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伯那边把车票买好,薛久已经把巧克力吃完了。她偷偷把嘴角擦干净之后,就跟着薛持他们上了车。
县城去他们公社的汽车不多,只有早上一班车与傍晚一班车。薛持和薛久表面上没有一分钱,买车票的钱就只能薛大伯来出。
不过好在这个车票钱很便宜的,从县城到他们公社一人五分,四个人放在一起也才二毛。就算加上这两天时间,薛大伯父子两个人住旅馆的钱,放在一起也顶多不到三块钱。
这个钱薛锦临给家里打电话时说了,等到他回来了之后会还给大伯的。虽然当时大伯说了根本不用他还,但是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到了最后薛锦临肯定还是会给他。
薛锦临是薛家老二薛青衫养大的,说来对方这个不是亲生的养子,反而比薛持这个亲生的儿子,与薛青衫相处的时间更多。也正是因此,薛锦临的性格比薛持更像薛青衫,是个比较正直且热心肠的性格。
这种性格的人大多数无私,成了军人之后也容易出事。因为他们把国家,把别人,看待的比他们自己重要,这样的人往往都很难长命。因为一旦遇见了什么危险,他们总是会冲在最前面的。
因为知道这个钱,薛锦临一定会还,大伯花钱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心疼。甚至在他们坐上汽车的时候,看到薛持薛久好像有点饿了,他还给姐弟两个人买了两个糖糕。
路上薛久就把糖糕给吃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糖糕太油腻,还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晕车了,后面她整个人有点晕乎乎的。薛持让她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打开了一点车窗好让她透透气,薛久难受的感觉这才稍微好了点。
班车只能到达他们公社,所以等到他们下了车之后,还要想办法搭顺风车回去。
薛持和薛久拎着东西下了车,他们就和大伯站在路边等待着,大堂哥则是去镇子上四处找找看,看一看有没有同村的人捎带一下。
公社距离他们的村子还是挺远的,若是徒步走回去要走半个多小时。如今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薛持的身上还带着伤,就算薛持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也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走回去。
结果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大堂哥没有找到同村的人,倒是找到了个隔壁村的人。虽然他们不是一个村的,但是由于同属于一个大队,两边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对方是大堂哥的同学,大堂哥名字叫薛进步,他这个同学叫陈孝城。他们村的人大多数姓薛,隔壁的村子大多姓陈。
因为每个村子往上数,大多数都是沾亲带故的。所以像是他们这样的村子,大多数都是比较排外的。也不是说村里来了外姓人,就一定要把人家给欺负跑了。而是同一个姓氏会互相帮衬点,村里人一旦被外姓人欺负了,他们就会一起对付那个外姓的。
不过由于现在村子里来了不少知青,像是这种特别排外的情况好了一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来一个陌生人,就一大帮子的人围过去盘根究底的,但是依旧还是会习惯的盯着人家看个不停。
陈孝城是开着拖拉机来的,听到薛进步要搭顺风车回去,就载着他找到了薛持他们。
因为两边的村子就在隔壁,关于薛持家的事情他也知道点。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薛持妈妈再嫁的事情,对于薛家可不是好事。所以在她准备再嫁的时候,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之前苏绣芬可是信誓旦旦的对外说,她不管去哪里都会把两个孩子一起带着。然而这才过去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薛家不仅把两个孩子都接了回来,薛持在那边还受了伤磕破了脑袋。
陈孝城看着薛持的脑袋瓜子,从车上跳下来要抱薛持上去。薛持见状差一点没忍住翻白眼,他确实要比大堂哥和陈孝城小几岁。但是小几岁不是小十几岁,他才用不着让个当哥的人,抱着他上拖拉机的车兜子。
陈孝城看出了薛持的无语,原本心里还有点心疼他,见状就忍不住骂了一句,“呸,小兔崽子,不识好人心。”
一旁的大堂哥没有搭理他们之间的互动,直接就把个头不算高的薛久给抱了上去。别看这个拖拉机看起来不算很高,但是后面没有扶手也没脚蹬的地方,想要轻松的爬上去还是有一点困难的。
薛久被大堂哥抱上去之后,薛持已经手脚麻利的上去了。虽然上去的时候姿势不大优雅,但是总归是他靠着自己上去的。
之后大堂哥,大伯也陆续上来了。陈孝城见状就坐上驾驶室,开着突突突的拖拉机,一路飞沙走石的回家了。
说是一路飞沙走石真的不夸张,如今他们乡下很多地方还没有修路呢,离开公社到下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不下雨的时候尘土飞扬,下雨的时候脚下泥泞,几乎没有什么时候是好走的。
薛持想到原主记忆里的土路,就忍不住在心里一阵感慨了。也不知道像是他们这样的村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路?
不等薛持这边继续乱想,拖拉机就到了他们村口。大堂哥跟同学道了谢,大家就一起下了车,准备朝着村子里走去。
薛家人只知道薛大伯父子去城里接孩子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会在几天之后回来,加上为了省钱也没有特意跟家里打电话,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大伯家就住在村口那条道上,他和大堂哥好几天没回来了,两个人明显都有点担心家里。他们想要薛持和薛久等一等,他们先回家里看看家里的情况,之后就陪着姐弟两个去爷爷奶奶家。
路上的时候,薛持已经跟大伯和大堂哥说了,他和姐姐不会住到他们家里去,想要搬到爷爷奶奶的老宅那边。
本来大伯心里还挺为难的,他自己是想要收留侄子侄女的。但是吧,他的家里还养了那么多人,他媳妇显然是不同意他接两个孩子过来的。所以当听到薛持很懂事的说,他想要住到爷爷奶奶那边时,大伯的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
其实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刚好老两口子自己住也孤独,有了薛持和薛久陪伴着他们,他这边也不用左右为难了。
薛持闻言却说道:“大伯,你们也累了好几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如今已经到了村里,就那一点路了,我们自己回去就是。”
薛久听到这话,也立刻笑着说道:“对,这几天辛苦大伯和大哥了。现在已经到了自己家了,你们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
两个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弄得大伯心里格外的心酸。他朝着大儿子摆了摆手,示意他送他们先去老宅,他等会就过去再看看情况。
大堂哥见状点了点头,就领着姐弟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如今村子里还没有通电,一到了晚上就黑漆漆的。加上乡下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村子里晚上都休息的比较早。
现在才七八点而已,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偶尔看到谁家的堂屋里还亮着一盏煤油灯,像是这样的人家在村里都是属于比较体面的了。
路上大堂哥问起,他们户口和上学的事情。他们的户口被苏绣芬迁走了,之前说好给他们在城里上学的。但是户口都迁过去好久了,姐弟两个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学校。
“过两天,我哥就回来了,到时候就能迁回来,至于上学……还在咱们公社上。”
大堂哥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城里的学校比较好,不过那里哪有家里好,毕竟咱们公社都是熟人,不会让你们被欺负了。”
大堂哥这般说着的时候,他们刚好路过村里的牛棚,薛久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薛持见状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然后就想起来薛久为什么会这样了,因为这个牛棚里住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人,还住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一家董姓的地主。
没有错,就是地主。
他们村子里大多数都姓薛,这个姓董的地主是外来户。当时董家人搬过来的时候,是为了方便雇佣这边的农户当长工。
薛持的一个姑奶,以前还给这一家当个下人。后来土地改革之后,董家的情况就落魄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66年之前他们家情况依旧还不错。
但是这样的不错,在66之后不复存在。他们家的东西被打砸了,不管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都被拉出去pd。
这个时候董家的人已经没多少了,很多人在土地改革时就去了国外躲灾。剩下的只有董家老爷子,董家老太太,以及董家三房一家子。
因为当时的情况特殊,加上有不少人趁乱使坏。没有走的董家人在此期间遭了不少罪,董家老爷和老太太陆续因为生病去世,董家的三儿子因为无法接受这样的巨大落差,在他们家被大队改为牛棚之后天天自怨自艾。
后来他的媳妇也因为不堪受人羞辱,加上早年生产的时候留下了疾病,没过几年的世界也跟着病逝了。大概是接连不断的亲人的离开,让董家老三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对方变得喜怒无常经常打骂孩子。
如今董家只有董老三,一个大儿子,以及一个小女儿。这两年他们大队换了新队长,新队长是个性格温厚的。大概是觉得他们家太可怜了,就没有把他们一家三口困在牛棚,而是让他们和其他人一样生活。
但是由于整个大环境都比较特殊,地主家又是这个年代的敏感点。而董家老三的性格也特别招人嫌弃,队里给他安排工作他也不好好干,害得两个孩子在队里也难做人。