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综武侠]天下有敌 > 92、道魔 2
    《道心种魔》又名《种玉功》,这魔门的无上绝学其实已经在历史中佚失了,只留下其中的武学精要口口相传。

    道心和魔种魔门中都有典籍描述,但如何才能做到在道心中种下魔种,最终达到魔仙的境界,已经无人知晓。

    这世间直指飞升的“四大奇书”中,《长生诀》早在唐初就随着双龙的退隐不知去处,《慈航剑典》是慈航静斋的核心典藏,这处正道圣地内只有女弟子,外人难以进入,这种秘典更不会轻易示人,魔门的《天魔策》也在武曌的收缴下再无踪迹。

    剩下的,也是最神秘的一门绝学,便是《战神图录》。

    “传鹰便是藉此飞升的,他是我唯一知道亲眼见过战神图录的人,这卷奇书应该藏在惊雁宫中,可惜那惊雁宫出没无常,若是无缘,实难得见。”

    见蒙赤行面带憾色,顾绛记下了“惊雁宫”和“战神图录”。

    传说中的奇书太过缥缈,但眼下的修行是踏踏实实的。

    顾绛在学习各种典籍的同时,还要每日辛苦练功。万丈高楼平地起,任何绝世高手都是从一招一式学起的,悟性好的学得快,悟性差的学得慢罢了。

    而顾绛的学习速度快到连蒙赤行都有些吃惊了,所有人都赞他天纵奇才,可顾绛自己隐隐觉得这些东西他都很熟悉,大概在之前的轮回中曾学习过,他是从头再来,但也不是一无所有地重新开始,过往的经历累积成生命的厚度和智慧,帮助他飞快地在这条道路上前进。

    蒙赤行修行的《藏密智能书》是一门极其晦涩难懂、难练的武功,他本不打算过早让顾绛接触这门功法,但每日和蒙赤行相处,他的这个小弟子竟然自己懵懵懂懂摸到了这门精神修法的入口。

    这是何等惊人的资质?

    但也许是过早地接触了这门功法,顾绛的精神修行影响到自己的外相,原本透着邪气的长相竟渐渐变得有些像他在现代时的模样。

    最初的顾绛样貌并不那么出众,只能算是中人之姿,安静平和,如今这种平和冲淡了眉宇间的妖异,显露出几分道韵来。

    他最近的确在看道书。

    宋国皇室曾十分推崇道家,留下道藏,几经辗转,如今都在蒙元皇室手中,听闻小师弟想看宋国的道书,忽必烈将藏书的大门向他敞开。

    忽必烈待自己这个小师弟极好,一部分因为蒙赤行的缘故,也有顾绛本人天资极高的原因,蒙赤行甚至坦言过,以顾绛的资质,只要不中道陨落,将来成就有可能还在他之上,忽必烈身为君主,当然知道该对谁优待。

    所以庞斑自幼就在锦衣玉食中长大,许多待遇犹在皇子之上,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何况只是进藏书的书库里看书。

    话虽如此,忽必烈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对道书这么感兴趣。

    高大魁梧的蒙元男子身着华服,他的肤色偏白,虽然达不到蒙赤行那样通体如水晶的程度,但也有种非人近妖魔的邪异气质,一看就是魔门出身,正是现在的蒙元皇帝忽必烈:“那些道书里多是糊弄人的东西,没多少修行上的真材实料,小师弟你要是对道门的武功感兴趣,不必去看那些,我招道门的人来,让他们为你讲。”

    “何况蒙师的武功境界旷古烁今,当世无人能比,你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尽数得他真传,魔门自有奇功,何必向道门去求呢?”

    对此,顾绛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蒙赤行倒是能摸出他几分想法,已经提前让人和忽必烈提过一些。

    顾绛的天赋惊人,寻常魔门武学他一学就会,久而久之,他甚至嫌弃一些魔门的功法真谛不够“纯粹”,只能说是“旁门左道”,算不上天魔真传。

    天魔圣主的真传,当然还要数《道心种魔大、法》。

    尚且年幼的孩子对这门魔门绝学极感兴趣,翻阅了许多相关的典籍,渐渐有了自己的一番看法。

    “这门武功既然叫做‘道心种魔’,顾名思义,就是要以魔种来驱使道心。不知何为道,怎能有道心?没有道心,如何种魔胎?”

    没有《道心种魔大、法》的本册可以参考,而门中所传的“借旁人培育魔种”的说法,顾绛又本能的不屑,他隐隐觉得修行可以借他山之石攻玉,却不该在他山之石中“种玉”。

    所以他才希望从两家的学说中找到这条路真正的走向,他绝不相信能够直指飞升之道的《道心种魔》会走汲取旁人功力培育魔种的捷径。

    在顾绛将自己泡在道藏中十年后,这种念头越发坚定了,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舍弃了魔门内口口相传的要诀,认为这条路从根本上就走错了。

    “道心所求在于超脱物外,将自己的心化入自然中,达成天人合一的境界。要在这种缥缈中种下魔种确实艰难,一般的魔念根本存不住,更不要说种在道心中一起生长,达到两者相辅相成的状态。道心越强,魔种越强,魔念越盛,道心越坚,最终化道入魔,由魔入大道,成就魔仙。”

    “所以这魔念必须足够执着凝实,才能不被道心化去,能与真仙相抗的,唯有真魔。”

    “真魔以执念为主,七情六欲为辅,掠天地元气为我所用,跳出世间一切法,他化万物,突破常理,终成唯一自我。”

    “而夺他人道基成道,不过是外魔,因自己做不到,才去从别人身上求,在根本上依靠外道,这算不得真魔,只会根基松动,趋于驳杂。”

    “道心种魔,此为魔门之法,正在于其中的手段神奇诡谲,不似正道平直,以超脱和唯我两种力量磨砺本心,以道魔两道之争锻炼意识,此间大恐怖、大苦难,犹在□□痛苦之上,将自己置身天地磨盘间,炼出一点真意,便是魔仙根基,得以脱出凡尘。”

    有魔门高手听闻此说,觉得比起以他人种魔种的法子,顾绛的说法更为离奇:“若不借外力,一体之内,魔与道焉能并存?昔年邪王正是欲将佛法纳入魔道中,将自己的精神、自我都分裂了,这才是险之又险的想法,近乎自毁。”

    “黑与白、阴与阳、男与女、昼与夜、道与魔,可以存为一体吗?”

    顾绛反问道:“你只觉两者不能并存,但世间一切从混沌中来,若没有黑,何来白?没有阴,何为阳?如果世间只有黑夜,谁又会知道黑夜这个概念的存在?正是因为有了白昼,世间人才分辨出‘黑夜’;若没有武帝扶持的‘正道’,又哪有被罢黜的百家成魔?”

    “而黑白都属于颜色,阴阳都源于自然,昼夜皆发于天色,道魔皆归于大道,若觉得它们不可并存,是因为你站在被分割开的一部分里,没有站到更高的地方去看它的根源。”

    那被蒙赤行派在他身边的魔门高手一时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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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岁的顾绛走出皇室的藏书库时,已经回想起了自己在现代和笑傲江湖中的所有经历,这十年来,他没有再修行任何魔门功法,只学蒙赤行的《藏密智能书》,受到精神的影响,他的容貌也有部分变得像东方不败,尤其是唇形薄得锋锐,不似童年时温和。

    跟在他身边的人说少主心气太高,想法天马行空,只怕落足不稳。

    忽必烈却觉得很好:“似小斑这样的绝世之才,就该有少年天才的傲气和锐意,他若是在这人间最富贵尊崇的环境中长大,还少年老成,那就是我和蒙师对他的偏爱不够了。”

    当着魔门高手和朝中亲信的面,忽必烈毫不避讳自己用心偏颇这一点。

    此时距离传鹰纵马而去已经过了十八年,南宋也灭亡十四年了。顾绛看着宝座上流露老态的忽必烈,他这些年来征伐海岛和东南诸国,战事不顺,可那始终在他眼底燃烧的野望没有一日平息,哪怕他自己都感受到身体状况不佳,蒙赤行亲自来看过,坦言他寿数不久了,他也未有一丝改变。

    历史上的忽必烈活到了八十岁,作为一个久经战场的蒙古皇帝,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十分长寿了,可看看从成吉思汗时代一直活到现在的蒙赤行,还有年华正好、少年意气的庞斑,忽必烈又升起许多感慨。

    “自我幼时,蒙师就是这副模样,如今我将逝去,蒙师还是这副样子。”忽必烈拍了拍扶手,叹道,“再看你渐渐长大,倒教人不能不感叹时光流逝,人终有一死。”

    顾绛回道:“汗王若愿意放下杂务,一心在师父身边习武,继承他的本事,也可以活上一两百岁。”

    忽必烈道:“那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我生来就是要策马扬鞭的,只有在征途上不断拓宽前路,我才会觉得高兴。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就要去征服它,哪怕是高山,哪怕是大海!即便给我一两百岁的寿元,我也不会停歇,只要我还能骑马,我就向前,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去,到天的尽头去!”

    “如此欲壑难填,权心炽烈,穷兵黩武,使万民煎熬,百姓劳苦,士兵丧命,鞭笞天下。”

    这位蒙元的掌权者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你认为魔门的不少支脉高手只能算‘外魔’,无论是武道还是品性,都只是三流人物,不能算‘真魔’,那么在你看来,身为蒙师的弟子、蒙元的皇帝,我这样的人,算是真魔吗?”

    顾绛并不为他滔天的气势所动,只淡然道:“汗王非以武道,而以人君问我,我却不是人君,故而我的评判不足以为据。”

    忽必烈摸了摸胡子,道:“那要看天下人怎么说吗?他们有的人说我推行汉学,建立起汉人一样的制度,退牧还耕,是一个好皇帝,也有正道中人叫我‘魔皇’,认为我出身魔门,惹起战火,覆灭诸国,涂炭生灵,十恶不赦。”

    顾绛反问道:“那大汗觉得呢?”

    忽必烈沉思了片刻,缓缓道:“我觉得都无所谓。”

    顾绛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这位元世祖、薛禅汗,也不必他再说什么,忽必烈大笑起来。

    他开怀道:“这一次见你,让我想起在藏地时,巴师八代表藏地来见我的往事。那时我不耐佛家之说,本不欲见他,还是察必劝我不要忽视这位藏地活佛,说他十六岁面见成吉思汗,获封藏地之王,必有过人之处。”

    察必是忽必烈的妻子,他的第一任皇后,是个温和贤能的美人,他们二人少年夫妻,忽必烈的性情固执,只有察必能劝动他,这位特薛禅的孙女外柔内刚、聪慧机敏,堪称忽必烈的左膀右臂。

    “既然察必开了口,我便去见了巴师八,没想到这位深居藏地佛宫内的上师竟然是一位能与蒙师相比的高手。”

    后忽必烈将巴师八奉为“蒙古国师”,成为蒙元三大高手之一,惊雁宫之战,巴师八就是为了藏地的平静才会出面与蒙赤行、思汉飞一起对付来袭的南宋高手。

    忽必烈回想起那一日身披红衣的喇嘛言谈间玄妙的意韵,和如今静坐在他面前的庞斑类似,笑道:“十年钻研,你虽年少却已经深得道家精髓了,想来成吉思汗第一次见到十六岁的国师时,一如今日我见到你。”

    顾绛听蒙赤行提过巴师八,这位精神修法上的绝代大宗师,自惊雁宫外与传鹰一战后,巴师八便回到了藏地闭关,就此圆寂了:“可惜我未能得见国师的风采,向他请教《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忽必烈叹道:“我也未曾想到,以国师的修为,那一日送别,竟成了最后一面。”

    提到巴师八,忽必烈不能不想起自己的嫡长子真金,那是他和察必的儿子,自幼饱受汉学熏陶,忽必烈让他拜巴师八为师,国师离开时,真金一路将这位恩师送到了藏地。

    那是他最看重的孩子,一直作为自己的继承人教导,兼修儒佛道三家,性子和他的母亲一样温柔宽容,却被推着陷入正魔之争中。这些人里有正道的汉学推行者,也有魔门别支的夺权者,他们趁着思汉飞战死、巴师八返回藏地、蒙赤行闭关,想要刺杀忽必烈,推真金继位,一贯温和的真金却拒绝了皇位的诱惑,坚定地站在父亲这边,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

    事情平息后,忽必烈愤怒地杀死了涉事其中的正魔两派官员,依旧不能抵消他的丧子之痛。

    忽必烈正是从那时起开始流露老态,今日看着已经少年形容的庞斑,他忽然惊觉,从察必离开他后,皇叔战死长街,巴师八在布达拉宫圆寂。

    真金也去世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