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只让纪则临送自己到校门口,车停下后,她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和纪则临客气道了别后,加紧脚步进了学校。
纪则临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下。他不过是借力打力,倒把她吓着了。
回到寝室,闻月脱去外套挂好,随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失神。
陈枫问她:“小月,今天的家教课还顺利吗?”
闻月回神,点了点头:“嗯,挺顺利的。”
“王老师的曾外孙女听话吗?”
“挺听话的。”
“那就好,我之前还以为她这种家境富裕的小孩会很难教,看来是不会。”
陈枫本来还有话要问,但见闻月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估摸着时间是任骁打来的,就打趣了句“小骁子又来请安了”,之后不再打扰闻月。
闻月找出耳机戴上,接通了视频,任骁挂彩的脸就这么出现了。
“你的脸怎么了?”闻月眉头一蹙。
任骁抬手摸了摸嘴角,龇了下牙,说:“没什么,今天和我堂弟打了一架。”
闻月惊讶:“你和他打架了?”
“他看不起我,今天又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嘲笑我从小到大读书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给他爸打工,以后就是给他打工。”任骁说起这个,一脸的阴郁。
“所以你就动手了?”
“嗯。”任骁恹恹的,抱怨道:“我把他揍进了医院,我爸妈让我上门去给他道歉,说不去的话,我叔一生气,可能就不会让我在他公司工作了。”
“不干就不干,这破工作憋屈,我早就不想干了。”任骁凑近镜头,一本正经地说:“月月,我要创业。”
闻月愣了下:“啊?”
“我今天和几个大学的朋友聊了下,都觉得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不用看人眼色。”
任骁想一出是一出的,闻月提醒他:“创业可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任骁冷哼一声,憋着一股劲儿说:“我堂弟不是觉得自己家里有个小公司很了不起吗?我就开个更大的公司,到时候光宗耀祖,让他反过来求我。”
闻月觉得任骁冲动之下的想法是不理智的,为了报复别人而随意地做出人生决定的行为也并不成熟,但她并没有泼冷水,思索了下说:“你如果考虑过创业的各种风险,觉得自己能够承受的话,可以试试。”
任骁眼睛一亮:“你支持我?”
“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闻月对任骁说:“我爸爸妈妈经常和我说,很多事情只有去试了才知道行不行。现在的工作你既然做得不开心,那就不做了,去干你想干的事吧。”
任骁今天说要创业,被父母狠狠批了一顿,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一派天真。但是闻月却站在他这边,没有打击他的信心,还支持他去干自己想干的事。
他顿时动容,看着闻月由衷道:“月月,你真好,我觉得我这辈子做过最值得的事,就是飞去青城借了那本绝版书,追到了你。”
任骁总是这么热烈,闻月莞尔笑道:“一辈子还长着呢。”
“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认定你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出成绩,不会让你跟着我过苦日子的。”任骁信誓旦旦的:“以后我就接替叔叔的位置,好好照顾你。”
父亲之于闻月,是不可替代的,但任骁这么说,她并没有反驳,只是微微一笑。
闻月和任骁视频了半个小时,张佳钰等闻月挂断了视频,才问她:“小月,你今天去青水湾,有碰上她外孙吗?”
闻月心头一紧,还算从容地回道:“见过一面。”
陈枫朝张佳钰挤了挤眼睛:“你怎么突然提起小纪总了,想拿学分啊?”
显然,闻月的师门笑谈已经成了学院笑谈了。
“去你的,我就是刷到本地新闻,看到他了,所以问一嘴。”
“花边新闻啊?”陈枫问。
“不是,企业新闻,我倒是想看他的花边新闻,但是都搜不到。”
陈枫也说:“不知道是不是王老师家教甚严,我也没怎么看到小纪总的花边新闻。”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像他这样的成功人士,眼光应该挺高的吧?”张佳钰说。
“这事儿问小月啊。”陈枫看向闻月,问道:“你有没有从王老师那里听到什么有关小纪总的事儿啊?他现在是单身吗?”
闻月迟疑了一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陈枫叹一口气:“也是,你是从来不关心八卦的人。”
陈枫和张佳钰在那儿讨论着纪则临的感情生活,又在揣测他到底是不是单身,闻月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谈论,忍不住就想到了今晚纪则临在车上说的话。
“百兽之王未必不会爱人”。
显然,他知道她的“百兽之王”指代的是他,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闻月自诩还算聪明,但这次却对语言的所指产生了不确定,但愿是她多想了。
……
纪则临聘请闻月当纪书瑜的家庭教师,不是像一般的家教兼职那样,以课时来付薪,他给她开了非常可观的月薪,并且没有强制闻月要给纪书瑜上几节课,只让她随意安排。
无功不受禄,闻月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拿出对应的劳动,拿这份工资心里有愧。因此,接下来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去青水湾,尽量多花点儿时间陪纪书瑜。
周一那晚之后,闻月就再没有在别墅里碰上纪则临了,李妈说他忙,平时不常住在青水湾,会在这里购置房产,是因为离纪书瑜的学校近,方便。
纪则临不来,纪书瑜是失落的,但闻月却松了口气。那晚他说的话,兴许就只是如他所说,不太赞同她的观点罢了,未必有别的含义。他对她的周到,一是看在王瑾珍的面上,另一则是绅士的教养,她还是别多心的好。
周六那天,闻月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图书馆看了会儿书,等到了时间才去校门口,准备和纪书瑜一起去落霞庄园。她以为这次来接自己的还是吴师傅,所以在看到驾驶座上的纪则临时,愣了一愣。
“我今天休息,过去看看老太太,免得她又和你抱怨说没人陪她吃饭。”纪则临等闻月上车后,看了眼后视镜,见她面色惊讶,说了句。
闻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这段时间有事不在青城,所以没去青水湾……纪书瑜有给你添麻烦吗?”
闻月还没回答,一旁的纪书瑜就忍不住开了口,质问道:“舅舅,你为什么总怀疑我不听话?我在你心里是坏小孩吗?”
“你是有‘前科’的人。”纪则临泠然道:“你忘了第一回见面,你就对着闻老师发脾气,之前还对她很不礼貌。”
纪书瑜“哼”了一声,说:“我那时候以为她和其它的老师一样,不是为了教我知识来的,所以才不喜欢她。但是这段时间我知道了,闻老师不一样。我问过她了,她不想成为我的舅妈。”
纪书瑜十分傲娇得意,完全不顾及她舅舅的颜面,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纪则临面前把这话说出来,尴尬的反而是闻月。
这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见面,她说自己对纪则临没有兴趣,被他听见了一样,明明说的是真话,被当事人听见却不太礼貌。
“纪先生,抱歉。”闻月左思右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先道歉。
“闻小姐为什么要道歉?”纪则临似乎并不介意,平静道:“纪书瑜还小,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当然,我也不会。”
闻月抬头,正好对上后视镜中纪则临的眼睛。他的眼神明明不带有敌意,却好像透着无形的锋芒,会让人在和他对视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心里发颤。
到了庄园,纪则临让人把车开去车库,随后和闻月还有纪书瑜一起进了大厅。
王瑾珍正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看书,她养的那只英短就蜷缩在她的腿上,舒服地眯着。闻月来的次数多了,猫也认得她,睁眼看到她来,立刻从王瑾珍身上跳下来,蹿到她脚边撒娇似的蹭了蹭。
“这猫倒是和你亲,我每回来都没有这待遇。”纪则临说。
王瑾珍合上书,慈笑着说:“动物有灵性,能分辨出谁好接近,谁不好接近。你啊,从小就不喜欢猫猫狗狗,不能怪它们也不喜欢你。”
纪则临垂眼,闻月就蹲在他身边,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猫,那只猫在她手下十分享受。之前在青水湾,yummy也是直奔她而去,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小动物,也很招小动物喜欢。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现在不怎么排斥养宠物,不然也不会同意纪书瑜养狗。”纪则临缓缓说道。
纪书瑜不买账,直接拆穿她舅舅:“明明一开始你很反对,我求了好久,还拿了演讲大赛一等奖你才答应的!”
“……”纪则临难得失语。
王瑾珍虽然年纪大了,可人没变迟钝。以前她这个外孙来庄园并没有固定时间,哪天得空了才会过来,匆匆吃个饭就走。但近来几回,他都是周末过来,有时候一待就是一天。上周他从国外出差回来,大半夜的还赶来庄园,要说只是为了看望她这个老太太,她是不信的。
王瑾珍又想到自己七十岁生日宴那天,那时候她就猜测纪则临看上了自己哪个学生底下的姑娘,现在仔细一琢磨,心里就有谱了。
她看向闻月,招了招手:“小月,过来。”
闻月走过去,在王瑾珍身边坐下。
王瑾珍拉过闻月的手,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眼底都透着笑意,说道:“你别怪老师多管闲事,越界过问你的私事。你是鸿飞的女儿,我自然是要多关心的。”
“老师您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您问。”闻月说。
王瑾珍看着闻月,过了会儿轻声问道:“你年纪还小,不过也是个研究生了,是时候可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月忽觉得有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明目张胆的,压得她不敢回头去确认。她抿了抿唇,尔后抬起头看向王瑾珍,斟酌着说道:“老师,其实……我有男朋友的。”
王瑾珍吃了一惊,问:“真的?”
“嗯。”闻月颔首。
王瑾珍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倒不是不为闻月高兴,只是有点儿替自己的外孙感到可惜。缘分这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纪则临前一秒还在等待闻月的回答,后一秒就被从未设想过的答案冲击了。不过他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冷静地问道:“他也是青大的?”
闻月扭头,极快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他和我同一届的,是江城大学的学生。”
“他人现在在哪儿?”
“江城。”
“你们异地?”
“嗯。”
“他——”
“则临。”王瑾珍看向纪则临,提醒道:“这都是小月的私事,我们就不要多问了。”
纪则临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微微皱了下眉头,按捺下心中的那股躁郁,对着闻月克制道:“抱歉。”
闻月垂眼:“没关系。”
王瑾珍难得见纪则临失态,不由意外。她没想到不过是见了几次面,自己外孙对闻月的好感便到了这种程度。不过感情的事向来是很玄妙的,谁也说不清它的规律,只能被动地接受。
话题到这儿便难以为继,王瑾珍怕纪则临再次失态,便借看书为由,拉着闻月上楼去了。
纪则临把公司的事都推了,本来是想在庄园里过个周末的,但现在是一点儿心情都没了。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知道自己这次有了个重大失误。
他知道闻月不会缺乏追求者,但没有确认过她是否单身,在没掌握清楚对方情况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场,这并不符合他一贯严谨的处事风格。
想到闻月说的那个男友,纪则临就莫名烦躁,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挫败感,如果是在生意场上,此刻他无疑已是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