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到了卧室前，沈母先进去，池景在门外等候。池景已经做好了沈父不同意检查，他好好劝说的准备，不想沈母很快出来，爽快的邀他进去。
沈父的卧房干净整洁，内里温度适宜，靠着他那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本书，上面还压着一副眼镜。
池景注意到，沈父在卧室里还养了两盆散尾葵。青翠的颜色十分漂亮，形态看起来也非常有趣，很像大人用来行使家法的鸡毛掸子。
沈父看起来很精神，他虽待在卧房，却是衣着严正，西装裤搭配白衬衫，发丝应是刚刚染过，连发根都是乌黑的。
沈父之前并不知道池景的到来，但十分配合的做了检查，对于池景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池景第一次接触沈父，见他态度和蔼，谈吐也十分温和，一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老人跟沈聪和传言中所说的那个固执的老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检查完毕，收拾东西的时候，池景说：“伯父，沈聪很担心你。”
沈父哼了声，明显不相信：“真的担心不知道回来看我？”
一旁的沈母道：“聪儿恰好在外地，千里遥远的我就没让他回来，你好好检查不就好了，非得要孩子担心。”
沈父说：“他担心我就不会那么气我。”
“你不找事他会跟你吵？”沈夫人说起这个就来气，“人孩子主动回来，也算是低头服软了，你倒好，又把人骂走了。”
夫妻拌嘴，池景只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低头扮演透明人，希望战火不要烧到他身上。
沈母骂完丈夫，转向池景就变了态度，和和气气道：“小景，怎么样，严重吗？”
池景说：“伯母不用太过担心，沈伯父本身就有高血压，最近没有休息好，再加上饮食上不注意，服药也不及时，才会引发不适。之后饮食上注意一些，保持心情愉悦，定时服药，不会有事的。”
最后他还建议最好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更放心些。
沈夫人立刻同意了，沈老爷子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塞进了车里。
依然是由陆渊担任司机，把人送到医院。
沈氏夫妇坐在后座，池景依然在副驾驶位。一路上风景如画，池景发现，沈父提起沈聪时，嘴上嫌弃，心里其实很挂念。
沈父一路上都在拐弯抹角的跟池景打听沈聪的情况。比如说他的事业，他忙不忙，身边有没有人陪伴，还是一个人吗？吃的怎么样？
池景能从这些问题中感受到沈父对儿子的爱护担忧，他很耐心的说了一些沈聪的情况。
只是沈聪交了女友并想成家这件事他没说。这种喜事还是沈聪自己说出来更为合适。
很快到了医院，因为提前安排好了，沈父的检查做的很快。
午饭他们是在市里一家口碑不错的饭店解决的，点菜的时候，沈父要一盘红烧肉，被沈母锤了一下手臂。
“高血压吃什么红烧肉。”沈母说，“吃点清淡的。”
沈父拧着眉不说话了，他这模样看起来不凶，倒像是还带了几分委屈似的。
池景跟陆渊在后面，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
虽然没有红烧肉，桌上也多是清淡的饮食，这段饭吃的也很是开怀。沈父的检查没什么大毛病，只需在日常生活上注意些就好了。
等送二老回到家，池景又叮嘱了一遍，记得按时服药，保持心情愉悦，适量运动，他还提起，恐怖小说就不要看了。
陆渊跟沈夫人都有些意外，恐怖小说？
池景脸上带着一抹笑，他进卧室看到的那本书虽然是倒扣在床头的，可那印在书脊上的名字却是朝外的。
那是一本恐怖小说。
沈夫人还以为丈夫每日看的是专业书籍，没想到竟是看的恐怖故事。
感受到妻子的目光，沈父说：“哎呀，我这不是养病在家，实在无聊就从书房拿了一本，解解闷。”
“解闷也不能看恐怖小说啊，你什么年纪了，心脏受得了吗？”沈夫人说完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不对呀，你的书房怎么会有恐怖小说，你是不是……”
沈父往池景，陆渊那边看了一眼，打断妻子道：“我就是随手一拿，医生不让看，我以后不看就是了。”说完匆匆往屋里去了，从他着急离去的背影看，有几分狼狈的味道。
沈夫人转向池景笑道：“那本小说估计他是从沈聪房间拿的，这人，心里记挂孩子，可见了面每每都没好话，真让人头疼。”
旁人的家事，池景不好说什么，只微笑着听着。之后又跟沈母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郊外的景色极美，天空挂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红彤彤的，让池景想起海上的落日。
只是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算是各有千秋。
回程的路上，池景给沈聪打了电话，简单说了沈父的情况。沈聪放心了，再三跟池景道谢，并表示他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明天请池景吃饭。
也是好久没聚了，再加上不想让沈聪觉得欠自己人情，池景就没有拒绝。
挂断电话，陆渊递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池景道谢后，拧开润了润嗓子，就听陆渊道：“书上说国内父子间的相处大部分都是沈家这种模式，叫什么，父爱如山，默默无声？”
池景想了想说：“好像是这样，不过我不太能理解。”
话音刚落，池父的视频邀请就过来了。池景跟陆渊说一声，就接通了视频。
陆渊开车看不见池父的脸，却能听出池父的声音十分温柔，跟沈父是完全不同的。
池父在那边问：“小景，晚上回家吃饭吗，我今天休息，准备做海鲜煲，食材早上就买好了，鲜活着呢。”
池景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叫了声爸，然后说：“今天有点事，下次吧。”
池父像是才注意到池景这边的背景是在车里，问他在什么地方。
得知池景去给沈聪父亲看病时，池父神情严肃起来，详细询问了情况。父子俩探讨起病症来。
紧接着，池父问起沈聪在外出差，谁给池景开车，是同事吗？
池景朝陆渊看了一眼，说道：“是我的一位朋友。”
这句朋友，让目视前方的陆渊，唇角轻扬。
“好好好，麻烦人家了，记得请人家吃饭。”池父说。
许多年轻人面对长辈的指点，总是会不耐烦，池景却没有半分不耐，他说：“是，晚上我跟他一起吃。”
池父嗯了声，挂断前看了看视频中的儿子，又说了一句：“瘦了，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没好好吃饭吧。”
“没有。”池景说，“是光线问题。”说完还调整角度给沈父看，“你看，是不是没瘦。”
池父在那边笑起来：“那你忙，有时间就回来，你妈前几天出去玩，还给你买了礼物，记得回来拿。”
池景说好，他挂断视频，就见陆渊转过一个弯道，然后说：“小景，我明白你刚刚为什么说理解不了了。”
因为池家父子间的相处模式跟大部分家庭是不同的，刚刚不足十分钟的电话，池父句句不提爱，却句句都是挂念。
尤为重要的是，他的挂念直白的传达给了孩子，池景也给予了回应。
相信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交流，能让他们的心情愉悦上很久。
池景手里抓着矿泉水瓶，放松的靠在椅背上，他看着道路两旁亮起的路灯说：“我爸妈都属于很会表达情感的那种，他们认为爱就要大声说出来，毕竟人心复杂，就算是血脉亲缘，靠猜也很难知道对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陆渊赞道：“叔叔阿姨说的对。”
池景微微侧头看着陆渊俊美的侧脸，他想起刚刚陆渊刚刚提起父子关系时，语气是疑惑的，显然陆渊跟其父亲的相处方式跟沈家不同，跟他家也不一样。可除了这两种相处模式外，池景想不出还有哪种父子间的相处模式。
对陆渊的家世，池景并未特意去了解过，可也有所耳闻。
据说陆渊的母亲和弟弟车祸去世，他的父亲也在他读大一那年病倒，这些年一直待在疗养院静养。
池景还听说陆父这个人在商场上手段素来狠辣无情，是个天生的资本家，喜欢掠夺和剥削。至今商业圈子里还流传着陆父做的那些无情的事情。
这样的人，虽说在妻子亡故后，不曾再娶，可他野心在外，一心扑在事业上，应该不会给予陆渊太多关爱。
陆渊在外人眼中有钱有颜值，什么都不缺，风光无限，但其实身边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聋哑管家相伴，不知在团员佳节，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他心中会不会觉得落寞。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池景调整好沉闷的心情说：“陆先生，我请你吃饭吧，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带你过去尝尝。”
陆渊自然说好。
池景选择的这家店铺隐在一处美食深巷中。他们把车子停在外面，徒步进来。
一路走来，沿街两侧多是烧烤铺子，空气中飘散着辣椒孜然的味道，伴着肉香，勾着人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陆渊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是新奇，他的目光从街边的烤架上扫过，最后落到池景身上，问他：“这么热的天气，你不准备带我吃烧烤？”
池景说：“你胃不好，不能吃。”
“那池医生会吃吗？”
“偶尔。”池景说，“我会跟沈聪，祝宇他们过来吃。”
池景走出几步，察觉陆渊没跟上，回头就见陆渊停在不远处看着他，像是小孩子无声闹脾气似的。
池景觉得好笑，他退回去说：“不是我不请你，谁让你脾胃娇嫩，没办法。”
他指着左前方的一家古色古香的建筑说：“苏菜馆，咱们在这家吃。”
这对话随意日常，又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亲近，陆渊喜欢听池景这么跟自己说话，他不再执着于烧烤，心情愉悦的跟在池景身后进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