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其他小说 > [综武侠]天下有敌 > 72、迷天 22
    诸葛正我在尽力调息恢复,他当然不是完全依靠关七解决问题,自在门的二舒一石都还在东南,最重要的是,他的大师兄叶哀禅,如今的懒残大师也为了东南百姓出面主掌局面了。

    身为自在门的大师兄,叶哀禅的才智不逊于诸葛正我,他极擅于易容模仿,此时正顶了诸葛正我的模样和那些官员周旋,和他那个品格豪迈的徒弟沈虎禅不一样,叶哀禅颇有几分王怜花的做派,其人气质诡艳,气概慷慨,若非看透世事出了家,如今也是一方豪雄。

    再有闵进等人在民间配合,东南那边不必担忧。

    反而是凄凉王。

    盛崖余的想法很清楚,既然凄凉王要杀他,那和自己对阵时一定会手段尽出,试图在诸葛神侯的状态回转之前杀了他,而盛崖余也可以借此试探出如今凄凉王的本事,同时倾力伤到长孙飞虹。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长孙飞虹是天下前列的绝世高手,所以和他交手时想什么套招、取巧都是自寻死路,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拼出一条生路!

    盛崖余挑枪直刺而出,十近卫中两人跟他一齐上前,雪亮长刀气劲交织,四人两两绕侧突袭,剩下四人甩出袖箭,并同时架起机关弓弩连射。

    凄凉王赞了一声:“好。”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十人所学的是同一套刀法,没有多么精妙的招式,以两人配合为主,交互主攻,一人向前,另一人就回守,双刀补进,大开大合,最是适合在战场上杀敌自保。

    而带动他们阵势变幻的正是直面凄凉王的盛崖余。

    枪为百兵之王,其精要在于一往无回,刚柔相济,盛崖余手中的银枪疾若雷霆,浑厚的内力催动枪劲激起风声猎猎,连月光都染上了萧寒。

    枪若游龙,刀气成网,配合得天衣无缝。

    长孙飞虹感叹着,语调凄凄,于是一阵凄凉风雨便在他指掌间落下。

    网虽然密,终有漏洞,怎么能兜住晚来的风雨?

    长孙飞虹气定神闲地穿过刀网,他的指尖在漏洞中点过,一阵乒铃乓啷响起,他指尖的枪气击中绕侧的三人倒飞而出,夺下四把长刀被抛掷在地,只有李清酒身法最为灵活,虽然被夺走了刀,却闪躲开了这一指,于长孙飞虹身后扣动机关,瞄准他身后要穴,凄凉王头也不回,机关就被他身周真气反震开去。

    若是他们全队在此,第一批人倒回,立刻就有四人补上,继续袭扰,可惜了,他们只有十人在此。

    李清酒高声提醒道:“小心!”

    凄凉王已经到了盛崖余身前。

    姜六行横刀如水,一重重堆叠劈进,他是十人中内力最深的一个,才能在凄凉王的威势前站住,还抢招上前,吕薄冰配合他专攻敌人防守薄弱处。

    他们杀过不少宿将,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凄凉王,长孙飞虹站在他们面前,却好像身在空处,凄冷到了绝处,便是空无,他或许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他就是人间的一场风雨,疏忽而来,避无可避。

    就在他一掌要落在姜六行胸前要穴上时,一道银光如练,撞入这场风雨中。

    凄凉王终于停下了脚步。

    十八娘的右手被枪气穿透,她压制着体内的伤,左手提刀,攻向凄凉王,依旧没能伤到他,却被随手一掌震开,再度牵动内伤。

    她是第一次和这样等级的高手对招,兵对兵,将对将,在战场上,每一次敌方最强的高手都会被关木旦斩杀,主将一死,底下人愿意继续死战的就不多了,所以他们虽然杀了不少高手,但确实对这些宗师能有多强,没有确切的概念。

    哪怕有人说过,绝灭王楚相玉穿过两千禁军袭杀赵宋天子,他们也会觉得这话有夸大处,且禁军的身手一般,事实上,皇宫中的禁军是经过诸葛正我传授的,能够驻守皇宫的禁军更是禁军中的高手。

    他们不知道这些绝顶高手有多强,也就无法理解,轻松将这些宿将斩于马下的关七处于什么样的境界。

    所以凄凉王才会说,这些孩子和关七没什么交集。

    直到今夜他们直面带着杀意的长孙飞虹,若不是他一心杀盛崖余,无心多伤旁人,他们大概在一个照面时就被重伤了。

    十八娘拄着长刀,喉中鲜血止不住地上涌,面对这样的力量时,所有的计谋、筹划都成了无用功,她恍惚间想起关爷曾让手下七将随意围攻自己,萧相景嬉笑着说,自己要是偷袭伤到圣主怎么办?

    一人一刀站在场中的关木旦道:“你若能偷袭伤到我,也是你的本事。”

    是啊,面对这样的高手,连偷袭伤到他们,都是本事。

    若不是有公子主攻,他们只怕一个都挨不到凄凉王。

    她的视线模糊,已经看不清场中的情形,只觉得两团颜色在不断相接,如果说凄凉王是一场凄冷的风雨,伤人伤己,那盛崖余就是一地冰冷的清霜,杀意凛然。

    他的轻功高绝,招式精妙,最重要的是他有和关七交手的经验,知道什么时候决不能硬接,一时间,凄凉王还真拿不下他,还被这年轻小辈以伤换伤了。

    长孙飞虹一掌拍出,他的武功早入化境,不需要兵刃,因为他自身就是兵刃,挥洒间都是枪意、枪气,空无已空,便无处不在,比起他,盛崖余还太年少,就像一条刚刚生出角的银龙,再有十招,他就能掐住对方的七寸了。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素白的手劈开了空无,与长孙飞虹对了一掌,凄凉王终于后退了一步。

    诸葛正我一手搀着盛崖余,让近卫护着他后退,一边迈步上前,他其实十分疲惫,这种疲惫不仅在于体力上,更在心。

    东南一行,他看见了太多太多,腐败的朝廷,贪污的官吏,昏庸的帝王,一重重压在百姓的身上,最终导致乱事爆发,这是百姓的过错吗?不,这是官逼民反。

    他却要受命去平定叛乱,让那些拿起武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的人放下武器,承诺自己会给他们一个公道,他们信了诸葛正我,却死在了平叛的童贯等人手中,于是他们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他可不可以不做?也不可以,他若是不从皇命,就是将把柄送到了蔡京手上,他们会齐心协力逼他退出朝堂,到时候他谁也保护不了,无论是自在门的人,还是自己清流一党的朋友,都会被陷害,从此朝廷彻底落入蔡氏一党手中,百姓连喘气的空余都失去,更多好人都会遭受迫害。

    诸葛正我进退两难。

    人生在世,最重家国,可站在东南的血泊中,哪里才是他的家国?

    这种心境上的消磨对精神的打击是十分可怕的,诸葛正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力不从心,堪称狼狈地连夜离开东南,来救崖余这些孩子。

    当他来到这里,见到的却是本该作为朋友的凄凉王,这种疲惫又翻涌上来。

    他本以为自己和长孙飞虹虽然不在同一条道路上,但道不同也有可以相谋的地方,结果终要拔刀相向。

    自在门,自在心,大自在者不入门。

    他们这些人,终究得不到真自在。

    诸葛正我的情势俞沉,他身周的气势就俞重,重到风都停止,只有雨还在下。

    越下越大,越下越冷。

    凄凉王望着他,神情悲凉寂寞到了极点,诸葛正我的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间都是疲倦。

    他们都是经历哲宗一朝进入徽宗一朝的,眼看着大乱起落,希望生,又希望灭,江山崩颓,大厦将倾,一身落魄。

    诸葛正我道:“长孙兄,你还是放下吧。”

    长孙飞虹道:“这局不是我布,但我已入局,有些事我总要去做。”

    诸葛正我道:“什么样的事,才要你屠戮无辜去做到?”

    长孙飞虹道:“这是我要做之事的门槛,不迈过去,不成大事。”

    诸葛正我道:“世间有那么多通向目的的道路,为什么一定要走这一条?”

    长孙飞虹道:“你也有很多选择,为什么一定要死守着这一条呢?”

    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诸葛正我脚下一个踉跄,拳脚间仿佛虚软无力,凄凉王却神情骤变,他死死盯着诸葛正我的招式,精力过于集中,以至于额间隐隐冒汗。

    有神而无气,有气则无力,有力却无劲,是“失神引”。

    武功练到他们这个境界,早已超出了招式的限制,武功要契合心境、意境、身体状态,才是高明,所以关七的武功超然高邈,如神似魔,长孙飞虹的武功凄凉蚀骨,横盖空无。

    “失神引”并不是诸葛正我最强的武功,但绝对是最契合他此刻心境的武功,所以他出手时,连时间、空间、生命都有凝结的迹象!

    长孙飞虹长啸一声,扑向诸葛神侯。

    在场外人的眼中,他们仿佛撞在一处,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

    田纯给了温柔一个温柔的拥抱。

    白愁飞看着她们俩,一贯傲慢的神情都软化下来,他是个自傲至极的人,这段时间江上同行,是他少有的快乐时光,笑多了,以至于他看起来都没那么高傲了。

    王小石看了看白愁飞,又看向田纯,他对白愁飞的心思十分了解,知道秉性高傲的白愁飞对田纯的心动爱慕,这其实很能理解,王小石喜欢温柔,但也不能否认田纯在很多地方比温柔讨喜得多,比起聪慧美丽的田纯,温柔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做事任性,很少为别人的感受着想,只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而且她也不够聪明。

    骄傲如白愁飞会喜欢田纯,而不是温柔,再正常不过了。

    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接田纯的人已经来了,离开这个渡口,他们就要各奔东西,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相见。

    白愁飞虽然会为田纯心动,但也没有为了追求佳人,放弃自己去京师寻找出头之机的野望,加上想去京师看一看的王小石和去找师兄的温柔,他们三人继续同行。

    王小石遥遥望见一对夫妻在等田纯,那女子美得像一抹晚霞,虽然已经上了点年纪,但岁月没有夺去她的魅力,反而沉淀出沉静的柔媚风情,她身边的男子应该是她的丈夫,气度洒脱,气质清逸,含笑看着田纯一行人,甚至朝着王小石等人微微点头示意。

    温柔“噫”了一声,她见到那对夫妻,觉得有些眼熟,但翻遍记忆里角落都没找到相对应的人,便放弃了。

    反而是白愁飞忽然隐隐色变,温柔望着田纯,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白愁飞,便问道:“那就是纯姐父亲的朋友吗?大白菜你是不是认识人家?”

    白愁飞冷冷道:“不认识。天底下那么多人,我难道都认识?”

    王小石见白愁飞冷言冷语又要惹得温柔生气,连忙插话进来:“好了好了,咱们下一次见到田纯,当面问她不就好了吗?”

    说到下次见面,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片刻,王小石笑道:“嘿呀,江湖有相逢,我相信咱们的缘分很深,一定会再遇见的。”

    ......

    桑小娥拉着面前女孩儿的手,喜不自胜,她和温小白相识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和关七的女儿,竟和她母亲年轻时一个模样,而且比起温小白的骄傲,温纯更柔和内敛,彬彬有礼,她向两位长辈敛袖鞠身道:“温纯见过方大侠、桑女侠。”

    方歌吟笑道:“别人叫一声‘大侠’只是虚话,我比你父亲还年长一些,你唤我一声‘伯伯’就是了。”

    温纯从善如流:“是,有劳方伯伯和桑姨照顾了。”

    桑小娥理了理温纯的鬓发,没有提温小白的事,只笑吟吟道:“好孩子,不必如此多礼,之前我中毒,要不是你父亲帮忙,险些送了性命,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该是我承你父亲的情才是,你要是再和我客气,就生疏了。这次返京咱们去看小看,顺路同行,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你舟车劳累,先去落脚处歇一歇吧。”

    温纯点头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