已经开始努力在修成人形了,竟然被人家当成了一、只、蚊、子!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比它打不过那个浑身冒着金光的男人还要难受!
小蘑菇快要委屈死了!
黎鸮也只能叹气:难怪菌菌那么记恨谢成赢,这梁子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了结啦。
大概是白天一直赶路,即使夜里醒了次,黎鸮还是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反而是谢成赢先醒的。
他刚睁开眼睛时,看着近在咫尺的黎鸮,还有一点发懵。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发现是他自己越界,滚到了人家枕头上,他的手臂也得寸进尺地搭在人家身上。
谢成赢的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做贼心虚,正想轻手轻脚地收回手臂,忽然就对上了黎鸮睁开的眼睛,被黎鸮抓了个正着。
那一刻,谢成赢的脑袋一懵,下意识故作淡定地打招呼:“早上好,小猫头鹰。”
黎鸮:“……好好说话。”
谢成赢换了个称呼:“早上好,鸮鸮。”
黎鸮:“……”
黎鸮没有浪费口舌纠正他,直接就没再搭理他,开始起床叠被褥。
谢成赢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最终还是妥协了,再一次和黎鸮打招呼:“早上好,黎鸮。”
这时,睡在另外一边炕上的柯青宁也醒了,开始一边挠自己的胳膊,一边扯着嗓门嚷嚷着:“这里晚上怎么这么多蚊子?!我的天啊,我被咬了十来个包,痒死我了!”
林跃枫也被吵醒,手也不自觉地在手臂挠着,皱眉说:“昨天点的电蚊香,好像没起什么作用。”
那个浑身肌肉的魁梧男人,已经起床下了炕,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黎鸮注意到他也在不自觉地挠手背。
这几个人全都被蚊子咬了。
但是他没有被咬,谢成赢看样子也没有。
菌菌用两条菌丝当绳子,把自己挂在黎鸮手腕上,晃来晃去邀功:“爸爸爸爸,是我把蚊子全都撵走的!菌菌是不是很厉害?”
黎鸮用指尖轻轻地点了下菌菌的小蘑菇帽子,以示表扬。
菌菌赖在黎鸮的掌心里撒娇:“菌菌只管菌菌的爸爸,没管菜狗它爸。”
黎鸮反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菜狗他爸”是谁,不由羡慕地看了一眼谢成赢。
有功德金光护体真好,就连蚊子也不敢来打扰谢成赢睡觉,怕沾上因果。
此刻,谢成赢下了炕,披上休闲外套,一身清爽,回头对着黎鸮一笑。
黎鸮的心,不由地乱跳了几拍。
谢成赢英俊帅气的长相,完全长在了黎鸮的审美上。
他又想到昨天晚上,那近在迟尺的温热呼吸,脸颊再一次不由发了烫。
——
老村长给几个人准备了早餐。
“就是些馒头就咸菜,还有一锅粗粮粥,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吃不吃得惯?要是喜欢吃,就多吃点!”老村长笑眯眯地一边给众人分碗筷,一边念叨。
他和大部分老人一样,都喜欢看小辈们多吃点,总觉得现在的小辈们都太瘦了,平时吃不饱。孩子们吃的越多,他就越开心。
黎鸮趁着吃早餐,和老村长打听了一下村子里的事。
“……咱们这村子啊,到处是山路,交通不发达,农田也是零零散散的,没办法集中作业大规模生产,发展不起来。村子里穷,大部分人都去城里打工了,只留下了老弱病残。这村子,再这么下去就死了!正好,小林他们几个来了,和我说要在这里搞度假山庄,开发旅游业。如果生意好,还能提供就业,村里人就不用去外面打工了。可是诶……”
老村长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斗,唉声叹气地说:“后来就发生了怪事,这村子里,只要一兴土木,第二天早上就恢复原状。我原本以为,可能是村子里哪个村民,对村子搞度假山庄的决定不满意,半夜里偷偷来填平。可是,那天我带着村子几个壮汉子,蹲守了一晚上,一个瞌睡都没打,愣是没瞧见一个人影,村里的工地就恢复原样了……这简直就是邪门了!也不知道什么东西作祟!”
他看向黎鸮,情绪开始激动:“我听小林说,你们是他请来的能人异士,能处理好这事,咱们村的怪事,就指望你了!”
黎鸮自从进村之后,没有感觉到任何怪异,就连他昨天和今天卜的卦象,都是连续的大吉卦象,没有任何指示。
小蘑菇菌菌作为一只小精怪,也没感觉到同类的存在。
黎鸮还真不敢保证能立即解决村里的怪事。
他想了想,问老村长:“咱们村子里,有没有一些比较古老的传说或文献,或者是有年头的古老建筑?”
“咱们这村子就是个穷地方,都是粗人,没啥文化,哪有什么古老的传说文献?至于古老的建筑……”老村长手里握着烟斗,敲了敲旁边的石头,思考着说,“到是有那么一处,是我们村子里的旧祠堂,有些年头了。听我爷爷说,好像是三百年前建的。不过,现在早就已经烂掉了,就剩个地基了。”
“没人修吗?”黎鸮问。
黎鸮以前去过的一些地方,当地人都很看重祠堂的。
老村长摇头:“我们就算是想修,也得有钱修啊!再说,现在不像过去,我们村里人也都不怎么信这个,人人都努力想办法吃饱饭,旧祠堂也不能填饱我们的肚子是不是?就先放在那吧。不是我吹牛,我们村子啊,虽然穷,但从我爷爷小时候起,到现在,一直没灾没难!没有发生过山洪,没有发生过泥石流,没有发生过地震,就算偶尔旱灾,我们村里的收成也比别的村好!要不是这路不好,村里经济发展不起来,我们村子也算是人杰地灵的福地,可惜啊……还是那句口号喊得对,要致富,先修路!”
和老村长聊完,黎鸮找到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和他说,想先去旧祠堂看看。
一般出现这样的邪乎事,都要先去看看年岁最大的建筑,说不清里面就有什么东西开了灵智,或者有鬼占了居宅。
黎鸮要去,柯青宁这个老同学自然也要去,于是他非常积极,颠屁颠地就跟在了黎鸮身旁。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一股冰冷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
柯青宁呆呆回头,就对上谢成赢不悦的目光。
大概是多年在自家亲姐血脉压制下的求生本能,那一刻的柯青宁福灵心至、超常发挥,立即换了个姿势,往后退了三步,主动让出了黎鸮身边的位置,并对谢成赢说:“谢哥,请。”
谢成赢满意地向前跨步,走到了黎鸮身旁。
菌菌站在黎鸮的肩膀,对着谢成赢,一边挥着小菌丝拳头一边告状:“爸爸爸爸,他又来粘着你了!这个人怎么和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38菌菌:救命!
老村长年纪大了, 腿上有旧伤,走路需要拄拐杖,过来给黎鸮他们带路的是他的孙子。
“这是我孙子, 今年十一岁,上四年纪了。现在正在放暑假,他放假期间一直不肯呆在家里, 天天在山里疯跑, 你们看!晒得黢黑,扔煤堆里都找不到!”
老村长孙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大方方的, 一点也不在乎自家爷爷的数落。
老村长拄着拐嘱咐孙子:“俊子啊,你和你小林哥哥一起, 带他的这几个朋友, 先去旧祠堂转转,然后山前山后走一走,把咱们村的情况介绍介绍。”
“爷爷, 旧祠堂有什么可看的?那里烂的连木头都没了,去了也只能看到一地烂泥。”老村长的孙子虽然年纪小,但看起来是个将来能办大事的人,面对黎鸮他们几个陌生人,小男孩丝毫不怯场,还热情地给大家卖安利,“咱们村里, 最好玩的地方是后山的山涧小溪。小林哥哥应该带大家去那边玩, 那边还能打鱼、摘野果子吃……”
柯青宁的表哥林跃枫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小林哥哥”, 他平时和小男孩关系处的不错,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把人搂到怀里,说:“都看都看,我们都去看。”
小男孩还是有些执拗地想卖自己的安利,但最终还是按照爷爷和小林哥哥的要求,先带了黎鸮他们去看村里的旧祠堂,嘴里还小声嘀咕着:“都快烂没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等黎鸮亲眼看到村里的旧祠堂时,也傻眼了。
谢成赢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发出了和老村长孙子一样的感叹:“这里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他们眼前这一片,据说是旧祠堂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到祠堂建筑的痕迹,最多只能从坑坑洼洼的地面与四周横七竖八躺着的烂木头,隐约看得出这里曾经有一间房子。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下过雨,地面的坑洼处全都是积水,烂木头也湿漉漉的,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绿色的苔藓。
柯青宁在旁边绕了一圈,指着这一片地上的痕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难怪老村长一直都说,他们村没钱修旧祠堂。就这情况……这哪里是修葺祠堂,这明明就是从头到尾需要重盖一间了!这祠堂除了一地烂泥,真的什么都不剩啊。”
说完,他忽然看到什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发出了惊喜的喊声:“诶?!也不是什么都不剩!这不是还剩下了一头石狮子吗!”喊完之后,柯青宁又蹲在原地,打量了半天,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我没看错吧?这是石狮子吧?”
黎鸮和谢成赢也一起凑过去看,在一片烂泥和烂木头最前方,果然看见了一块糊满泥巴的石雕狮子。
也不知道这头石雕狮子在这里多少年了,它身上雕刻的那些花纹和棱角,都已经几乎快要被磨平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得出它是一头蹲姿的石狮子造型。而且,它的周围都是被雨水泡软的烂泥,有很多都溅在它的身上,糊得它满身都是,让它连原本的颜色都失去了,变得黑乎乎的,更难以被辨认。
“石狮子一般都是一对,这里有一只,另外一只也在附近吧?在哪里?我去找找!”柯青宁起身,开始在它附近寻找另外那只石狮子。
黎鸮趁着一群人都被柯青宁喊去找另外一只石狮子时,捏了捏菌菌的“小手”,小声问它:“这个石狮子,有异常吗?”
他手里捏着铜钱已经问过卦象,不管是从他的肉眼还是铜钱的卦象来看,这处只剩残垣断壁的旧祠堂,从里到外都是正常的,没有任何异样,就连这只孤零零的石狮子,他也没看出来什么。
菌菌是有修为的小精怪,以前也在山里混过,虽然打不过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但是一般的妖魔鬼怪它应该也会有所察觉。
然而,菌菌给黎鸮的答案也是:“爸爸爸爸,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它就只是一块石头呀。”
这和黎鸮感觉到的是一样的。
这个旧祠堂没有什么特别,这头脏兮兮的石狮子也没有什么特别。
所以,到底是什么力量在这个村子里作祟呢?
黎鸮正狐疑时,忽然对上了谢成赢的视线。
谢成赢看向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嘴唇略张,瞳孔微缩,目光从黎鸮的脸上移到了黎鸮的左肩膀,最后蹙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菌菌现在正晃着它的两只小脚丫子,坐在黎鸮的肩膀上,优哉游哉的,十分惬意。
黎鸮下意识想去看菌菌,没注意到谢成赢的眼眸骤然一紧,急忙出声,阻止了黎鸮的动作。
“黎鸮。”
黎鸮看向菌菌的视线半路收回,望向了谢成赢,等他继续往下说。
谢成赢面上故作镇定,余光盯着黎鸮肩头,心里却乱成一团,急中生智,道:“我听说,石狮子都是一对,一雌一雄,雄狮和雌狮的雕刻并不一样,雄狮的爪下会雕有绣球,雌狮的脚下会雕有一只狮子幼崽。我们最好过去仔细看看,这只石狮子是雄的还是雌的。”
说完,他非常自然地向前一步,牵起了黎鸮的手,顺势拉着他去看旧祠堂残垣断壁前的那头石狮子。
黎鸮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谢成赢拉着,蹲在了那头糊满泥的石狮子面前,和石狮子几乎被风化磨平的眼睛对视上了。
黎鸮:“?”
他正满腹狐疑,不明白谢成赢要干什么,就听谢成赢蹲在他身边,还在继续讲解:“据说,我国古代是没有狮子的,直到大唐盛世时,有西方有人从非洲带来了狮子进贡给当时的君王。然而巧合的是,狮子的形象和传说中龙生九子的狻猊形象十分相似。狻猊乃辟邪纳吉的瑞兽,代表祥瑞。后来,有人将狻猊和狮子形象结合,雕刻成石头雕像,用来镇宅辟邪,以求瑞兽神灵保佑家宅安宁,就成了流传至今的石狮子。这也是为什么,石狮子虽然叫狮子,却和现实中的狮子长得不一样的原因。”
黎鸮:“?”
关于石狮子和龙王九子之一狻猊的传说,他以前是听过的。谢成赢可能以为他不知道,好心给他科普,这也很正常——黎鸮试图给谢成赢找借口。可是不管他怎么想,都觉得此刻的谢成赢奇怪极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谢成赢虽然在面对着石狮子讲这个故事,但他的目光乱扫、心不在焉,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成赢想干什么?黎鸮疑惑。
然后,就在他疑惑的一瞬间,一直蹲在他左边的谢成赢,忽然抬起手臂,极其“自然”地拍了黎鸮的肩膀一下,口中还在说:“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你觉得是真的吗?”
黎鸮顾不上回答谢成赢的话,因为他已经看到,谢成赢刚刚拍过他肩膀的手上,修长的手指正捏着疯狂挣扎的菌菌!
黎鸮:“!!!”
黎鸮的嘴巴张成了“O”型,满脸震惊!
他震惊的是,谢成赢竟然能看见菌菌!
甚至,不仅仅能看见菌菌,还能亲手抓住菌菌!
菌菌的小蘑菇腿上,伸出的四根菌丝像是它的手脚,拼命地摇晃求救,小身体也在不停地用力挣扎。
可是谢成赢手指上散发出的功德金光,呈碾压式的优势,死死地困住了菌菌,它不仅没有办法挣脱,甚至连正常的喊叫声都已经发不出来了。
菌菌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谢成赢给捉走了。
黎鸮震惊了几秒,才回过神,急忙冲上前,伸手去拉谢成赢的胳膊。然而,就在这时,小谢崽也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摇晃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扑向了黎鸮的脚踝。
黎鸮一心都在菌菌身上,没注意到突然冲出来的谢崽,被谢崽这么一阻拦,差点没站稳,踉跄了两步。
然而,谢成赢已经趁着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大步流星走出去很远。
他背对着黎鸮,眼睛盯着手指里的菌菌,目光凶狠。
黎鸮离得稍远了几步,即使他看不见菌菌此刻的“小脸”,也能想象到那么娇气的菌菌此刻一定被“欺负”的嚎啕大哭。
他也顾不上其它,飞快弯腰捞起脚踝上的小谢崽,跨步去追谢成赢:“喂,谢成赢,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几步远外的谢成赢,正压低声音,严厉审讯三连问:“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在黎鸮的肩膀上?你是不是想害他?”
菌菌在功德金光的压制下,只能拼命乱晃,根本发不出声音,更没办法回答谢成赢的问题。
黎鸮几步追上谢成赢,单手搂住小谢崽,腾出一只手去拉他的胳膊,急切道:“你吓唬它干什么?它是我女儿!”
两指捏着小蘑菇的谢成赢,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看向黎鸮,脑海里疯狂闪过黎鸮说的“它是我女儿”这五个字,瞬间求生欲爆棚,飞快地开口解释:“我以为,它就是村子里作怪的妖怪,趴在你肩膀上是想害你。”
“你为什么会这么以为?”黎鸮也有一瞬的懵逼,下意识问。
谢成赢在求生欲本能下,几近机械地说:“因为你是我们这几个人中,唯一的大师,害了你,就没有人能抓妖怪了。”顿了顿,鬼使神差,他又补充了一句:“它脏兮兮的,像在泥地里滚过似的,我以为它是从旧祠堂那些烂木头上长出来的。”
黎鸮:“……”
他觉得,谢成赢一定是嘴下留情了,没有直接说菌菌长得丑。
误会一场。
黎鸮也不打算和谢成赢计较,只想赶快把怀里的小谢崽还给谢成赢,把谢成赢手里的菌菌“解救”回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小谢崽递过去,谢成赢也没来得及把菌菌递回来。
被捏在谢成赢手指之间的菌菌,猛地抬起了它的小蘑菇帽子,黎鸮和谢成赢同时看见,在菌菌那顶丑丑的蘑菇帽子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张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小脸。
这张小脸,几乎和黎鸮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这张小脸更柔和、更幼儿化,更像一个女娃娃!
菌菌顶着黎鸮的脸,仰着头,终于能发出哭声了:“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39被偷窥
“爸爸!爸爸!爸爸救我!”
菌菌终于能喊出声了, 而它身体上的变化并没有停止,还在继续。
它的小蘑菇帽子下面露出了一张小脸之后,身体也逐渐开始拟人化, 先是出现细细的脖颈,再逐渐向下变化,原本的蘑菇腿慢慢变成了躯干, 躯干上也一点一点长出四肢。
它的小手小脚也慢慢长到齐全, 就连手指和脚趾这种细节的地方,也和真人丝毫不差。
如果此刻的菌菌,不是只有三四厘米高, 完全可以和人类两三岁的小朋友放在一起,以假乱真。
而且, 菌菌的小脸, 像极了黎鸮!
只是它的小脸带了婴儿肥,脸颊肉嘟嘟的,五官相比黎鸮也更加柔和, 更像是一个女娃娃。
黎鸮在震惊中,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指尖碰了碰菌菌的小脸颊。
软软的。
它现在摸起来的手感也变了,不再是小蘑菇的触感,反而真的有一种在摸小朋友脸颊的感觉。
菌菌仰着头,乖乖地让黎鸮摸了自己的脸颊,然后它两只肉嘟嘟的胳膊趁机搂住了黎鸮的手指, 急急地说:“爸爸, 爸爸, 拉我一把……”
黎鸮回过神,急忙把小菌菌从谢成赢的手指尖托回到自己的手心, 再把一直往前凑热闹的谢崽,一把塞回到了谢成赢的怀里。
“汪汪汪……”小谢崽对小小的菌菌很感兴趣,一个劲地往它这边拱身体,小尾巴摇的飞快,急得不行。
谢成赢双手抱住乱动的小谢崽,久久才回过神,诧异地问黎鸮:“它……真的是你女儿?”
父女长得那么像!
这还真有可能是黎鸮“生”出来的。
只是,黎鸮这个女儿,长得也太小了一点,还没一块橡皮擦高!
黎鸮满脸惊喜,激动地和谢成赢分享:“它叫菌菌,是一只小精怪,原形是拟态真菌,它最近一直在努力修成人形!”
其实,黎鸮虽然期待过菌菌有一天能化为人形,甚至还幻想过菌菌变成人是什么样子的。
但事实上,黎鸮对于菌菌能修出人形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抱太大期待。
现在是末法时代,天地间灵气稀薄,开了灵智的小精怪只是单纯修行就很难,更别提想要化为人形了。
菌菌站在黎鸮的手心里,被黎鸮和谢成赢注视着,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也一个劲地往它的方向伸舌头,看起来很想和它贴贴。
一向脸皮厚、还有点小傲娇的菌菌,忽然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小脸通红。
它凶巴巴地吼谢崽:“菜狗,不许乱往我身上喷口水!”
然后,它又恶狠狠地瞪了谢成赢一眼。
谢成赢还处在震惊中,正在努力消化黎鸮刚刚告诉他的超越了常识的知识,就莫名地被菌菌瞪了一眼。
这小不点虽然长得和黎鸮很像,但瞪人的眼神却没有黎鸮好看。
谢成赢不自觉地移开目光,看向了黎鸮。
白日的阳光从斜侧照在黎鸮身上,他高挺的鼻梁轮廓更加清晰立体,和肉嘟嘟的菌菌气质完全不一样。
黎鸮觉察到谢成赢在看自己,习惯性地抬眼去看谢成赢——就和谢成赢生魂时在他身边一样,他想要看看脑回路神奇的谢成赢此刻在想什么。
然后,他们两个人就四目相对了。
四周一片安静。
只有他们在互相看着彼此。
几秒之后,菌菌先炸了毛:“看什么看!不许看我爸爸!”
它从黎鸮的掌心,顺着黎鸮的胳膊爬到他肩膀,怒气冲冲地瞪谢成赢。
它可没忘记,刚才就是谢成赢忽然把他从它爸爸肩膀上抓走的!就是是谢成赢身上冒出的那些金色的光,把它压制住,令它当时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两个人间的奇怪氛围被打破。
黎鸮下意识转头——他刚刚,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看着谢成赢的眼睛出神!
他的视线避开谢成赢,落在了站在他肩膀的菌菌身上。
这时,他才发现,菌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自己穿上了一身小裙子。它的小裙子还挺讲究——白色的小裙摆上,还带了几朵小蘑菇的图案。它头上的小蘑菇帽子也变成了白色带蝴蝶结的,和它身上的小裙子很搭。
谢成赢也注意到菌菌的新裙子,惊讶地问黎鸮:“它的衣服……哪里来的?”
黎鸮看见菌菌一脸骄傲的小模样,已经猜出来了:“它是拟态真菌,菌丝可以想变什么就变什么。”
谢成赢看向菌菌,满眼都是新奇。
其实,在看到黎鸮的“女儿”只有拇指姑娘那么大时,谢成赢还考虑过这小姑娘长得太小了,黎鸮一个生物系的普通大学生,可能没办法给它买到合适的衣服。他当时就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搜索,他们谢家的合作商,哪家可以给小娃娃定制小衣服。
没想到,这小家伙可以自己变衣服穿,倒是个会替黎鸮省钱的好孩子。
一阵惊心动魄后,就着刚才的事,谢成赢给黎鸮和菌菌正式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鲁莽了!我以为菌菌是村子里作怪的罪魁祸首,落在你的肩膀上,是想害你。”
“哼!”菌菌傲娇地抱着小胳膊,扭着小脸不愿意搭理谢成赢。
“汪汪汪……”谢成赢怀里的小谢崽,还在积极努力地朝着菌菌使劲,想要贴过去,被菌菌一脸嫌弃。
“没事,”黎鸮知道谢成赢是想保护自己。他又想起以前,谢成赢还是生魂时,也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他只好提醒谢成赢:“以后再遇到这种不明情况,你要先确保你自己的安全,不要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这次,幸好是菌菌打不过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无法释放蘑菇毒,没办法伤害谢成赢,但谁也无法保证下一次谢成赢不会遇到危险。
听出黎鸮是在关心自己,谢成赢心中雀跃,嘴角忍不住想向上翘,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认真地和黎鸮解释:“大师们说过,我身上有功德金光,一般的妖魔鬼怪都对我无可奈何。它……我是说菌菌,看起来就很小,我当时觉得我应该能拿捏住它。”
菌菌:“……”
说人家坏话,能不能不要当着人家面说!你这样做,很残忍啊!
菌菌委屈极了,小嘴瘪瘪着,和黎鸮一样的漂亮眼睛里,蓄上了水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你知道你身上有功德金光?”黎鸮诧异,他一直以为谢成赢和大部分常人一样,对这些事将信将疑。
谢成赢说:“是我爷爷,他请了无数名家大师,他们告诉我的。”顿了顿,他又说,“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柯家的那小孩,他说你也是这方面的大师。刚才我以为你有危险,所以才……对不起。”
他解释了一遍,最后又诚恳地再一次道歉。
黎鸮把肩膀上的菌菌放在手心里,摊开手,对谢成赢说:“菌菌是小精怪,它会害怕你身上的功德金光,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对它有那么大的敌意。”
谢成赢身上的功德金光是被动技能,对所有的妖魔鬼怪自动防御。
但是,只要谢成赢主动包容,小精怪也是可以接触谢成赢的,就像一直被谢成赢带在身边的小谢崽。
还有刚才,在谢成赢得知菌菌身份后,功德金光对菌菌的压制也变弱了,所以菌菌才能哭着喊出“爸爸救命!”
“好的,菌菌。”为了哄黎鸮,谢成赢看向黎鸮手里的菌菌,尽力地挤出了一个笑。
只是,笑得有些艰难,不是那么发自内心。
然而,一向傲娇的菌菌却双手掐腰,十分不领情:“我是菌菌公主!请叫我菌菌公主!你要说,菌菌公主请不要生气了!哼!”
谢成赢神情一顿,视线看向黎鸮,在黎鸮鼓励的眼神下,他唇角含笑,认命地开口:“好的,菌菌公主,请不要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小娃娃最好哄,谢成赢一句话就把它哄好了。
就在这时,柯青宁震惊的声音,忽然响起:“谢哥、黎哥,你们两个为什么贴的那么近?!”
黎鸮听到喊声,下意识退后了两大步,直接远离了谢成赢。
谢成赢:“……”
黎鸮和自己的距离变远,谢成赢此刻很不高兴,他不悦地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柯青宁,嫌弃道:“你不是去找石狮子了吗?石狮子呢?”
柯青宁没看出来他谢哥在生气,乐呵呵地上前几步,咧嘴解释:“我在旧祠堂四周找了一圈,连烂木头下面都翻了,没有另外一头石狮子,估计不是被偷走了,就是已经碎掉了,这里就只剩下这一只了,也不知道剩下的这只是公是母?”
黎鸮开口,说:“这是一只雌狮子。”
“黎哥,你怎么知道的?”柯青宁蹲在石狮子面前,好奇地上下观察。
黎鸮解释说:“它脚下的动作,应该是踩着一只小狮子。只是,这头石狮子破损严重,它脚下的小狮子已经断掉了。”
“小狮子掉了多久了?还能找到吗?要不然,我让我表哥,找工人过来挖一挖?”柯青宁异想天开提议。
这时,表哥林跃枫和老村长孙子也走了过来。
老村长孙子告诉他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起,这头石狮子的脚就断了,他也没见过下面踩的东西。”
趁着几个人说话,谢成赢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黎鸮身边,悄声却又好奇地问他:“他们,看不见菌菌吗?只有我能看见吗?”
菌菌坐在黎鸮的肩膀上,晃着脚脚玩,对在场的人充耳不闻。
黎鸮微微低头,看向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隐约觉得,谢成赢能看见菌菌,可能是他们之间姻缘线附带的作用。
他微微张唇,斟酌着给谢成赢解释,忽然,他感觉到背后一阵森寒,某一瞬间出现了一道阴狠又犀利的窥探视线。
“谁在那里?!”
他猛地回头,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树林中。
那一刻,黎鸮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地觉察到一股莫名又清晰地危险在靠近他。
菌菌也在那一刻,从黎鸮的肩膀上跳了出去,钻进树林里去搜查了。
然而,树林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菌菌也回来了。
它两只小手,揪着小裙子裙摆,朝黎鸮摇了摇头:“爸爸,菌菌什么都没看到。”
“没事。”黎鸮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菌菌的头,安慰这个小家伙。
然而,黎鸮却预感强烈。
不是没事。
是有事。
一定有事情要发生。
——
山中树林深处,不见一丝阳光的一处阴暗之地。
一道辨不清男女又失真的声音,似乎在呢喃:“啧啧啧,言灵官的本领,可真好用。他说那只小精怪是他女儿,那只小精怪就应言化为人形。他说要诅咒钟家运势衰落,钟家就彻底开始倒霉。曾有先人道:‘言灵官者,言出法随,万言应验,无反噬加身,可拟天道新规。’如此看来,我这次是找对人了。”
“失传已久的言灵官,真是好久不见啊!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40共感
“怎么了怎么了?黎哥, 出了什么事?”柯青宁被黎鸮刚刚一瞬间爆发出的狠厉吓了一跳,急忙出口询问。
其余几个人也都齐刷刷转头,盯着黎鸮身后的树林看。
树林里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老村长的孙子说:“可能是咱们村的傻子!他平时就喜欢躲在树林里玩,还经常胡说八道, 偏说什么, 树林里有猫猫。咱们村子的流浪猫流浪狗那么多,就是有也不奇怪,让他说得跟看见了怪物似的。”
黎鸮抿着唇, 没做声。
刚才,在场的这几个人, 除了谢成赢, 没人知道菌菌已经去探查过树林,树林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是老村长孙子说的那个傻子。
那个傻子, 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甚至还是智力不健全的人类。他逃跑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身为小精怪的菌菌。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来过。
黎鸮笃定。
而且,是让他浑身上下,每根汗毛都不舒服的东西。
·
旧祠堂烂的,只剩下地基和烂木头了,一地烂泥, 也没有再察看的必要。
老村长孙子继续尽职尽责地带着黎鸮他们逛村子, 他们先是去看了发生了怪事的几处施工地。
看着已经停工的工地, 表哥林跃枫发愁说:“怪事发生之后,度假山庄就停工了。原本雇佣的工人们, 有些被吓得连夜辞职。还有一些为了工钱愿意留下来的,也都是每天胆战心惊的。后来,人手不够,我和几个朋友还雇了一些村里人。说来这事就更奇怪了。如果是本村的人,拿着铁锹在附近挖一个坑,第二天这块地就不会被恢复成原样,坑还留在原地。但是,同样是这个人,他只要参与到我们的施工队里,他挖的坑也会被恢复原样,那地还是平平整整的,就像是前一天根本没人碰过。”
黎鸮诧异:“这么双标?”
“对,就是双标!”表哥林跃枫越说越气,指着村子里的房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看那边那间房子,就是上个星期刚刚上梁的!他们村子里的人挖地基、盖房子,什么事都没有,这房子漂漂亮亮地就盖起来了。我们外乡人来挖地基,就被歧视,第二天就恢复原样,前一天全白干!”
谢成赢牵着狗绳,小谢崽在他脚边跑来跑去。他听完表哥林跃枫的描述,沉吟思索着,又小声地问黎鸮:“难道是这村子成精了,只护自己人?”
“没有。”
“绝不可能!这村子成不成精,本公主还能不知道吗?”
黎鸮和菌菌一起转头,同时开口,解答谢成赢的问题。
两张相似的小脸,一齐望向自己,谢成赢的心尖莫名涌上了一股暖意,一个十分不恰当却又很符合当下情况的词,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老婆孩子热炕头!
谢成赢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耳尖却莫名其妙……红了。
微微发烫。
其实,他和黎鸮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黎鸮这个人,就是从头到脚、从外貌到性格、从脾气到秉性,哪哪哪,都符合他的喜好。
仿佛是他曾经年少时幻想过的另一半,具象化后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了似的。
他甚至还没有理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他的本能不断地驱使着他,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黎鸮、亲近黎鸮、陪着黎鸮。
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凭借着本能。
一种摒除了人类理性思维、接近于动物的兽性本能。
就像这一次,他得知黎鸮要来这个村子,几乎想都没想,就动用手段威逼利诱,让柯家那小子把他也一起带过来。
黎鸮没注意到谢成赢情绪复杂的眼眸,他正在仔细检查表哥林跃枫的那几个施工基地。
干干净净的,什么奇怪的气息都没有。
菌菌也积极帮它爸爸的忙,探出了无数条菌丝,甚至深入到了地下去查找。
依旧是干干净净的,它这只小精怪,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它晃荡着身上的菌丝,睁着眼睛,无措地对黎鸮摇头:“爸爸,菌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黎鸮一手捏着铜钱,一手把站在他手心里的菌菌放回到自己的肩膀上,眉头紧锁。
谢成赢问:“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吗?”
柯青宁和他表哥林跃枫也满目期待地看着黎鸮,就连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魁梧男人,视线也朝着黎鸮的方向投了过来。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黎鸮的答案。
黎鸮收起手里的三枚铜钱,如实承认:“是的,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这里干干净净的,什么气息都感觉不到。”
“那怎么办啊?”表哥林跃枫焦躁地开始抓自己的头发。
柯青宁也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谢成赢的眼睛还看着黎鸮,他直觉感觉,黎鸮刚才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整。
“但是,”果然,黎鸮开口又说,“这样干干净净,什么气息都没有,却又的的确确地发生了怪事,这本身就已经矛盾了。伪装的太好太完美,也是破绽的一种。”
说完,他对林跃枫说:“我提议,今天白天,你们工程队找个地方,正常施工,看看明天,是否还会恢复原状。”
几个林跃枫带来的工人和村子里临时雇佣的几位大叔,在林跃枫的吩咐下,都了来工具,开始挖地基,准备搭建观赏凉亭。
老村长孙子年纪小,还是个小孩,对工地施工不感兴趣,一心谨记爷爷交代让他带客人们逛村子:“小林哥哥,我带你们去后山看看吧,后山有小溪,还能捉鱼!”
林跃枫拍了拍老村长孙子的头,让他在前面带路,然后给其余几个人介绍:“后山的小溪景色非常美,水清澈见底,鱼儿肥硕,我们原本计划是把下水捉鱼做成度假山庄的一项旅游特色……但是工程耽误到现在,后续计划全都泡汤了。”
村子的后山,的确风景秀丽,景色优美。
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树与树之间还淡淡地笼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远远就能听到小溪的流水声。
后山的山势不算陡,顺着村民们平时上下山踩出来的路,他们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小溪边。
“啊,那边有鸟!白色的!好大的翅膀!”柯青宁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激动地叫着。
老村长的孙子立即小脸一板,语气严肃道:“老师说过,咱们村子后山的鸟类,那都是国家三有保护动物,不能伤害,要坐牢的!我们都要听老师的话!”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意识到这里除了他都是大人,于是,老村长的孙子又非常可爱地加了一句:“大人小孩都要听老师的话!”
只有菌菌一脸茫然:“比我还珍贵吗?”并且,它天真地问:“爸爸,我能评上国家三有保护动物吗?”
黎鸮:“……”
黎鸮很想提醒它,拟态真菌,既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它们归属于真菌一类。
·
山里的空气非常清新,除了不能抓鸟之外,老村长孙子已经兴致勃勃地带着柯青宁去爬树摘果子了。表哥林跃枫也把准备好的拖鞋、各种样式的捞鱼工具、水桶递给黎鸮谢成赢他们,就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魁梧男人,手里也被塞了一张网。
小谢崽已经撒欢地想往水里冲了,但谢成赢似乎不太放心,脸上有些犹豫。
黎鸮问他:“怎么了?”
“它太小了,才三个多月大,刚打完第一针疫苗。”谢成赢解释说。
菌菌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位置——靠近河边一棵树。它坐在上面,身体里放出了无数条菌丝,探进河里,舒舒服服地吸水玩。趁着没人注意时,它还会用菌丝直接捕河里的小鱼吃。
看得出来,菌菌应该很喜欢这里。
黎鸮对谢成赢说:“没关系的,这里人少,让谢崽下来跑跑也行。”
小谢崽虽然年纪小,但它不是普通的小狗,它是一只小精怪。小精怪大都皮糙肉厚,普通小狗需要担心的问题,谢崽这只没修为的小精怪并不需要担心。
谢成赢放开了谢崽的牵引绳。
谢崽一个撒欢,蹬着四条腿就朝着河水方向跑了过去。
谢成赢喊它:“别往深处跑。”
小谢崽充耳不闻,却也没有往河水里跑,而是跑到了菌菌所在的树下,仰着小狗头,对着树上“汪汪汪”叫,一边叫还一边摇尾巴,一脸的谄媚讨好。
谢成赢:“……原来它不是要玩水,它是去找人家小姑娘去了。”
黎鸮唇角上翘,忍俊不禁。
看到黎鸮的笑容,再看看围着菌菌绕来绕去的小谢崽,谢成赢忽然就释怀了。
他“儿子”,和他审美如此相似,这似乎也很符合常理。
几个人玩得都很尽兴,太阳快下山了,于是众人只好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他们今天的收获颇为丰盛,好几个水桶里都装了鱼。鱼不算大,但一两斤总是有的。其中好几条都是谢成赢徒手抓的,他特意在黎鸮面前展示了好几遍,像是开屏的孔雀,把柯青宁惊得目瞪口呆。
从小把他们这批小孩当渣渣一样碾压的谢大魔王,竟然也有这么“谄媚”的一面?
他们顺着村子里的路,往老村长家走时,忽然,旁边一处院子里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呜哩哇啦地乱叫一通,口齿发音不太标准,隐约只能听出是在哀求:“爸爸,别、别打了,疼,宝宝疼……”
然后,从院子里追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汉,满脸胡茬,光着膀子,把手里的酒瓶直接砸在了那个小男孩身上。
哗啦!
酒瓶子碎裂的刺耳声,混杂着小男孩的哀求声,在四周响彻着。
小男孩还在抱着头在躲,但是他手上腿上都是伤,动作并不灵活,一下就摔倒在地上了,口齿模模糊糊地哀求着:“爸爸,别打了,疼,宝宝疼……”
老村长孙子惊呼道:“傻子他爸,又喝醉了开始揍傻子!”
那个四五十岁的大汉似乎觉得拳打脚踢、酒瓶子砸得不过瘾,随手从路边捡了个木棍,对着那个小男孩就抽了过去。
棍棒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清晰又响亮,一声一声扎进黎鸮的耳朵里,仿佛把他也带回到了曾经的某一段痛苦的时光中。
众人回过神,柯青宁和林跃枫急忙上前去拦,老村长孙子却小跑跟上,想要阻止他们:“没用的!傻子他爸喝醉了就什么也听不进去,拦不住的!你们也会被打的!”
酒醉的大汉已经在疯狂地开始咒骂:“你这个小贱种,和你老娘一样贱!都是sao货!看老子不打死你!”
小傻子还在哭,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爸爸别打宝宝了……好疼,呜呜好疼,妈妈也不要宝宝了,宝宝好疼……”
柯青宁和林跃枫是富家少爷,没有经验,拦了几下,挨了几棍子揍,才把那个醉汉架住。
小傻子趁机从泥土里,爬出来,一溜烟地就跑进周边的树林里去了。
四周只剩下那个醉汉在大声嚷嚷骂骂咧咧。
只有黎鸮,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精神恍惚。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酒瓶子砸在他的身上,棍棒抽在他的皮.肉上,一下一下,没有止境。
好痛!
好痛啊!
一下下敲在小傻子身上的棍棒,好像也一下下敲在他身上,清晰又痛苦地感觉到了疼痛。
据说,人类婴幼儿时期,大脑发育不完善,很多人长大后,会忘记从婴儿时期到两三岁的记忆。
但是,奇怪的是,黎鸮记得。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打的,记得被打在了哪个部位,记得身上是怎么疼的。
……
……
“爸爸!爸爸!”菌菌叫不醒黎鸮,急得团团转,手忙脚乱地往黎鸮的脸颊上爬。
谢成赢大步走过来,一把拦过黎鸮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喊他的名字。
“黎鸮!黎鸮!”
……
……
喊他名字的声音,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却像是有魔力似的,拉住了迷茫中的黎鸮,把他带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缓缓回过神,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胳膊。
那几处,都是刚刚,那个小傻子被他的醉鬼爸爸用棍子揍过的地方。
这是很新奇又陌生的感觉。
他和那个小傻子,共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